第三十八章 疑雲重重

地下也沒有黃金,沒有宮室,那輛失蹤了的馬車也不在。地道的入口建造得雖然巧妙,下麵卻遠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狹小簡陋得多。地室中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大椅,都是用泥土砌成的,外麵再砌上一層黑石。

難道這就是無十三的居處?那麽樣一位不可一世的武林怪傑,怎麽會住在這麽樣的地方?每個人都覺得很驚奇,很失望,甚至不能相信。

但是他們如果仔細想一想,就會明白這地方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子的。這裏是死穀,什麽都沒有的死穀,無十三畢竟是個人,不是神,雖然能用他的智慧、決心、毅力、技巧,和一雙有力的手建造出這樣一個巧妙的秘道,卻絕對沒法子憑空變出一張床來。

他想要一張床,隻有用泥土和黑石來做,因為這裏隻有泥土黑石。這一點每個人都應該看得出,每個人都應該想得到。令人想不通的是——他屬下那些健康優秀、訓練有素的青年人是怎麽會來的?從哪裏來的?住在哪裏?更奇怪的是,他雖然沒法子找到一張真正的床,也沒法子找到真正的桌椅,可是**居然有被,桌上居然有燈。

**的被居然是非常柔軟舒服的絲棉被,被麵還是用湘繡做成的。桌上的燈居然是價值最昂貴的波斯水晶燈,燈裏居然還有油。如果這裏真的什麽都沒有,燈是從哪裏來的?被是從哪裏來的?

俞六用隨身帶著的火折子點亮了這盞水晶燈,等到燈火照亮了這地方的時候,每個人都忍不住驚呼出聲來,連一向被江湖中人認為是鐵心鐵膽鐵手的鐵震天,都忍不住要驚呼出聲來。他們又看見了一樣他們連做夢也想不到會看見的事。

他們看見了一個人,在這自古以來就少有人跡的死穀地下密室裏,居然還有一個人。

**不但有被,赫然還有一個人,用繡花的絲棉被蓋著,睡在**,顯然已睡得很沉,連有人進來都聽不見。他們也看不見這個人長得什麽樣子,隻能看見他露在棉被外,落在枕上的一頭已經花白了的頭發。

鐵震天搶先一步,搶在謝玉侖和俞六身前,厲聲喝問:“你是什麽人?”

他的喝聲除了聾子之外誰都能聽得見,就算睡著了的人也應該被驚醒。這個人卻還是完全沒有反應。如果他不是個聾子,就一定是個死人,這個死人是誰呢?這裏怎麽會有死人?

鐵震天不是鐵打的,可是他的膽子卻好像真是鐵打的。他忽然一個箭步躥過去,掀起了**的被。

被裏的人已經不能算是一個“死人”,被裏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副骷髏,除了那一頭花白的頭發外,隻剩下一副枯骨,一身衣服。枯骨上斜插著一根削尖了的竹子,從背後刺進去,一直穿透心髒。

這個人無疑是在熟睡中被人從背後暗算而死的,完全沒有掙紮反抗,一刺就已斃命。暗算他的人,出手準,下手狠,如果不是行動特別輕捷,就一定是他很熟悉,而且絕不會提防的人。

——這個人是誰呢?

——無十三為什麽要把一個死人留在這裏?

謝玉侖忽然說道:“這個人就是無十三。”鐵震天、俞六吃驚地看著她,簡直不能相信她會說出這句話來。

“你說這個死人就是無十三?”

“絕對是。”謝玉侖的口氣很肯定。

“你怎麽看出來的?”

“他到碧玉山莊去過。”

“那時候你出世了沒有?”

“沒有。”

鐵震天歎了口氣,苦笑道:“那時候你還沒出世,怎麽能看得到他?”

俞六道:“就算你以前見過他,現在也沒法子認出來了。”

誰也沒法子從一副枯骨上判斷出一個人的身世姓名來曆。謝玉侖卻還是顯得很有把握。

“雖然我沒有見過他,也一樣能認得出來。”

“為什麽?”

“因為我母親曾經跟我說過有關他的很多事。”謝玉侖道,“隻憑其中一件事,我就能認出他。”

“一件事?”俞六問,“哪件事?”

“牙齒。”

“牙齒?”

“不錯,牙齒,”謝玉侖道,“一個人的容貌雖然會改變,牙齒卻絕不會改變的,而且每個人的牙齒長得都不一樣。”

牙齒當然也絕不會腐爛。

謝玉侖說:“我母親常說,天下牙齒長得最奇怪的人,就是無十三。”

俞六和鐵震天都在看著這個死人的牙齒,都看不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鐵震天忍不住問:“他的牙齒有什麽奇怪?”

“他的牙齒比別人多四顆,”謝玉侖道,“他有三十八顆牙齒,加上智慧齒就是四十顆。”

她問鐵震天道:“你以前有沒有見過長了四十顆牙齒的人?”

鐵震天沒有見過,俞六也沒有。雖然他們很少注意到別人的牙齒,但是他們也知道每個人都隻有三十六顆牙齒,就好像每個人都有兩隻眼睛一樣。這個死人卻有四十顆牙齒。

“我已經數過,數了兩遍。”謝玉侖道,“所以我才能確定他就是無十三。”

鐵震天怔住,俞六也怔住,過了很久他們才能開口。

“如果這個死人就是無十三,”他們幾乎同時問,“那個無十三是誰呢?”

“是假的。”

“假的?”

謝玉侖答道:“這裏根本就沒有黃金,無十三也根本不可能找到那麽多人為他效力。所以那個無十三當然是假的。”

她又補充:“何況誰也沒有見過無十三,誰也看不出他是真是假,每個人都可以冒充他的。”

“為什麽要冒充他?”

謝玉侖還沒有開口,忽然聽見另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地室中本來隻有他們三個人,她聽見的卻是第四個人說話的聲音,聲音很輕,仿佛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但是她卻聽得很清楚。她清清楚楚地聽見這個人在說:“我們這出戲,是不是已經應該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