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武林盛會

但鐵翼飛鵬臨空下擊無功,在青竹杖影猛攻之下,展翼急起,卻被精靈無比的婉兒看到!

婉兒靈機一動,心想:與其在陣中受困,不如施展“躡空幻影”身法,學那裝了翅膀的老頭,騰身空中,居高臨下,尋隙搗虛,不比在地麵受困強多了?

婉兒想到就做,嬌叱一聲,屈指疾彈,逼得陣式一鬆,倏然淩空三丈!

身形盤空一停,勢盡下落之際,腳尖一點足下青竹杖影,落而複起,竟在“叫花大陣”的青竹杖影上空翩翔飛舞起來!

婉兒人生得美,加上體態窈窕,身法輕靈,又是穿得一身彩繡錦衣,在倏起倏落的青竹上翩翔起舞,仿佛九天仙女下凡,又如“青女嫦娥俱耐冷,月下霜裏逗嬋娟”,真是美妙已極!

坐在山坡上的端方公子不由脫口叫道:“好身法!美極了!”

他不出聲還好,他這一叫好卻提醒了婉兒的注意。婉兒莫名其妙地被困陣中,一肚子不高興,如今才奮力脫出陣外,端方公子坐在山坡上,竟悠悠閑閑地叫起好來,不由大怒,身形猛然一頓,腳尖借青竹杖打出的勁風借力使勁,一陣劃動,竟平飛直射,從青竹杖陣上空猛向端方公子所坐岩石上撲去!

十數丈的距離,婉兒半空中兩次腳踩青竹杖借勁,竟然腳不沾地,躥到了距地麵尚有三丈餘高的岩石之上!

端方公子連連喝彩,而且站起身形,俊臉泛起笑容,看那意思是歡迎婉兒的樣子。

但婉兒恨他令自己也圍困在叫花陣中,身未到已先屈指彈出,一縷極細但又極為強勁的疾風破空銳嘯,猛襲端方公子胸前“三陽”重穴!

端方公子大吃一驚,見來勢甚急,不敢硬接,急忙飄身躲過,一邊嘴裏急叫道:“姑娘!你怎麽連小生也打起來?”

婉兒已姍姍婷婷地站立岩石之上,瑤鼻一皺,冷冷說道:“少客氣!你叫一群要飯的把我包圍起來,又是什麽意思?”

端方公子苦笑道:“你要不和他們站在一起,窮家幫的人萬不敢找姑娘的麻煩……”

婉兒道:“你要不站在這裏,我也不會打你!”

端方公子被婉兒反唇相譏得哭笑不得,但仍然和言道:“那麽,姑娘要小生到哪裏去呢?”

婉兒一瞪眼道:“我管你到哪裏去!但是,你那些要飯的如果傷了我展哥哥的一根頭發,我便拿你償命!”

這一句話激起了端方公子的怒火,一是婉兒說得絕情絕義,再者婉兒一心維護展白,也引起他內心的嫉妒,不由劍眉一揚,俊美的臉上閃過一抹殺機,嘿嘿笑道:“端方公子的命還不至於那麽不值錢,會去為別人的一根頭發償命!”

婉兒道:“你以為我殺不了你嗎?”

尚未等端方公子答言,青竹杖陣中一聲慘號傳來,婉兒與端方公子同時低頭看去,又是一名金府高手斃命!

屍身被數根青竹杖挑出陣外,一樣是周身浮腫,滿臉青紫血痕,滾在地上,仰臉朝天,死狀甚慘!

陣內聽到祥麟公子的怒叱及鐵背駝龍的厲吼,顯見二人已憤怒已極!

“砰!訇!”巨響接二連三傳來,也可猜出金府中人在一齊奮力猛攻!

鐵翼飛鵬更是連聲怒嘯,鐵翼奮起,連番猛撲!

但“叫花大陣”威力強大,變化萬千,縱然在數大絕世高手猛衝猛打之下,仍然是嚴整無比,絲毫不見破綻!

突然青竹杖影之中,一道耀眼的碧綠光華衝天而起,接連幾閃,“鏘!鏘!鏘……”

一陣龍吟虎嘯之聲傳來,嚴密無比的“叫花大陣”中間立刻空出一個五尺範圍的圈子來!

圈子空地當中,手執無情碧劍,淵渟嶽峙站著的正是展白!

原來展白仗著雙手在陣中,竟愈衝愈衝不出來,心中憤怒,竟掣出背上的無情碧劍來!

無情碧劍果然神兵利器,又加上展白新從神驢鐵膽學了“風雷八劍”,無情碧劍出鞘,一招“風震雷鳴”立刻**開了五尺方圓的一片空地,而且“叫花大陣”中的幫眾有避躲不及的,手中青竹杖立刻被無情碧劍削斷了五六根!

窮家幫這“青竹杖”又叫“打狗棒”,乃是幫主在開香堂時親手傳授,為徒眾所重視,而且每三年才開香堂一次,第一次所授為木棒,那是入門三年以後的弟子。第二次所授為黃竹,又叫苦竹,那是入門六年以上的弟子。第三次所授為綠竹,那已經是入門九年以上的弟子了,至於這“青竹杖”,乃是入門十二年以上、武功高強的弟子才配攜帶,所以今天在此擺陣的幫眾都是幫內十數年以上的高手,所以才能困住金府鐵衛、祥麟公子兄妹及展白等武林頂尖高手!

尤其是“青竹杖”乃是海南特產,實心鐵骨,堅硬無比,就是尋常寶刀劍也難損分毫,如今被展白無情碧劍一劍削斷五六根,竟把數百幫眾一時震住!

“叫花大陣”霎時間忘記了催動,窮家幫眾一齊瞪視著展白呆呆發怔,尤其被削斷了青竹杖的幫眾,除了震驚之外,更是滿臉憤怒悲痛的表情!

展白卻是威風八麵站在那裏,未再乘餘威,出劍追殺……婉兒卻喜極而呼:“展哥哥……”

端方公子倏然變色,急呼道:“窮朋友們!要飯的家夥毀了,可沒法叩見祖師爺!”

一句話激起了窮家幫眾的拚命之心,齊聲怒吼,揮起青竹杖,猛向展白攻去!

此時,他們不再“蓮花,蓮花”唱得好聽了,而是怒吼狂嘯,數百條青竹杖雨點似的向展白猛攻!

可是展白一劍在手,如虎添翼,他先前一劍逼退幫眾,不乘勝追殺是不願多造殺孽,如今見一群叫花瘋狂地向他撲來,展白一振無情碧劍,“風雷八劍”第二招“怒雷狂飆”,猶如暗黑雲端幾道厲閃,隱挾風雷之聲激射而出!

“鏘!鏘!”

斷竹橫飛!

“吱!吱!”

血雨四濺!

竟有七八名幫眾斷竹,兩名幫眾閃避不及連手臂一齊被削斷,發出兩聲慘號!

“呼啦!”一聲,群花震驚後退,一齊瞪著展白,雖然臉上表情憤怒之極,卻再不敢向上包圍!

展白凜然道:“如再不退去,可別說小爺不顧殺傷,我要出手攻擊了!”

眾窮家幫被展白威勢所懾,果然無人再敢向上圍攏!

一個年約六旬、花白胡須的年老乞丐,上前一步道:“窮家幫多蒙賞賜,不知閣下能否將大名見告?以後我們窮人也好感恩圖報!”

展白道:“區區展白,就是在下!”

老年乞丐道:“原來是展大俠!我窮家幫永記大德,不忘報答您就是了!”

展白道:“展白被逼出手,無心與貴幫結仇,假如貴幫記著這筆賬,展白也不能推辭,隨時接著貴幫的!”

老叫花一豎大拇指道:“英雄!老叫花佩服你了……”

端方公子卻在岩石上急叫道:“龔老叫花!這是什麽節口,套的是哪門子交情呀!看那邊點子也要闖出來了……”

原來這叫作龔老叫花的年老乞丐與展白搭話的當兒,其餘圍困金府的幫眾,眼見也守不住陣勢,被金府鐵衛及祥麟公子兄妹一番急攻,陣式顯出潰亂跡象!

“叫花大陣”固然厲害,擺陣之人卻是息息相關,死傷一兩個固然不會影響全盤,但包圍展白的有數十人之多,一旦完全停止下來,陣式推動受了很大的影響,所以威力大不如前,又加上金府的人奮力猛衝,陣腳動搖,眼看著就要被金府眾高手衝突出圍!

龔老叫花被端方公子一語提醒,舍了展白,催動陣勢,一齊向金府眾人圍去!

一時間青竹杖齊舉,殺聲大震,戰況又趨激烈起來!

端方公子固然及時提醒了窮家幫眾,把“叫花大陣”再度推動起來,但同時他的叫聲也提醒了在空中飛翔下擊的鐵翼飛鵬!

鐵翼飛鵬見端方公子一說話,陣式便動得更厲害,心想:擒賊先擒王!好小子,你在那裏坐山觀虎鬥,還在指揮這群叫花子作戰,我先把你拿住,豈不就解了叫花大陣之危!

想到這裏,鐵翼一展一拂,倏然向端方公子撲至!

這一下猶如大鳥橫空,人未到,雙鐵翼連續猛揮,挾著破空勁風,直向停身岩上的端方公子撲去!

端方公子見鐵翼飛鵬來勢凶猛,接連迎空劈出兩掌!

掌風與鐵翼雄風一接,“砰!訇!”兩聲巨響,半空中勁流激射,但並未阻止鐵翼飛鵬疾衝之勢,雙翼一搧,迅如鷹隼,照舊向端方公子飛撲而至!

端方公子心中一凜,急欲騰身走避,但鐵翼飛快,倏然而至端方公子頭頂上空,鐵翼飛鵬厲嘯一聲:“小輩!納命來!”

喝聲中鐵翼一展,猛向端方公子迎頭揮下!

耀光閃閃的鐵翼猶如大片烏雲,迎頭蓋頂而下,勁風銳嘯,撲麵生寒,端方公子大吃一驚,脫口驚呼:“不好……”

但婉兒也站在端方公子身邊,鐵翼勁風連帶向婉兒,婉兒嬌叱一聲:“你找死!”

喝聲中屈指一彈,一縷極細的疾風,尖嘯著直向鐵翼飛鵬“心俞”重穴射去!

鐵翼飛鵬已見識過婉兒的“搜魂指”,知道厲害不敢硬接,斂翅急閃,但仍然慢了一慢,躲開要害,鐵翼卻沒有躲過,隻聽“吱”一聲微響,巴天赫不畏刀劍暗器的“鐵翼神衣”竟被婉兒“搜魂指”洞穿一個手指大的洞孔!

鐵翼飛鵬巴天赫急忙斂翅落地,臉色慘變,他萬也想不到自己的鐵翼神衣竟被婉兒一指損壞,心中又驚又怒,一雙三角厲目怒視著婉兒,滿臉殺機!咬牙切齒道:“大膽賤婢!竟敢損壞二爺神衣,二爺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怒喝聲中,十指屈伸,周身骨骼咯咯作響,陰森凶狠,大踏步向婉兒逼近!

婉兒不知他要施展什麽厲害的陰毒武功,但看他凶狠之態,心中不由一凜,暗暗蓄勢戒備……但端方公子被婉兒一指解危,驚魂甫定,卻逗起滿腔怒火,見鐵翼飛鵬向婉兒欺去,大喝一聲,運起家傳絕學混元指,猛向鐵翼飛鵬後心要害點去!

鐵翼飛鵬正運集了周身功力,想找婉兒去報毀衣之仇,忽覺腳後勁風破空而至,知道有人暗襲,更加火上加油,暴吼一聲,反身出掌,一式“倒轉陰陽”,把運集至巔峰的一身功力,雙掌一反一正,猛向身後打去!

“噗!砰!”

一聲裂帛輕響,一聲轟天巨震,同時兩聲慘號傳出!

端方公子被鐵翼飛鵬威力無儔的掌風震下數丈高的岩石,一聲慘號,頭下腳上地向下栽去!

鐵翼飛鵬一隻左掌正好迎住端方公子家傳絕藝混元指,一陣奇痛沁人心脾,也發出一聲慘號,再一看左掌紅腫老高!

鐵翼飛鵬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遇到敵手,如今破衣傷手連番受挫,激起他凶暴野性,殺心大起,咬牙忍住左掌傷痛,見端方公子已栽下地去,隨後縱身追下岩石!

端方公子雖然被鐵翼飛鵬掌風震下岩石,隻負輕傷並未致命,頭下腳上栽下,將及地麵猛一提氣,半空翻轉,仍然雙腳穩站於地麵!

此時,鐵翼飛鵬已隨後縱了下來,更不搭話,舉起右掌,惡狠狠地向端方公子頭頂劈去!

端方公子知道他掌沉力猛,自己甫行負傷不敢硬接,見鐵翼飛鵬掌到,飄身閃過!

但鐵翼飛鵬左掌傷處,痛入心肺,把端方公子恨入骨髓,一掌落空上步橫臂,施出“橫掃五嶽”招式,向端方公子攔腰掃至!

但端方公子受傷落岩,一聲慘號,早已驚動了窮家幫眾,見端方公子勢危,紛紛從陣內跑來救援端方公子!鐵翼飛鵬第二掌未到,十數條青竹杖已齊行揮至,硬把鐵翼飛鵬逼退!

鐵翼飛鵬怒上加怒,鐵翼猛撲,雙掌猛推,把蜂擁而至的窮家幫眾打翻了好幾名!

但窮家幫人多,打退一批又上來一批,仍為把端方公子救出,把鐵翼飛鵬圍住!

混戰中死傷互見,金府高手固然已有數名陣亡,但窮家幫的幫眾,在陣式散亂之後,已不能發揮統合戰力,死傷在金府高手及展白無情碧劍之下的更多!

尤其金府雙鐵衛功力高強,心狠手辣,每招每式施出,均有三五名叫花受傷倒斃!

這真是一場好殺,隻見塵沙飛揚,喊殺震天!

突聽一聲大喝:“住手!”

這喝聲中氣充足,聲如雷震,震得眾人耳內嗡鳴,身不由己地各自停下手來!

隻見對麵山峰上轉出一群武林人物,這群武林人物有十數名之多,喝聲不知由何人發出,但身法卻都是快得出奇,從山峰上現身,到跑至眾人動手之處,有數十丈的距離,晃眼即至!

隻見十數條人影,星飛丸射,飛快地掠至眾人麵前,個個都是身軀剽悍,步履如行雲流水,雙眼精光閃閃,看樣子都是身負高強武功之士。

為首是一個寒儒似的窮酸,身穿襤褸長衫,腳登破布鞋,手拿一本爛書,但相貌卻生得頗為不凡,四方臉,白淨無須,細眉長目,看年紀不大,最多不過二十四五歲,卻隱然有大家風範。

展白首先認出為首之人,正是安樂公子!

摩雲神手向衝天就跟在安樂公子身後,其餘高手,展白卻都不認識。

安樂公子雲錚,率領屬下十數名高手,飛掠而至,首先也看到展白!

安樂公子微笑點頭,但他的眼光忽然看到展白手上拿著的無情碧劍,不由眼露奇光,道:“恭喜展兄,失劍複得!”

展白道:“托公子的福!”

以前展白見雲錚朗朗俠行,曾有結交之心,但自從知道武林四公子都是自己的殺父仇人,立刻打消此念,而口頭上也就不太客氣。

安樂公子臉上微微一紅,因為是在他手中讓寶劍被人奪走,他追了半天沒追上,如今寶劍卻讓人家自己找回來了,這個跟頭栽得不輕,竟一時無言可對,隻有苦笑了一下……

此時婉兒已飛身掠下岩石,站在展白身邊,聽展白管來的那一個窮酸也稱呼“公子”,不由笑道:“又來了一個公子!公子何其多呀?”

她的意思是,瞧不起眼前的窮酸也配稱為公子。

展白道:“你不認識嗎?這位正是與你哥哥在武林齊名的安樂公子!”

眾人聽聞,一齊臉現驚容,多打量了安樂公子幾眼。

安樂公子卻四下一拱手道:“在下雲錚,蒙江湖朋友抬愛,呼為安樂公子,今日偶然路過此地,不知諸位朋友因何故廝殺?”

祥麟公子也一抱拳道:“久仰!久仰!在下祥麟,與貴公子雖未謀麵,可說是神交已久。”

安樂公子及屬下高手,一聽祥麟自報名號,也俱各臉現驚容,安樂公子哈哈一笑道:“失敬!失敬!原來是鼎鼎大名的祥麟公子!看來我這貿然出頭,是多此一舉了!”

原來安樂公子喜管閑事,一聽眼前鬧事之人是祥麟公子,便知今天的閑事自己不一定能攬得下,故而有此一說。那邊的端方公子,見二人互相吹捧,卻把自己拋在一邊,不由幹咳了一聲。

婉兒心思細密,端方公子在旁邊幹咳,她早知其意,倩然笑道:“今天可是幸會,武林四公子,倒有三位在此地露麵,來!我給諸位引見——”

說著纖手一指端方公子道:“這位就是端方公子!”

安樂公子及屬下高手更是一怔,想不到引起爭端的竟是武林四公子之中的兩大公子!

婉兒接著又說道:“看來我真要回去叫我哥哥了!”

展白一時未會過意來,愕然道:“叫你哥哥幹什麽?”

安樂公子早已哈哈大笑道:“不用說,這位姑娘一定是淩風公子之妹了!”

展白恍然嗬了一聲,道:“名重武林的四公子會麵,倒的確是武林一大盛舉!可惜,你哥哥趕不及來此一會了!”祥麟公子心中一動,他本來心懷壯誌,早有壓倒其他三位公子,稱霸武林領袖群雄之心,遂仰天一陣豪笑道:“這有何難!我們武林四公子,江湖齊名,祥麟早想一會,如今展兄提起,祥麟很想借此機會,約請三位公子駕臨寒舍一會,不知二位公子及展小姐肯賞光否?”

端方公子臉一寒,道:“那麽我們今天的事如何解決?”

窮家幫的人因為死傷慘重,個個眼紅,聞言往上一圍,意欲再動……祥麟公子冷笑一聲,答道:“武林四公子聚齊,咱們新賬舊賬一齊結算,不是更公平合理嗎?”祥麟公子頗具心機,這話表麵聽來冠冕堂皇,事實上他卻是感到人單勢孤,安樂公子敵友不明,再要打下去,恐怕吃了虧,所以有此一說。

端方公子也有顧忌,隻因屬下窮家幫的人死傷太重,不能不充硬發狠,為屬下撐腰,聽祥麟公子一說,也順坡下台道:“但不知哪一天?”

祥麟公子仰臉思索一陣,道:“當前年關將近,想每個人可能都有點私事,而且為了不影響大家快樂過年,咱們就訂為明年元宵節怎麽樣?”

未等端方公子答言,安樂公子哈哈大笑道:“最好是晚上,元宵節賞燈大會,武林四公子南京城聚齊,可在江湖上留傳成一段佳話!”

端方公子也豪氣幹雲地答道:“元宵節以前端方必到,而且為了湊興起見,端方將隨帶武林至寶‘避水玉璧’,一同赴會!”

眾人聞言,一齊色變,祥麟公子臉色更見難看,因為端方公子所說的“避水玉璧”,正是他家中的傳家之寶,三月之前被盜,他今天率領屬下高手親自出動,也就是為了尋找此失寶,先前疑心是端方公子支使手下盜走,但還未敢證實,如今聽端方公子親口說出,不由又驚又怒,也接口答道:“好!一言為定!祥麟為了酬符雅意,在會上會獻出一宗異寶‘大羅金丹’,給與會之人見識見識!”

這回該輪到端方公子變顏色了,因這“大羅金丹”也正是他家的傳家之寶,在北京運往杭州的路上遺失,他率領窮家幫的高手正是為尋找此寶,才來到岩山十二洞一帶,搜尋數月之久卻連個眉目也沒有,祥麟公子這一說,才知是被金府之人攔路劫走!

安樂公子卻哈哈大笑,一震手中爛書道:“二位公子豪興幹雲,不吝以武林異寶為武林人士開眼,雲錚也不能太小家子氣,屆時一定攜帶‘武學真經’赴會!”

安樂公子此言一出,眾人更是吃驚……展白卻滿臉悲憤,目眥見血,切齒喃喃自語道:“三宗異寶!三宗異寶!沒有錯,一定是他們!”

宋代才女朱淑貞有一首詞,歌頌元宵佳節青年男女的歡樂與離愁雲: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花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羅衫袖。

這個固然是描寫戀愛中青年男女的相聚之歡與離別之苦,但卻也由此可看出元宵佳節的熱鬧情景來。

南京,為六朝古都,人文集粹,物華天寶,尤其到了元宵佳節,家家懸燈,戶戶結彩,千千萬萬的花燈照耀得大街小巷輝煌如同白日。隻見各色各樣的花燈多如滿空繁星,從太陽未落山便已經懸掛起來了,一直從黑夜燃到天明!

各種花燈爭奇鬥巧,在十字街衢,更有“燈山”“燈牌樓”等等,除了花燈式樣翻新,美不勝收之外,更有引人入勝的“燈虎”為遊人助興,射中的還有彩頭贈獎。因此天未入夜,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摩肩接踵的看燈人潮!

富甲全國,號稱江南第一家的南京金府,高聳的門前高搭彩樓,數百盞紮製得十分精巧的紅絲彩燈,把一座巍峨的金府大門照耀得金碧輝煌!

高達數十級的大理石台階上,雁行排開兩列金盔金甲,荷戈執劍的武士在輝煌耀眼的百千燈光照映之下,宛如無數尊大廟前的金甲神將,顯赫之中,帶著森嚴威猛的氣氛,使一切夜遊賞燈的人們,隻有站得遠遠的,瞠目結舌地羨望著,沒有人敢接近一步!

可是,這執戟森嚴的金府,卻仍然熱鬧無比,隻見中門大開,奔向金府的人川流不息,不過登上那高廣石階的都是些不凡的人物罷了!

金府大門前,除了那些如金塑泥雕的金甲武士昂立不動之外,還有十數名金府食客中的武林高手站在門前迎接嘉賓,其中一個僅有一條手臂的俊美少年,眉目之間蘊藏著惡狠暴戾之氣,正是被展白斷了一臂的玉麵小青蚨孟如萍!

孟如萍斷臂初愈,把展白恨之入骨,本想出去找展白報仇,後來聽說元宵節賞燈大會,展白也要來參加,便等在金府,又修煉了幾手歹毒武功,太陽一落山便站在門前,一邊負責迎接前來與會天下群雄,一邊專等展白前來,好報雪斷臂之恨!

可是,從申至酉,三山五嶽的英雄、四海八荒的異士均已露麵被迎進了金府,不見展白來到!

玉麵小青蚨孟如萍心中失望,以為展白不會來了,他正想交代門下食客幾句,進到府內,誰知他一腳跨進大門,突聽鈴聲當當蹄聲嘚嘚,一個英氣勃勃的青年,背上斜插一柄看來十分名貴的寶劍,**騎的卻是一匹又瘦又小的毛驢,在金府門前停了下來。

想今夜金府之中,名重武林的四大公子之會,而且還有武林人眼見眼紅的三宗秘寶,將在武林人士麵前公開,與會之人俱是當今武林一時俊彥,所有來參加大會之人,不是騎高頭駿馬,即是乘坐豪華轎車,哪有騎這種寒蹇毛驢來的?

可是,這騎驢少年在金府門口,嘴中“唷”的一聲,勒住韁繩,竟飄身下驢,手裏牽著那比一隻狗大不了多少的小毛驢,邁步就往金府大理石的台階上闖!

站在台階上的金甲武士,執在手中的長戟向外一推,“鏘!”鐵戟交叉,阻住去路,同時一名金甲武士嘴中喝道:“站住!建業金府,也是可以隨便往裏走……哎呀!……”

未見騎驢青年舉手,那橫戟阻路的兩名金甲武士喝聲未竟,卻口發驚呼,踉蹌後退出五六步去,而那少年已從容舉步跨上石階……負責接待來賓的金府門下食客,都是眼裏不揉半粒沙子的老江湖,一見騎驢少年翩翩神采,不用出手,以周身布滿的罡氣,就可把武功不弱的金甲武士震退,知道來了高人,連忙幾個縱落,從高台階上馳下二人來,向騎驢少年一抱拳道:“朋友,哪路英雄報個名來,我們也好接……”

誰知這二人話未說完,騎驢少年一抬頭,二人不僅一愕,連忙改口道:“原來是展小俠,請進!請進!”

因為展白在金府大戰孟如萍,他們都親眼看到過,所以一見便認識,忙又吩咐下人接過展白手中小毛驢,從旁門牽入宅內……就在眾人這一亂的當兒,展白卻昂然不語,唇邊含著一絲冷峻笑意,未見他腳尖點地,身形卻平飛直射,“嗖!”一聲微響,人已跨登數十級高台階,到達了大門之前!

眾人一齊咋舌,暗讚:“好高強的輕功……”

正好玉麵小青蚨孟如萍聽到紛亂之聲,跨進門的一條腿又收回來,剛一轉身,眼前一花,門前憑空站著一個英挺少年!

孟如萍抬頭一看,來人正是久等不至的展白,臉色倏變,猛叱道:“小子!你才來呀!”

說著,單掌如老僧問訊,緩緩向展白胸前印來一掌!

展白隻覺他掌勢沉緩,卻隱然有一股陰寒之氣,迎胸壓來,知是陰毒掌功,但毫未放在心上,揚袖一拂,道:“何必多禮!”

別看展白這輕輕一拂,竟把決心報仇、暗施毒掌的孟如萍震退一丈開外,若不是身後有牆壁擋著,說不定還要退出好遠!

“砰”的一聲,孟如萍脊梁撞在壁牆上,五髒翻滾。他麵色慘白,咬緊嘴唇,狠狠瞪著展白一言不發……想不到數月不見,展白功力有如此大進,孟如萍苦心練來欲找展白報仇的毒掌,竟是不堪一擊!

孟如萍又驚又怒,無奈這一碰麵便受傷不輕,雖然內心悲憤,卻毫無辦法,眼看著展白數聲冷笑,被接待賓客的金府門下引進大堂!

其實展白心切血海深仇,內心悲憤更不知要超過孟如萍多少倍!今夜上元佳節,他單人匹馬赴四公子的賞燈大會,是抱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來為他冤死十數年的父親報仇雪恨來的!

因此,他不顧驚世駭俗,一到金府門前,便連施“淩空虛渡”“罡氣布體”“流雲鐵袖”等神功,不是為炫技驕世,而是為了要一寒敵膽!

不過,孟如萍是首當其衝罷了。

好在這些門下食客已看出少年展白藝業不凡來,而且事前又受過祥麟公子的交代,所以不管孟如萍受挫,依然恭而敬之地把展白讓進大廳!

這所大廳,展白曾來過一次,不過那是白天,而且心情也沒有這次激動。

這次探知金府老主人青蚨神金九就是他殺父的主凶,滿腔熱血沸騰,抱必死之決心重臨金府,已無心情欣賞這以“江南第一家”自豪的金府豪華排場,掛在庭院中琳琅滿目的奇巧華燈,他連看都不看一眼,隻雙眼平視,筆直地跨進宴客的大廳!

大廳內彩燈繽紛,纓珞垂珠,尤其繡金盤龍的壁柱上,高燒著數十支粗逾兒臂的香油大燭,把一座寬敞的大廳照耀得如同白晝!

當真是高朋滿座,一座寬敞大廳之中,怕有數百人之多!

馬蹄形的長桌迤邐排開,桌麵上正宴未上,卻堆集著滿桌的時鮮水果,美點精糕,迎麵坐著名重武林的四大公子,兩旁坐的俱都是四大豪門的頂尖高手,以及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奇人異士!

意外地,這內蘊無限殺機的武林四公子之會,表麵上竟充溢著喜洋洋的氣氛,眾人隨意吃喝著桌上的鮮果美點,嘴中卻是笑語喧嘩,人多語雜,幾至聚聲成雷,整座大廳中顯得亂哄哄的一團!

又加上新來的賓客以及端茶送水的男女傭人,進出川流不息,以致引導展白入內的食客,高聲為展白報名引進時,都沒有人聽見。

展白因是存心找事來的,豈甘受此冷落?抽出背上無情碧劍,出指一彈,“嗡”一聲龍吟,氣貫丹田,嘴中高吟道:“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裙王門不稱情!武學末進,展白造訪!”

展白這一彈劍作歌,聲震全廳,數百位高手笑語聲立止,一座喧嘩叫囂的大廳,霎時變得鴉雀無聲,數百道眼光,一齊投射到展白身上來!

首先祥麟公子離座起身,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裙王門不稱情’!但在祥麟家中卻不會有‘淮陰市井笑韓信,滿朝公郎忌賈生’的量小之人,來!祥麟先為展兄引見幾位前輩!”

祥麟公子說著走下座來,拉著展白的手,先向首座一個雙目精光如炬的老人道:“這便是家父……”

隻這五字出口,展白立感熱血上衝,頭腦“轟”的一聲,以下祥麟公子說的話便聽不到了。

因為展白聽神驢鐵膽告訴他,青蚨神金九乃是殺父仇人的主凶,首先出主意殺害父親的是他,在“江南六俠”圍殺父親時,首先用暗器使父親受傷的也是他。

因此,展白聽祥麟公子說出,知道當中首座老人便是青蚨神金九,不由雙目怒睜,同時心中禁不住熱血沸騰!

隻見這老人五旬開外,雙目精光如炬,充分顯出機智無比的神態,同時從其如炬的目光看來,知其內功必亦不弱,身穿團底閃光綢袍,麵如滿月,頜下五綹花白胡子,機智精明之中,又顯出一派威嚴之相!

展白為了不在人前失態,咬牙強忍住滿腹悲憤,抱拳說道:“久仰!久仰!青蚨神金大俠威名遠播,今得識荊,三生有幸!”

展白說完,那青蚨神金九卻傲不為禮,連站起來都未站起來,隻微微點了點頭,嘴中連道了兩個好字,一雙精光如炬的眸子,卻倏然上下打量了展白幾眼。

展白以為青蚨神輕視自己,忍不住怒火上衝,臉色立變……祥麟公子已看出展白神情不對,忙道:“家父雙腿不便,請展兄多多包涵!”

展白這才看出,青蚨神金九所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副輪車,雙腿覆蓋了一條厚的毛氈,但不知因何雙腿失靈。

祥麟公子接著為展白一一引見與會眾人,武林四公子展白均已會過,武林四公子門下的好手以及與會的天下群雄,展白並不留意,僅注意乾坤掌雲宗龍、混元指司空晉,以及霸王鞭樊非等!

奇怪的是摘星手慕容涵卻未與會,豹突山莊方麵的人隻有冷傲的淩風公子及門下高手多人在座,連雷大叔、銀簫奪魂章士朋、追魂鈴司馬敬、獨腳飛魔李舉、“衡山夜梟”眇目道人等十大高手也未見麵!

淩風公子仍然是那副冷漠無情的神態,在祥麟公子為展白引見時,眼視屋頂昂然不睬,俊美的臉上嘴角下撇,更是一副高傲無比的神氣!

連做主人的祥麟公子都大不過意,但展白反而心平氣和地笑道:“不勞公子引見,我們早就認識了!”

淩風公子卻一瞪眼,以寒冷如水的語調說道:“一無名小輩耳,本公子不屑認識於你!”

祥麟公子已知展白心高氣傲,武功又高強無比,淩風公子譏誚,一定引起展白發怒,他並不是怕他們打起來,而是怕壞了自己預定的計劃,忙在一邊說道:“慕容兄生性如此,展兄切莫介意!”

誰知展白一點也不發火,反而笑道:“展白早已領教!”

淩風公子又是一聲冷笑。

展白走向別處時,回顧了他一眼道:“不用心急,展白早晚有讓慕容公子認識的一天!”

慕容承業倏然色變,立起身來,五指一旋,猛向展白身後“鳳眼”三穴彈去!

正是家傳絕藝摘星手的一式“紫微三現”,五絲微風,疾而不嘯,襲向展白!

似這等陰柔手法,敵手不易躲避,尤其在背後暗襲。因為它不帶一絲破空之聲,更使人無法事先防範。

但展白今與昔比,已大有天淵之別,自經神驢鐵膽的三月教誨,他對自己內身潛修的功力已能自由發揮,又加上與會前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足不出戶地在岩山十二洞中潛修《鎖骨銷魂天佛秘籍》上所載的奇絕武學,所謂“一竅通,竅竅通”,進步何止一日千裏!

展白武功已達心與神會境界,淩風公子暗襲手法雖然冠絕一時,但展白自己及時發覺,卻不露痕跡地回手一拂,把淩風公子極厲害的一招“紫微三現”化解於無形,口中並說道:“等一會兒領教!”

淩風公子立即感到一股暗勁擁向自己,不但把他一招摘星手的絕招化解掉,而且震得自己站不住腳,“噗”的一聲,又跌坐在椅子上,不禁鬧了個目瞪口呆。

好在展白用的這一招非常含蓄,不是特別細心的人看不出來,因此也並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倒是安樂公子早想拉攏展白,雖看出展白折辱了淩風公子一招,也不點破,卻走下座來,拉住展白坐在自己座旁!

展白也未加推辭,即坐在安樂公子身旁,抬頭見識與不識的全廳之人都在瞪著眼打量他,展白心中不知是喜是悲,覺得自己孤身一劍,將要當著天下群雄麵前,報雪殺父之仇,固然是人生一大快事,但又想起自己人單勢孤,也許不能報雪殺父之仇,反而濺血堂前,喪命在此……轉又一想,不管自己報得了報不了父仇,隻要能夠當著天下群雄之麵,把父親被殺害經過公布武林,縱是犧牲一命,也頗值得了,想至此處,心情反而出奇地鎮靜下來!

突然,展白轉眼又看到一雙如天際晨星的大眼睛,正出神地望著自己,仔細一看非是別人,正是那有著江南第一美人之稱的金彩鳳!

展白突然一震,隻感心中撲撲亂跳,臉孔發燒,頓時興起無數的綺思遐想,心中掂掇道:難道她愛上我了嗎?為什麽每次會麵,總是用這種眼光看我?

轉又想道:這是不可能的!人家是江南首富的千金小姐,自己卻是一個落魄江湖的窮少年,就算人家愛上自己,自己又拿什麽去愛她?

忽然又想起:她父親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馬上便要流血拚命,雙方勢同寇讎,還談什麽愛不愛?

這樣一想,展白頓覺冷水澆頂,滿腹綺思立刻化為烏有。

此時,那青蚨神金九卻把祥麟公子叫到近前,俯耳低言了幾句,祥麟公子立刻昂身抱拳,四下一拱道:“諸位英雄,外麵酒宴已經擺好,就請諸位移坐月下,賞燈飲酒共謀一醉如何?”

祥麟公子淡然一笑道:“司空兄不必心急,你既然把‘避水玉璧’帶來了,祥麟家中的‘大羅金丹’還能自秘嗎?我們大家到外麵飲酒賞燈,待酒興正濃時,你、我以及雲錚兄,咱們三宗異寶一同展出,豈不夠味!”

安樂公子首先把手中那本爛書一拍,哈哈大笑道:“月下燈前,有花有酒,又有武林秘寶可開眼界,今宵此會不虛了,好!好!司空老弟,咱們客隨主便,一切聽祥麟兄的了!”

與會眾人賞燈飲酒是假,卻急欲一睹三宗異寶,聽安樂公子一說,齊齊斯應,哄然道好,一齊離座向大廳外擁去。

展白冷眼旁觀,見青蚨神金九、乾坤掌雲宗龍、混元指司空晉以及霸王鞭樊非等老一輩的人絕少發言,隻靜坐在一邊由著小一輩的武林四公子出麵爭強,不知他們安的是什麽心,暗地裏又有什麽打算,因此,全神貫注在他幾人的身上,一時出了神……

忽見淩風公子冷冷言道:“祥麟熱腸,安樂風流,飄零端方,你們三公子均有寶物可獻,難道我‘淩風’就沒有珍貴之物,以博天下英雄一顧了嗎?”

淩風公子這一發言一出,鬧哄哄向廳外走的人又實時停住腳步,一齊瞪著眼睛望著淩風公子,看他有什麽比三宗秘寶更值得珍貴的東西拿出來!

淩風公子見他的話果然生了效果,不由麵露得色,回首同一長發披肩的老者說道:“赫連三叔!你把咱們的寶物獻出來看看!”

那被稱作“赫連三叔”的老人,探手懷內取出一個錦緞綢包來,打開錦緞綢包,裏麵是一個扁方的紅木匣子,抽開匣蓋,裏邊又用白棉紙包著,裏三層外三層,長發披肩老者慢條斯理地一層一層打開。但看這收藏的嚴密,便知是非常珍貴的寶物,而且自從打開匣蓋以後,即有一種馨馥幽香進了眾人鼻孔,隨著紙包一層一層地打開,芳香愈來愈濃,到後來竟使整座寬敞大廳都彌漫了這種香味……眾人雙眼一瞬不瞬望著長發披肩老人的兩隻手,這雖不是什麽流血廝殺,氣氛卻是相當緊張,數百人擁擠的大廳,竟是鴉雀無聲,這時就是有一枚繡花針落在地上,也必可清楚聽到!

人叢中不知是誰輕聲說道:“這香味若是含有劇毒,大廳之人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

這聲音雖低,聽到眾人耳中卻仿佛響起了一個焦雷!

不少沉不住氣的人,趕緊閉住呼吸,並暗蓄真力準備事有蹊蹺時冒死一擊……卻見端方公子手下一個紅臉蓬頭的老年乞丐,帶著熏人的酒味,哈哈大笑道:“這麽香!就是穿腸毒藥,老叫花也要吃一點嚐嚐!”

嘴中說著,雙肩一晃,未見怎樣作勢,人已逼近長發披肩老人麵前,伸出一隻鳥爪似的髒手,猛向長發披肩老人手中紙包搶去!

眾人見那位紅臉蓬頭的年老乞丐,紅臉泛紫,雙睛咕嚕咕嚕亂轉,便知他吃了暗虧不小!

端方公子身後窮家幫的人更是吃驚,因為這位紅臉蓬頭的年老乞丐,乃窮家幫有名的酒丐,名叫方弼,與瘋丐緒良、聾丐吳化合稱為“風塵三丐”,不但在窮家幫身份極尊,就是在武林中也稱得起是一流高手,如今被淩風公子門下食客,一個長發披肩的老者,隻這麽輕輕一彈,便負了傷,不由心中既驚且怒,一個個怒形於色,蓄勢欲撲!

淩風公子卻冷冷說道:“豹突山莊求才若渴,慕容承業更是禮賢下士,豈會當著天下群雄施出暗算手段?這說話之人,分明存心不良,暗想破壞慕容府的清譽,實在可惱!”

說著向身後一使眼色,隻見一個精瘦細長、麵色如蠟的勁裝漢子,單手一揚!

人群中立刻發出一聲慘號,一個中年壯漢雙手抱著胸口,痛得彎下腰去。

眾人雖未看清那精瘦漢子是用什麽手法傷了一人,但見淩風公子手下竟是這般飛揚跋扈,動輒傷人,不由個個怒形於色!尤其麒麟莊樊非門下,更是紛紛作勢欲撲……原來那冷語受傷的壯漢,乃是霸王鞭樊非手下!

祥麟公子見淩風公子在自己家竟然如此蠻橫,心中怒火也幾乎按壓不住,但他城府極深,又恐壞了大事,更不願此時有任何一方起了衝突,於是,強忍住滿腔怒火,道:“慕容兄,既也帶有秘寶,不妨在賞燈大會上,一齊展出於天下武林之前,現在且請收起……”

但他話尚未說完,那長發披肩老者已將最後一層紙包打開,隻見他兩指從紙包裏捏出一段白藕似的東西,仍是屈指一彈,一縷白光,直向酒丐方弼麵門射去,同時嘴中說道:“老叫花!你既是嘴饞,就先給你一點嚐嚐鮮吧!也免得叫天下武林笑話豹突山莊小氣!”

酒丐方弼,當真是膽大包天,在不明對方真正意圖,又未看清紙包是何事物,長發披肩老者屈指彈來白影,他連看未看,竟張口接住,“咯嘣咯嘣”一陣咀嚼,“咯咯”兩聲,咽下腹去!

不但端方公子方麵的人個個吃驚,就連與酒丐無關的眾人,也都暗暗為他擔心……誰知酒丐方弼咽下之後,舐嘴伸舌,意猶未盡,又從背上解下一個紅漆大酒葫蘆來,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酒,才用破袖口擦了擦嘴唇道:“長毛老怪!你給老叫花吃的,是不是從孫悟空那裏偷來的人參果?怎麽這樣好吃!”

長發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叫花!算你造化!這雖然不是可使人成仙成佛的人參果,卻是地道的‘千年參王’,你如果現在運功一遍,可抵你苦修三年的功力!”

酒丐方弼卻是毫不猶豫,立刻盤膝坐在地上,五心朝天,雙掌扣訣,行起功來!

眾人被好奇心驅使,誰也沒動,也沒有人說話,一齊瞪大眼睛望著酒丐坐在地下行功。

不到一盞熱茶工夫,酒丐跳起身來,雙目一睜,奇光四射,連道:“好寶!好寶!”

眾人一見,酒丐赤紅的臉上泛起一層寶光,雙目神光也似比方才晶瑩多了!

想這種增強功力的靈藥,乃武林中夢寐求之而不可得的東西,在淩風公子手下卻有整整一匣子,不由一齊將目光投射到長發披肩老人的手上!

那披發老人卻自言自語地道:“誰要投靠豹突山莊,誰便有福享受一段千年參王!”

展白在一側冷眼旁觀,至此方算明白淩風公子叫門下食客現出武林至寶之意,原是想收買人心!

同時,也恍然大悟,為什麽其他武林三公子,也均以武林人見之眼紅的異寶,當著天下武林賣弄,無非都是想借此拉攏武林人士,歸順到自己門下來!

但這種卑劣用心,的確叫人看了不順眼,尤其想到名重武林的四公子,竟是用這種手段來樹立自己龐大的勢力!想著不由好笑,禁不住嘿嘿冷笑出聲!

淩風公子卻不管展白冷笑,見自己狡計得逞,洋洋得意地道:“豹突山莊不僅是這點千年參王,還有‘何首烏’‘千年靈芝液’等等數不清的奇珍異寶,專等加盟慕容門下的四方豪傑共享!”

武林人士不愛金,不愛銀,卻最愛這等增長功力的靈藥,有的為爭奪一顆半葉靈藥珍果,不惜拚命以赴。如今聽說隻要加盟豹突山莊,便可享受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靈藥,不少人驀然動容,尤其看到酒丐當場服過的功效,更是羨慕不已,但為了麵子問題,一時之間還不好意思蜂擁向前,但已有數人腳步趑趄想湊向前去了……祥麟公子眼見淩風公子狡計得逞,心中大急,忙道:“諸位!先請入席吧!賞燈大會上,還有更珍貴的秘寶可看呢!”

在人叢中,展白突見一輛輪車疾閃而過,直向廳後急去,他如今目力過人,雖眾人交錯擁立,已看出那正是青蚨神金九的輪椅。他恐怕青蚨神隱而不出,再難見麵,立刻陡然大喝一聲:“金老前輩,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