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祥麟公子
二人哭了半天,怪人突然仰臉一聲長嘯,似是吐出了滿腹悲憤,用手一抹臉上淚痕,昂聲說道:“英雄有淚不輕彈!小恩公,不要哭了!我活死人還有幾句要緊的話告訴你!”
展白一陣大哭,心頭積鬱已傾吐不少,聞言止住悲聲,站起身形說道:“老前輩不必客氣,有什麽話盡管吩咐就是了。”
“慚愧!”活死人仰天一歎說道,“我弟兄身受恩公大恩,終生難報,沒想到恩公慘死,我弟兄連殺害恩公的仇人是誰都不知道,我弟兄還有什麽顏麵活在世上?本想自碎天靈追隨恩公於九泉,但又想查訪殺害恩公的仇人為恩公報仇,才忍辱偷生活了下來,我二人廢去名號,以活死人與死活人自況,一日不能為恩公報仇,便一日不稱名道姓,可是殺害恩公的仇人的手段既狠毒,行事又極端隱秘,經過我弟兄十年來的明察暗訪,才約略知道殺害恩公的竟是江湖上六個聲名顯赫的武林高手所為!”
活死人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展白聽到將要說出殺害父親的仇人的姓名時,竟激動得渾身發抖,嘶啞地叫道:“說下去!老前輩,說下去……”
“唉!”活死人搖頭長歎一聲,說道,“這六個人原與你父親義結金蘭,在江湖道上合稱中原七俠!想不到為了洞庭湖畔一宗價值連城的寶藏,竟陰謀陷害把你父親暗算殺死!”
“老前輩!你說呀!他們是誰?叫什麽名字?”展白見活死人說到這裏,唏噓悲歎不再說下去,不由著急地叫道。
“他們六人之中,除了一人遠遁海外,不知所終,其餘五人都成了當今武林最大的豪門了!蒼天呀!為什麽好人不得好報,壞人反而飛黃騰達呢?……”
“老前輩!你快說出他們叫什麽名字?”展白見活死人一味地悲歎感慨,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出殺死父親的仇人是誰,不由催促他快說。
“一個是鎮江的‘霸王鞭’樊非!”活死人雙眼一瞪,無限悲憤地說道,“四個是當今名重武林的武林四公子……”
“武林四公子?”展白頭腦轟地一震,探手抓住活死人的臂膀,雙目幾欲流血,瞪視著活死人顫聲問道,“竟是武林四公子?”
活死人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武林四公子的父親……”
“淩風公子之父,‘摘星手’慕容涵?”展白一字一頓地吼聲問道。
活死人點了點頭。
“安樂公子之父,‘乾坤掌’雲宗龍?”展白仍是一字一頓地問道。
活死人點了點頭,仍然是一語不發。
“端方公子之父,‘混元指’司空晉?”展白緊接著問道,“祥麟公子之父,‘青蚨神’金九?”
活死人隻是麵色凝重地點頭,等到展白問完,他又加上一句:“還有一個,就是那遠走海外,下落不明的銀扇子柳崇厚!”
“哎呀!”活死人聲未落地,展白已大叫一聲,仰麵跌倒,一時氣昏了過去!
活死人一手又把展白提了起來,單掌貫注真力,在展白後心“命門”穴上一陣按摩,展白又悠悠醒轉過來,不由星目流淚,頹然說道:“老前輩,看來晚輩這殺父之仇,是報不成了。”
“唉!”活死人長歎一聲,說道,“小恩公!聽到這些人的名字,不要說小恩公感到氣餒,就連我兄弟二人知道之後,也覺得為恩公複仇無望,要不然在密鬆林內,我弟兄為什麽要撞樹自殺呢!”
活死人這幾句話,還真是又鼓起展白的幾分勇氣,他心中暗想:自己能這麽沒骨氣?遇到困難便畏縮起來!留下有用之身,隻要自己肯下苦功,學武略有所成,就是不能把殺父仇人一一斬盡殺絕,也要拚著性命去殺一個算一個,讓天下武林道也明白父親還有這麽一個後代……
展白想到這裏,觸動靈機,撲身朝活死人跪倒,萬分誠懇地說道:“多蒙前輩教誨,使晚輩頓開茅塞,老前輩既是與先父有交情,就請收晚輩做個弟子吧!晚輩跟前輩學好武功,也好去為父報仇!”
活死人見展白向他跪下,慌了手腳,拉展白不及,自己也向展白跪倒,連忙說道:“小恩公快快請起,你這樣一來,豈不是折殺老朽了!”
展白以為活死人不肯收錄自己,越不肯起來,最後活死人強把展白抱起來,按展白在椅上坐下,才正容說道:“非是老朽推辭,不肯教你,這裏邊實有重大原因,以老朽武功來說,對付人家二三流的角色還有用處,卻絕不是人家一流高手的對手,常言道‘取法乎上流於中’,就是老朽把壓底的功夫都掏出來,把你教成了還是無用。尤其在武林一拜師便不能見異思遷,再去改投別的師父,這豈不是誤你小恩公的前程?此其一。再者,老朽兄弟二人與恩公展大俠主仆的名分,嚴格說來,小恩公還是老奴的小主人,奴仆怎能做主人的師父?”
展白一聽活死人所言甚是有理,知不能強求,便默然不語,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其實,小恩公也用不著失望,你身上不是帶著比名師還要高明的武功秘錄嗎?”
活死人這一說,展白驀然醒悟,想起懷中的《鎖骨銷魂天佛秘籍》,立刻伸手去摸,誰知一摸摸了個空,隻嚇得心中一涼……活死人卻從懷中把《鎖骨銷魂天佛秘籍》掏出來,說道:“這天下第一奇書,小恩公從何處得來?”
“是一個叫雷大叔的人送給我的。”展白見《鎖骨銷魂天佛秘籍》未丟,這才放心下來。
在二人說話的當兒,活死人把書頁翻開,才看了兩眼,趕快又把書本合上,閉目調息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說道:“好厲害!這書可能最易引人走火入魔,小恩公年紀輕輕,不知怎麽看的?”
“晚輩在黑暗中用手摸的。”展白毫無心機,對任何事都是有什麽說什麽。
活死人聽展白說用手摸書,似是不信,但當他伸摸,立刻恍然大悟,不由臉上閃過一絲貪婪的神色。展白也看出活死人貪婪之色,又聽活死人這一說,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說:好險!
活死人把書交還展白,仰頭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道:“雷大叔是何人?竟如此慷慨!”
展白把雷大叔的形狀描述了一番。
“噢!”活死人恍然說道,“雷震遠!”
“老前輩認識?”展白反問道。
“怎麽不認識!”活死人眉飛色舞地說道,“他和你父親是最好的朋友,想當年我兄弟追隨恩公,行道江湖時,他和我們常在一塊……”
“老前輩是何人?”展白插口問道,“能否將大名告知晚輩,也不枉在此相遇一場!”
活死人臉色又暗淡下來,長歎說道:“這一點要請小恩公原諒,因為我弟兄發下重誓,在未能給恩公報仇之前,永不提名道姓。以後你隻叫我弟兄活死人死活人好了。”
展白見他不肯說出姓名,也不好勉強,頓了一下,又問道:“老前輩,怎麽知道晚輩殺父的仇人……”活死人不等展白問完,便接口道:“這要問神驢鐵膽童老前輩,我兄弟二人先前聽到這消息,還不敢相信,後來董老前輩前來證實,前兩天我兄弟二人又遇小恩公,從小恩公劍穗上看到了那枚‘青蚨鏢’——就是那枚青銅製錢。那是青蚨神金九的獨門暗器,這我弟兄才不得不相信,那傳言竟是事實!”
“神驢鐵膽!”展白尋思道,“董老前輩是不是一個絲綿販子模樣的騎驢老人?”
活死人道:“正是他老人家!”
“哦!”說到這裏他突然想起什麽重大的事情一般,高聲叫道,“神驢鐵膽董老前輩,為前輩異人碩果僅存的一位了,年紀恐怕有一百歲以上吧,三粒鐵膽,八八六十四手‘奇形追掌’,武功之高,當今武林恐怕已無出其右者,剛才小恩公說要拜師,何不就去求他老人家收錄?”
展白一聽有這條明路,即刻興奮地問道:“他老人家住在什麽地方?”
“他老人家雖然遊蹤無定。”活死人說,“但經常在南京燕子磯江邊,岩山十二洞存身,小恩公到那裏去或能找到他老人家……”
展白不等活死人說完,跳起身來,向活死人躬身一禮,說道:“那麽,晚輩就此告辭!危難之間多蒙老前輩相救,又蒙指示明路,一切恩惠,展白牢記心底了……”
展白一邊說,一邊騰身向門外跑去,話未說完,人已躍出死人居門外了……
“小恩公……”活死人在身後急叫,想告訴展白還有同來的少女,但必然想到一些不便的地方,張嘴欲言又止……就在這略一猶豫之間,展白已奔下山去了!
展白心急似箭,奔出死人居大門,連回頭看都未回頭看,在山坡上他也看到那匹棗紅色的大馬在吃草,展白還以為是活死人的馬,他也沒有仔細想想活死人那怪相,怎麽會有這般鞍轡鮮明的神駿坐騎?……
南京,古名金陵,乃六朝的古都,山川形勝,物華集匯,為戰國第一大城。
南京城的古跡名勝無數,最著名的有:水西門外的莫愁湖,城北江邊的燕子磯,城東鍾山南麓的明孝陵,波光明媚的玄武湖,以及城內的北極閣、清涼山等處。有的莊嚴偉大,有的幽美壯麗,任何一處均可使人流連忘返!
雖然時屆仲秋,但天空驕陽如火,真可鑠石流金。南京夏天之熱是全國有名的,這“秋老虎”一發威,真比盛暑還熱,因此城內一般仕女,多三五成群到城北江邊燕子磯來納涼。
燕子磯直立江邊,狀如飛燕,非常壯麗。附近並有岩山十二洞之勝,為夏日避暑勝地。
江風習習,柳蔭處處,燕子磯旁岩山十二洞一帶,有不少茶肆酒攤依江而設,坐滿了避暑乘涼的紅男綠女,一個個衣禦輕羅,手拿絹扇,指點山水之間,笑語隨風播送,使人意會到江南富庶之鄉,六朝金粉之勝,果然不比尋常!
此時在江邊躊躇來了一個落魄少年。隻見他身穿一件黑緞披風,質料雖然不壞,但身上劃破了數道裂口,綴下布條也未縫補,隨風飄揚,而且鞋上沾滿了塵土,身上漬滿了汗跡,叫人一看便知他一定跋涉長途,走了不少路了。
這落魄少年,臉上汗水衝流而下,遺留下一條條的汗漬,看樣子是好多天沒有洗臉了,但仍掩不住他眉梢眼角之間的俊挺英秀之氣!
而且,落魄少年雖然衣蔽形疲,背上卻背了一柄古色斑斕的長劍。看那長劍綠魚皮鞘,黃金吞手,杏黃綠穗,顯然是一柄上好寶劍。他低頭茫然走著,微蹙眉頭,似有無限心事,對於眼前山川景物以及綠蔭下乘涼談笑的紅男綠女,恍如未見。
偏偏有人專找倒黴的晦氣。落魄少年兀自低頭走著,忽然飛來一塊拇指大的卵石,“叭”的一聲,正打在少年的後腦殼上!
被打的少年一跳好高,猛然回頭四顧,四周乘涼的紅男綠女嘩然齊笑,竟判斷不出是誰打的。
這一枚石子打來得怪!雖未使少年受傷,但卻很痛!
落魄少年轉目四顧,隻見綠蔭茶座上的遊客都麵露揶揄的笑容望著自己,又用手一摸,腦後竟被打起一個包來,但在群眾之中,就是看不出是何人打的,當然也就無法發作!
可是,少年剛一回頭,“叭”的一聲,又是一枚石子打在頭上!
這一下打得比剛才更重,被打的少年跳起有三尺高,猛然回頭,雙目圓睜,滿麵怒容!
遊客哄堂大笑……但這一次,少年卻看出了門道。原來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男孩七八歲,女孩也就是六七歲,男孩穿一身淺綢褲褂,女孩穿一身淡粉衣裙,一樣長得粉妝玉琢,俊美非凡!
兩個小孩背著一個百子石榴花盆而立,都背著手,花盆裏堆的正是打在少年頭上的小塊卵石,兩個小孩望著少年尷尬的樣子,小眼鼓得滾圓,抿緊嘴唇,看樣子是強行忍住,使自己不發出笑聲來!
在兩個小孩站的附近,有一高雅茶座,大圓桌麵,白色台布,桌上擺著一瓶鮮花、數樣新鮮水果、幾杯冷飲,四周數張高背藤椅,椅上閑散坐著五六個衣衫鮮明的男女,表麵上看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之流,但細看一個個精神充足,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目炯炯放光,分明是些身負高強武功的武林人物!
其中最紮眼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長得膚白如玉,貌比潘安,身穿一襲白紡綢長衫,穩坐在中上座,瀟灑中帶著高貴,高貴中又顯得英氣勃勃。有如當年“小喬初嫁,雄姿英發”,談笑間使曹操八十三萬大軍煙消灰散,周公瑾那樣英俊的氣概!
與這高貴俊美少年並肩坐著的,是一個容光照人的少女,年僅及笄,清新絕俗,猶如姑射仙子,蟬翼般的雲羅羽衣,姣豔如花的麵龐上浮著微笑,飛瞥了尷尬的落魄少年一眼,然後又以似怒含柔的眼光瞪著兩個小孩,那眼光的神情是責備兩個小孩不該頑皮淘氣!
落魄少年連著被石子打中兩下,又被眾遊客訕笑,已激起了滿腔怒火。但是,當他看出是兩個孩子惡作劇時,心中暗想又何必跟兩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因此怒氣消了一半。但嘴中仍道:“小朋友!不應該無故打人,打到我沒有什麽關係,若是脾氣壞的人,一定不會饒過你們……”
那小男孩眼珠一轉,帶著頑皮的笑容,仰起小臉反問道:“這樣說,你不壞嘛!”
“撲哧!”小女孩忍不住笑出聲來,但一笑出來又感覺不好意思,忙轉身麵向江水。
小女孩轉過頭去,一眼看見江邊岩石上爬著一個鬥箕大的烏龜,正在拱著殼子曬太陽。小女孩童心大發,小手指一屈一彈,把藏在掌心裏另一枚石子隨指彈出,“叭”的一聲,不偏不倚,正打在烏**上,把那烏龜打了一個翻身,真正是“王八翻身忙了爪”,那烏龜仰麵向天,四腳一陣亂抓,卻無個著力處,再也爬不起來……
“嘻!”小女孩拍手歡呼,“哥哥!我打中烏龜的頭了!”
坐在茶座上的高貴少年與俊美少女同聲喝止:“蘭蘭,不許淘氣……”
“休——叭!”
但是高貴少年與俊美少女喝聲未住,小男孩以相同的手法,小手指一屈一彈,也把握在掌心的一枚石子,同樣打在烏龜的頭上。
小男孩這一下比小女孩手法重,四腳朝天的烏龜被打得四腳翻飛,一路滾向江水中,“撲通!”一聲,水花四濺,烏龜趁勢潛入水中不見。
江邊茶客,足有數百之眾,見狀嘩然大笑。
“有什麽新奇?”小男孩對小女孩說,“我還不是一樣打中烏龜的頭!”
數百茶客更是哄堂……兩小孩雖是童言無忌,但一語雙關,又加上周遭茶客一陣大笑,隻把落魄少年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兩隻眼睛瞪得滾圓,要想發作,無奈對方僅是兩個不懂事的孩子,又覺得不便發作。於是,他歎了一口氣,心想:命乖運又蹇,時被鬼姞揶揄!自己什麽樣的氣都受過了,又何必跟兩個孩子一般見識……
落魄少年想到這裏,頭一低,加緊腳步,想趕快離開這尷尬之地……誰知偏偏有人找他的麻煩,就在落魄少年快離去之際,突聽一個公羊嗓門叫道:“嗨!老二呀!你方才還說什麽‘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決不可忍辱偷生,忝顏活在世上’。如今叫我老人家看來,世上多的是縮頭烏龜,少年無誌之人,受了人家侮辱,還不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公羊嗓門又高又尖,分外刺耳,而且聲音非常之大,叫得人人都聽到了。落魄少年離得很近,聞言身不由己地扭頭望去。
江邊樹蔭下有一個茶座,坐著二老一少,正在以極為鄙視的眼光望著落魄少年。
兩個老人年紀都很大了,但相貌生得甚為奇特。一個長著滿頭紅發,周身皮膚粗糙黝黑,唯有眼鼻緊處長得鮮白柔嫩,一雙精光四射的小圓眼,身穿一件百補衲衣,拱背縮肩,乍看真像馬戲班的大馬猴一般。
坐在貌似馬猴的老人對麵的那個老人,雖然不那麽不堪入目,但瘦小枯幹,頭戴大氈帽,身穿厚長袍。在溽暑天氣,光是這身穿著就夠使人覺得怪的了。
夏穿冬衣的瘦小老頭,雙手攏袖,皺眉擠眼望定落魄少年。這瘦小老頭上唇蓄著兩撇小胡子,一個大紅酒糟鼻子,搖頭晃腦,一邊嘴中還文縐縐地吟道:“吾兄言之不謬也!”生就一副三家村冬烘先生的模樣。
落魄少年一口怒氣從肚子裏直衝腦門,但他尚未發作,那冬烘先生模樣的老人卻招手叫道:“過來!”
落魄少年強壓住滿腔怒火,假裝不懂地問道:“老先生是叫我嗎?”
“哎!真乃頑冥不靈!”冬烘先生臉孔一沉,叱道,“老夫不是叫汝,難道是叫犬嗎?”
冬烘先生把“你”叫成“汝”,把“狗”稱作“犬”,惹得周遭茶客又是一陣哄笑!
這一下子,落魄少年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怒道:“老先生滿嘴斯文,卻出言不遜,想必也不是什麽正經讀書人,小可若不看你那麽大年紀,哼!”
落魄少年話中之意雖未明說出來,但也從那一聲冷哼中聽出來了。
誰知落魄少年此言一出,卻把那一旁的赤發老人樂壞了。隻見他笑得前仰後合,拍手跌腳,哈哈大笑聲中,以他特有的公羊嗓門說道:“哈哈哈……文老二!哈哈……你一天到晚感歎斯文掃地……哈哈哈……現在可真是斯文掃地了,哈哈……這小子說你不是正經讀書人,哈哈……”
冬烘先生被赤發老人笑得吹胡子瞪眼,鼓著腮幫,怒向落魄少年叱道:“糞土之牆!糞土之牆!孺子真不可教也!老夫叫汝,汝不過來。還膽敢辱罵老夫!哼!”
說著冷哼一聲,雙手一按桌麵,作勢欲起……
“老師,且住!”坐在二老對麵的小童,突然往起一長身,向冬烘先生說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殺雞焉用宰牛刀!收拾這小子,哪裏還要您老人家親自動手,讓弟子來教訓教訓他。”
冬烘先生沉定地點了點頭,又坐了下去,小童從竹椅上滑了下來,搖動著兩條羅圈腿向落魄少年走近……怎麽說小童是從竹椅上“滑”了下來呢?原來小童身形奇矮,坐在竹椅上兩腳不著地,茶座的竹椅又高,因此這身形奇矮的小童,離坐時是身形一挺,屁股順著椅麵向下一滑,才雙腳落地。
落魄少年一看這小童身高不滿三尺,卻長了一個超乎常人的大腦袋,大頭大臉上,小鼻子小眼都擠在一塊兒,尤其小童生著兩條羅圈腿,上唇掛著兩條鼻涕,而且奇醜無比!
四周茶客一看小童這份長相,先忍不住哧哧發笑。那小童卻大模大樣,搖動著兩條羅圈腿走近落魄少年麵前,大馬金刀地一站,用手一指落魄少年的鼻子,叫道:“哎!你小子得罪了我師父老太爺!隻要給我這小太爺磕個響頭,那麽,我小太爺便代你小子向師父老太爺求求情,師父老太爺也許會饒了你!你若不然,哼!別說師父老太爺會發脾氣,就是小太爺也不饒你!”
這三寸丁似的小童,大模大樣地向落魄少年一叫陣,而且滿嘴的老太爺、小太爺,還不住地用袖口抹鼻涕,這一來把四周茶客更是逗得哄堂大笑起來。
落魄少年這個氣可就大了,看到這三分不像人的侏儒也向自己喝五罵六,耀武揚威起來,直氣得半天說不上話來。
“小子為什麽不說話?”小童兩隻綠豆眼一瞪,叱道,“莫非是當真討打?”
落魄少年隻是嘿嘿冷笑,既未說話也未出手。事實上,他心中是想跟這樣一個三分不像人的侏儒僮打起來,勝之不武,而且被茶客們像耍狗熊似的看熱鬧,那才真叫劃不來。
小童卻不管落魄少年心中怎樣想,見他不答話,以為落魄少年瞧不起他。突然左手一領落魄少年眼神,右手出手如風,身形隨著出手之勢,電射似的逼近落魄少年胸前,五指如鉤,向著落魄少年腕部關節扣來,所用手法,竟是武林罕見的“大擒拿”手法之中的一式“卸關點元”,不僅出招快,而且招式奇,不亞於當今武林一流高手!
落魄少年陡然一驚,估不到這貌不驚人的三寸丁,竟有這樣的高強武功。見小童招到,不敢怠慢,斜身挫步,甩臂曲肘,用出一招“斷筋截脈”,也是“大擒拿手”中的絕招,五指箕張,由下向上,反扣小童右手脈門!
“來得好!”小童尖叫一聲,身形如旋風般滴溜溜地一轉,右手向側一滑,躲過落魄少年五指,猛抓落魄少年胸腹要害;同時,左手如叉抓向落魄少年“咽喉”重穴,用的是“大擒拿手”中“抓袍攫招帶絕”!
落魄少年見這不起眼的小童出手招式不同凡響,立刻收起了輕敵傲慢之心,右手五指並攏“金絲纏腕”,反拿小童叉向咽喉的左腕關節;左手橫削小童右臂“經渠”重穴!
小童尖嘯閃過,二人快攻快打,所用的手法均是武林罕見的“大擒拿”手法,奇詭絕倫,晃眼之間,互拆了五七招!
燕子磯江邊茶座之中臥虎藏龍,有不少武林名家雜身其中,先前見落魄少年與毫不起眼的小童起了衝突,以為不過是“狗打架”的把戲,均未加以重視;但等到二人一交上手,都不免睜大了眼睛,暗暗為二人的精奧手法感到驚異起來!
其中最留心二人動手的,是那兩個奇特的老頭,以及那高貴的少年與俊美少女!
敢情這兩個奇怪的老頭子,竟是大江南岸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江南二奇”!
那長著滿頭紅發,周身肌膚漆黑、麵白如猴的公羊嗓門老頭,乃是江南二奇的老大,江湖人稱“赤發老人”常去惡。那夏穿冬衣、酒糟鼻子,滿嘴之乎者也,猶如三家村冬烘先生的幹枯瘦小老頭,是江南二奇的老二,姓文名正奇,江湖人稱“鬼穀隱叟”。
這二人享譽武林數十年,武功自成一格,內、外、輕三功均至登峰造極地步,生性怪異,不喜和人打交道,長年隱身“鬼穀”,但無人知道“鬼穀”確實的地點,也很少人去過,隻聽傳言在雁**山中。這二人不輕易出穀,可是他二人要走出穀來,在江湖上一露麵,必定鬧出幾件轟動武林的大事來!
那與落魄少年動手的奇矮小童,是二人的獨傳弟子,乃是二人在山路上撿到的一個棄嬰,江南二奇本來不喜陌生人,不知怎麽一來,竟大發善心,把這拾來的棄嬰撫養大,且授以武藝。因他生得奇矮,又無名少姓,因此叫作“三寸丁”,又有個外號,名叫“小喪門”!
別看“小喪門三寸丁”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卻得到江南二奇的親傳,具有了二奇四五成的功力,雖不敢說天下無敵,但也可躋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如今這落魄少年,竟與三寸丁打了個棋逢對手,這還不使江南二奇大感奇怪嗎?
江南二奇四隻眼睛瞪得滾圓,注視著落魄少年的一招一式,見其運用的“大擒拿”手法,竟與二哥鬼穀隱叟文正奇所傳授三寸丁的“屠龍十八手”有些類似,二人心中不僅奇怪,而且感到說不出的詫異!
至於另一茶座上那高貴少年,更是當今武林響當當的人物,叫起名號來,可說是天下武林無人不知!當今武林威名最顯赫的,便是武林四公子,所謂“安樂風流,飄零端方,淩風無情,祥麟熱腸”。
武林四公子名重武林,為當今武林勢力最浩大的四大豪門,俱各網羅天下武林高手,門下食客、奇人異士,上百論千,前書中提到的,已有安樂公子雲錚、淩風公子慕容承業,而當前茶座上坐著的這高貴無比的少年,正是被江湖上恭稱為古道熱腸的祥麟公子金彩煥。
祥麟公子金彩煥,世居南京,家資巨萬,又加上他幼得異人傳授,武功高強,門下食客上千,甚多武林中第一流高手,與另外三公子,在武林齊名,可以說是站在南京城一跺腳,整個中原武林都會亂顫的人物!
與祥麟公子坐在一起的純美少女,乃是祥麟公子的嫡親胞妹,閨名金彩鳳,因喜在鬢旁斜簪一枝梅花,人又生得清新脫俗,俊美無倫,故此有個外號叫“梅影仙”。
這一天,天氣實在燠熱難挨,祥麟公子兄妹,帶著幾個門客及已出嫁姐姐的一對兒女,明明和蘭蘭,到燕子磯茶座來吃茶乘涼。沒想到卻遇到那極為紮眼的江南二奇及小喪門三寸丁!
江南二奇這一次帶著唯一的弟子離穀下山,還真是來找祥麟公子的茬兒。
看到祥麟公子一露麵,兩個老怪物便冷言冷語地在一邊敲山門,偏偏祥麟公子雖勢可蓋天,涵養功夫卻極好,在未摸清江南二奇門路之前,盡管江南二奇冷言冷語,就是不接茬兒。甚至他的門下忍不住氣,幾次想起身應對,也被祥麟公子暗中製止住。
江南二奇經常不出穀一次,並不詳細了解祥麟公子在中原武林的勢力,這次出穀來找祥麟公子一較短長,也是受了小人的挑撥離間,見冷言嘲諷祥麟公子均不為所動,一時之間倒不好意思無端尋仇,因此,雙方的人一時之間僵持在那裏。
恰巧此時落魄少年低頭行來,他滿腹心思茫然走著,無心中把蘭蘭手中牽著玩的一隻蚱蜢踏死了。
“喂!”蘭蘭大聲疾呼,並拉起捆住蚱蜢的細線,一看蚱蜢已被落魄少年踏死,高叫道:“看你把我的蚱蜢踏死了,要你賠!”
誰知落魄少年正在想心事,根本未聽到蘭蘭呼叫,依然低頭向前走著……蘭蘭雖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但生於武學世家,武功已有相當根底,見落魄少年踏死她的蚱蜢,任憑她叫,連頭也不回,竟氣起來,回手從花盆內抓起一枚卵石,小手指一屈一彈,竟以“彈指銀丸”打暗器的手法,向著落魄少年後腦打去。
一是落魄少年滿懷心事,在人煙稠密之處未防有人暗算,二是蘭蘭“彈指銀丸”雖然手法奇準,但力道究竟是差,出手後不帶毫絲破空之聲,因此竟打了個正著。小孩臉薄,待落魄少年被打回頭,她卻悶著氣不敢開腔了。
落魄少年回頭看了半天,看不出是誰打來的,再轉頭走去時,蘭蘭向著明明吐舌一笑;明明誤以為蘭蘭是向他挑戰比賽,即也在花盆中取了一枚卵石,第二次打中落魄少年的頭。
沒想到就因為這一鬧,又給江南二奇抓住機會,鬼穀隱叟文正奇首先招呼落魄少年,意思是想借機煽動,要落魄少年找祥麟公子算賬,那麽,他江南二奇師徒,可也借口和祥麟公子動手。
誰知話不投機,江南二奇自己竟跟落魄少年起了衝突。等到小喪門三寸丁與落魄少年打起來,江南二奇才知道看走了眼,這落魄少年竟身負絕世武功!
祥麟公子兄妹比江南二奇更感驚奇。暗想:在自己勢力範圍以內,居然有人敢來尋釁,已是大大出人意外,如今又見一個落魄少年,竟有如許高強武功,而且在自居地內出現,門下人竟毫無所悉,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因此,祥麟公子兄妹以及門下食客中的武林高手,也俱都睜大了眼睛,望定場中二人相搏。
落魄少年與小喪門三寸丁快攻快打,晃眼又是十餘招過去了。
三寸丁別看人矮,身法的確靈活無比,翻、騰、縱、躍,奇快如電,而且“屠龍十八手”出招之準,拿捏之妙,處處攻敵之必救,見招打招,見式打式,波詭雲譎,奇奧絕倫!
落魄少年出手招式亦是精奇神妙,且掌出霍然生風,顯見內功要比小喪門三寸丁深厚,隻是身法不如三寸丁靈活,出手招式也顯得生疏遲滯,因此,二人竟打了個旗鼓相當,難分軒輊!
時間一久,究竟落魄少年吃了招式生疏的虧。
在三寸丁躍起身形,施出一招“雲龍三現”,左手淩空兩抓,虛按落魄少年麵門時,右掌劃了個半圓,猛拍落魄少年胸“三陽”要害;落魄少年應該是用“摸雲斷峰”招式崩腿橫身,避招進招。
可是,落魄少年招式不純,橫身卻未崩腿,抓向麵門的兩掌是躲過了,拍向前胸的一掌卻再也化解不開!
三寸丁外號人稱小喪門,自是心狠手辣,打了半天未得手,又是當著二位恩師麵前,臉上早覺掛不住,如今見一掌得手,立刻又加了二成力道,貫注在右掌之上,吐氣開聲,“著!”暴喝聲中,掌挾勁風,猛向落魄少年前胸要害拍至!
這一掌要被打實,落魄少年不死也得被打成重傷。
“呀!”不少人驚呼出聲,尤其那“梅影仙”金彩鳳,粉臉上竟流過一絲惋惜的神色,似是不願見落魄少年橫屍當場,但又不好意思貿然出手援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聽落魄少年大喝一聲:“嘿。”
“砰”的一聲大震,在別人看來萬難晃閃的一招,落魄少年竟能吸胸運掌和三寸丁硬對了一掌。
三寸丁人小體輕,被落魄少年掌力震得如斷線紙鳶般平直飛了出去,飛去的方向無巧不巧的,正是江南二奇坐的茶座。
江南二奇臉色立變大奇,赤發老人常去惡一舉雙手,接住了平飛而至的三寸丁,往竹椅上一放,三寸丁卻一挺身又從竹椅上站起來,用手摸了摸腦袋,小眼一翻,尖聲尖氣地說:“師父,你放心!挨這麽一下兩下的,徒兒還不在乎!”
說著又想縱身向前再戰。
眾人都想不透三寸丁被落魄少年一掌震飛及丈,竟絲毫未負傷,不知是何道理?
可是,二奇鬼穀隱叟文正奇卻“呼”一聲從座位上站起來,揮舞著大袖,搖搖擺擺地走近落魄少年麵前,雙眼一瞪,向落魄少年厲聲叱道:“爾姓甚名誰?何人門下?”
落魄少年昂然答道:“在下展白,出身師門卻無可奉告!”
鬼穀隱叟揚臉想了一會兒,好像沒聽說過“展白”這麽一號人物。瞬即搖頭晃腦地說:“這就奇了!爾既說不出師門來曆,所用擒拿手法,怎的竟和老夫所創手法相同?”
展白和三寸丁動手時,心裏一直感到奇怪,見那侏儒似的小人施展手法,竟是熟悉得很。如今又經這冬烘先生般的老人一問,猛然記起三寸丁的擒拿招式,跟獨腳飛魔李舉的擒拿手法如出一轍。以為眼前這侏儒、冬烘先生,跟獨腳飛魔師出一門,於是冷笑道:“缺腿少腳之人,老先生可認識?”
鬼穀隱叟聞言臉色慘變,盛氣淩人的態度,一變而為畏縮難安的樣子,嘶聲說道:“怎麽?你是他——的弟子?”
赤發老人也晃身馳近,愕然動容,推著鬼穀隱叟的肩膀問道:“這少年是他的傳人?他——還活著?”
展白看這兩個奇特的老人如此緊張,莫名所以。但自己跟獨腳飛魔動手時偷學了兩招,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是那老怪物的弟子,於是抗聲說道:“二位別緊張!在下可沒有那樣的師父……”
“我老人家也沒有那樣的弟子!”突然遠處有人接了腔。
“我老人家一生之中,隻收了兩個徒弟,就斷了兩條腿,如果再收徒弟,豈不是項上這顆人頭也保不住了嗎!”
展白聞言轉頭一看,沿著江邊走來一個老人,那老人齊大腿以下,雙腿全無,卻接裝了一個上粗下細的木樁,承接住肢體,架著雙拐悠悠****地飄了過來!
展白再回頭一看江南二奇,早已不見。原來這斷去雙腿的老人一出現,江南二奇便嚇跑了!
茶座上也失去了三寸丁的影子。
“孽徒!”斷去雙腿的老人,口中喝罵,“我老人家找了三四十年,今天讓我找到,還想跑嗎?”
說著,雙拐一撐地麵,身形戛然平射而起,別看這老人斷去雙腿,借著雙拐的支撐,跑起來疾快如飛,隻見他一躍就二三十丈遠,雙拐連點,人已疾如飛鳥般向前追去!
展白順著老人追去的方向看去,在那岩山十二洞的崎嶇山路上,有三個黑點,正如疾矢般向深山密林中逸去!不用問,那正是江南二奇與三寸丁了。
展白莫名其妙,一時怔在那兒……突然麵前一花,出現一條人影,橫阻在展白麵前,展白抬頭一看,見是一個三十餘歲的壯漢,自己並不認識,微微一怔,那壯漢卻發話了:“朋友慢走!我家公子爺找你有話說!”
那壯漢冷笑一聲,又晃身擋在展白麵前,雙眼一瞪,向展白喝道:“朋友!別不識抬舉,公子爺想見你是瞧得起你,如果不是公子爺指明會你,你想見公子爺還見不到……”
展白見他擋在麵前囉唆個沒完,心中早已不耐,不等他說完,即大聲說道:“笑話!縱然你們公子爺是什麽土皇帝、地頭蛇,在下說不願見,便不願見……”
壯漢見展白出口不遜,罵到他們公子頭上,大喝一聲:“不願見,你也得見!”喝聲中單臂一晃,“探驪取珠”直向展白胸前抓來!
展白見他出招迅速,勁風破空,知道這壯漢武功不弱,但他正在氣頭上,見壯漢招到,不願躲閃,用一招“縛虎擒龍”,左掌向壯漢打來的右臂搭去,右掌平胸推出,猛劈壯漢前胸要害!
像這種“以攻還攻”的打法,武林少見,不但大出壯漢的意外,就連坐在茶座上的祥麟公子兄妹及屬下高手,也莫不悚然動容……可是,二人都是攻勢,出手實在太快,祥麟公子一幹人來不及出聲阻止,“砰”的一聲,那壯漢已被展白一掌震飛兩丈開外,半空中噴出一口鮮血,頎長的身形“啪嗒”一聲摔落地上,動也沒動,顯然是斃命了!
四周茶客一看打死人了,紛紛離座而起,霎時一陣大亂……一聲厲嘯劃空而起,一條身影平射而至,身形未落地,招已先出,猶如一頭大鷹一般,十指箕張,淩空向展白頭頂擊下!
這一招威勢奇猛,迅如星火,展白想躲也沒法躲,“霸王舉鼎”雙掌過頂猛向來勢迎去!
“砰!”又是硬打硬,展白自覺如萬斤鐵錘砸在雙臂上,一陣氣翻血湧,雙眼金星亂迸,踉蹌五六步,仍然站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來人淩空一擊,把展白打坐落地,身形瀉地,不等展白翻身坐起,雙掌一挫又向展白胸前推出一掌!
來人下了狠心,想一掌把展白擊斃,以代死去的屬下報仇,這一掌用出了全力,隻見掌風如飆卷至,展白這一次想躲也來不及了,眼看要傷在來人掌勢之下,突聽一聲嗬斥:“巴兄!且慢——”
聽到這喝聲,來人掌勢一緩,展白卻已單足一點地麵,翻身而起,橫身飄躍八尺!
一打量來人,卻是一個麵目黧黑的瘦小老者,一身閃閃發光的黑衣,雙掌平伸著叉在胸前,兩掌的小指上各套著一個鋼環,鋼環的另一端係著下襟兩擺衣角,正瞪著一雙棱芒刺人的三角眼,望定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