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郭大路的拳頭

01

釣詩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得回去準備了。”

郭大路道:“快去,愈快愈好。”

釣詩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忽然也向掃俗擠了擠眼睛,悄悄道:“拿來。”

掃俗瞪了他一眼,哼道:“你急什麽,算你贏了就是。”

這次郭大路忍不住問道:“你說什麽?”

釣詩搶著道:“他什麽也沒有說。”

他拉著掃俗就想溜,掃俗看起來卻比較老實,而且好像很著急,紅著臉道:“我跟他打賭,輸給他一吊錢,他逼著問我要。”

郭大路道:“怎麽輸的?”

掃俗道:“我生怕各位不肯賞光,他卻說……”

他眼睛瞟著郭大路,忽然搖搖頭,道:“他說的話,我不敢說。”

郭大路道:“你隻管放心說,絕對沒有人怪你。”

掃俗眼珠子直轉,道:“若是有人怪我呢?”

郭大路道:“那也沒關係,我保護你。”

掃俗這才笑道:“他說,就算別人不好意思,大爺你也一定會去的。因為這些人裏麵,就數大爺你的臉皮最厚。”

他話剛說完,已拉著釣詩溜之大吉。過了很久,還可以聽到他們在吃吃地笑。

郭大路又好氣,又好笑,喃喃道:“原來這小鬼也不老實,居然會繞著圈子罵人。”

燕七忍不住笑道:“其實他這也不能算罵人,隻不過在說實話而已。”

王動道:“其實他也不能算是臉皮厚,隻不過是人窮誌短……”

燕七接著道:“而且是餓死鬼投胎。”

郭大路也不生氣,悠然道:“好,我又窮,又餓,又厚臉皮,你們都是君子。”

他忽然冷笑了兩聲,道:“但若不是我這個厚臉皮,你們這些偽君子,今天晚上就要上當鋪、出洋相。”

燕七道:“人家到底是客人,你怎麽好意思去吃人家的?”

郭大路冷冷道:“他到底還是個人,吃他至少總比吃貓的好;一個人若連貓送來的東西都吃得不亦樂乎,還有什麽臉擺架子?”

王動道:“誰擺架子?我隻不過想要他把酒菜送到這裏來而已。”

02

菜不多,酒倒真不少。

菜雖然不多,卻很精致,擺在一格格的食盒裏,連顏色都配得很好,就是看看都令人覺得很舒服。

何雅風道:“這些菜雖是昨夜就已做好了的,但小弟終年在外走動,對保存食物的法子,倒可算是略有心得,可以保證絕不致變味。隻不過以路菜敬客,實嫌太簡慢了些。”

郭大路忽然笑道:“你昨天晚上就準備了這麽多菜,難道算準了今天晚上要請客?”

釣詩正在斟酒,搶著道:“我們家公子最好客,一路上無論遇著什麽人,都會拉著他喝兩杯,所以無論到哪裏,酒菜都準備得很充足。”

郭大路向他擠了擠眼睛,悄悄笑道:“這麽樣看來,臉皮厚的人並不是隻有我一個。”

何雅風道:“郭兄在說什麽?”

郭大路道:“我在說他……”

釣詩忽然大聲咳嗽。

郭大路笑道:“他酒倒得太慢了,我簡直已有些迫不及待。”

他第一個舉起酒杯,嗅了嗅,大笑道:“好酒,我借花獻佛,先敬主人一杯。”

他剛想喝,何雅風已按住了他的手,笑道:“郭兄先等一等,這第一杯水酒,應該我敬四位,四位一齊……”

忽然間,一條黑狗、一隻黑貓,同時從外麵躥了進來,躥上了桌子,剛斟滿的幾杯酒就一齊被撞翻。

何雅風臉色變了變,突然出手。

他一雙手看起來又白淨、又秀氣,就好像一輩子沒有碰過髒東西,連酒瓶子倒了,都不會去扶一扶。

這隻貓和這條狗卻好像剛從泥裏打過滾出來的。

可是他一出手,就抓住了它們的脖子,一隻手一個,將它們拎了起來,正準備往外麵甩。

他剛往外甩,忽然又有兩雙手伸過來,輕輕地接了過去。

郭大路接住了那條黑貓,燕七接住了黑狗。

郭大路撫著貓脖子笑道:“你來幹什麽?莫非要和何公子搶著做主人麽?”

燕七拍著狗頭道:“你來幹什麽?莫非也和郭先生一樣,急著要喝酒?”

何雅風鎖著眉,勉強笑道:“這麽髒的小畜生,兩位為何還抱在身上?”

郭大路道:“我喜歡貓,尤其是好請客的貓。”

燕七笑道:“我喜歡狗,尤其是好喝酒的狗。”

酒倒翻在桌子上的時候,這條狗的確伸出舌頭來舔了舔。

王動忽然道:“隻可惜這不是金毛獅子狗。”

林太平挾起塊油雞,又放下,道:“隻可惜這不是烤鴨。”

何雅風聲色不動,微笑道:“四位說的話,小弟為何總是聽不懂?”

郭大路笑道:“也許我們都在說醉話。”

燕七抱著的狗突然慘吠了一聲,從他懷中跳起來,“砰”地,落在桌子上,就像是忽然被人割斷了脖子,連叫都叫不出了。

本來鮮蹦活跳的一條狗,突然就變成了條死狗。

燕七看看死狗,又抬起頭看看郭大路,道:“你瞧見了麽,這就是急著要喝酒的榜樣。”

郭大路也在看著死狗,又抬起頭看看何雅風,道:“我們都不是廣東人,閣下為何要請我們吃狗肉?”

王動看看何雅風,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淡淡道:“聽說黑狗的肉最滋補。”

林太平冷笑道:“也許這並不是黑狗,隻不過穿了身黑衣服。”

何雅風居然還是聲色不動,慢慢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酒漬道:“各位少坐,在下去換套衣服,去去就來。”

郭大路看著王動,道:“他說他去去就來。”

王動道:“我聽見了。”

郭大路道:“你相信?”

王動道:“相信。”

郭大路道:“為什麽?”

王動道:“因為他根本不到別地方去,他就在這簾子後換衣服。”

何雅風靜靜地看著他們,再也不說別的話,看了很久,緩緩轉身,提起了後麵椅上的箱子,走入簾後。

簾子是錦緞做的,就掛在這小客廳中間。

別的人瞪著簾子,郭大路卻看著釣詩。

釣詩的小臉也已發白。

郭大路忽又向他擠了擠眼睛,笑道:“你們為什麽不去換衣服?”

釣詩囁嚅著道:“我……我沒有帶衣服來。”

郭大路笑道:“這裏沒有衣服換,難道不會回家去換?”

釣詩立刻喜動顏色,拉起掃俗的手,拔腿就跑。

燕七笑了笑,道:“看來這人的臉皮雖厚,心倒不黑。”

他看著郭大路時,目中充滿了溫柔之意,但等他回過頭時,目光立刻變得冰冷,臉色也立刻變得冰冷。

何雅風已從簾子後走了出來。

他果然換了身衣服。

一身黑衣服。

黑衣服、黑靴、臉上蒙著黑巾,連身後背著的一柄劍,劍鞘都是烏黑色的。

一柄四尺七寸長的劍。

林太平變色道:“原來是你,你沒有死。”

黑衣人冷冷道:“隻因你還不懂得殺人,也不會殺人。”

林太平臉上陣青陣紅。

他的確還不會殺人,殺了人後就已心慌意亂,也不去看看那人是否真的死了。

黑衣人道:“你若會殺人,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該在我身上多戳幾刀。”

林太平咬著牙道:“我已學會了。”

黑衣人道:“學不會的,不會殺人的人,永遠都學不會的。殺人也得要有天分。”

燕七忽然道:“這麽樣說來,閣下莫非很有殺人的天分?”

黑衣人道:“還過得去。”

燕七笑了笑,淡淡道:“閣下若真有殺人的天分,我們現在就已經全都死了。”

黑衣人沉思了半晌,道:“你們還活著,真該謝謝那條狗。”

燕七看著郭大路,道:“我發現了一樣事。”

郭大路道:“什麽事?”

燕七道:“他至少很有殺狗的天分,因為他至少殺了條狗。”

郭大路眨眨眼,道:“我也發現了一件事。”

燕七道:“什麽事?”

郭大路道:“他不是南宮醜。”

燕七道:“為什麽?”

郭大路道:“因為他不醜。”

王動忽然道:“名字叫南宮醜,人並不一定就會很醜。”

郭大路笑道:“不錯,就好像名字叫王動的人,並不一定喜歡動。”

王動道:“答對了。”

郭大路道:“但他臉上也沒有刀疤。”

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南宮醜雖僥幸自瘋狂十字劍下逃了性命,臉上卻還是被劃了個大十字,所以從不願以真麵目見人。

王動道:“誰看過南宮醜臉上有刀疤?”

郭大路道:“至少我沒有看見過。”

王動道:“他既然從不以真麵目見人,誰能看到他的臉?”

郭大路笑道:“不錯,也許他刀疤在屁股上。”

黑衣人一直在冷冷地看著他們,此刻忽然道:“你們隻說對了一樣事。”

郭大路道:“哪樣?”

黑衣人道:“我不殺人,隻殺狗。”

郭大路笑道:“原來你也很坦白。”

黑衣人道:“我剛才殺了一條,你是第二條。”

夜很靜,正是個標準的“月黑風高殺人夜”。

除了他們外,這山上活人本就不多——今天晚上也許又要少一個。

也許少四個。

院子有樹,風在吹,樹在動。

黑衣人卻沒有動。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已經和這殺人之夜融為一體。

無論誰都不能不承認,他的確是個“殺人”的人。

他身上的確像是帶著種殺氣。

劍還未出鞘,殺氣卻已出鞘。

郭大路還在屋裏慢慢地脫衣服。

黑衣人就在外麵等著,仿佛一點也不著急。

郭大路忽然笑道:“這人倒很有耐心。”

王動道:“要殺人,就要有耐心。”

郭大路道:“耐心殺不了人。”

王動道:“你故意想要他著急,他不急,你就急了,你一急,他就有機會殺你。”

郭大路笑了笑,道:“所以我也不急。”

燕七一直在看著他,忽然道:“你非但不必急,也不必一個人出去。”

郭大路道:“我雖然是厚臉皮,卻不是膽小鬼。”

燕七道:“對付這種人,我們本不必講什麽江湖道義。”

郭大路道:“你想四個打一個?”

燕七道:“為什麽不行?”

郭大路歎了口氣,道:“我倒也很想那麽樣做,隻可惜我是個男人。”

燕七垂下頭,道:“可是你……你有沒有把握對付他?”

郭大路道:“沒有。”

燕七道:“那麽你……”

郭大路打斷了他的話,笑道:“有把握要去,沒有把握也要去,就等於有錢要喝酒,沒有錢也要喝酒。”

王動笑笑道:“這比喻雖然狗屁不通,卻說明了一件事。”

燕七道:“什麽事?”

王動道:“有些事本就是非做不可的。”

林太平忽然道:“好,你去,他若殺了你,我替你報仇。”

郭大路笑了,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雖然是個混蛋,但至少很夠義氣。”

燕七忽又拉住他的手,悄悄道:“站得離他遠些,他的劍並不長。”

郭大路笑道:“你放心,我不會上當的。”

他走了出去。

燕七歎了口氣,道:“我真不懂,有些人為什麽總是硬要充英雄。”

王動淡淡道:“也許他本來就是英雄——有些人天生就是英雄。”

林太平歎道:“不錯,無論他是酒鬼也好,是混蛋也好,但卻的的確確是個英雄,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燕七歎息著喃喃道:“可惜英雄大多都死得早。”

郭大路也站在院子裏,果然站得離黑衣人很遠。

黑衣人道:“你的劍呢?”

郭大路笑笑,道:“我的劍已送進當鋪了。”

黑衣人冷笑道:“你敢以空手對我?是不是還怕死得不夠快?”

郭大路又笑笑,道:“既然要死,就不如死得快些,也免得活著窮受罪,受窮罪。”

黑衣人道:“好,我成全你。”

說到“好”字,他已反手拔劍。

他的手剛觸及劍柄,郭大路已衝了過去。

燕七的心幾乎跳出了腔子。

郭大路難道真的想快點死?明知對方用的是短劍,為什麽還要送上門去?

劍光一閃,劍已出鞘。

不是短劍,是長劍。

劍光如漫天長虹,亮得令人眼花。

隻可惜郭大路已衝入他懷裏,已看不到這柄劍,看不到這劍光。

他的眼睛也沒有花。

他雖然沒有看到黑衣人的劍,卻看到了黑衣人的弱點。

他看得很清楚。

“砰”地,黑衣人身子飛出。

他身子向後飛出,劍光卻向前飛出,身子撞上後麵的牆,長劍釘入了前麵的樹。

他一倒下去就不再動。

郭大路站在那裏,看著自己的拳頭,仿佛覺得很驚訝、很奇怪。

他自己仿佛也沒有想到自己一拳就能將對方打倒。

別人也沒有想到。

燕七更沒有想到,他怔了半天,才衝出去,又驚奇,又歡喜,又帶著幾分惶恐,笑著道:“我叫你離他遠些,你為什麽偏偏要衝過去?”

郭大路笑了,道:“也許因為我是個傻子。”

他的笑看起來真有點傻兮兮的。

可是他當然一點也不傻——你認為他傻的時候,他卻偏偏會變得很聰明,而且比大多數人都聰明得多。

燕七笑道:“誰說你傻了,隻不過,我實在不懂,你怎麽看出他這次用的不是短劍?”

郭大路笑笑道:“我根本沒有看出來,我是猜出來的。”

燕七怔了怔,道:“若是猜錯了呢?”

郭大路道:“我不會猜錯。”

燕七道:“為什麽?”

郭大路笑嘻嘻道:“因為我的運氣好。”

燕七怔了半晌,忽也笑了,大笑道:“你雖然不傻,但卻也不老實,一點都不老實。”

郭大路的確不老實。

因為他會裝傻。

他當然已看出黑衣人這次用的不是短劍。

因為這次黑衣人的劍柄在左肩,卻用右手去拔劍,拔劍的時候,胸腹向後收縮,力量全都放在前麵。

所以他胸膛和小腹之間就有了弱點。

郭大路看出了這弱點。

他一拳就打在這弱點上。

隻要能看得準,能判斷正確,一拳就夠了,用不著第二拳。

高手相爭,最有效的就是這第一拳。

這一拳,你若不能打倒別人,自己也許就會被人打倒。

勝與負的分別,往往隻不過在一線之間,也往往隻不過在一念之間。

燕七忽又道:“我還有件事不懂。”

郭大路道:“哦?”

燕七道:“他的手比劍短得多,為什麽一伸手就能將劍拔出來?”

郭大路想了想,笑道:“我也不懂。”

王動道:“我懂。”

他走過來,手裏拿著的就是黑衣人的劍鞘。

燕七接過劍鞘,看了看,笑道:“我也懂了。”

無論誰隻要看過這劍鞘,都會懂的。

劍鞘裏本有兩柄劍,一柄長,一柄短。這點燕七也已想到。

他卻未想到這劍鞘根本不是真正的劍鞘,隻不過是個夾子。

劍並不是從上麵“拔”出來的,而是從旁邊“揮”出來的。

燕七笑道:“這就好像雞蛋一樣。”

郭大路怔了怔,道:“像雞蛋?”

燕七道:“你知不知道要用什麽法子才能把雞蛋站在桌子上?”

郭大路道:“不知道。”

燕七笑道:“呆子,你隻要把雞蛋大的那一頭敲破,這雞蛋豈非就能站住了?”

郭大路笑道:“你真是個天才,這法子你怎麽想得到的。”

世上有些事的確就像雞蛋一樣。

你認為很複雜的事,其實卻往往很簡單。

有些人也和雞蛋一樣。

無論多沒用的人,你隻要打破他的頭,他就能自己站起來了。

03

院子裏多了個墳。

狗墳。

燕七親手將那黑狗裝入棺材,黯然歎息著道:“你從棺材裏來,現在又往棺材裏去了,早知如此,你又何必來。”

郭大路苦笑道:“它若不來,我們就要往棺材裏去了。”

林太平歎道:“它來的時候,我還踢了它一腳,誰知道它卻救了我們的命。”

王動道:“狗不像人,狗不記仇,隻記得住別人的恩惠。”

郭大路道:“不錯,你隻要給狗吃過一塊骨頭,它下次見了你,一定會搖尾巴;但有些忘恩負義的人,你無論給過他多少好處,他回過頭來反而會咬你一口,所以……”

林太平接著道:“所以狗比人還講義氣,至少比某些人講義氣。”

郭大路道:“所以我們應該替它立個碑。”

林太平道:“碑上寫什麽呢?”

郭大路道:“義犬之墓。”

燕七搖搖頭,道:“義犬兩個字還不夠,你莫忘記,它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王動道:“碑不妨後立,祭文卻不可不先讀。”

郭大路道:“你會作祭文?”

王動點點頭,忽然站起來,朗聲道:“棺中一狗,恩朋義友。你若不來,我們已走。初一十五,香花奠酒。嗚呼哀哉……尚饗。”

豬不能太肥,人不能太聰明。

肥豬總是先挨宰,人若要活得愉快些,也得帶幾分傻氣,做幾件傻事。

那並不表示他們就是傻子。

他們當然知道貓自己不會做飯,狗也不會自己將自己裝進棺材裏。

這隻貓和這條狗一定有個主人。這人是誰呢?

燕七道:“這人將棺材送來的時候,一定已知道南宮醜並沒有死。”

郭大路道:“不錯,他送這口棺材來,就是要告訴我們南宮醜沒有死。”

燕七點點頭道:“他早已知道了南宮醜的陰謀。”

郭大路道:“可是他為什麽不對我們說明白呢?”

燕七道:“因為他還不想跟我們見麵。”

林太平道:“為什麽?他既然沒有惡意,做事為什麽要這樣鬼鬼祟祟的?”

郭大路道:“我看這人一定是個女人。”

燕七道:“怎見得?”

郭大路道:“隻有女人才會做這些鬼鬼祟祟、莫名其妙的事。”

燕七板著臉道:“女人就算做這種事,那也隻因為男人更莫名其妙。”

郭大路笑道:“莫忘記你也是男人。”

燕七道:“莫忘記你也是女人生出來的。”

王動看著燕七,忽然道:“男人天生就看不起女人,女人也天生就看不起男人,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幾千百年前如此,幾千百年後一定還是這樣,所以……”

燕七道:“所以怎麽樣?”

王動道:“所以這種事本沒有什麽好爭辯的,我不懂你們為什麽總是對這問題特別有興趣。”

他歎了口氣,接著道:“我們的問題本來已夠多了,現在又多了一個。”

郭大路道:“多了個什麽問題?”

王動道:“南宮醜。”

南宮醜並沒有死,因為沒有人願意殺他。

他們誰都不願意殺人,尤其不願殺一個已被打倒的人。南宮醜至少有件事沒有說錯:“有些人天生就不會殺人,而且永遠都學不會的。”

郭大路道:“不錯,他的確是個問題。”

林太平道:“他不是已經被我們關起來了嗎?”

郭大路道:“是的。”

林太平道:“你怕他會逃走?”

郭大路道:“他逃不了。”

一個人若已被綁得像隻粽子,誰都休想能逃得了。

林太平道:“既然逃不了,還有什麽問題?”

郭大路道:“問題就在這裏,他既然逃不了,我們就得看著他,是不是?”

林太平點點頭。

郭大路苦笑道:“我們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怎麽養得起別人?”

林太平終於明白了,皺著眉道:“我們不如放了他吧。”

郭大路道:“這種人也放不得。”

林太平道:“那麽我們難道要養他一輩子?”

郭大路道:“所以這才是問題。”

燕七忽然道:“我們可以要他自己養自己。”

郭大路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道:“不錯,他比我們有錢得多。”

燕七道:“至少他剛從鳳棲梧身上撈了一票。”

郭大路站了起來,道:“我這就去問他,將那些珠寶藏在什麽地方了?”

燕七道:“你問得出?”

郭大路笑道:“我雖不是夾棍,但也有我的法子。”

燕七失笑道:“看來這個人已從夾棍那裏學會了幾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