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手快樂
我覺得我還算厚道人。所以在賓館住了幾天,眼見著宋若穀一天破費好幾百塊錢,我也挺不落忍的。雖然這廝很不把那點錢當回事——他在我隔壁弄了個房間,晚上也不回去。
也不知道他想過什麽癮。問吧,就回答說:“不好意思讓你獨守空房。”
其實我本來就在獨守空房,我驕傲我自豪。當然,這話我可沒敢說出來,也就在心裏諷刺兩句,要不然就有意思了,那家夥指不定怎麽調戲我呢。
對,沒錯,就是調戲。曾經這小子給我的印象就是又嚴肅又正經,整天像個機器人活著。這些天和他相處下來我發現我之前實在想太多了,以至於自動把他往言情漫畫中酷帥狂霸的男主角靠攏。
他的嚴肅是假的,他的正經也是假的。
他不厭其煩地炮製著各種惡作劇,他還喜歡三言兩語把我說得滿臉通紅尷尬無比,然後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熱鬧。
幸虧這種調戲隻停留在嘴上,沒有讓我反感的動作或猥瑣的眼神,讓我相信這雖然是一頭流氓,但還算是有素質、有品位的流氓。
話說回來,總不回去這也不是個事兒。無奈之下,我隻好拉下臉來給秦雪薇寫了一封催人淚下、感人至深的道歉信。
第二天上課時,秦雪薇主動坐在了我身邊。
我……
那封道歉信是感人而不是感化人,怎麽會發揮出化敵為友這麽神奇的效果呢?
由於我們這對組合太過詭異,我們倆前後左右一圈的座位都空著,不少同學遠遠地坐著,時不時往我們這裏瞄一眼。
我實在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這時秦雪薇先開口了。她說:“我不會用斧子砍你也不會給你投毒更不會半夜三更把你從窗戶扔出去。”
“……說這麽直接幹嗎呀?”
“這些都是你直接在郵件裏寫的。至於殺人碎屍潑硫酸往你書包裏放蟑螂這些我也統統不會做……我討厭蟑螂!”
她越說越激動,本來壓得很低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
講台上正在寫板書的老師回過頭,和藹可親地衝秦雪薇笑:“這位同學,以後再這麽無組織無紀律,我就邀請你參觀生物學院的蟑螂標本,據說還可以親自製作哦。”她說著,還擠了擠眼睛,年近六十的奶奶級教授賣起萌來,真是讓人肝顫啊。
我壓低嗓子,問秦雪薇:“你到底想表達什麽?”
“馬上離開宋若穀。”
“好啊。”
“……”她瞪著眼睛沒說話。
難道是我答得太幹脆?我擦了擦眼角:“那什麽,其實我愛他愛得痛徹心扉難解難分生不如死死去活來,但是你才是他的真愛呀,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他為你痛苦,所以隻能選擇放手嘍。”我越說越起勁兒,打著拍子唱道,“分手快樂……”
老教授再次被打斷。她轉過身看著我:“這位同學,再有下次,我就去請宗教係的同事做個法,保你一輩子快樂好不好呀?”
汗,這是哪裏來的妖孽教授啊,媽媽我要回家!
我不敢說話了,安靜下來,卻在課桌下迫不及待地給宋若穀發短信:我要分手!
宋若穀很快回了一串省略號。我發現每次他回話時都會先發串省略號,暖場一般。
沒等他說下句,我就回道:好不好呀!快說好!
宋若穀:好。
我激動了,剛想拿給秦雪薇看,卻馬上又收到一條他的信息:好好等著我。
汗,這算是威脅嗎?我沒說錯什麽吧?
我:秦雪薇已經回心轉意了,她就坐在我旁邊,我已經答應她和你分手了。
宋若穀:你是聽她的還是聽我的?
我忍。此時不能和他對著幹,我的態度很友好:首長您忘了,您給我的最高指示就是把她追回來,現在她想回來了,我的任務也就圓滿完成了。
宋若穀不吃這一套。他說:既然如此,首長沒說撤退你就先按兵不動吧。
我:……
我真想扒開宋若穀的腦殼,看看他的大腦是怎麽長的,長得像獼猴桃還是地瓜。
但是我不能坐以待斃呀,不管怎麽著,先把秦雪薇安撫了再說。我把宋若穀回答“好”之後的來往信息都刪除,這樣就造成了我要求分手他很幹脆地說“好”的假象。然後我把手機拿給秦雪薇看,低聲說道:“你看吧,他其實隻在乎你的。”
秦雪薇關注的重點有點跑偏:“這個‘腦抽外星人’是宋若穀?”
“是,其實我想多加幾個定語的,可惜通訊錄不給力。”
秦雪薇默默地扭過頭,不理我了。
中午下課時,宋若穀把我堵在了教室門口。秦雪薇看也不看我們,目不斜視地走開。
我是真的不明白了,這是什麽情況?就算宋若穀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可是秦雪薇呢?她不會失憶了吧?
宋若穀拿出手機,調出一條微博給我看。那轉發量和評論量,嘖嘖。當然,一般關注度高的微博內容都比較奇葩,比如眼前這一條:
大二師妹因被校草拋棄而情緒崩潰於課堂高唱“分手快樂”引教授親切祝福:下次再這樣就找人做法保你一輩子快樂。
下麵還有個不知道從哪裏淘換來的配圖,圖中老太太笑得一臉古怪。
評論裏許多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多一半是吵著要看妹子的。
不得不說漢語真是博大精深,短短幾十個字這信息量也太大了點,原來我不僅被拋棄了,還精神崩潰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但是!我把手機還給宋若穀:“不管怎麽說,咱倆分手是真的。誰也不能阻擋我把秦雪薇送回你身邊的腳步!”
“是嗎?”宋若穀挑眉,“可是我們剛剛吵架了。”
納尼?怎麽可能?秦雪薇剛剛一直在教室,然後放學時看了他一眼就走了。“你們怎麽吵架,用眼神嗎?”
他搖了搖手機:“短信。”
“我不信。”
他調出信息來給我看。整個通信記錄隻有兩條,但足以讓人火冒三丈。
宋若穀:聽說你哭著喊著要主動和我和好?
秦雪薇:去死吧。
我是真想爆粗口啊,你說這裏頭有一丁點和好的意思嗎,這明明就是找碴兒的節奏吧!
要不是這手機太貴,我一定給它狠狠地摔在地上以表達我此時的怒火!
宋若穀挺淡定,他摸了摸我的頭,微笑道:“所以,你需要繼續努力。”
“努力你妹!宋若穀你說實話,你其實從頭到尾都是在逗我玩兒對吧?”
他竟然點了一下頭,小眼神兒很真誠:“如果非要說實話——逗你確實挺好玩兒的。”
“你!你!你!”我氣得說不出別的來,幹脆舉起書包朝他頭上狠砸,“老娘跟你拚了!”
他躲得倒是快,幾步就跑到樓梯口,我像個精神病人一樣舉著書包追著他不放,一邊追一邊高喊道:“你給我站住!我要和你同歸於盡!”
宋若穀一邊笑一邊跑,和我的距離保持在兩三步,不會離我太遠,但也不至於被我抓住。
我雖然跑得不算慢,但那是相對女生來說,如果和宋若穀比……光從腿的長度上來說,我已經輸了一大截了。
因此我們倆現在的追逐簡直就像是貓和老鼠玩遊戲,而且是老鼠追貓。
但是我氣啊,氣得我不管不顧地追他。也不知道我們跑了多久,最後還是宋若穀先停下了。他喘著粗氣對我說:“還挺能跑。”
我喘得比他厲害,話都說不利索:“不、不服、再來!”
“服了。”他過來拉我的手,“別突然停下,走,散散步。”
我掙開他:“你等著。”
“嗯,我等你和我同歸於盡。”
他一說同歸於盡我想起來了,我的武器呢?我的書包呢?
宋若穀也發現這個問題了,他搖頭感歎:“出息!”
我很懊惱,跑著跑著把手裏的東西跑丟了,還有比我更笨的人嗎?!
這場鬧劇最終以兩個人一起原路返回找書包而結束。這是多麽離奇的劇情!
第二天,宋若穀又給我看了一條熱門微博,內容如下:
親眼所見!昨天那個在課堂裏精神崩潰高唱“分手快樂”的師妹,下課之後精神依然保持著崩潰狀態!她還舉著板磚瘋狂追殺校草前男友!嘴裏還喊著要和校草“同歸於盡”!然後校草就怕了!就和她和好了!所以說女人!一定要對男人狠一點!!!
下麵配了一張特別勵誌的圖。
我拒絕對此事發表評論。
我的書包到底沒有找回來。鑒於此,我對宋若穀的怨念終於達到了峰值,於是我打算跟他來場親切的交談,就他那狗啃過的世界觀還有沒有修補的可行性這一嚴肅問題做深入交流。
宋若穀表示不急,他慢悠悠地從身後掏出一個小方盒子遞給我。那是一款新手機。
我的上一個手機已經隨著書包的丟失而仙蹤難覓。但是讓我隨隨便便收人這麽貴重的東西我還真不好意思,而且拿了他的手機讓我還怎麽罵他啊……
於是我擺擺手:“沒事兒,我用史路的舊手機就好。”其實說是舊手機,也不算很舊,因為史路那小子手裏頭的電子產品更新換代就和長江以南的農作物似的,一年三茬兒。
宋若穀眯著眼睛看我:“到底你男朋友是我還是他?”
“我了個去的,你這是在吃醋嗎?你不要嚇我!”
“……”
宋若穀的臉色不大好。想想也可以理解。這人,不看腦子光看臉的話還真是桃花朵朵開的禍害,難得遇到我這麽個火眼金睛能透過現象看本質的,一下把他打回了原形,他肯定不自在。我摸了摸鼻子,說道:“史路是我的閨蜜,永遠的閨蜜。”
宋若穀若有所思。
這時,我看到微信上有人和我說話。我抱著PAD念著上麵綠油油的信息:“‘今天下午四點鍾到西站來接我’……你以為你誰啊!”
“你永遠的閨蜜。”宋若穀悠悠說道。
一想到史路這廝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竟然在千裏之外和別人大吃大喝,我就打算給他點教訓。我把一個黑色的大蜘蛛放在他公寓的門上,這蜘蛛雖然是仿造的,卻極其逼真,連腿上的絨毛都有。門是木黃色的,所以蜘蛛看起來特別顯眼,保證隻要不是瞎子就不會錯過。
做完這些,我就坐著宋若穀的車去西客站了。也不知道宋若穀從哪裏弄這麽一騷包的車。火紅色的跑車,線條優美,像個身材火辣的大美女。
這車還是敞篷的。作為無產階級人民我當然看不慣這麽高調的炫富,於是我抱著胳膊站在車前,故意問道:“這種車要是下雨怎麽辦?打傘嗎?”
“打傘?你太落伍了,”宋若穀幫我開車門,“下雨時它會變身。”
“……”
在西站逗留了沒多久,史路就出來了。這小子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烤過,老遠就看到了我們,拉著旅行箱就衝過來了。可憐的旅行箱兩個小滑輪幾乎成了風火輪。
史路一下子抱住我:“紀然!想哥了沒?”
宋若穀奮力地掰開我們倆,擠到中間。
史路不滿地揉著胳膊,看他:“你哪位?”
我估計不用我介紹,這倆人應該是互相知道的,史路這麽一問,也就是故意表達一下不滿。
宋若穀答得老實:“我是紀然的男朋友。”
“嗯,就那個臨時工對吧。”史路的毒舌buff又加上了。
“我知道你,你是紀然的好姐妹兒。”
“……”史路看我的眼神立刻幽怨了。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使出渾身解數來活躍氣氛。當然,史路這人沒心沒肺的,隨便撩撥幾句就能讓他滔滔不絕地講下去,等他給我講到他和網友度過的第七個精彩夜晚時,我們到了他公寓樓下。
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我拖著他迫不及待地上樓。
“嗷嗷嗷嗷嗷!!!!!”
史路的慘叫聲高亢而嘹亮,實在讓人有報警的衝動。他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一扭身紮進我的懷裏,雙手攬住我的脖子,身體橫在我麵前,雙腿借力往上抬。
我……
我被他這一連串流暢到不要臉的動作引導著,條件反射地抱住了他。
這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公主抱。
所以說偶像劇中那些浪漫的擁抱至多能稱為“抱公主”,隻有我這個才算是純粹的、公、主、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若穀本來跟在我們身後一直保持著高貴的麵癱樣,現在,他終於麵癱不下去了。
他無力地看著我們。
我背對著門,衝著宋若穀笑:“拍張照片吧。”如此曆史性的一刻。
於是這個畫麵就被宋若穀記錄了下來。臉色青白的男人被笑容詭異的女人橫抱著,身後的門上趴著一隻巨大的黑色蜘蛛,這色調、這氣氛,基本上可以直接拿去當作邪教組織的宣傳海報了。
這場惡作劇的後果之一是史路拒絕為我們做飯,理由是他嚇得腿軟了,站都站不穩。
我隻好把他的旅行箱打開,裏麵能吃的東西倒是不少。
史路悲痛欲絕地看著我和宋若穀吃吃喝喝,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狗、男、女!”
宋若穀竟然笑了。他指指史路,再指指自己,最後指了指我:“嗯,不錯,很準確。”
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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