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與女神交鋒

晚上我去找史路蹭飯,他正坐在電腦前打遊戲。

這小子一直沒住校,自己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據說是因為實在受不了同寢室某哥們兒的無敵臭腳。他曾經用榴蓮和臭雞蛋來形象地比喻這種生化武器。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吃榴蓮了。

我光腳站在客廳的沙發上,跟個弱智兒童似的用力蹦著,一邊蹦躂一邊問史路:“史路史路,我的腿好看嗎?”

史路放下鼠標,緩慢地轉過身來。他把下巴墊在椅背上,認真地盯著我看,似乎那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托宋若穀和老六那倆變態的福,我現在是自信心爆棚。反正女人沒有反感自己漂亮的。

我學著電視裏的模特擺了幾個造型,朝他拋了個媚眼:“好看嗎好看嗎?”

史路眼皮一跳:“紀然,你這是在勾引我,對吧?”

我腳下一絆,很沒形象地摔在沙發上。

也不知道史路在腦補什麽,總之他傲嬌地一扭臉:“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無力地趴在沙發上:“是,一定給您死得透透的。”

其實我特想和他說,跟他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從來沒把他當男生過,所以也不存在什麽勾引不勾引的問題。當然,他好像也並沒有把我當女生看。

總之一句話,我堅信我們的性取向保持著高度的一致性。

史路這小子做飯很好吃,不僅好吃,而且還……嗯,他喜歡把午餐肉切成心形鋪在盤子中,會把咖喱飯澆成一盤笑臉,還經常做兔子啊小貓啊這些形狀的糕點。

我對著一隻小兔子目露凶光,一勺子挖掉了它的半張臉。

史路麵部表情略扭曲。

我一邊吃飯一邊和史路講了今天發生在體育館裏的事情。史路聽了之後反應平淡,他說:“看不出你還挺有市場。”

“你不覺得老六太……那個了嗎?”一想到他竟然能想出換女朋友這種事我就惡寒,再想到他盯著我意**我就更加惡寒。

“哪個?你是說私生活太亂?這倒是,”史路點著頭,“他這種人放在40年前那就是流氓罪,可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沒看出來嗎,人家男的女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隻要別招惹這種人就成了。你也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我估計他們都是能玩的,也不會太喜歡勾搭你這種貞潔烈婦。”史路說得一本正經,讓人一點也無法把此時的他和那個少女懷春的娘娘腔聯係到一起。

他說得有道理,不過“貞潔烈婦”這種詞還是讓我滿頭黑線。我摸著下巴,謙虛地低頭:“不敢當啊不敢當。”

史路往我碗裏夾了一隻雞翅:“總之你和他們不是一類人,有多遠躲多遠。還有那個宋若穀,我看也不是什麽好鳥。”

我咬著雞翅用力點頭,完全讚同。

史路一提宋若穀,就皺起了眉頭,他問道:“你和那個宋若穀到底什麽關係?最近也不知道是哪裏刮來的一陣妖風,說你們倆愛得死去活來的,我真想見識一下死去活來是個什麽狀態。你給解答解答?”

我?他?還死去活來?啊呸!

一想到那個變態我就胃疼,一著急把口中的骨頭咬得嘎嘣響。史路震驚地看著我,小心地把那盤雞翅推到了離我最遠的位置。

“你們到底怎麽回事?”史路問我。

看著他那因好奇而略顯饑渴的眼神,我隻好把前因後果和他說了一遍。所謂閨蜜,就是閨中無秘密。

史路聽完我的講述,婉轉地表達了對我的鄙視:“你早晚把自己給賣了。”

因為在史路那裏飽餐了一頓,外加一場獨特的史路式洗腦,我的心情好了起來。史路這人勸人特別有一手,他的口才不在於咄咄逼人,而在於潤物無聲,這才是他的恐怖之處。隻要他想,他可以把聊天對象帶到任何溝裏。

其實他今天說得很有道理。仔細想想,還真沒什麽了不起的,我的反應確實有點激烈,咱這不是沒見過世麵嗎。

史路說,這就是一個群魔亂舞妖孽橫行的時代,我們要做的不是改變別人,而是守住自我。

第二天我再看到老六時,心情異乎尋常地淡定。

是他主動找到我的,為了道個歉。

結果道歉就道歉吧,還非要把我拉到咖啡廳,我都跟他說了我沒往心裏去,他愣是不信。其實這也可以理解,任誰被結結實實地摔上一下,也不會相信這是“沒往心裏去”的意思。

老六痛苦地給我陳述了一下他的內心獨白,中心論點是“論色迷心竅如何導致胡說八道”,那表情,假得要死,就差聲淚俱下了。

我攪動著手中的小勺,盡量表現得真誠而大度:“沒事兒沒事兒,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隻要你以後別瞎折騰,就還是好同誌。”

老六顯然已經進入了狀態,他越說越上癮:“紀然,我是真的……”

我啪地一拍桌:“有完沒完哪你!”

老六再次受到驚嚇,他的喉嚨動了動,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估計是他要說的很多,所以咽了好一會兒。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仿佛我下一秒又會跳起來給他來個過肩摔似的——事實上接下來他的話確實讓我有這種衝動。他說:“那我以後還能追你不?”

我咬牙:“追你妹!”

“我沒有妹。再說就算我有,也不能追她,要不然就是亂……”

“老六。”我打斷他。

“啊?”

我捏著杯子:“上一次,也是這個地方,也是這種咖啡,我一不小心在宋若穀的臉上弄出一幅抽象畫,特別特別有意境。”

老六警惕地坐直身子。

我看著他,微微一笑:“你,要不要試試?”

老六趕緊搖頭,那頻率,不像是人類能夠達到的。

我放下杯子打算離開,這時候老六又低聲說了一句:“可是穀子明明就不喜歡你,我怎麽就不能有點機會呢?”話裏帶著那麽一股委屈。

他一說這話我就想起來一個問題,坐回去問他道:“話說,你是怎麽看出宋若穀不喜歡我的?”

一說這個,老六倒是有了點自信:“我和他一起長大,而且男人比較懂男人的想法。再說了,長這麽大,我就沒看到過他喜歡過什麽人,男的女的都算。”他用那種“你死了這條心吧”的表情看著我。

我自動忽略掉他最後那半句,問道:“那秦雪薇呢?她不是他女朋友嗎?”

“你還是他女朋友呢。”

“你的意思是……宋若穀根本就不喜歡秦雪薇?”

“對啊,很奇怪嗎?”

“當然奇怪,明明不喜歡為什麽還要在一起?”

“因為他們應該在一起。”

“……”我無語了,這是什麽邏輯,怎麽談個戀愛還有應該不應該的?

老六看出了我的困惑:“他們兩個很般配,長輩也希望把他們湊一起。況且這倆人各自也沒什麽特別愛的人,所以嘍。”

我明白了,不就是包辦婚姻嗎。怪不得我之前總感覺怪怪的,還想著這對怨偶因愛生恨一生糾纏啥的,結果這倆人根本就沒怎麽談戀愛,估計就想著到時候扯個證生個娃,組建一個人人羨慕的模範家庭。

果然偶像劇看多了的其實不是史路,而是我吧?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的身份就比較尷尬了。作為炮灰,我的任務不就是讓秦雪薇吃醋吃醋再吃醋嗎,可人家根本就不喜歡宋若穀,到頭來也隻是我一個人在演戲,好玩呀?

我有一種上當了的感覺。

老六見我一直不說話,便問:“紀然,想什麽呢?”

我回過神,問他:“那我和宋若穀到底是什麽關係,你其實很清楚?”

“差不多吧,我說過我比較了解穀子的想法。”

“哦。”我有點失落,全力以赴去做一件事情,到頭來一看其實是一場空,誰都會失落吧。

“不過你也用不著沮喪,據我對秦雪薇的了解,她是個特別要強的人,你搶了她男人,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點點頭:“謝謝你。”

老六又不死心地問道:“那等你功成身退之後,能給我個機會嗎?”

“到時候再說吧。”估計到時候你也沒那個熱情了。

晚上宋若穀再次拉著我上自習,這次沒有遇到秦雪薇。

自習室裏很安靜,我就坐在他旁邊,卻非常之欠抽地在微信裏和他說話。

我問他:你到底喜不喜歡秦雪薇。

宋若穀看了看手機,隨即抬頭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他也就跟著抽風了,在微信中給我發了一串省略號。

我不死心地瞪著他,他隻好低頭又回複了一句:很重要嗎?

果然如此,這人是有多冷血,對著秦雪薇那麽大個美女竟然都不帶動心的。難道是有什麽心理隱疾?又或者有什麽生理隱疾……

想到後一個可能我不禁猥瑣地笑起來,越想越歡樂。於是宋若穀不高興了,危險地看著我。

他繼續抽風著,在微信裏又發來一句話:怎麽了?

我飄飄然地把自己腦補出來的那句話發了出去:你是不是有什麽生理隱疾?

等到發出去我就後悔了,在男生看來,這種話簡直就是最嚴重的挑釁。果然,宋若穀看到這句話之後,表情立刻塌了,他陰鬱地看著我,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打算用目光在我身上燒倆洞。

我打了個寒戰,在激光灼燒般的壓力中厚著臉皮給他發了一句:不好意思,發錯了。

但是宋若穀一點麵子也不給,他不看手機了,就那麽陰森森地一直看著我。

好吧我承認我沒出息,現在我是真的有點怕了,主要是這變態讓人不放心,沒事兒還要折騰我一兩下呢,更何況現在……我偷偷看了看他,決定開溜。

但是宋若穀跟著我溜出來了。他推著自行車跟在我後麵,像個色狼跟蹤狂一樣。

我簡直要被自己強大的想象力逼瘋了。

氣氛有點詭異,我們倆誰都沒說話。到了我宿舍樓下時,宋若穀終於賞臉開了尊口。他說:“你要不要試試?”

我的記憶曲線比較短,現在光顧著緊張了,根本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於是我像個二貨哈士奇一樣歪著腦袋看他,滿臉求知欲。

宋若穀摸了摸我的頭,動作極其溫柔,令人膽寒。他湊近一些,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我到底有沒有什麽隱疾,你想不想試試?”他故意壓低的聲音顯得華麗而有磁性,簡直有一種勾魂的味道。我先是心神一晃,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大概是他的呼吸太熱,噴到我耳旁時,我感到一股燥熱從耳根子開始迅速爬滿了我的臉頰。

宋若穀臉上綻開笑容,估計是太過開心,他的笑容裏散發著一種輕快而又燦爛的氣息,讓人看了無端就跟著愉悅起來。

我摸著發燙的臉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等臉上的熱度退卻,我終於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我被這廝調戲了。

而且我剛才的反應真是沒出息,簡直……正中他下懷。

微信中又有消息發過來,我打開一看,是宋若穀。他發來了一串笑臉,是一串,而不是一個,可見這人有多開心。

從此以後,除“變態”之外,宋若穀又被我加上了“悶騷”的標簽。而且我發現,越悶的男人就越騷。這世界真可怕。

本來是打算和宋若穀仔細探討一下在兩個人沒啥**的情況下怎麽樣把他們重新捏在一起,但是話題才開了個頭就已經跑得太偏。於是我隻好獨自戰鬥,苦思冥想怎樣改進工作方式,提高工作效率。

我對現在麵臨的問題已經徹底搞明白了,其實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雖然沒有愛情,但宋若穀和秦雪薇他們兩個注定要在一起,現在分開不就是因為吵吵小架然後抹不開麵兒麽。老六說得很有道理,秦雪薇是要強的人,我多在她麵前晃晃,多刺激刺激她,堅持下去,一定會有療效的。

其實這事兒我覺得宋若穀小心眼了一點,情侶之間哪有不鬧別扭的,不管誰對誰錯,總得有一個拉下臉來講和的人,這種事情還是男生來做比較好。

現在倒好,兜這麽大個圈子,他倒是不用擔心麵子問題了,卻讓我天天發愁怎麽挑戰冷豔女王。如果不是看在金玄劍的麵子上,我一定會用拖鞋狠狠抽宋若穀那張帥臉。

然後我又仔細分析了一下接下來挑戰秦雪薇的方法。接著我就悲催地發現,我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技能,除了體育成績。但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四肢發達什麽的真不適合拿出來炫耀。

我很憂傷。

我想我可以試著在言語上激發秦雪薇的好勝心,逼她把宋若穀搶回去。但事實證明我大錯特錯。秦雪薇是誰啊,校辯隊的辯手,僅次於史路那洗腦專業戶的存在,也不知道她口才跟誰練的,那一口小鋼牙就像是淬了毒,三言兩語就能讓我這種菜貨倒地不起。

比如,我說:“長得漂亮有什麽用?”

她說:“比不漂亮有用。”

我說:“還不是會被男朋友嫌棄。”

她說:“二貨和二手貨才是絕配。”

我說:“裝什麽冷豔高貴呀。”

她說:“羨慕嫉妒恨倒是不用裝。”

我:“……”

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跟秦雪薇打嘴架那簡直就是自取其辱。但是我也有贏的時候,因為當時史路在場。那是一場關於量子力學的講座,我和史路在報告廳門口遇到了秦雪薇。這次是秦雪薇主動發起挑釁的。

她說:“你能聽懂嗎?”

慚愧慚愧,我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聽懂,至少史路給我科普的時候我就沒懂。於是我也不知道怎麽反駁她。

史路開口了:“能聽懂的女人才是真恐怖吧,難怪你沒人要。”

秦雪薇麵部表情略扭曲,她張了張嘴,最終說道:“娘娘腔。”

史路淡定道:“是,我是娘娘腔,你才是純爺們、真漢子。”

秦雪薇捏著拳頭,目露凶光:“去死吧。”

史路惋惜地搖頭,痛心地看著她:“你已經墮落到隻能人身攻擊了嗎?我恥於與你為伍。”他說著,拉著我的胳膊離開。

我偷偷回頭看秦雪薇,她站在原地,也在看我們。說實話我覺得鬥嘴時的秦雪薇並不令人討厭,反而顯得鮮活可愛,我要是個男人肯定喜歡上她。由此我再次感歎,宋若穀怎麽就那麽不開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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