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景不明朗

在報仇之前,我想我有必要先給自己換個發型。我這頭發偏硬,而且又是短發,所以很容易變形,難怪宋若穀能那麽容易得逞。於是我決定先去把頭發燙個造型出來,以絕後患。

史路對我這個想法表示全力支持,他還拉著我來到一家理發店,拍著胸脯給我推薦了一個理發師。

於是我在理發店昏昏欲睡了一個多小時,理發師告訴我可以了。等我睜開眼睛看到鏡子裏那個典型的城鄉接合部洗剪吹頭型時,我整個人都斯巴達了。這理發店是有多缺洗頭小弟啊,竟然把這種執念發泄到顧客頭上!

史路這小子竟然還睜著眼睛說瞎話,一個勁兒地誇好看,理發師也厚著臉皮問我真的不染一染咩……

呔!你見過誰斷了條胳膊還哭著喊著要再斷條腿嗎!!!

頂著這麽個發型,我那報仇的雄心壯誌一下就被澆了個透涼。史路還要拉著我去買衣服買鞋子買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天知道我現在有多麽想捏死他!捏死他!

經曆了這麽不堪回首的一天,晚上我懷著沉重的心情爬上床鋪。我希望今天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等到第二天我醒來時,看到的又是一個正常的世界。

然而我錯了,大錯特錯。

因為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我要在正麵戰場對陣秦雪薇了,這是多麽考驗意誌以及演技的時刻!

周日這天,天氣晴朗。早上我收到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說讓我陪他參加朋友的生日聚會,這個號碼我根本就沒見過,便回複:你是?

過了一會兒,那邊的短信就過來了:你男朋友。

這個……慚愧慚愧,我到現在都還沒存上宋若穀的號碼。估計他也不樂意了,又發過來一串省略號。

我正想著怎麽開脫呢,宋若穀又不耐煩地問:你到底去不去?

我拿過鏡子看了看我那令人心酸的發型,我現在恨不得憋在屋裏永遠不見人,你還想讓我參加聚會,這是多麽殘忍的事情!

於是我選好角度,拍了張特別凶殘的照片發給他,事實勝於雄辯,一切盡在不言中,他一定懂的。

宋若穀果然懂了,他很快打電話過來,直截了當地說道:“走吧,先去做頭發。”

廢話,我也想啊,可是咱這生活費不是捉襟見肘了嗎。

他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麽,又很體貼地補上一句:“我這有會員卡。”

當我頂著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發型走出來時,我發現這小子還是有點可取的地方。

宋若穀摸著下巴點評:“還行。”接著他把我帶到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個會所。

過生日的這位叫老六,也不知道他這號碼是怎麽排的。老六和宋若穀是發小,事實上據我觀察,今天來這裏給他慶祝生日的多半是和他一起長大的老朋友,以及他幾個玩得比較好的同學,所謂一個圈子的。宋若穀今天是想把所謂“新女朋友”帶來給大家秀一下,不管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麽,我和這個圈子總歸是有距離的,而且我也發覺了一些人對我的排斥,畢竟秦雪薇才是他們認可的朋友,也應該是宋若穀的正牌女友。

我特想和他們說,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所以我今天的角色定位應該是乖乖地坐在宋若穀旁邊當小白兔,偶爾拋個媚眼秀一下恩愛。

但是我的計劃被老六打亂了,因為他一眼就認出了我:“你是紀然?”

我很納悶,這位同學我確定沒見過你呀。

老六笑道:“我見過你,今年B市大學生網球公開賽,你打得不錯。”

被他這麽一誇,我瞬間就不好意思了:“啊,其實我表現不太好,有點怯場。”

“已經很不錯啦,你很有天分,”他頓了頓,又說道,“前些天穀子從我這裏搶走的金玄劍,不會就是為了討好你吧?”

呃,原來那把網球拍的來曆竟然這麽曲折。也對啊,球拍好買,但是簽名哪有那麽容易弄到。於是我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原來那把球拍是你的,我還以為……”

他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寶劍贈英雄嗎,況且穀子從我這裏搶走的東西多了去了,不在乎這一件兩件的。”

這話被宋若穀聽到了,於是他麵無表情地說道:“是,我從你那搶的東西再乘以十,就是你搶我的。”

老六撇撇嘴,不屑道:“小心眼。”

看到宋若穀吃癟,我也挺開心,想到那個萌翻我的簽名,便問老六是怎麽讓費德勒在簽名的時候順便畫個笑臉的。

老六不解:“什麽笑臉?”

我掏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給他看:“就是這個。”

老六搖頭:“費神他老人家才不會畫這個呢。”他想了想,嗤笑一聲道,“這個恐怕是某人自己添上去的吧。”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宋若穀:“這真是你自己畫上去的?”得多麽有想象力的人才能在大神的簽名旁邊心安理得地畫上那麽兩筆?

宋若穀沒有否認:“你不是挺喜歡的嗎。”

我是挺喜歡的,但前提是我不知道真相!

我想發作又不好發作,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偏偏宋若穀還火上澆油地又來摸我的頭,一邊摸一邊肉麻兮兮地說:“乖。”

“……”我很想抓過他的手一扭順手就給他來個過肩摔,但是當我看到從外麵走進來的某人時,我很快就明白了宋若穀這麽做的用意。

原來他沒有中邪,隻是在做給秦雪薇看。

此時身為炮灰的我當然要竭力配合,槍口一致對外,於是我抓著宋若穀的胳膊搖啊搖,一邊搖一邊說:“哎呀,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說實話我撒嬌的技能值為零,也不知道這樣行不行。

宋若穀捏了捏額頭,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閉嘴。”

看樣子是不行的。

我放開他,端起麵前的果汁喝了一口,一扭頭卻看到老六張大嘴巴非常震驚地看著我。我隻好朝他淡淡一笑:“怎麽了,沒見過撒嬌的嗎?”

老六用力點頭,肅然說道:“長見識了。”

這時,秦雪薇走了過來,她遞給老六一個盒子,說了句“生日快樂”。包廂裏的氣氛有點尷尬,畢竟前任與現任狹路相逢什麽的,多狗血呀。

狗血男主角倒是淡定,他隻看了秦雪薇一眼,又轉過頭和周圍的人說話。

狗血女主角更淡定,她甚至都沒看我們,直接當我倆是空氣。

隻有狗血炮灰不太淡定,我說你們倆能不能至少表現一下吃醋憤怒、念念不忘什麽的,那樣我也好早點收工啊!

秦雪薇坐在我的斜對麵,她端著一杯雞尾酒和周圍的姐妹聊天,笑容迷人,舉止優雅,實打實的千金小姐做派。她的姐妹偶爾會看我一兩眼,無一例外是鄙夷外加厭惡的眼神。

我有那麽矬嗎我。

我也不再給自己找不痛快,邊吃東西邊和周圍的人聊天。老六以及他的朋友都很健談,天南海北地神侃,我偶爾插上兩句,他們竟然像看怪物一樣看我。我以為我又被鄙視了,結果老六竭力向我解釋了一個女人懂經濟懂政治懂軍事懂體育而且看足球時並不隻盯著帥哥的臉看,那是多麽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我又有自信了。

然而宋若穀卻慢悠悠地飄過來一句:“那和男人有什麽區別。”

“……”我發現這個宋若穀簡直就是上帝派來考驗我的。

我笑吟吟地抓著宋若穀的一條胳膊,狠狠一掐,宋若穀疼得皺眉,卻沒有吭聲。這時我突然扭過頭,發現秦雪薇竟然在向我們看,她看到我扭頭,趕緊別過臉,目光躲閃。

咦,好像有點效果?

看來這個秦雪薇,不像表麵上那麽滿不在乎嘛。

我挺開心,低聲對宋若穀說:“嘿,你女朋友看你呢。”

宋若穀揉著胳膊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去洗手間了,很快,秦雪薇也出去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倆人肯定是去外麵碰頭了,偶像劇裏常見的狗血劇情也會支持我這一判斷。

其實我並不是八卦的人,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這倆人到底發展到什麽程度了,我什麽時候才能圓滿完成使命。於是我無恥地跟出去,打算偷聽一下他們談了點什麽。反正作為炮灰,我想我有必要知道這場感情的進度條讀到了哪裏。

於是我聽到了以下對話。

“你那是什麽眼光。”秦雪薇的聲音。

“我倒覺得我的眼光有進步。”這是宋若穀。

“你什麽意思?”秦雪薇不高興了。這個……可以理解。

“我以為我表達得很清楚了。”

“宋若穀,你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

“這話是不是應該由我來問你?”

我在外麵聽得相當著急,這倆人能不能別扯那些沒用的,趕緊講重點好吧!然而接著裏麵就沒聲音了。我想他們應該是感受到了對方熊熊的愛意,於是乎激烈地擁吻在一起,再然後我就可以收工了。

我為自己腦補出來的這個畫麵興奮,扒著門想要試試能不能聽到什麽動靜,如果他們……很激烈的話,應該能吧?

可惜這門的隔音效果太好,我隻好壯著膽子想把門推開一條縫。可是還沒等我得逞,女主角“呼”地一下把門拉開,我就像一塊山坡上滾下來的巨石一樣,身不由己地栽了進去。

秦雪薇冷哼一聲,高跟鞋與地麵相撞發出規律的“嗒嗒嗒”的聲音,還挺悅耳。

宋若穀抱胸站在一旁,頭頂著燈光,低頭看我。由於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臉,隻覺一雙眼睛清亮有神。

我站起身,摸摸鼻子,旁若無人地走開。

我覺得這事兒挺不同尋常的,你想啊,剛分手的倆人,男的心心念念地想把女的追回手,女的也不算不在乎,可問題他們之間怎麽就沒有一點感情的苗頭呢?甚至孤男寡女處在奸情高發區,也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至多是互相譏諷兩句……你們對得起聽眾嗎,好歹給點反應呀!

我想我有必要調整一下我的炮灰方向,首先我得弄清楚這倆冤家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麽類型的感情,愛情嗎,有人愛得平淡如水,有人愛得轟轟烈烈,宋若穀和秦雪薇……他們就像兩塊冰塊,我實在想象不出冰塊和冰塊談戀愛會是什麽鬼樣子。

於是我又坐回到老六身旁,含蓄地向他打探宋若穀和秦雪薇以前是怎麽談戀愛的。老六是個爽快的人,也不隱瞞,告訴我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父輩們交情很好,這倆孩子從長相到人品都很登對,於是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應該在一起。

然後他們就在一起了。

“沒了?”我總覺得少點什麽。

“沒了,”老六搖頭,他轉而又安慰我,“你也別太把過去當回事,感情這東西就那麽回事。”

我有點失望,想到在場幾個美女不怎麽友好的眼神,轉而又問道:“說實話,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是狐狸精?”

老六把我上下打量了幾遍,誠懇地說道:“放心吧,你和狐狸精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怎麽現在的人一個兩個的口才都這麽刁鑽呢。

一直到夜裏10點多,這場聚會才散。我今天玩得蠻開心,因為有幾個朋友倒挺聊得來的。而且我還現場給老六飆了兩首歌,震驚全場有木有!

回去的路上宋若穀一直沉默不語,說實話對他和秦雪薇那點事兒我這個旁觀者看著都著急,恨不得擼袖子親自上。談戀愛的雙方一定要有一方主動的,這樣才不至於冷場,要是像他和秦雪薇那樣,倆人都特矜持特含蓄,一副“我和你談戀愛完全是給你麵子”的德性,能長久才怪!

於是我試著問他:“宋若穀,你有對秦雪薇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嗎?”

宋若穀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疑惑地看著我:“說什麽?”

“我愛你。”

宋若穀抿了抿嘴,沒說話。

好吧,我明白了,肯定是沒有。我又問他:“那秦雪薇呢,有和你說過嗎?”

他搖了搖頭:“你煩不煩。”

我煩啊,我快煩死了!你們這是談的什麽戀愛,連個“我愛你”都說不出口,八成是從封建社會穿越過來的吧?

可是我又一想,這倆人從小一塊兒長大,估計對方穿開襠褲是個什麽模樣都了如指掌,要是再你儂我儂的,那就真肉麻了。所以這麽一想也挺有道理。

……我發現我的思維正在向宋若穀靠攏,這真是一種很危險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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