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憶
孟婆慍怒:“你就這麽想效仿鬼君嗎?就算碰了三生石想起來又如何,你又能做什麽呢?”
我道:“你也知道吧。”
“什麽?”
“知道我是誰,從何而來!”
我欲上前,一條魂鎖勾住了我的脖子。
“文書未批,你也不能過橋,一個小小的船夫要反天不成?”
魂鎖將我拽倒在地,入眼的隻有黑白無常的鞋麵。
因鬼君一事,奈河陰兵數目增加,黑白無常一有閑時就會到奈河橋頭巡視一圈,我心太急,把這事忘得徹底。
孟婆替我求了請,說不過橋算無罪,他們才肯放我。
然而當我爬起來,生死簿卻落了地。
“那是什麽?!”謝必安厲聲道。
孟婆倒抽一口涼氣。
我慌忙撿起來,揉進懷裏拔腿跑。
謝必安再次放出魂鎖,纏住了我的腿。
“好你個船夫,生死簿竟在你這裏,你果然和那畜生是同黨!”
範無救道:“隻好隨我們去見閻王了。”
我腦中渾渾,喃喃自語。
“名字,我的名字,哪一個是我的名字?”
我快速翻著生死簿中的死簿,遲遲落不下筆。
“你要幹什麽?!”謝必安瞅苗頭不對,即刻朝我奔來。
我緊握筆杆,畫掉了死簿上能見的所有名字!
“快住手!”
畫掉的名字,紛紛衝破禁製。
一霎間,百鬼群起,湧向人間。
地府亂作一團……
池畔槐樹之下……
“二殿下,不知可否賞臉收下?”玉衡從袖中摸出一個錦盒。
我將折扇搖了一搖:“難得星君送我東西,怎會不賞臉,打開瞧瞧。”
盒開,從中跳出一隻長耳獸來。
它一雙炯炯似火的眼睛疑惑地望著我。
我看向玉衡:“這是?”
玉衡撫向它銀白的毛發:“此物名為訛獸,是枂兒在西南荒中尋來的,本養得甚好,奈何枂兒有了身孕,所以才托二殿下照料。”
我合上折扇,抵著額頭:“當真以為是送我的禮,我連自己都無暇顧及,怎去照料一隻靈獸。”
玉衡飲茶,淺笑:“二殿下本就無所事事啊。”
我是這天宮最清閑的神仙。
獨來獨往。
從沒想過去照顧另外一個“人”。
玉衡與我早年交好,我知他是個癡情人,對令正無微不至,我可能麵上不悅,但私底下還是替他照料了這小家夥數日。
玉衡說這訛獸善欺,隻管它吃住,而對它所說的話,一字也不能信。
起初,我的確沒有與它交談,它也很老實地待在窩裏,等著我伺候它飲食起居。
之後,我為它換一碗清水時,它的爪子驀然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二殿下?”
它歪著腦袋問我:“為什麽他們都叫你二殿下,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很少有人來找我,除了舍妹,薑靈。
其實我知她所尋之人非我而是玉衡。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偏不懂這個理。
程枂有了身子,玉衡自然常伴,很少來我園子。
薑靈每日都來一次,不管能不能見到。
我有時會旁敲側擊她一下,她不以為然。
“玉衡為什麽不托我幫他照顧這隻靈獸呢?”薑靈一邊拿著樹枝逗弄著它,一邊歎著氣道。
我不言,皺起眉頭將小家夥抱在懷裏。
“二哥,它有名字嗎?”
“陶皖。”我瞥了一眼盛滿葡萄的陶碗,脫口而出。多想了一刻,便摘個諧音,一白一完。
程枂本喚它小白,我覺得這名字太過隨便。
薑靈努著嘴,嘴裏又開始念叨著玉衡。
朝來暮去。
在我三天兩頭為它渡的靈氣之下,陶皖不負所望。
修得一半人形。
她喜歡頂著兩隻耳朵在天宮上躥下跳,腳踝的鈴鐺從東門響到西門。
人人都以為我養了隻猴子。
“二弟,你還是這麽不務正業啊。”
大哥帶著三弟來我園子裏飲茶,學著父君的模樣對我說教。
長兄如父,我怎麽也得迎合幾句。
三弟薑異,似乎對陶皖很得趣。我與大哥攀談,他自顧自和陶皖談天說地,我全然沒了心思。
“你從哪兒來啊?”薑異好奇地問道。
陶皖編織著花環,隨口應道:“是程夫人當年在一隻狐妖口中救下了我,將我帶到了天宮。”
薑異托著腮,又問:“那怎麽到我二哥這了呢?”
“是玉衡星君托二殿下照顧……”
薑異湊近她,微微眯起眼:“小家夥,你可說的都是實話?”
陶皖丟開花環,跑向我。
“她如今可不撒謊了。”我將她護在身後。
薑異撓頭一笑:“玩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