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陶皖被抓

驚堂木一拍,我的心咯噔一下,鬼群中一隻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臭小子,找死嗎?”

我扭過頭,微微咋舌:“孟、孟婆?”

孟婆撩開兜帽,對我橫眉冷對:“看著便好,不要輕舉妄動。”

我的視線又轉回大堂,不自覺地握緊手中的竹槳。

此案崔玨代審,陸判助審,一殿閻王蔣歆坐於堂下觀審,他頭戴方冠,右手持笏於胸前,著裝似模似樣,行為態度卻很散漫……

傳言這些個閻王中,數他好吃懶做,審個案也得讓判官來代審,好在今兒個還能現身觀審,平日裏影都見不著。

“你便是那隻殺了鬼夫人的訛獸?”崔玨將驚堂木歸置一旁,拿起簽令筒中的簽令漫不經心地把玩起來。

陸判翻著一本厚厚的冊子無精打采,我觀察半晌,不由皺緊眉頭。

陸判未帶判官筆,崔玨也未帶生死簿,二位判官審案慣用法寶,一樣也未出現在堂上。

實在匪夷所思……

“我是。”陶皖道。

崔玨眉梢一挑:“膽子不小啊,你可知鬼夫人是誰?”

“知道。”

他冷冷一笑:“那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陶皖環目四周,麵無表情道:“陰間。”

“天庭有路你不走,地府無門你來闖,本官還真是頭一次遇見這般不知死活之輩。”

陶皖嘴角一抽:“妙讚。”

“還厚顏無恥。”陸判補道。

“說!你到此是何人指使,是何目的?為何殺了鬼夫人,為何盜走生死簿與判官筆,此二物又在何處?都一一給本官從實招來!”崔玨斂容肅然,手掌重重拍於案上。

看客們交頭接耳。

“哎呀,不得了,殺了鬼夫人已然重罪,竟還盜走生死簿與判官筆,我看閻王定不會輕判她。”

“依我所見,這煉獄之刑怕是在劫難逃了。”

“可我聽說她是個活人呐,活人在地府受刑不大妥吧……”

“不會吧,我怎絲毫感受不到生氣?”

“不,她死了。”孟婆忽然插話道。

我與閑談的幾人都皆是一驚,孟婆卻笑靨詭譎:“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這味道我可熟得很。”

孟婆的湯料裏有骨灰與碎屍,越是敗壞湯味越濃稠,讓人忘得也能一幹二淨,所以她多少會有些收集屍體的癖好,都是些屍骨未寒的殘軀,無人認領。

“若是她的魂魄被押入煉獄,那麽肉身也就無用了……”

我知她在打什麽鬼主意,瞪視道:“你若是敢碰她,我就把你那些屍體與湯藥通通都丟到忘川河去!”

她提起我領口咬牙切齒道:“你敢威脅我?!”

我不屑與她拌嘴。很快我的視線又轉向了跪在堂中的阿皖。

如今想來,就不該與她牽扯太多,直接敲暈了把她丟到人間去,或許她也不會死在這陰曹地府,造孽的是,我竟沒有半分察覺。

“還不開口嗎?”堂上崔玨的聲音響起。

“我無話可說,直接將我打入地獄便好。”陶皖道。

崔玨嘴唇一抖,蔣歆驀然懶散道:“小姑娘想要永世不得超生,本王會成全你,可若是你不把這所有的事都交代清楚,或許其他無辜之人會受到牽連。”

他不動聲色地朝我處淡淡一瞥,嘴角輕起。

陶皖背脊一僵,回過頭,在茫茫鬼海中,一眼便捕捉到我。

“你們冥府的人,也和天庭一樣無恥麽?”她遂將怨念的目光打在蔣歆的臉上,蔣歆不僅無關痛癢,反而冷笑:“對付你這謊話連篇的走獸,自然要用上些無恥的手段。”

我撫上心口,觸到一股溫熱。

心感不妙,扯開領子,立馬又緊緊地合上。

孟婆對我投來怪異的神色,我回避,從這群看客中艱難地擠了出去。

我的手在抖,他們苦苦尋找的判官筆與生死簿就在我衣內。

何時在的?莫不是阿皖打我的那一拳……

我尋了個無人地,掏出生死簿。

裏麵還夾著頁紙。

許是阿皖留給我的消息:

若信我,以判官之筆畫去姓名,方可自由。

我用鬼火將它燒為飛灰。

跌坐在牆根失神。

自由。

何為自由?

沒有被關進監牢。

沒有被枷鎖捆綁……怎就不自由?

我回到奈河,還有那麽多要投胎的鬼排著長隊翹首以待。

“船夫!是船夫回來啦!”他們當中有人指著我叫道。

“哎喲,船夫你跑哪裏去啦?我們一家老小都趕著投胎呢!”

“對呀,船夫趕緊先把我們渡過去吧!”

“不行,怎麽就先渡你們,明明是我先來的!”

“誰看見你先來的?”

我耳中嗡嗡,他們喋喋不休。

“夠了!”我大喊。

“我渡你們,誰來渡我!”

聲音戛然而止。

趁他們溜神,我甩開他們,跳上船直奔奈河橋。

“你又失心瘋了?!”

孟婆即時趕到橋頭將我攔下。

“我要過橋。”

孟婆歎了口氣道:“你今天是怎麽了,說過不會做令我為難之事的,你又不是不懂這些規矩,不喝湯,橋便會塌,沉入忘川,不得超生。”

“橋我一定會過,湯我絕不會喝。”

三生石就在橋尾,忽近忽遠。

答案也在橋尾,忽遠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