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指腹為婚

指腹為婚,父母之命。

唐郢涉世不深之際,及冠時,父母連著成人禮,一同將婚事也操辦了。

他和宇寧鸞素未謀麵,卻要在長輩的安排下共度餘生。

宇家是商賈人家,唐懷年輕時落難,宇家曾施以援手,唐宇兩家後又往來頻繁,關係更密。

唐郢身邊的朋友,也有成家的,沒了獨來獨往的心煩氣躁,更多的是念家,念家中之妻,尤其韓家公子,子斐,一提動情之處,無不頰紅癡笑。

唐郢起初困惑,子斐一針見血:“你和你家大娘子都是雙方父母做的主,從沒見過,有分無緣,沒有感情注定是不幸的啊朋友,當然無法體會我的感受。”

“那如何才能像你和令正那般恩愛呢?”唐郢挑眉道。

“既是成了夫妻,日日相見,許能生情,隻是何時有情,這個說不準,也許一瞬便有,也許一生都不曾有。”

可笑的是,他這位朋友,竟一語成讖。

宇寧鸞對這門婚事當初也是排斥的,可在成婚時她沒有哭鬧,而是在唐家扮成一個規矩本分的“人偶”,隻做自己該做的,婆母和官人吩咐的,餘下的事就不管不問了。

唐郢念在她也是被逼的,曾在洞房發誓,她今後若有求,都盡量滿足,宇寧鸞卻笑,分辨不出是怎樣的一番笑:“我能做唐家的大娘子就已經很滿足了。”

咄嗟之間,唐郢與練仟霜過了也有六個年頭了。

情竇萌芽悄然耕種,隻是二人都執拗地不去察覺。

其間不乏磕磕絆絆,好在都是瑣碎小事,早已化作雲煙。

練仟霜一月裏近乎有半月的時間待在驃騎營練兵,唐郢關切她的飲食起居,隻要尚書府不忙,他都會抽空拿著食盒親赴軍營。

某日他照常如此,卻看見在練仟霜營帳外巡邏的展風,瞬間警鈴大作。

他一入帳,練仟霜就已察覺周遭的氣氛與往日不同,再抬頭一瞧,唐郢臉黑得都快滴了墨了。

“你怎麽了?”練仟霜抽開圖紙,習慣性地給食盒騰了地兒。

“你把展風調來了?”唐郢盤腿坐下,說話跟吃了冰碴一般。

“調來做了副將,他騎術了得,底下的兵都挺服他的。”練仟霜說得輕描淡寫,唐郢兩手卻不安地攥成了拳頭。

“那他是個人才啊,做你的副將豈不是屈才了?怎麽著也得做個將軍吧?”

練仟霜夾菜的手一頓:“別陰陽怪氣的行嗎?”

唐郢擰眉,長歎一聲:“我這個傻夫人喲,什麽時候才能開竅?你聽不出來我這是在……”

他一對上練仟霜的眼睛,就別扭得說不出話了。

“在什麽?”

“在挖苦你!在嘲笑你!自己手底下的兵都快被更有才的人搶去了,還有閑情在這裏吃!”

唐郢奪過她的筷子,收拾收拾準備撤了,他莫名其妙地發肝火,練仟霜如墜雲霧中……

唐郢和練仟霜心照不宣,平淡過著日子。

仟霜在不知不覺中潛移默化地影響他,唐郢在尚書府埋頭苦幹,致力為朝廷招攬人才,開始專注做些實事。

主持科考時,一直嚴謹對待,在貢院來回走動,生怕遺漏任何舞弊之人。

唐郢拒了多次賄賂,引得某些權貴不滿,隻要捏到他小辮子,就跟捏住他**,歡天喜地的向官家告狀。

炎琮表麵點頭要罰唐郢,不過雷聲大雨點小,召來斥責兩句又打發他回府了。

眾人皆知,這都是看在唐首輔的麵子上,才給他台階下著。

權貴們多次無果,也就累了。隻有等他犯下大錯,以致無可挽回的地步。

而練仟霜始終在驃騎營親力親為,常在兵卒堆裏遊走,和士兵一塊兒吃酒,訓練,很少端上將軍的架勢,可若誰是犯了軍規,觸碰她的底線,必定要人頭落地。

夫婦二人日常如此,忙時互不相見,閑時,二人都窩在書房裏看書,練仟霜偶爾會起來活動筋骨,去院子裏打幾套拳,唐郢則繼續待在書房,閱覽文章。

唐家的書房被一道屏風分為兩格,一格放著唐郢的一些字畫文章,一格放著練仟霜的月牙戟和各路兵書。

他們時而會互去對方的“書閣”裏觀摩,拿一兩本書來讀。

看到趣處,他們便會聚到一起,言無不盡,一聊便已入夜。

與練仟霜之朝夕,唐郢沉浸其中。

這也許便是子斐說的緣分,隻是遺憾,這緣分來得晚了些。

“這些年你和那練家的女兒過得可好?”唐懷破天荒邀兒子去內閣府裏嘮家常。沒幾句,就提起了練仟霜。

唐郢心懷戒備,但沒定之事他又不好質問,隻答:“過得很好。”

唐懷對池中魚笑道:“看來官家指的這門親事你很滿意。”

唐郢沉吟,唐懷又言:“我聽說練丫頭養了幾隻信鴿?”

唐郢聞言色變:“是養了。”

“鴿子是否都飛去了練家?”

唐郢忙道:“霜兒和我說過,這是她與長兄自小的聯絡方式,說的也無非是些噓寒問暖的話。”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和娘家人還頻繁來往,會讓人覺得夫家待她不好。”唐懷取些魚食,分散廣布。

“我會提醒她。”

“你是一家之主,光提醒兩句能有什麽作用?你應該立即把那些鴿子放了或者殺了。”

唐郢摸向脖子,練仟霜或許會把他殺了。

“我希望你啊,多留意留意你家這位夫人。”唐懷取出一張字條交給他。

裏麵寫著“官家疑心”四字,他熟悉練仟霜的字跡,這理應是對方的一條回信。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練仟霜是練家人,官家最忌的就是練家人,你是唐家人,而官家最信的卻是我們唐家,你與她道不同,我唐懷最不希望的是我好不容易在官家麵前建立起來的信任被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子打破。”

“父親,何必呢?我們唐家何必去插手。”唐郢把字條揉進掌心裏。

“滿朝文官皆是如此,誰若退出誰就和練何串通一氣,你還是太年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