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章:推命術(上)

“四柱”是批命術語,也是八字的另一個叫法,因為一個人的完整命柱,是由年、月、日、時這四個時間組成的,所以才稱四柱;而每一柱都按節氣和六十甲子來配一個天幹、一個地支,總和起來正好是八個字。

瘋子馬上裂開一嘴黃牙笑,看來是朝歌說對了。但又馬上轉向梁庫:“你沒聽到,你沒聽到。”

邊說邊用手在梁庫的耳朵兩旁亂抹,好像這樣亂抹,就能把剛說出的聲音像字跡一樣抹掉了。

梁庫就繼續逗瘋子:“這沒用的,已經印到腦子裏去了。”

瘋子有點急了,手勢忽然一變,幾個指間忽然快速的撥動了一下,梁庫立時覺得天暈地轉,腦漿翻湧,不敢再硬撐,大呼:“哎呀哎呀!抹掉了、抹掉了!”

手勢一停,眩暈頓時消去,梁庫心中猛靠:這老瘋子的確有些邪門,看來要小心相處,搞不好什麽時候他也把你給弄成瘋不瘋、傻不傻的。

就在瘋子施出奇異手勢的時候,朝歌體內的術力頃刻運行起來,不過不是以往的自我防護,而竟然是隨著瘋子的手勢被牽引著向外泄出,在梁庫體內進行了快速的堵脈封局。

這一驚非同小可,剛想自行收控,那奇異的牽引又立時消失了,此間也正是梁庫從眩暈到清醒的一個全過程。

瘋子的不經意舉動,讓朝歌更加覺得此人的深不可測,也更加奇怪,究竟是什麽原由才導致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那個要找的人又是誰呢?

朝歌道:“如果信得過,可以把你要找的人具體四柱告知我,以便尋訪。”

瘋子本來正為自己剛才出手鬥贏了梁庫高興著,聽到朝歌這麽一說皺起眉,又是那副苦苦思索的樣子,好像實在想不出,用力把手一揮:“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反正在腦殼裏,你隻要把找到人的八字報給我聽,躲起來的那個四柱就會自己蹦出來了!”

朝歌有點哭笑不得,沒名字、沒性別、沒來曆,隻憑這兩個沒根沒據的字要找到這個人,那不是大海撈針,簡直就是大海無針。

一邊的梁庫又來了興趣:“我們倆既然這麽有緣分,說不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要不先看看我的八字?”

瘋子最初纏上梁庫,也的確是因為他行隱身術時牽動了他,再有心裏一直想著那個要找的人,於是就莫名其妙的天天跟著梁庫了。現在被他這麽一糊弄,覺得似乎很有道理,便一把抓住梁庫:“快說快說,拿來八字?”

梁庫向朝歌眨了下壞眼,就把自己生辰的年月日時說了出來,不過時辰卻是改過的,因為早聽朝歌警告過自己,不可以隨便把生辰八字給人算,搞不好被人下了手腳,像個活死人似的受人擺布,那可就慘了。

看這瘋子本來就邪門,當然就更不敢給他自己的真實八字,現在隻是覺得一時好玩罷了。

對於八字四柱批命術,朝歌了解並不很多,一方麵從小就對此很排斥,另一方麵從沒讀過書的老牧三文,傳授的也大多是自悟的風水地學,就算現在自己頗拿手的人麵風水,也隻是憑靈光一閃的感覺來。

而且後來因為習練陣衍,相麵觀人的大部分工夫,都用在了如何摸清五行生旺與偏孤上,對於四柱批命的具體星煞與大小運的精妙造化,了解得少之又少,大多都是當故事旁聽而來。

看到梁庫跟自己眨壞眼,朝歌心裏就知道這小子要耍什麽壞心眼了。再這樣胡鬧下去恐怕誤了事,正要製止梁庫,已經來不及。

別看瘋子瘋瘋癲癲的,語無倫次、思維錯亂,但一聽到八字立時像是換了個人,嘴裏振振有辭,什麽丙辛從戊起,丁壬庚子居。

朝歌知道瘋子似乎是在推梁庫的時辰。

因為無論五行還是六甲旬的陣衍起局,都脫不開這六十甲子的開合,雖然朝歌並不懂得這六十甲子在四柱推命中的具體應用,但在陣衍裏卻是必不可少的。

瘋子像是遇到了什麽想不通的地方,反來覆去的重複在時辰一柱上,間或飄一眼正強忍壞笑的梁庫,過了片刻終於肯定道:“你不可能是這個時辰生的,看你的五官配置,下頷穩中有力,反推四柱命局正是時辰當旺,一定應該是寅時。”

此話一出,梁庫立時有點傻了,這寅時可不正是自己真正時辰!這老瘋子不是有點邪門,而是太邪門了。

朝歌也正暗暗一驚,倒不是因為瘋子一點未差的說對了時辰,因為很多有真本事的算命師,都可以根據某項特征來反推出忘了時辰的八字。

有的是根據問命人家裏有幾個兄弟姐妹,有的是問有否生兒育女,有關家中六親的信息都钜細靡遺的反映在八字的各宮裏麵了,兩下稍一對照,就可矯正八字中模棱兩可的地方。

這瘋子的反推法別具一格,是根據人的麵相來確定的,與八字互相對照印證,來客隻須報上八字,不用開口不用詢問,便百無一失的道出一生的榮辱貴賤。這門絕學若是被任何一個命師得到,都足以威鎮一方,美似半仙了。

而此時朝歌吃驚的卻都不是這些,他觀到本是瘋瘋癲癲的此人,一經批起八字便立時思維清晰、精準無比。

由此可以看出一定是對八字的研究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乃至於稍一提起便自動的運轉起來。

更從中斷定,他要找的這個人重要至極,也許他一身驚人的八字造詣都是為了腦中的那一個八字而來。

梁庫小眼睛轉來轉去,已經從剛才被鎮傻的狀態中恢複了過來,正猜測這老瘋子是不是瞎蒙的,他想起來當年被牧大師騙慘的一幕,那時候對牧大師的欽佩,是要遠遠超過現在的。想來想去,都想著如何才能知道這老瘋子到底還有多少本事。

瘋子卻大叫了聲:“啊!不得了!不得了!”

沒等梁庫反應過來,瘋子已經竄到身邊,兩手緊緊抓住梁庫雙肩:“你親戚裏有個老東西,可是個大大厲害的人,要是他還活著,一定能幫我找到我要找的人!”

梁庫一把把瘋子推開:“你才老東西呢!怎麽說話呢?告訴你,你算錯了,我們家滿打滿算十輩裏也沒有一個比我出息的!”

轉又一想,他不會是說我懂得一手風水神術的外公吧?如果說的真是我外公,那這老瘋子可真算的神準神準的了。

於是問道:“那你再算算,我的這個大大厲害的親戚應該怎麽稱呼?”

瘋子掰起了手指,認真推道:“你跟你媽叫媽,你媽跟他叫爸,那你應該叫他……叫他你媽的爸爸!”

梁庫差點一口血吐到瘋子的臉上:“你們家才這麽叫呢!那叫外公,外公!”

此時的朝歌並沒心思看兩人無聊,仔細想著如何能幫著找到那個重要的人,也許對自己也是個意外幫助。

梁庫大大訓斥了瘋子一頓後,心裏也暗暗佩服起這個老瘋子,連外公的奇異都算出來了,看來並不是蒙的。單隻論這手本事,全省城的算命先生綁一塊,也比不上這位瘋爺的一個腳趾頭。

想到這靈光一閃,鬼笑著竄到朝歌身邊:“看這位瘋爺的確是有兩下子!不如把你的生日也告訴他,看他怎麽說。嘿嘿,你可是五百年才出一個的神易接班人哪!”

對於能不能成為神易,朝歌並不放在心上,一直不甘於命運羈絆的個性才讓他踏上了術界之路。

但沒想到的是,本就感覺被冥冥牽引的宿命,現在一看更好像步步都在設計之中。

聽梁庫這樣一說,心中不免有動。

左右思量,此人雖然身懷不可思議的奇術,但舉止瘋癲,應該不至於有什麽陰險用心,便把自己的八字說了出來。

不料瘋子剛掐指一算,立時跳了起來,大叫:“頭痛!頭痛!”話音剛落,人便沒了蹤影。

任由梁庫怎樣喊,都再沒出現。

朝歌暗想:也許就像那塊巨大的祖墳地一樣,自己命造的本身,就是一個被精心設好了的局。

即便是最高的推命師,恐怕也是束手無策。

梁庫卻不這麽想,說不定朝歌就是他要找的人,頭痛就是證明。

但頭痛究竟能證明什麽呢?

望著喊著頭痛消失的瘋子,梁庫忽然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梁庫想出來的主意是利用瘋子的推命術,再結合牧大師那群算命先生故弄玄虛的手段,非把瘋子在整個省城的算命界迅速竄紅不可。要真是出了名,你不找人人找你,也就說不定瘋子要找的人會自動送上門來了。

朝歌覺得有個不妥處:“有一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瘋子要找的人是他的仇家又該怎麽辦?”

這倒是梁庫從沒想過的,斜眼看了看瘋子,心想,看這位爺窮酸落魄、瘋瘋癲癲的,真沒準是被仇家給搞的,如果真是把躲都來不及的大仇家給招來了,那不是幫倒忙了嗎?

可如果再翻過來想,一個躲避仇家的人沒道理天天滿世界的去找仇家呀。

再者說了,這瘋子邪門得很,連朝歌都拿他沒辦法,他當別人的仇家還差不多,誰又當得起他老人家的仇家?

但再換一個角度來想,就算有個倒楣的弱勢仇家不小心招惹了這位瘋爺,結果被追找,那躲還來不及呢,瘋子一出名、一露臉,倒楣仇家逃的準比火箭還快。

一口氣換了三個想法,如果再這樣順著推導下去,梁庫恐怕也要瘋了,嚷道:“不管了、不管了!要是這個辦法不成,可真不知道還有什麽法子了!”

朝歌卻道:“這個辦法倒不是不可以用,隻是需要完善些。”

看著頗有了肯定的朝歌,梁庫知道他準是有了想法了,哭笑著求道:“老大,你有想法了就早說,害得我剛才死了一地的腦細胞!”

朝歌嘴角微微一翹,隨又皺起眉:“這辦法也沒什麽,就隻是在你這個想法上稍做了些改善,都是藉助那幾位熟悉本城的算命先生,不同的是不讓瘋子出現,有人來算命隻管報上八字,前麵的人稍加敷衍,等躲在後麵的瘋子批得差不多了再由人把結果傳到前麵掌案的人。

“這樣一來既可利用瘋子的神算打出名氣,又避免了因他的露頭而帶來的諸多反麵因素。隻是……”

說的好好的,朝歌忽然停住了。

梁庫正聽的頭頭是道,心中佩服朝歌的心思縝密,卻不知道又遇到了什麽難處,急問:“隻是怎樣?”

朝歌接著道:“隻是這出雙簧,還需要一位充當瘋子前台替身的掌案。”

梁庫還以為什麽難題,這年頭有真本事的人難找,隨便抓幾個充數裝門麵的還不一大堆?把胸脯一拍:“這事容易,就交給我辦好了。隨便從那群先生裏抓一個,準保個騙死人不償命,更何況背後還藏著有真本事的瘋爺呢!”

朝歌搖頭:“不行,他們在這個城裏太被人熟悉了。既然要想打出名氣,這位台前掌案一定要是個生麵孔,而且至少懂一些命相知識,否則就算瘋子算出了結果,他也不知道怎樣解釋給看命人。”

適合這樣的人選的確有點難找,梁庫想來想去想不出,轉眼看到也正沉思的朝歌計上心來,又現出了一臉壞笑:“有個人選最合適不過了。”

朝歌抬起頭,不知道這回梁庫又有了什麽奇思妙想。

梁庫笑得更壞了:“這個人不但是生麵孔,而且是又生又冷;不但懂得命相知識,而且還自創人麵風水。這個人選非你莫屬啊,老大!”

朝歌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被自己圈在了裏麵,左右一想,還真是沒比自己更合適的人選了。

隻是平時素來不喜歡人聲吵鬧的他,一想到每天都要坐在那裏,像當街一坐的心理醫生一樣接待千奇百怪各色人等,頭第一次有點大了起來。

不過事到如今,也隻有硬著頭皮上了。

梁庫為自己這個極富創意的奇思妙想美得手舞足蹈,這樣一位帶著西洋氣質的冷峻大帥哥給人算命,而且有瘋子坐鎮的那種近乎百發百中的神算術,不知道會在省城的大街小巷引起怎樣的轟動?

一邊不知所以然的瘋子呆呆的看著兩人,有人笑他就笑,有人皺眉他就皺。反正在他瘋爺的獨特思維視線裏,不管這兩個年輕人有多傻有多瘋,隻要答應幫他找人,那就什麽事都好商量。

策略敲定就等著實施了,回去的路上,梁庫還在眉飛色舞的幻想著朝歌會引起怎樣的轟動。

有時候他也很奇怪,不清楚為什麽朝歌風光比他自己出名還興奮。

朝歌卻沒忘了及時給這個天生不知愁的兄弟降降溫:“不要高興的太早,這還隻是個設想,一切以找人為主要目的。”

其實此刻的朝歌很清楚,這辦法實在是個沒辦法的辦法,且不說這要找的人是否就在省城裏,即便就在這座城市裏,又怎麽肯定他一定來算命呢?

唯一寄托的希望就是人對自己命運的關注,無論困苦也好還是春風得意也罷,十有八九都對自己的未來存在著一絲極欲得知的幻想。

命運的滾滾洪輪之下,連朝歌這樣的人也無法超然。

無論朝歌提出什麽,牧大師都是一百二十個讚成的。

朝歌一講完他的想法,牧大師二話沒說,就領著去找還在觀音寺牆根底下朝九晚五的那群老哥們去了。

朝歌並沒完全說出真相,隻是告訴牧大師他們,自己在幫一位長輩找一個隻記得生辰八字的人,所以要他們幫忙把自己的名氣打出來,也好更多的搜集八字訊息。

至於哪位長輩沒敢確切說出,此刻他正按照原計畫時刻隱身在朝歌左右,為了便於稱呼,朝歌仔細問過瘋子的姓氏,鬧得瘋子又拍腦袋、挖鼻孔的想了好一陣,自然沒有結果。

梁庫就給他取了個名:長風子。

乍聽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實際上念白了就是:常瘋子。

又事先反覆叮囑,不可以亂走,不可以不打招呼就消失,一聽到叫:常瘋子,馬上就要靠近過來,如果八字報給你,就要以最快速度把結果告訴朝歌,但不可以露麵,你一露麵,要找的人可要飛了。

瘋子一聽說要找的人飛了,立刻急得四處蹦高往天上看,可見此人的重要性已經非比尋常的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

幾位先生聽完後,麵麵相覷各自打起了算盤,如果按照這個計畫,眾人就要大力幫牧大師這位酷哥兒子捧出名氣。

雖然礙於老哥們牧大師的情麵不好回絕,而且就算看在梁庫給的豐厚報酬的麵子上也不能回絕,但關鍵的是這裏有個不好說出的私人內因。

因為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麵前這位氣質獨特的年輕人哪裏有算命騙人的本事,如果全力捧這樣一個不懂本行專業技巧的人,搞不好就會被同行恥笑揭穿,到時候名氣越大,出醜也越大,那可是把自己的飯碗給徹底砸了。

還有就是那位至今還給他們留有深深印象的怪胎小子梁庫,誰敢保證那小子背地裏沒有陰著什麽事。

找人看尋人啟示的多了,這種找法還是第一次,鬼才相信他們說的是真話。

幾位先生低頭的低頭,望空的望空,他們考慮的倒不是幫還是不幫,而是如何在幫的情況下把自己的損失減到最小。

梁庫早看出這幫家夥的錢腦袋、銀腸子,有心讓朝歌給他們露上一手,見一個出了廟門的年輕白領女子正拿眼睛往這邊瞟,一定是心裏有什麽解不開的事,剛上完香尋思著找位先生給做做心理輔導。

於是高聲招呼:“免費算命,算不準倒找錢呐!”

女子一聽正應了心,稍遲疑了下便向這邊走來。

時下算命預測頗為風行,白領階層的介入已不足為奇,尤其是女性,雖半信半疑的卻樂此不疲,常常算了東家算西家。

算的好了,美滋滋的喜形於色,算的差了,外表一副無所謂的淡然,心裏卻七上八下的自我安慰:這東西一定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