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章:家變

睡不醒!

話剛落地,一片釋然中,梁庫咧開大嘴笑了:“哈哈,我還以為是哪路高人呢,原來是我的老相好呀!”

這回輪到小矮個子糊塗了,老相好?

難道大哥跟這位鬼哥有一腿?

但轉又一想,今天真他媽見鬼了,怎麽連這也敢想。

不知如何應答,隻還不停的磕頭,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說些什麽了:“大仙高人、大仙高人!”

朝歌仍有不明,這個賭棍睡不醒又如何成了校長?

再三過問之下,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來自打校長不行後,就由睡不醒化整為零的組織起殘餘勢力來,雖然規模無法跟以前相比,但也算是九鹿縣的地方一霸。

之所以“睡不醒”被改稱為校長,那是因為自古在九鹿縣流氓史上,所有成就沒一個能超過校長的。

校長真可謂成了這裏空前絕後的流氓聖主,校長一詞幾乎成了這個地區道上混的一個神,一個榮譽級別。

睡不醒聯絡殘餘,有懂事的兄弟自然用校長尊稱來大拍馬屁,早有此意的睡不醒,也就假模假樣的半推半就了。

聽完所講,梁庫仰天一歎頗為感慨道:“真是江湖代有好漢出啊!”

隨又鬼笑著對朝歌道:“本來覺得就那幾個小騙子也就算了,沒成想搞得這麽集團規模化,更讓我受不了的是,他們的頭子是誰不好,偏偏是那個睡不醒,嘿嘿,那我們哥倆可一定要去拜訪拜訪這位老相好了!”

地上磕頭的小矮個子聽言一頓,心裏澄明:看來不是自己想法見鬼,的確是他們有那麽一腿!

睡不醒自從跟朝歌鬥賭慘敗後就戒賭了,但卻有個癖好,喜歡看人賭,而且喜歡聽眾人聚賭時發出的各種聲音,這樣他才能睡得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初在賭場落下的毛病。

後來手下有好事的就建議睡不醒,在自家的小洋樓裏辦個賭技培訓班,一是讓大哥的絕學得以有個傳人,二是也讓他們這群做小弟的長長見識。這樣一來,大家就更順理成章的稱睡不醒為校長了。

朝歌和梁庫來到睡不醒所在的仿歐建築三層小洋房外,然後警告帶路而來的小矮個子,如果再混黑道絕不輕饒!

小矮個子此時已經把兩人看作邪神聖主一般,哪敢說半個不字,頭也不敢抬的屁滾尿流而去。

要說這睡不醒的黑道功夫不如當初的校長,可擺譜的場麵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說這眼前獨門大院的三層小洋房,搞得就跟軍區司令部差不多。一身似軍非警的保安筆直護立在院口旁的一個立墩上,擋住門口的是一個鋁合金自動升降橫欄,稍有路人向裏瞥上一眉半眼,立時招來保安大漢的一頓惡聲惡氣。

此時洋樓大廳內吆五喝六的賭聲正旺,匯聚的全是一群知名地痞賭棍,還有渾身肌肉的保鏢。

望著熱鬧的洋樓小院,梁庫奇趣難熬,剛才緊跟朝歌身後,已經把隱身術的方位步法好好實習了一次,雖然步法會因人而異,但基本的卦位理數卻是相通的。

於是想要用剛學到的隱身術,在那個看起來很可惡的看門保安身上試用試用,先是求朝歌摸清對方的麵相,然後再教他具體口訣。

梁庫這種玩法,朝歌本沒耐心陪下去的,但既然不能使用術力,現在也隻能用這種辦法了。

等口訣背熟後,梁庫開始行動。

先是隱身走到控製室把自動護欄升了起來,搞得保安莫名其妙,然後幹脆把總電閘給關了,這下惹來的是全層樓打牌頭領們的齊聲臭罵。

這下惡漢保安就更覺得奇怪了。

此時梁庫的步伐已經越發熟練起來,而且隻針對保安一人,行使起來容易得多。開始抽冷子發出幾聲怪笑,然後忽然現身,默默的向兩眼發直正呆望著他的保安走來。

已經臉色發青的保安,此時的反應開始遲鈍了。

梁庫陰著臉走上前冷森森的問:“小弟,跟你打聽個路。”

保安稀裏糊塗的應承了一聲。

梁庫陰惻惻的緩緩道:“九鹿縣火葬場怎麽走?”

聽到“火葬場”,保安心腦裏便嗡的一聲,已然寒颼颼、毛骨骨的一片空白了,再當眼睜睜看著轉身而去,陰魂般的梁庫在麵前忽然消失了的時候,眼睛一翻,便生生的被嚇得暈死了過去。

於是如魚得水的梁庫故伎重施,先是把正對廳門的玩家嚇住,然後又把電閘忽斷忽開,搞得燈光忽滅忽暗,如同鬼域。

那最先發現梁庫鬼影的玩家,僵著手捅捅身邊的人一起向外看,於是他們一同看到了陰影下飄忽不定的朝歌。

發現的人越來越多,詭異氣氛越來越濃,雖說混黑道的大多抱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混世心態,但做的虧心事多了,一經詭異臨頭,不免心下發慌。

正當他們都麵驚心跳的時候,梁庫把電閘徹底拉下,整棟小洋樓瞬間全黑了下來,梁庫更裝出超出剛才十倍的淒厲哭聲,這下廳內眾人開始亂了起來。

忽然一個白皮慘臉的家夥竄到前來,尖聲喊:“別怕!我白眼狼最不信邪了!”

眼看要懼散的眾混混又都靜了下來。

朝歌心下一動,附在梁庫耳朵邊耳語了幾句。

梁庫就又半男不女的淒道:“白眼狼你老婆去年橫死,她要向你這個畜生來索命了。還我命來……”

那白眼狼聽完,傻愣愣的不動了,隻聽到咕咚一聲,口吐白沫被嚇死在地上。

原來朝歌從人麵風水上看出,此人麵相寡恩薄義,再有老婆剛剛橫死的凶紋,就讓梁庫爆爆他的家底,隻是想鎮一鎮他,沒想到被梁庫上下聯想地胡嘴一說,竟然給歪打正著的蒙對了。

而那個叫白眼狼的家夥確實在外麵花天酒地,回家就對老婆連打帶罵。老婆年紀輕輕又不敢離婚,怕地痞白眼狼找到娘家去鬧,於是就含著一腔的怨恨在自家臥房上吊了,據說那女人是肚裏懷著孩子死去的。

大概是心理作用,從那以後房子裏總是出現繩子索套的怪聲音。

漢子就強迫自己不相信,但越是這樣,心理的逆反壓力就越大,現在被梁庫抖出來,終於到了崩潰邊緣。

最不信邪的一個倒了,其他人也就四散奔逃了。

等人都跑光了,梁庫又把電閘打開了,偌大的小院裏***通明,大廳上賭局狼籍卻奇怪的沒有一個人,看起來才是真正的詭異。

睡不醒因為沒了賭局的吵鬧聲,漸漸轉醒過來,推開窗向外望了一眼,奇怪保安不知哪裏去了,整棟小院***通明的就是沒有人聲,於是走下樓來。

當他奇怪的走了一圈,忽然發現了背後的朝歌和梁庫的時候,跟那小矮個子異曲同工的是,順著褲腿,尿水靜悄悄的流了出來。

自從大鬧九鹿縣那一戰後,朝歌的引雷術幾乎被這幫人傳神了,再加上校長被封了局後變得癡癡呆呆的,想來也是朝歌這群人所為,現在又忽然的出現,睡不醒能不把他們兩人當神仙嘛?

梁庫過去在睡不醒的腦袋上胡摸了幾把,說:“還記得那個忽然變成白癡的校長嗎?我已經在你腦袋裏下了一個遙控雙倍癡呆局,你要以後再做壞事,就讓你變得比校長還癡呆!”

睡不醒自然連連點頭,這一番連驚帶嚇的,恐怕就算不癡呆,也變得神經了。

據說從這以後,睡不醒真的退出了九鹿縣黑道江湖,而這種種神奇被越傳越神,從此以後,這裏的黑道就再也沒大規模的興起過。

一切辦完,天已夜半。兩人找了家夜店狂吃一頓後安歇無話。

第二天梁庫租了輛跑長途的豪華轎車,載著兩人直向家鄉省城奔去。一路上每過之地,梁庫都要買上三份當地的土特產,一份老媽,一份阿紅,還有一份是牧大師的。不消兩天,後備箱內已經塞得滿滿當當了。

離家越來越近,梁庫開始不厭其煩的幻想起回家見麵那一刻的如何激動。

朝歌則眼神飄渺不定的遊離在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上。

這半年多來的經曆讓他改變了許多,在與五行族和六甲旬的朝夕相處中,讓他從沒有過的感覺到人情冷暖。

尤其是姐妹花小輕隱約而執著的情義,更一度讓他難以自持。他還無法分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因為自他懂事起就已經開始壓抑封閉自己了。

在人情間漸漸感覺到溫度的同時,宿命的無奈和殘酷,也深深的震撼著朝歌。最初隻是想挑戰宿命的想法已經不那麽簡單,揭開全局,把握命運,已經是一種責任、一個使命,也是對悲慘的五行、六甲兩族人的一份慰寄。

歸心似箭,日夜兼程。

終於在第四天的清晨進入到了家鄉省城境界。

在一個小山岡處,梁庫讓司機停了車,推開車門立於岡頭,貪婪的深深吸了幾口久別了的家鄉空氣,然後對著遠方仍沉寂在黎明中的省城大叫道:“老媽,兒子梁庫回來了!”

梁庫先把朝歌送回家後,自己背著大包小裹、捏手捏腳的上樓回家了。激動了一路的見麵驚喜,此刻已經快到了臨界點。

可等梁庫滿懷澎湃的摸到家前時,卻忽然發現一把破鎖當在門上。

梁庫就奇怪,老媽平時很少外出的,即便後來身體恢複得很好了,也不常出去,今天這是怎麽了?

他又去隔壁請的那位市長保母房間,結果除了同樣一把破鎖看家外,更多了些老灰蛛網的,顯然好久沒住人了。

這讓梁庫很是奇怪,臨走前是說好了的要等他出門回來,報酬已經付了大半的,怎麽好像我前腳去你後腳走啊?

梁庫滿腦袋漿糊,決定再去自己的那個大網吧瞧瞧,沒準阿紅已經把老媽接到更好的地方去住了。

因為他臨走時也是托過阿紅照顧老媽的。

可一到了那個熟悉得已經不能再熟悉的街口網吧時,就發現了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往日熱鬧非凡得全省城都排上號的大網吧,此時竟然已經倒閉,滿處陳灰,大門緊鎖,就像是一座廢棄的倉庫,擦窗勉強往裏看,空****的隻剩下了些破桌爛椅。

相反同街不遠處的一個二層樓,開了一個更大網吧,紅火異常。這時遠遠觀望中,一個五短肚圓的中年人嗬斥著網吧服務員出現在門中,梁庫一眼認出那不是劉蛤蟆嗎?這家夥怎麽在這又開了間網吧?

滿臉狐疑中,不知道這大半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又轉回家,看見街坊鄰居就打聽看見老媽沒。結果不知道為什麽,每個認識他的人見了他都跟躲瘟疫似的躲他。就算梁庫當初最窮的時候,頂多被這幫子勢利眼瞧不起,但還不至於這樣啊。

一個六十多歲曾當過街道主任的街坊大娘好心,見到梁庫劈頭就喝:“你這孩子瘋到哪裏去了,這大半年的可苦了你媽了!”

梁庫想再細問,大娘不容分說:“快去菜市場吧,你媽大概在那呢!”

家裏鎖門,網吧倒閉,保母不見,人見人避,現在老媽又在菜市場,看街坊大娘的神情明顯不太正常。

是有點反常,反常的都有點怪異了。

梁庫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拐彎抹角的奔菜市場去。

現在上午九、十點鍾,早市早過了,除了幾個大攤位的菜商還在外,剩下的就是清潔人員開始清除扔得到處都是的爛菜葉子。

梁庫走進人流已稀的菜市場,眼睛四下掃了兩圈也沒看到老媽,邊往裏走邊注意看各個角落。

不覺間經過一個被清潔工準備清走的爛菜堆,正要走過,忽然一個熟悉的孱弱身影在梁庫眼角一閃而過。

梁庫停住步回過身,於是他就看到了一位漸近老年的孱弱婦女,正費力的低著腰,把垃圾堆裏還有些青色的爛菜葉仔細的一根根揀出來,放進手挽的一個小竹筐裏。

這太熟悉了,梁庫記得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曾領過他在這裏以揀菜度日。

“媽!”

梁庫心喉刺熱,一把從孱弱婦女的手中搶過爛菜。

孱弱婦女一時反應不過,迷茫的看著麵前兩眼已經充起血絲的小夥子,當她真的發現這是自己兒子的時候,老媽笑了,隨又喜極而泣,死死抓住梁庫的手,想說什麽,卻哽咽的半字都吐不出。

梁庫瞪紅著淚眼:“媽,這到底是怎麽了?”

老媽抹了把喜淚終於可以說話了:“我還要問你呐,說是就走幾天,可一去就是大半年的,你還知不知道家裏守著個老娘!”

怕老媽承受不了,從彩票暴發到現在一直是瞞著老媽的,而老媽以前就已經過慣了這種窮生活,在她意識裏這是與生俱來的,沒什麽好特別,比起梁庫暗地請保母的那段幸福日子,現在她活的更踏實,所以根本聽不明白梁庫的驚訝。

梁庫忽然回過味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憋著口氣出不來,把爛菜一摔,隨手抽出一大疊百鈔來,對著幾個菜商吼道:“按原價三倍,這裏的菜我全包了,一根根洗幹淨給我送到家去!”

幾個商販一聽真如同天上掉下個超級大餡餅來,本來生意就難做,現在冷不丁的冒出這樣一位爺來,能不狂喜嗎!

隻是還有些不信,等仔細瞧出那錢的厚度和梁庫的激憤衝動後,便一齊夾筐拎簍的百米衝刺過來。

老媽卻一巴掌打在梁庫的手上,把兒子拽到一邊,嚴問:“這麽多錢,從哪來的?”

梁庫就發誓:“我一不偷,二不搶,也不是騙的,媽你就放心吧,這錢是兒子憑兩手賺來的!”

不管怎麽說,這的確是梁庫憑雙手賺來的,不但是梁庫賺來的,也是梁家祖祖輩輩賺來的,隻不過都存給了梁庫。

此刻在梁庫的心裏,這才是天經地義的。

老媽盯著梁庫的雙眼看,知道兒子沒說謊後才舒了口氣:“有錢了也不能這樣狗仗仗,再者說了,咱家從祖上就一路窮過來的,這錢娘看著就不踏實。”

說著又把地上的爛菜一棵一棵的揀起來,梁庫不敢扭著老媽,乖乖的把錢收起來,扶著老媽往回走。

隻是幾個小販被涼在一邊,心有不甘的一同目視著這對母子一步步的消失在菜市口。

梁庫試探著問:“媽,咱家住得好好的那個鄰居哪去了?”

梁庫指的當然是保母。

老媽:“也可能是咱們壞了人家的運氣,你走後不久,鄰居那個阿姨啊,不是病就是災的。”

說著就歎了口氣:“哎!都說遠親不如近鄰,那可真是個好人呐!”

梁庫心裏嘀咕:能不好嘛!那可是你兒子花大價錢請來的。

老媽好像若有所思:“說也奇怪,不光是那個阿姨,那陣子凡是跟我們家沾點邊的都開始不是出這事就是出那事,倒楣又不順的,我就想啊,是不是咱家的楣氣把周圍好好的人都給影響了?”

梁庫老媽雖然窮的幾乎隻剩下了母子兩條命,但凡事卻常常替人想,說到這就一臉的擔憂。

聽到這,梁庫才明白怎麽每個人都像躲瘟疫一樣躲他,他就更加奇怪了,好好的都已經轉了大運了,怎麽又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