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章:最後一天(五)

以地胎精穴為中心,周圍分布著八個卦位。

它們是正南離火卦,西南坤土卦,正西兌金卦,西北幹金卦,正北坎水卦,東北艮土卦,正東震木卦,東南巽木卦。

對著牧家村方向最近的隻有四個,一個是正北坎水位,一是東北艮土位,一是西北幹金位,一個是正東震木位。

背道從其他那四個卦位繞進去,雖然可以出其不意,但因為村子四周已經被土族人設陣封鎖,而且土族人在地胎周圍以逸待勞,這樣費力費時就得不償失了。所以突進的方向隻有前四個。

破陣計畫如下:利用朝歌和梁庫的天合命局作核心陣,老賭頭雖然身無術力,但卻記得火土兩族的掌訣,如果朝歌昏厥,可以由老賭頭喚醒。

就這樣,三人又像九鹿縣一戰時,並肩站在了一起。

因為所剩的幹坎艮震四個卦位中,隻有震木之位可以生火,對方多半推斷以火行術為主的朝歌必從東方的震木之位推入。

而且因為木克土,震木卦位最是土族人防守弱點,所以估計土族人一定會在這個方位上重點把守。

為了出奇製勝,朝歌將從絕對意想不到的坎水位推進。

雖然坎位之水正克朝歌之火,但先由黑漢帶領水族人打頭陣,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力爭用最短時間在坎水位撕開一道口子,為朝歌三人鋪平道路,這樣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按時到達精穴。

這個時間不可以早,早了你會被土族人圍攻,時間也不可以晚了,晚了可能就會錯過時機。

而巳過交午之時最為恰當。

同時也估計到術力最強的土守形,一定守在地胎精穴最後一關,所以要術力最強的婉姨,在六甲旬的申酉合金局的護持下,帶領她的金族人在幹金卦位配合前進,一旦與朝歌會合,就可以一起與守在那裏的土守形做最後決戰。

但這樣一來,讓負責從震木險位攻入的兩族人負擔艱巨。

他們必須麵對很可能是土家最強悍的高手在此布控,估計是僅次於土守形的土守仁在此督陣。

針對此種情況,先由六甲旬的亥子醜匯成一個北方時水局,再配合甲乙木,水木相生來克土。

再幾乎把剩下的各族高手都調到這一位來,老夫少妻的戊土癸水充當著主導人物。在漏洞加大時,可以互補來幹擾對方的攻擊,這也是對小醜等孩子的保護。

東北方向的艮土卦位上,由對地勢地形有超常能力的胖瘦二人負責。他們帶領一部分人,製作了許多硬木樁,他們要在六甲旬寅卯辰匯成的東方木局對土族的壓製下,迅速把木樁釘在前進方向的艮卦土位上,從而破了全局的土家本氣。

而丙丁火的姐妹花帶領自己的族人,在與穿過地胎子午中軸線對麵的一個小坡上,負責抑製全局火時。

因為在開戰鬥局的時候,正是生旺土行族的時辰巳火當位,控製了巳火時局,也就斷了生旺土行的母根。

這是全部排陣中唯一的一個守局,不能不考慮到土族人的攻擊,所以阿光會帶領他的木行族守在這裏,可以利用自己的泄導神功結合木行族的克土之術,來減弱土族人可能發生的攻擊。

鬥局就要開始了,因為萬陣齊布,完全打亂了周圍的風水地氣,導致了大麵積的生態紊亂。

秋草中的蝗蟲**著,成片的亂飛在空中,而樹上的鳥不時的像陀螺一樣紛紛墜落,大地中隱隱的彌漫著一層淡黃色的慘霧,太陽失了深秋的清澈,而變得有些渾濁濃重。

就在上午辰時剛過,正交巳時的時候,姐妹花帶領她們的族人一同起了控時掌局,最後一戰開始了。

最先衝入的是震卦位,但說什麽也沒想到的是,當戊癸夫婦率眾衝入東方震位的時候,土守形出現在了第一陣容上。

所有人都驚詫了,雖然這克製土行族的震卦位是他們防守的重中之重,但土守形的過早出現,還是大大出了意料之外的。

這又意味著什麽呢?

難道土族人就不怕地胎的防守空虛了嗎?

是土族人的孤注一擲,還是另有原由?

兩族人已經無從得知,而且大戰一開,所有計畫已經無法改變了。

戊癸夫婦已經感覺出了嚴重性,土守形的出現,就意味著本就凶險的震卦位,現在更加凶險無比了。

這裏一定事先布滿了毒辣殺陣,雖然地勢上己方占優,但有陰險狡詐的土守形率領一眾土族高手背後控局施術,每踏錯一步,自己的人都有生命危險。

於是戊癸夫婦先令眾人止步,把小醜、乙木等年紀小的匯聚中間,再由幾個術力稍強的族人跟在自己夫婦身後打頭陣。

看著忽然變得就像一家之長不再嬌柔的柔妹,平哥心口一熱,愛憐中說不出的隱隱作痛。

緊張的氣氛中,那隻老黑狗不安的有點躁動。小醜開始害怕起來,他牽著乙木小姑娘的那隻小手,劇烈的抖動著。

乙木小姑娘問小醜怕不怕,小醜說不怕!

看著小醜怯怯的樣子,乙木小姑娘就說:“其實我也有點怕,可我知道有個法子讓你不怕。我們在怕的時候會唱歌,你會唱什麽歌呀?”

小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來,乙木小姑娘就教給小醜唱童謠。乙木小姑娘唱一句,小醜就學一句。

伴著姐弟顫抖的童聲童謠,戊癸夫婦率眾破陣了。

就在戊癸夫婦開始破陣的時候,艮卦位上的胖子、瘦子也開始出動了。

每兩人一組,扛著一根粗大的圓木楔子和大鐵錘往艮卦位衝去。出人意料的是,一直到所有人衝到預定的位置開始往地中釘入木楔的時候,都沒發現任何暗設的陣局,和土族人的影子。

胖子既興奮又擔心道:“他媽媽姐姐妹妹地,土族人是都死光了,還是我們跑得太快?”

老殷皺眉道:“沒那麽簡單,土族人個個都是人精。”

兩人邊說邊用力的往地中釘著巨大木楔,每一釘都好像在跟時間搶奪時間,恨不得一錘就把所有木楔連頭沒根的釘入地底。

終於他們擔心的事發生了,就在兩族人拚盡全力把大部分木楔釘入一半的時候,土族人出現了。

奇怪的是,土族人並沒掐起掌訣對釘木楔的子午族人進攻,而是推出許多個淋了油的、用雜草捆成的圓球,然後順坡用力把所有的草球滾向了正在釘樁的子午所有人。

胖瘦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實在搞不懂陰險的土族人要做什麽。

可當他們明白的時候卻晚了。

就在草球快滾到那些被釘入半截的木楔的時候,土族人把點燃的火把扔了過來,頓時草球連著木楔火光一片。

胖瘦子午立時明白了,土族人是利用火球,把用來破散土氣的木楔燒掉,這樣一來,木燒火旺,火再生土。

不但土行不受克製,反而越加旺盛了。子午的木楔不但沒能起作用,相反卻因為燃燒通關助了土。

正在二人束手無策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土族人中轉了出來,胖瘦二人一眼望去,那不是別人,正是土家的二號人物:土守仁。

乾卦位的金族婉姨幾乎是與艮卦位同時出動的。

因為考慮到土族人曾盜用了火行族的掌訣,有可能用火行來封鎖控製幹金卦位,但因為他們命局的局限不能直接習練,而最有可能的是他們利用火土調用的詭異山術。

但就算是土族人用這種火土調用法來應對乾卦位的衝擊,卻更是婉姨所期望的。

因為火土兩術的調用,不管如何變換,其基調都離不開火土互生,但隻要土族人用這火土相生的術力來與金族對抗,那便無慮了,因為火土相生,土又生金,無論如何都是金行族占優勢了。

結果,實際的情況隻言中了一半,陰險的土族人確實用了火土對調的詭術,但並未與婉姨帶領的金行族人直接對陣,而是用了老鼠。

就在婉姨帶人衝入乾位的中心地帶時,他們發現自己正被一眼望不到邊、黑壓壓的老鼠包圍起來。

土族人竟像是早有準備,在極短的時間內,催來如此多的田鼠,利用大片田鼠運出的水氣,**婉姨和乾卦位的五行金氣。

婉姨很快發現,她們遭遇到了最難纏的鬥局,雖沒有各族那樣慘烈,卻像是置身鼠海,被慢慢的吞噬著。

土家真是陰損至極,竟然利用這個局,把本來最具強手的婉姨困在這裏,隻要婉姨眾人稍一催動金形術力,就被鼠水之氣源源泄出。

真沒想到,朝歌、婉姨等人精心設計的破陣計畫,剛一上來就麵臨了嚴重危機。

現在除了坎水位上的水族一眾還算正常,正在與那裏防守的土家進行著拆陣與破陣的驚險對鬥。

可一旦震卦上的老夫少妻和艮卦位上的胖瘦子午頂不住,土族人就會騰出人手增援坎卦位,到時水族人恐怕就無一生還了。

所幸掌控時辰總局的姐妹花一方,似乎還是風平浪靜,否則時局一鬆,火時旺土,所有進攻卦位上的兩族人,處境恐怕就更加艱險了。但他們卻不知道的是,自從姐妹花剛一起局,一眾土家高手就已經暗暗向她們撲來了。

艮卦位上,看著微笑出現的土守仁,胖子尖笑道:“你***,我還以為這世界上沒有比老殷更陰險的了,現在我才發現,你土守仁簡直就是陰損毒辣的祖宗!”

土守仁則笑著:“客氣客氣,過獎過獎。我這人總喜歡對每個人笑,總喜歡比普通人多想那麽一兩件事,所以就總被人誤會。嗬嗬,很高興今天兩位老哥多少還能理解些守仁的難處。”

胖子尖笑得更厲害了:“嘿嘿,我胖子打從娘胎出來活了四十多年,今天還真是開眼長見識呀!”

說著拍了下站在旁邊的老殷:“來!老哥們,開開眼,見識見識這天下難得一見的,最不要臉的超人。”

老殷點點頭:“嗯,的確很超人!”

土守仁快速閃過一絲不被察覺的陰怒又馬上笑道:“微笑不好嗎?嗬嗬,你們應該知道,常常微笑的人,活的也一定很長。”

聲音落地,土族人跟隨著土守仁同時舉起了掌訣。

釘入地中的半截木楔燃盡最後一個火苗,噗的一下升出一縷青煙。

因為失去了唯一地利優勢,胖瘦子午帶領的寅卯辰人最先遭受了開戰以來的最慘烈一役,在與土族人第一輪的殊死相搏中幾乎無一生還。

土守仁看著被圍在中心,隻剩下苦苦互相支撐站立的胖瘦子午,忽然歎氣的搖了搖頭:“其實我們大家幾百年前還都是一個血脈,有時我也常想,何必這樣自相殘殺?算了算了,隻要你們放棄抵抗,我土族人絕對既往不咎。”

胖子午火嗬著血,笑得幾乎喘不出氣來:“哈哈……哈哈,老殷你看見沒有,這位守仁兄終於良心大發了。”

子水老殷沉著臉道:“嗯,難得一見的大良心!”

胖子午火忽有些怨怪道:“老殷你什麽意思呀?!我怎麽聽著你好像有點不識好人心啊?!”

老殷嘲道:“如果有人想識這好心,我也不攔他。”

胖子有點火了:“媽媽妹妹姐姐的,給臉不要臉,活了這把年紀,你別不識好歹!”

老殷也少有的火了:“你要是想當狗,我老殷就成全你!”

胖子大怒,叫道:“你***,誰怕誰呀!來呀來呀!”

說著便真的向老殷舉起了掌訣。

土族人都很詫異,不知道忽然間發生了什麽。土守仁也想努力看清,麵前的這對老冤家究竟想幹什麽。

胖子的怒吼更加尖利了,不斷的大叫著:“來呀!來呀!來呀……”

老殷毫不退讓的也舉起了掌訣,大吼:“來呀!來呀!來呀……”

兩個老冤家就這樣此起彼伏、越來越快的相替對吼著,土族人就更加迷惑了。可就在這時,當發現這對老冤家拚盡全部命力,運出極煞對衝的子水午火術力相互對擊時,土守仁大叫不好,卻已來不及了。

水火對碰中,頓時一股巨大無比的衝擊波,以胖瘦二人為中心,向四周爆散開去,頃刻間疏忽防守的所有土族人內髒盡碎。

就在土守仁最後一個倒下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也在同時慢慢倒下的胖瘦子午一對老冤家,他發現,他們正含血微笑。

暗中襲來的土族人,終於向守在小坡上的阿光木族人發動攻擊了。

土族人很清楚此戰的重要,因為土坡上那對控製了火行時局的姐妹花,也正在控製著整個對陣局勢,同時他們也清楚得很,阿光率領的正是克製土行的木族人。

所以,除了防守震木卦位的力量外,他們幾乎動用了土族中所有高手,而且更讓阿光木族人處在危險境地的是土族人的火土調用,可以派上用場了。因為火正泄木,當把木族人第一輪防守發出的術力陣泄掉後,土族人趁虛使出殺手了。

任由阿光使出渾身推拿泄導,都無法拯救身邊一個個倒下的木族人。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每倒下一個,都意味著繁衍生息了幾百年的最後一個獨特族群,在一個個的消亡著。

當小小的土坡上隻剩下阿光和姐妹花的時候,土族人被誓死抵抗的每個木族人震驚了,他們稍稍的停住手,不覺中流露出一絲惋惜之色。

阿光笑了笑:“小靈,很奇怪,我自從懂事起就從沒對生命有過太多留戀,可不知道怎麽了,今天我突然有點舍不得。”

小靈也笑道:“一點都不奇怪,那是因為有我呀!”

阿光抬起頭,看了看已經升起的太陽,默默點了點頭:“夠了,足夠了!”說完,阿光低下頭,笑著慢慢把雙手又放回到身體的推導位置上。

他要完成最後一件事情了。他要為身後心愛的人,也是為了在世界上還活著的所有族人,做最後一件事情了。

就像他所說的,在他開始留戀生命的時候,卻偏偏要告別生命了。

這一刻麵對太陽,他最後的笑了,那是和心愛的小靈同時笑的。

年輕的阿光倒下了,帶著無比遺憾和眷戀倒下了。

小靈幾乎見證了阿光倒下的每一刻,看著自己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心愛的人,拚盡全力的最後倒下,她卻因為手控時局而不能幫他一絲術力。

小靈忽然一口血湧出口來,殷紅殷紅的印在雪白的衣襟上。

忽然帶著異常的吼聲,遠處的大地上正拚命奔來一個瘦倔的少年。

他一路跑著一路吼著,他生怕自己吼聲小了一點,跑得慢了一點,便再也看不到裝在小小心髒裏的那對仙子了。

少年撥開緊圍著的土族人群,終於站到了仙子姐姐的身前。他手中那把鋒利的板斧,握得緊緊的,看著同族的土族人,眼中像是噴出了火。

小輕輕輕道:“雷子,聽姐姐的話,回去。我向你保證,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和小靈姐姐都來這裏看你。”

雷子沒動,手握得板斧更緊了。

早有土族人奔去急告了正在督陣的土守形,老邁的土守形抬頭望了望天,久久一會,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

一刹那,太陽的光線在他那溝壑老邁的臉上,折落一地的悲涼。

雷子倒下了。

一切都靜了下來,姐妹花扣著掌訣的手忽然無力的落了下來。此時一隊大雁飛過,幾聲啾啾雁鳴隨風而逝。

小靈、小輕雙雙抬起頭,小輕道:“姐姐,大雁南歸了。”

小靈點點頭:“是呀,我們也該回家了!回家了。”

一陣風,一陣秋風,一陣帶血的秋風吹起,把姐妹花的長發緩緩飄浮。

她們本不像是屬於這個塵世的,卻真真實實立在那裏,好像在對塵世上的所有眷戀做最後道別。

再一次秋風飄發的時候,這對含血仙子雙雙的舉了掌訣。

戊癸夫婦率眾的震卦位上,局勢越來越凶險了。

術力鬥局的特點是,全靠打亂所在地點的風水布局,利用交錯亂序的風水格力來殺傷誤入之人。

而破解的人就必須事先明白整個地勢布局的原來構造,再想辦法試探出現在已經被改變了的秩序,從而利用本身術力進行拆解。

通常破陣入局的第一步非常重要,如果踏錯了,立刻有殺身之險。如果布局一方被破,布局之人就會因術力反噬而受重創。

彼此間每破一陣,每行一步,雙方都會有人重創身亡。

但因為我處在明,對方在暗,再加上土守形術力的狠辣深厚,眾人每破一局都要付出慘重代價。

與地胎越來越近,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此時此刻兩族人都已抱定必死之心,半步一血,一步一命,慘烈之況,撼天動地。

終於在距離地胎還隻剩下一局的時候,土族人隻剩下了微微喘氣的土守形,而這邊的也隻有傷殘累累的老夫少妻,還有顫顫發抖著的乙木小姑娘和緊緊相依的小醜。

麵對這最後一陣,男人忽然挽住女人的手想要說什麽,卻被女人搶先說了:“平哥,柔妹想求你件事。”

男人深視良久:“好,你說。”

女人:“平時你什麽都讓著我,這一次也不能例外哦。”

男人卻堅定地、從沒有過的搖搖頭,然後又柔聲的說:“柔妹,這輩子我從沒逆過你,但這一次……我先來。”

沒說完,男人的大手已經鬆開了女人,最後深深的看了眼自己這輩子最心愛的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便不回頭的向陣中邁去。

就在男人那一步邁起的時候,女人又說話了。

她忽然又回到了平時那樣,柔柔的、嗲嗲的聲音:“平哥你要記住哦,一定要回來,不然我會去找你的。”

平哥頓了頓,卻還是沒有回頭,隻是幸福的笑了笑,然後真是一去不回的邁入陣中。

就在這一刻,土守形搖了搖頭,並不僅僅是因為男人這一步邁錯了,而是因為他如此輕快的邁入,根本就是想用自己來探出陣心,從而讓他心愛的女人能摸清陣局。

隻是這一步的代價太大了,土守形忽然有點憔悴。

看著倒下再也站不起來的男人,女人忽然笑了,淡淡的樣子像是緊緊係著的一根線,鬆掉了。

女人走了過去,輕輕的把男人的頭枕在了自己的懷裏。男人已經說不出話了,血從嘴裏汩汩的往外流,渾濁的眼睛裏還彌留著一絲深情。

女人用自己的衣襟抹了抹男人的嘴角,還是那樣笑著說:“平哥呀,你可真不小心。柔妹說過的,你不回來,我會找你去的。”

說完又抬起頭,對著已經開始哭泣起來的小醜和乙木笑著說:“阿姨要帶叔叔回家了,你們聽話留在這裏。記得哦,千萬不要學叔叔這個樣子亂動哦!”

接著女人就撕開衣服,把男人緊緊的跟自己捆在一起,然後用她那嬌小的身體把一直嗬護她的、那具重重的男人身軀背起來,微笑著、蹣跚著一步步走向前,仿佛前麵就是他們一直向往的美好家園。

當嬌弱的女人再也無法承載男人的體重而倒下去的時候,土守形也轟然而倒。女人用盡所有命力一擊後,帶著她的男人悄然離去了。

土守形遭受了有生以來最危殆的一次重創,也從來沒有過的覺得自己真的老朽了。

乙木小姑娘忽然停住了哭,摸了一把眼淚,低頭對小醜說:“醜醜害怕嗎?”

小醜忽閃著一雙淚眼搖搖頭。

姐姐笑了,拉起小醜的手:“來,跟姐姐一起唱歌。”

垂危的土守形張開口,老邁的說:“孩子,不要往前走,你們會活下來。”

小醜忽然停了下來,看看土守形,又看看乙木小姑娘說:“小醜不怕,小醜很聽爹的話,死也要死在這裏。”

乙木小姑娘本已忍住的淚,又一下子湧了出來。姐弟倆緊緊的牽住手,帶著那隻忠心耿耿的老黑狗,一邊唱著童謠一邊向土守形走去。

最後一刻,土守形一念悲起,對天慘笑。

這一刻,他忽然像是看到了微笑中的文物販子,還有一閃而過的獨子雷子,於是鬆開掌訣,心甘情願的死在了乙木和小醜的聯局之下。而本來就已經受創的小醜和乙木小姑娘因為施力過大,最後也雙雙閉上了眼睛。

現在正是巳火旺時,姐妹花的殞去,讓水族人付出了不可想像的代價,每個人都似在火煮中煎熬,還要抵擋土行術局的攻擊,前後夾擊艱險萬分。他們此刻的血就像要被煮開了一般,身上皮膚開始由黑變紫。

但為了不讓對方發覺,水族黑漢對著僅剩的幾個人道:“為了能讓命主最快速度進入正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然後就對著群中最小的幾個少年道:“你們回吧,為六甲旬留幾個血脈!”

少年們答:“這樣回去恐怕一輩子都活不好,大叔就當成全我們吧!”

於是黑漢子對天大吼:“朝歌!命主!別忘了,還有許多兩族人在等著你救!”說著忽又笑了笑道:“千萬要忍住呀!別舍不得,我們水族的老少爺們先走一步了!”

說完,所有剩下的水族人一起把手握在一起,凝聚所有的力量向土族人發起最後一擊。

朝歌三人的心在滴血,但他不能動,因為一旦過早泄漏,就會讓土族人警覺,所有付出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當所有水族人都傷亡殆盡的時候,土族人也同時受到了重創,朝歌三人終於出動了。

悲憤中,帶著梁庫和老賭頭的吼聲,朝歌就像一隻烈火中振出雙翅的怒焰鳳凰,裹著巨大的火旋風一路燒來,僅剩的土族人紛紛暴斃而亡。

可就當來到地胎精穴旁的時候,他們說什麽都沒想到,等著他們的,竟是土族人真正的首領,傳言中早已死去的土守望。

一切都明白了。

那次地震,實際上也同時改變了土族人,土守望因此而活了下來。當初文物販子走後,兄弟倆就為了引文物販子出現才裝死。

因為剩下的土族人都在全力圍困婉姨的金族,所以朝歌這一邊得以輕鬆。在這最後一天中,真正的最後鬥局在朝歌與土守望間開始了。

朝歌遇到了從沒有過的考驗,土守望具備的深厚術力比土守形更加可怕。

雖然已經抱著最後一搏信念的朝歌也是術力驚人,並且神奇的,體內每次麵臨超出承載壓力時,就會奇妙的自行泄導。

可狡詐的土守望每每在關鍵時刻,根本不與朝歌直接對抗,而是用術力無情的摧毀著梁庫和老賭頭,朝歌一救便會自傷。

原本的相助,現在卻成了包袱。

此時已經竭盡力窮的他們,任何一個倒下,三個都會倒下再也起不來。

就在這崩潰邊緣,老賭頭看了看自己這三人,忽然慘笑了笑,對朝歌道:“答應我件事。”

朝歌和梁庫費力的扭過頭,看著已經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的老賭頭。

老賭頭:“已經沒時間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要答應我,一會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準顧及我們。等老家夥再向我和梁庫出手的時候,你就給我狠狠的幹這老王八……”說的用力,巨咳中險些倒地。

三人一把相互扶住,梁庫嘿嘿道:“老賭真有你的,等會我給你買下酒菜。”

朝歌知道,這的確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決然中他努力站直了身。

就這樣,幾乎一擊就潰的三個人,相互扶撐的老少三人,艱難而又決絕的再次向土守望走去。

梁庫大聲吼著,老賭頭大聲吼著,就在一路鮮血的噴吐下,向土守望走去。

似血紅日下,四個人同時倒下了。就在巳時剛過正交午時的時候,土守望終於遭受了致命重創。

忽然就在地胎完全成熟的最後一刻,大地發出了一次輕輕的微震,朝歌、老賭頭、梁庫、土守望,同時看到地胎被震開了一個穴口,可看到穴口裏麵正靜靜的安放著一尊與祖墳山中一模一樣的青石函。

四人都掙紮著爬到跟前,艱難地揭開石蓋,於是一隻慘白的手掌骨和一塊殘碧,漸漸展現在四人眼前。

也就在此時,從周圍紛紛墜落的鳥和蝗蟲來看,一個更大的殺陣從外圍慢慢掩來。

所有事物都靜了下來。

困住金族的土族人和老鼠群紛紛恐怖的死去,所有人都圍在婉姨身邊,他們在等待著死亡。

親眼經曆了所有人的慘痛,最後靜靜的等待死亡,婉姨帶領的金族人卻應該是此役最慘烈的遭遇了。

看著漸漸掩來的殺陣,還有石函中靜靜安處的手骨,所有人都迷惑了。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個局,一個早被設好了的局。所有人都知道,也許他們僥幸活了五百年,但今天該是結局的時候了。

老賭頭苦笑著,解脫了,解脫了。

真正掌控全局的一隻手,吸納了所有五百年的精氣後,為的隻是啟動一個殺滅所有兩族人的妙局。

土守望看了看朝歌:“嗬嗬,兩大家族原本就是一個血脈,為了這一個墳局苦苦掙紮了幾百年,土族人的枉費心計,今天也該塵歸塵、土歸土了。”

映著如血殘陽,村長打開了院門,全村人都走了出來,蒼茫大地中,他們注視著遠遠矗立的朝歌和梁庫。

幾百年了,他們就像在那裏站了幾百年。

64章:人碑

就在牧家村世代守候了近五百年的那塊巨大的祖墳地旁,幾乎像是一夜間,震顫顫的起了一百五十六座新墳。

像老墳一樣,這一百五十六座新墳同樣沒有墓碑,映在血陽下,他們一同寂靜著,肅穆著。

就在這巨大的新墓中央,有兩座墳格外不同。

拱起的兩個秀小的塚丘緊靠在一起,就像是一對緊緊牽著手的姐妹,生前如是,逝後如斯。

梁庫摘了滿滿一懷深秋裏最後一批不知名的野花,堆在兩座墳之間,俯身抬頭間再次忍不住湧出兩眼熱泉。

他最終還是決定把小輕的那個秘密告訴了朝歌,他說的時候是看著眼前那座秀小的塋頭說的,因為他覺得當著小輕的麵說出來那不算違背誓約。

哽咽中,梁庫自始至終沒看身邊的朝歌一眼,他不敢想像此時的朝歌會是怎樣翻湧,因為他知道越是努力克製自己的人,他所遭受的痛苦越是超出常人。

說完,兩個人就那樣久久立在墳前,遠遠望去就像是兩座紋絲不動的人碑。

所有土族人屍體,都被埋在了土家村中央的一個大塚裏,就像幾百年前被他們一夜間滅掉的火行族一樣,不同的是,他們是自己毀滅自己。

望著新起的巨大墓地,朝歌開始思索起整件事。

顯然,困擾了兩族人近五百年的大局,並未因最後爆發而破解,相反卻意外的啟動了一個更大的風水陣局。

更可怕又不可理解的是,種種跡象表明,兩族人傳說中幾乎奉為神明的那位牧家祖師神易百年大局步步引來,為的卻是好像專門滅掉苦苦護脈相守的五行六甲兩個親族。

是神易幾百年前就已經預測到兩族人的離異殺伐?

還是又隱藏著怎樣的可怕內情?

此時神易的那句“屆時你輩子孫定當解脫”,現在便成了另一番滋味。

而且從喚醒牧家兩代後人的穆啟明和梁家十代人的苦心孤詣來看,似乎更加證明了這一點。

梁庫不受陣衍殺伐的獨特命局,還有與朝歌奇合的洶湧鴻運,都像是為了破解各種凶險而準備的,他完全是與護脈兩族互不相知的另一個獨立係統。

整座大局的背後究竟是什麽?

神秘的神易究竟是何用意?

幾十年前的那一次大局啟動,引來了兩族人的殊死之謎,卻不知道這一次的啟動又意味著什麽。

再想起讓兩族人命局奇變的陣衍術,看著他們最終莫名歸宿的上百座墳頭,一絲陰陰涼意悄悄漫上朝歌心頭。

就著殘陽,朝歌打開了地胎中的那個石函。

這是全局中剩下的唯一實物,隨之一個疑問又升到朝歌眉頭。

祖墳山中的臂骨和這支握著殘玉的手骨又是誰的呢?從正常推理,這不太可能是神易的,因為從老賭頭和眾人的記憶中似乎表明,早在兩族人來到牧家村之前,墓地所有一切都已經事先準備好了。

而且在記述中也沒提到有關神易的去世,好像是神易獨自隱世的。

但如果按影響整個牧家親族的風水來講,這發揮著陰宅墓力的手骨,即便不是神易的,那也絕對是神易的兄弟近親,而且從發揮的作用來看,此人不但是牧氏宗親,而且是極有輩分的。

但為什麽沒聽兩族人談起呢?當然也完全可能是神易事先安排好一切後,才招來兩族人的,但為什麽保守得如此神秘?

最後的關鍵就是那裂成三塊的奇狀古玉了。

這分成三塊,帶著古琢蝕痕的羊脂老玉,乍一看像是均勻裂開的三個整塊,但上手一摸,三塊老玉裂開的邊跡光滑圓潤,沒有絲毫突兀斷裂的銳角粗麵。

更奇特的是,整三塊古玉上的雕物無論風格手法還是形體物狀,都完全不同。

一塊上有著配合軟玉的自然紋路,淺淺勾勒出幾道陰紋。

朝歌對古物了解不深,對玉刻就更加不懂,但卻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細看這塊紋路奇特的老玉時,都很有種似懂非懂的感覺。

另一塊雕刻的則顯然是真山真水,石凸樹立,流水長溪。

第三塊最怪,竟雕著一個古怪的實物,像是一個刻著雲紋的長型玉板,上尖下方。完全不知道有什麽用途。

但當把它們小心拚接起來,合成一個圓形的整玉時,一股奇異的力量慢慢從古玉中散發出來,並漸漸與朝歌體內的經脈、骨肉、風水結合起來。

朝歌一下子恍然大悟,那感覺起來似懂非懂的玉紋和山水長溪等,必然是一種利用雕刻形狀而結合起來的風水古法。

雖然憑他現在的風水技藝還無法看懂其中深奧,但體內明顯的異常術力流轉已經非常肯定的告訴了他,此玉非比尋常。

神易在最後的地胎中留下它,也許在向後人預示著就在古玉之中隱含著解開大局的真正秘密。

就在朝歌摸搓著那三塊古玉深度沉思的時候,梁庫也在想著他的心事。

本來梁庫一直都無法擺脫痛失姐妹花的陰影,但時間一沉下來,他那天生喜樂的性子又逐漸恢複過來。

自從那次在墓中挖出五座黃澄澄的小金塔後,就一直惦記著還能有什麽新發現,現在看到朝歌打開石函摸著古玉的樣子,一下子也勾起了壓抑已久的雅興。

畢竟那底下是大得怕人的古墓群,說不定那就是傳說中,神易隱藏的百墓巨葬,說不定那底下埋藏著各種數不盡的奇珍異寶,再說不定在奇珍異寶中有什麽可以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更說不定這靈丹妙藥就能令他深愛著的姐妹花再重活人世。

梁庫就這樣忽而天南、忽而地北的胡思亂想著,心癢難熬中,不時的用眼睛在朝歌那張比原來更加深沉冷峻的臉上掃來尋去。但最終到離開牧家村的時候,也沒敢向朝歌提出這般連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太成熟的想法。

異想天開、凡事逕往好處想的梁庫當然不懂得,如果真的有神易隱藏起來的各式百墓巨葬的話,那也一定是在原穴的基礎上藏形隱位的,否則便失去了古墓的完整價值。

而且很多古物一經出土,便麵臨著難以避免的腐蝕損壞,隻有密封的地下,才是古物的最佳保護所。

懷揣三片古玉,帶著諸多疑問和遺憾,朝歌和梁庫告別牧家村,準備踏上更為艱難的破解百年大局之路了。

臨行前,朝歌把那五座小金塔留給了同是親族的牧家村人,梁庫心疼的萬分叮囑:“千萬別亂賣給遊街竄巷的文物販子!知道這值多少錢嗎?”

接下來要去的方向卻是讓梁庫高興異常的,家鄉省城。

這次回家,朝歌是有兩個目的的,一是回到省城利用考古院的關係,查一下有關這塊古玉的情況。

包括曆史年代、產地何方、雕功玉匠,乃至有關的各個方麵,以便從中摸到些有關全局的蛛絲馬跡。

二就是想從梁庫的外公穆啟明家族查起,也許梁庫健在的母親能起到重要作用。

而在要回家之前,還要再回一次梁庫外公穆啟明最後生活過的地方:九鹿縣文物館。

牧家村所在地處偏僻,通往九鹿縣的道路全是土道,沒有通車,平時周遭農民進城不是趕車就是靠走路。

原本梁庫精心打造的那輛超長巨車,卻因為最後兩族一戰殺陣重啟,導致牧家村內除了牧家的村民,其他生物幾乎都一次性死絕了,所以朝歌兩人也隻能靠自己的雙腿徒步趕往九鹿縣。

幾經變故,本來少言寡語的朝歌就更不多話了。原來的冷峻傲氣,現在更多了些內斂深沉。

除了想事情時回到些原來模樣,其餘時間多是沉鬱中暗暗浮著一絲淡傷。

梁庫總想把氣氛逗得快活些,雖然姐妹花的隕世對他的打擊可能是與生第一次那麽巨大,可梁庫轉又一想,要是一輩子都這麽愁眉苦臉的,天上的姐妹花和兩族的兄弟姐妹們也不會高興。

什麽事該樂的時候就樂,該哭的時候就哭,我們可愛的姐妹花、夠義氣的兩族兄弟姐妹們在哪裏呀?還不是在心裏,你要是心裏總鬱悶著,他也跟著不舒服啊。

梁庫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勸的,一路上大嘴不停,唾星亂冒,把他能想到的所有勸人方法都劈頭蓋臉的用到了朝歌身上,不時的還偷看兩眼朝歌。

令他大感欣慰的是,朝歌的神情終於有點變化了,開始表現出對梁庫這種疲勞轟炸式勸人的不耐煩。

這在梁庫看來卻是大大的好現象,不怕朝歌煩,就怕他連煩的心思都沒有,這一煩就多少證明了朝歌的注意力,開始漸漸從沉鬱中轉移了。

於是抓緊機會,趁熱打鐵,梁庫忽然停住了腳,兩手抓住朝歌的雙肩,兩眼無比認真執著、渴望熱烈的望著朝歌:“朝歌,我這人從來沒求過人,但這回我得求你一次!”

顯然梁庫這話有點故作姿態,朝歌也懶得去想這是不是第一次求他,但看著梁庫如此百年罕見的認真樣,想來梁庫這次一定是真的有什麽極認真的事。

緩緩中,梁庫極認真的說出了他的請求:“朝歌,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你一定要教會我那個神龍首尾都不見的隱身術。”

朝歌還一時弄不清梁庫到底想要幹什麽,早在剛進牧家村的時候,梁庫就曾想學隱身術,但一聽朝歌說要拋頭顱灑熱血的至少學上七年、八年,梁庫可就沒耐性了。不知道怎麽現在卻又忽然的心血**了。

“回家總要給父老鄉親們有個交代吧,也是給一向瞧不起我的鄰居們看一看,我梁庫不光是一個暴發戶,而且是一個有著一技之長的暴發戶!”

說到這裏,梁庫竟然激動的緊緊的把拳頭握了起來。

這要是換作別人,早吐倒一地了,幸虧朝歌相處日深,免疫力頗強,也不做任何反應,隻是淡淡的拿開梁庫抓在自己肩膀的手,像是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似的向前走去。

隻是從眼底閃過的微微一絲笑意卻沒逃過梁庫的一雙小賊眼,趕緊追了上去,死纏爛打的終於把朝歌說服了。

其實梁庫的本意,除了是想千方百計的把朝歌從沉鬱中轉移出來外,還真有學隱身術的想法,這次回家他非得給老媽和小川妹阿紅一個大大的驚喜不可。

尤其是平時對自己凶巴巴的小川妹,他梁庫要是練成這手神出鬼沒的隱身術,還不得讓她崇拜得立馬當偶像供起來。

梁庫的幻想越想越沒邊,越想越離譜,美滋滋的簡直快成了神易第二。可一旦真練起來,梁庫忽然發現了幻想和現實的確有一段距離,一段老長老長的距離。

不說別的,光憑練就每個人不同視覺習慣死角而達到神經忽略的隱身術,第一關就要掌握判斷命裏五行格局的人麵風水,然後再學習八卦方位的步伐次序。沒等朝歌說完五行生克的基本原理,梁庫的頭就已經聽得奇大無比了。

不過懶人自有妙法,梁庫就退而求其次的道:“好好,你也不用勞神費力的跟我說這麽一大堆,幹脆教我個死辦法,我也隻想用在一個人的身上,你隻告訴我,她麵東的時候我怎麽走,她朝西的時候我怎麽動就成了。”

說完就把小川妹阿紅的麵相特征、皮膚顏色、身高多少,通通告訴了朝歌。朝歌一邊聽一邊心裏暗暗有趣,要說一時半會的把從深奧陣衍中演變過來的隱身術練會,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朝歌勉強答應也是想讓梁庫知難而退,但不成想被梁庫想出這個雖然有點笨,卻很管用的法子來。

因為隱身術雖難,但如果隻針對一個固定的人來練習固定的轉步換位法,那便簡單多了。而且梁庫又不需要判斷小川妹阿紅的什麽五行格局,這些都讓朝歌判斷好,他現在需要做的,隻是記住朝歌給他指定好的步伐就成了。

為了記憶方便,朝歌又針對阿紅東西南北變換的八個方向,編成了八個步伐口訣,以梁庫的平均習慣一步的長度為單位,例如東七震六坎進五等。隻要梁庫準確無誤的記住這八個口訣,隻在小川妹一個人前隱身估計是不成問題了。

朝歌道:“你隻需死記住這八個口訣,臨陣時不要慌,寧可慢點走,也不要踏錯了,最多在她視線裏時隱時現而已。”

梁庫就奸出了一臉笑:“嘿嘿、嘿嘿,時隱時現好,時隱時現好,那才真正叫什麽……神龍見頭不見尾。嘿嘿,好好……”

就這樣,一路上梁庫邊走邊苦背著口訣,朝歌邊指導,兩人還時不時的停下來現場臨摹。

梁庫雖然完全不懂什麽五行陣衍,但因為這大半年來無時不刻的耳濡目染著,再加上朝歌的細心教導,沒多久便搞明白了簡單的八卦名詞和各屬方位,這個一記住,剩下的就隻是進退步數和臨機應變了。

雖然路途頗遠,又行進稍慢,但卻在不經意中讓朝歌的心情好了許多。臨傍晚時分在一個鎮子住了一晚,一大早又搭了趟去九鹿縣的順風車,不消一個時辰,九鹿縣便逐漸迎在眼前了。

望著熟悉的場景,望著這塊曾經奮鬥過的地方,梁庫一時感慨萬千,尤其經過那棟曾經豪賭過的大廈,還特意觀測一番。

發現原來一樓的大酒店已經改成了一家商業購物中心,雖人來人往卻全沒了往日的那番氣勢,想來二樓、三樓、四樓的夜總會賭場也一定改頭換麵了。

隨著大人物校長被阿光在體內封了局,導致半癡不傻的,看來九鹿縣的黑事業遭到了相當嚴重的打擊。

梁庫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就對著朝歌一臉壞笑道:“朝歌,我還真有點想那位很重視人才的校長了,要是知道他在哪裏,一定去看看他這位老朋友。”

朝歌聽此一說,也難得的露出些許笑意來,但轉而又想到了當初引他們到此的老賭頭,一下子諸多往事又湧了出來,神色不禁又暗了下去。

於是梁庫也想到了那個可氣又可恨的老冤家,一臉複雜的歎了口氣,隨又轉移氣氛的對朝歌道:“哦,對了,既然來一次,總得留點紀念再走。”說著就向商場外,圍著幾個人的地攤兒走去。

朝歌不知道這小子又要幹什麽,跟著走了過去後才發現,那圍著幾個人的地攤兒,原來是很多老城鬧市區都能見到的,一種叫“翻碗”的騙賭小把戲。

這“翻碗”小把戲原本是一種雜技魔術,表演的人通常在人前扣住三個瓷碗,再把手中的染色小棉球分別放在三個碗中,然後找出一位觀眾來猜每個碗中的棉球數量。這種小術全靠手法快捷隱秘,往往讓人覺得明明是碗內有球,翻開後卻常常空空全無。

雜技變種成騙術後,除了翻碗者同樣是手法敏捷外,又在圍賭人中添了許多牽驢的。

就算翻碗的人手法不是很高明,但有這幾個牽驢的插在中間,指東說西轉移注意,外人幾乎沒有贏的可能。

此時地攤兒中那幾個牽驢的用眼一斜,早瞥見了朝這裏走來的梁庫,於是紛紛加大音量,五十、一百的把錢拍到碗上,如狼似虎的就像是看到了天上掉下的大餡餅。隻不過在他們眼裏,這個特大號的餡餅卻是梁庫。

梁庫當初走街竄巷的揀垃圾為生,這種小把戲也早見識過了,不禁嘴角暗撇:“靠!真當老子是賭盲啊!今兒非拿你幾驢紀念紀念不可!”

翻碗這小騙局,雖然梁庫見識過很多,但也全沒什麽製勝法寶,之所以今天這樣有把握,那全是依仗著朝歌。

他在想,當初在這裏,多大的賭局都被他與朝歌的奇命合局給破了,跟那次相比,眼下這不太小兒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