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中邪

這是一輛由三匹膘肥體壯、毛管油亮的良種駿馬所拉的仿古加長馬車。

車身淨長八米寬三米,加上前一後二的馬身尺寸,全車總長近達二十米之多,如天外來物一般巨橫在落日餘輝的院口村路。

車身上下全以上等車木所製,外塗原色鬆油,車廂封閉,側有一窗,懸掛檀色竹簾,窗框淺雕花紋,簡約古樸中又不失民俗風趣。

如此一輛天物真把屋內眾人看的眼呆嘴大,直懷疑是不是這車來錯了地方,要不就是自己來錯了地方。

就是急壞了一邊的姐妹花,一個勁兒嚷著:“怎麽了?怎麽了?什麽呀?什麽呀?”。

阿光則嗬嗬的如夢語一般:“馬,車,馬車!”。

就連朝歌也被眼前的異景驚呆了,實在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麽。

就在眾人為這輛已經不可以簡單定義為馬車的馬車驚豔無比之時,忽然車後鑲環封門一開,一張堆滿了平凡而不平淡的市井平民式微笑的臉探了出來,頓時天時驟變,華光暗淡,把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回到現實中來。

沒錯,此時探出頭來的,正是煞極風景的梁庫。

婉姨不覺中幽幽歎了口氣:“哎,創造奇跡的通常都是如此平凡!”。

梁庫在附近最大的鎮子上,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了一批能工巧匠,其中更不乏三代祖傳造車世家。然後再以絕對財力在最短時間內,調來造車所需的一切精材細料。

如此大動作在全鎮上立時掀起了一波震動狂潮,竟然連年近百歲高齡的一位曾給清王府專造宮車的老藝人也被驚動,在兒孫攙扶下親自臨陣指揮,不為報酬,隻為一暢已經被埋沒了幾十年的造車絕活。

在聚集了絕對人力、物力、財力後,於一天之中終於造出了這輛絕世精品。

大概連梁庫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想出這個絕妙的點子來。即美觀又環保,即實用又……,至於這最後一項他說不太清楚,但在感覺上,那應該叫做浪漫的一種東西吧。

看來真是有多大的壓力,就會迸發出多大的智能。

當然梁庫的心血也不是白費的,除了博得滿堂驚豔之外,也如願以嚐的獲得了姐妹花的嬌讚。而且更在扶著姐妹花的酥嫩小手上車一試時,天塌地陷的品嚐到了下生以來的第一次電擊。

這一夜,他再次失眠了。

終於探尋古村遺址的大車開始啟動了。

第二天吃過早餐不久後,朝歌、梁庫等一行七人陸續上車,在經過牧家村全體鄉民的矚目洗禮後,緩緩行出村頭。

昨晚趕車回來的車老板兒,已經換成了具有幾十年駕齡的土守形。朝歌並未進車廂裏,而是坐在了車前土守形的另一側。

朝歌靠著後麵的車廂,隨著車身頗有韻律的微顛。偶有路邊清風扶柳,光搖葉顫間,別有一番鄉趣。

車廂內又是另一番情景,梁庫正和頗為興奮的小輕小靈熱聊中,阿光偶爾插上幾句,很快又被梁庫的滔滔不決淹沒。婉姨靠在一角,似聽非聽的養著神。

就這樣,這樣的一輛車,載著這樣的一群人,慢慢的行駛在這樣的一片鄉野村路上。

今天的行程計劃也早已定出。

他們會以牧家村為中心,再以牧家村與土村之間的五裏地距離為半徑,在這個周遍範圍內一個個現存村子排查過去,看看是否能找到些有用線索。

可一直走到中午,所發現的村子都幾乎如牧家村一樣平凡無異。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這輛超然巨物給他們帶來的超級震撼。

所有看到它緩緩經過眼前的村民,都幾乎瞬間失去了語言能力,久久石化在村頭、巷尾、田地中。如果不是還有本地打扮的土守形可以讓人有點現實感外,大概真就當是五莊八村在同一個上午做了次同一個睜眼白日夢。

氣溫開始逐漸升高,幸好車中一應俱全。一拉開暗格,裏麵便是裝滿的礦泉水、柳橙汁、曲奇餅等應時之物。梁庫甚至連餐巾紙都給姐妹花備好了,雖然他吃飯時從來沒用過這東西。

中午在一民戶家中吃了頓飯後,便又開始了下午的行程。

中午飯飽之後是最容易犯困的時候了,更何況是暴陽當空的夏日。幸虧這車設計的周到巧妙,在車頭頂棚一拉,就會伸出一塊遮陽折布。即便是這樣,無邊困意還是如潮水般向朝歌湧來。而車廂中的各位,早已經昏昏沉睡的不知身是何處了。

馬也被曬的倦起來,起腿落蹄之間,少了幾分精氣。

就這樣,幾乎就在全世界都昏昏欲睡中,馬車不知不覺間走進了一座小村子,一座靜的出奇的小村子。

這種靜和外界那種充滿夏蟲之聲的靜有著極大反差,就如同景物還是那個景物,但卻忽然抽掉了所有可以出音的生靈。

這種由靜產生的對比,形成了一種極為迅猛的靜態落差,朝歌機靈靈的清醒過來。

他先向四周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向土守形問道:“有沒有覺得這裏很奇怪?”。

土守形在朦朧中遲鈍的搖了搖頭。

朝歌的眼睛在盡量搜尋著每個可以捕捉到的細節,繼續道:“從進村到現在,連一聲雞鳴狗叫都沒聽到。這似乎不太正常。”

此時土守形也開始注意到了這一點。

而且隨著不斷深入村腹,不但越發靜的怵人,更連半個人影全無。但又從整潔的院子房屋看,這裏又不像是座荒廢的孤村。可也正是此點,更增加了某種詭秘的味道。

朝歌示意土守形停下車,一個人跳下來,準備看看,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車一勒停,車廂稍振,除了睡得滿嘴口水的梁庫外,婉姨等人相繼醒來。

朝歌先站在路中靜了靜,試圖能聽出些異常的聲音來,也好有個方向可尋。但除了三匹馬偶爾甩動的馬尾聲,沒再任何異響。

朝歌開始向拐角的一個路口走去,因為那裏可以拐進更深的村內。

可就在他剛剛轉入拐角的時候,忽然一隻瘋了也似的野狗從拐角內猛衝而出,朝歌瞬間的一顆心幾乎要提出腔中。這感覺就跟夜路獨行之人,忽然被樹後的一支黑手猛的拽住一般,突然的讓你裂膽。

朝歌本能的把身一側,野狗貼著小腿一掠而過,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一個人幾乎以同等速度在朝歌身前一衝而過。

衝過去的那人沒幾步就一腳踩住套在野狗脖子上的一段繩頭,然後一把抓起快速的在手上繞了一圈,接著就狠命的把狗往回拽。

野狗四腿蹬地,也在死命的掙紮著往後退,但畢竟勝不過人力,四隻腿雖然直直的撐著地,卻被那人一點點的拖了過來,地上留下了幾道狗抓長痕。這人始終背對著朝歌和車上的眾人,可能剛才太過集中精神,根本沒注意到背後還有這麽許多旁觀的眼睛。

繩套在一點點的收緊,距離在一點點縮近,野狗在做著最後的拚命掙紮,眼睛被繩子勒得開始上翻,喉嚨裏不停的發出嗬嗬聲,樣子即可憐又恐怖。

朝歌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於是走上一步問了句:“能幫我個忙嗎?”。

朝歌說什麽也沒想到這句問話帶來的後果,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就在他這句話剛問出的一刹那,前麵的那個勒狗之人忽然一下子僵住了,呆楞了好久,身體開始一抖一抖的**起來,他慢慢的回過身,當朝歌和車上眾人都漸漸看清這張臉的時候,所有人的血幾乎一下子凝住了!

能給人帶來最大震撼效應的就是反差,尤其是在慢慢聚集後突然爆發的反差!

眾人說什麽也沒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死命勒狗之人慢慢回身後,他們竟突然發現,他的臉扭曲的幾乎沒了人形。

此刻勒狗人緊緊的磨咬著牙齒,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格格聲。白沫順著嘴角不斷流出,臉部神經在一突一突的抽搐著,兩眼上翻隻剩下了掛著血絲的白球。更恐怖的是,此種反應,竟然有七分像剛才幾乎被勒死的那條垂死掙紮的狗。

幸虧姐妹花看不到,否則一定會發出比婉姨看到老鼠那一刻還要尖銳的尖叫。

奇怪的是連老鼠都怕成那個樣子的婉姨,此刻卻是表現的異常鎮定,隻是兩眼聚光的在推測著,究竟發生了什麽。

阿光稍稍恢複了鎮定後,馬上又意識到,這勒狗人的異常反應,很像是羊癲瘋患者發病時的症狀。一回到醫生角度看問題,阿光馬上揮去了驚懼。他快身下車,向正在越抽越厲害的勒狗人走去。

眾人都在注意力高度集中時,都沒有發現,就在剛才的那個拐角路口處走出一個女人,在看到這邊情況後,又飛快的閃身不見了。

阿光簡單的跟朝歌說了自己的想法,請朝歌幫忙,他要用獨特推拿的方法緩解勒狗人的抽搐。

可就在阿光剛把手在勒狗人身上運起來的時候,那人本來已經翻起的血絲白眼忽然又翻了回來,近距離中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渾濁的瞳孔中像是燒著兩團紅焰。

沒等阿光反應過來,勒狗人已經一口向阿光咬去,幸虧朝歌及時一把推住勒狗人的前胸,才讓阿光避開了這一口之災。

阿光趁著這個空擋,再次運起手,但不知道為什麽,剛一按著緩解羊癲瘋的手法在勒狗人身上巡經安脈,這人就反抗的更厲害了。本來看起來很瘦弱的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瘋勁,竟然朝歌和阿光兩個人也越來越難應付。

就在難以支持的時候,土守形加入進來,三人合力才勉強製住瘋狂的勒狗人。不過阿光再沒敢動手推拿,他忽然覺察勒狗人體內的某些異樣,但暫時還說不清那種異樣究竟代表著什麽。

就這樣,安靜的小村中,安靜無聲的僵持著四個大男人,滿世界隻聽到勒狗人格格的磨牙聲。

過了一會,有兩個女人從剛才的那個拐角路口匆匆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較年輕的三十多歲婦女,就是剛才一閃即逝的女人。另一個則是老了很多,卻無法確認究竟有多老的老婦人。

這老婦人雖然滿臉刀刻般的皺紋,但卻長了一頭烏黑長發批在肩後,雖然那黑發髒的有點發粘,但從後麵猛一看的確還以為是個姑娘身,隻是一回頭,卻讓人心裏一寒。

這古怪老婦人走過來一言不發,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粉末樣的東西,照著勒狗人的臉就是一灑。說也奇怪,剛剛還瘋勁十足的勒狗人忽然像泄了氣的皮球,漸漸的癱軟下來。

老婦人又吩咐婦女就近弄了碗水來,然後又抓出些剛才的那種粉末和了下去喂給勒狗人喝。直到徹底沒了症狀,才示意婦女把勒狗人攙起來走。

自始至終,所有人都一言未發,也無從發起。從一臉愁容上看,這發瘋的勒狗人大概就是年輕婦女的男人了。隻是那怪異的老婦人就看不出什麽關係來。更讓人不解的是老婦人轉身走去時,不經意的掃了眾人一眼,說不上這眼神給人的感覺是什麽,總之那是種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四周再次恢複了剛才的死靜。

朝歌一直看著他們消失在拐角處,心裏實在想不出什麽頭緒來。按理說他們這次出來是探詢有關五行村的一些線索的,但至於怎樣判斷什麽樣的線索才跟五行村有關,朝歌也實在說不清楚。所以自然就把任何不正常的現象,都聯想到五行村上。

但現在所看到的一切是屬於正常、還是不正常呢?這古怪的小村子和古怪的人,是自己的胡亂猜疑,還是表麵的底下真的有什麽反常?

朝歌回頭看了看同樣迷茫著的土守形和阿光。

阿光自言自語的念叨著:“奇怪,奇怪……”。

朝歌:“奇怪什麽?”。

阿光看著婦人消失的方向一臉迷惑道:“從症狀上看,明明是在發羊癲瘋,但我剛才用手一試,卻又完全不同,完全不同……”。

說到最後一句,阿光的神情好象又回到了剛才那一刻。

阿光又道:“他體內的五行格局混亂非常,好象有某種東西潛伏在裏麵,我稍一引導,就會觸動它變的更亂。”

朝歌點點頭:“我也正奇怪這點。從麵相上看,這人命局根基平穩,本不該有患這種癲癇病的傾向,但現在卻似乎被某種古怪的外力嚴重的左右著。”

沉了一會,土守形慢吞吞的接了話頭:“鄉下不比城裏,經常有病沒錢治,很多耽誤長了就成了這個樣。”

土守形說的也不無道理,而且他畢竟是這裏土生土長的,對許多鄉村無奈之事了解頗深。

朝歌又道:“如果是這樣,那老婦人又是什麽人呢?她用的那種古怪方法似乎很有效!”。

土守形回道:“她很像我們這裏常見的神婆。”

“神婆?”朝歌、阿光不約而同的問出了聲。

土守形:“對!神婆。能驅鬼辟邪、又能治病。”

阿光似乎明白了什麽:“是不是曆史上記載的那種巫醫?”。

土守形作為術界裏的人,對於山醫卜命相的五術自然有些了解,雖然阿光問的書麵用詞了一點,但稍愣了下後,還是明白了的點點頭。

朝歌雖天生就對術數頗有領悟,但對於更為神秘詭異的巫術卻持保留態度。

想了想便道:“我也曾聽說過,這類巫醫在給人驅鬼治病時,通常會用燒剩的香灰,但剛才那老婦人撒過來的似乎沒有一點香灰的味道。”

土守形沒再言語,因為剛才老婦人撒下粉沫的時候他也就在旁邊,那粉末也幾乎撒到他的臉上,的確,那粉沫聞不出一點香味。

三人一時沉默無語。

“那粉沫的確不是什麽香灰。”

婉姨和姐妹花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車走了過來,婉姨的這句話來的正是時候,朝歌三人一同抬起頭向她看去。

剛好走到的婉姨停下步,目光閃爍的緩緩道:“雖然那粉末散發的質氣很微弱,但我還是很清楚的感覺出,那一定是人骨磨成的!”。

那撒在勒狗人臉上的粉末,也幾乎撒在了朝歌等人臉上的粉末,竟然是人骨磨成的,幾個人不由得起了一身冷電。

朝歌靜靜道:“這巫術的確有點詭異。”

阿光接道:“自古巫、醫本屬一家,發展到後來巫越來越偏向山術上的異法,而醫則漸漸成了人道正統。但在很多調陰陽補虛實的根本用法上是相通的,就說這以人骨入藥,巫、醫兩家自古都有。隻是……”。

說到這裏,阿光好象有什麽關節實在想不通:“隻是以人骨取材大多都是用來作藥引子或是配伍,但剛才那神婆分明隻是一撒就立刻見效了,而且那粉末色均無味,看起來裏麵並無其它配藥。”

阿光頓了頓最後沉道:“這就真的有些不可思意了!”。

婉姨等眾人說完,再次出了聲:“那是因為有一樣更奇的地方你們還不知道。”

眾人又一起抬頭看向婉姨。

婉姨:“那人骨雖然磨成了粉,但卻質氣仍在。而且很獨特的存在著,如果我沒感覺錯的話,這人骨生前的主人,一定是個命局極過之人!”。

在場的每個人都是術界中人,婉姨的話一點就明。人的五行格局雖然是依托五髒六腑、四肢百胲來組成的,但其所依靠的核心根基卻是人骨。就如同山以石為骨,以土為肉,以溪為脈一樣,如果山心無石,根本無法聳立成峰,頂多就是一小土堆罷了。所以人體之中,凝聚五行格局之氣最深厚的就是骨頭了。在其所散發出的質氣也自然各有不同。

阿光恍然道:“我明白了,很有可能那個勒狗人發病的時候體內各氣橫突散亂,而那具有奇特五行格局的骨粉卻恰好可以壓製它。所以骨粉一撒立刻見效!”。

阿光剛剛恍然卻又馬上迷惑了:“隻是有一點搞不懂,那勒狗人體內的怪病究竟是怎麽引起的?還有那怪異的人骨,怎麽就那樣巧,正好可以壓製這種怪病?”。

要知道醫術中用來治病的中草藥,大多都是經過上千年的總結和實踐中,逐漸摸清了藥性屬行的。所以在斷出患者的病症後,就可以對症選藥,進行調陰陽補五行了。但讓人不理解的是,這人骨隨著每個生前主人的命局不同,其內在屬性必然也各有偏,在這茫茫人骨之中,神婆又是如何準確推出其生前主人的命局八字呢?

“好!怪異的好!”。

朝歌說出此話,更讓人發懵了。

朝歌:“不管這怪異與五行村是否有關聯,但至少讓我們發現了些不同的地方。”

懷著“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走一個!”的想法,朝歌決定把這個怪異探個究竟。

由於行動不便和人多惹眼的問題,姐妹花和土守形留守車上。朝歌、阿光、婉姨去尋訪剛才那個發狂的勒狗人。

之所以選婉姨去而留下土守形,是因為考慮到如果清一色的男性,很給人一種威脅感。而多了一個儀態雖寒卻頗端莊的婉姨,則就讓人感覺緩和得多。至於阿光,不用說,其擅長的醫術正好派上用場。

而姐妹花因為眼盲導致異常靈敏的聽覺,清楚的判斷出剛才年輕婦女扶著丈夫所經路行,和發出推門關門的具體方位。從而讓朝歌等人順利準確的找到了勒狗人的農院。真沒想到,經過一場惡鬥後組建起來的這支術士小團隊,竟然配合如此默契,各展奇才。

“有人嗎?”。

婉姨不大不小的問話聲,響起在勒狗人農院的柵欄門前。

正準備再問第二聲的時候,院內的房門“吱扭”一聲開了道縫。縫後露出的一線麵臉,正是剛才的那個年輕婦女。

婉姨盡量把陽傘向後傾了傾,微笑:“我們是省城來的,這位是專業醫師。”

婉姨不虧是人情老道,先故意把身份說大些,然後再點出關鍵詞“醫師”,因為她想,沒一個有病的人不希望得到好醫師的治療。

門後的婦女似乎有些動心了,但稍過會卻說了句話:“我們家沒病人。”

說完便把門關上了。

院外四人很快對視一眼,顯然婦女好象在回避著什麽。就在婉姨準備換個方式切入的時候,院內的那扇舊木房門“吱扭”一聲打開了。

婦女抗著一把長柄除草鏟走了出來,經過朝歌三人的時候雖沒說話,表情卻充滿了渴望感。

婦女轉身把柵欄門關上,準備走上小路前再次回頭看了眼眾人,然後就不快不慢的向村外田頭走去。

阿光剛想跟上去,卻被婉姨一把拉住了。朝歌瞬時明白了婉姨用意,這農婦一定是被說動了心,但又在回避著什麽,所以很有可能在有意的把他們引到村外去。

朝歌猜的不錯,在若即若離的跟著農婦走出村頭不遠後,他們就看到了站在玉米地前焦急等待中的農婦。

農婦一看到出現的朝歌等人,便扔下除草鏟迎了上來,焦灼的看著婉姨:“你們真是省城來的?”。

婉姨點點頭,向阿光看了看:“這位是專業中醫大夫。”

農婦轉過視線,眼中焦灼生淚,誰也沒有料到,久久注視阿光後,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等阿光反應過來的時候,急忙去摻跪在地上的農婦,卻反被農婦死死的抓住雙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們全家吧!”。

幾個人全呆了。

從農婦的哭淚相述中,幾個人才知道,這小小的偏僻靜村究竟發生了什麽。

原來不知道為什麽,二十多年前,村子裏忽然有人得了種怪病,患了這種病的人隻要稍微受一點驚嚇,就會全身抽搐不止。當時想盡了一切鄉村人能想到的辦法,卻都治不了這種怪病。後來就有人傳,這不是病,是中邪。

可怕的是,村裏這種中邪的人越來越多了。而且中邪的程度也越來越嚴重,他們極怕聲音,連偶而發出的狗吠雞鳴,都可能會讓他們抽搐止死。所以整個村子連雞狗都不敢養,一看到外村來的狗,就一律勒死。所以朝歌他們才看到死命勒狗的那一幕,也自然知道了,那勒狗人是受了朝歌問話的驚嚇,才導致成那個樣子的。

直到有一天村裏來了一個自稱可以驅邪的神婆,這種情況就發生了更意想不到的變化。

那神婆就是撒骨粉的怪異老婦人。

開始人們還不大相信這自稱神婆的老婦人能驅的了這種邪,但很快人們相信了,因為在她給村人用了一種神奇的粉末後,邪好象真的被驅走了。

可過了沒多久人們才忽然發現,村人中的那種邪並未真的被驅走,而是暫時潛伏了起來。雖然每次神婆給他們喝那種粉末後會暫時起作用,但過一段時間,原來被神婆驅邪的人就會再次發病,而且發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就像中了鴉片的毒鬼。

神婆卻說一定是中邪的人身子髒,才惹了邪東西上身,必須聽她的話,叫你做什麽你就要做什麽。而且不準中邪的人出村,也不準村裏的人把此事說出去,因為據她說,這種邪說不得,越說就越招邪。

於是過不多久,整個村子就牢牢的被這個不明來曆的神婆控製了。雖然越來越多的村民暗暗覺出不對,但沒人能說出不對在哪裏,而且更重要的是,所有中邪的人都必需神婆的那種粉末,雖然知道那東西就像在用毒藥解渴,但你要是不用,就會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抽搐而死。

眼前這個農婦就曾眼看著自己的小兒子抽搐而死,現在又要輪到了自己的男人,如果這個唯一的親人也死掉的話,她自己也真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了。現在遇到了大城裏來的朝歌等人,就如同就要被淹水沒頂之人,猛然中抓到了一支搭救之手。

眾人聽後農婦的淚述,再次沉默在一種震驚之中。

朝歌緩緩的吸了口氣,回頭向靜靜的小村子望去,心裏有種莫明的湧動,他過去從來沒有信過邪,將來更不會,永遠都不會,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