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神飛廉的血脈劫持夏桀之子

僵屍眼中的過去和未來

太陽已經下山,江離在一個峽穀中找到七香車,雒靈卻仍不見蹤影。見有莘不破憂心忡忡,江離道:“不用擔心。她要真出什麽事,也一定會想辦法讓我們感應到。以她的實力,不會無聲無息就消失了。”

有莘不破道:“這些法術陣法什麽的你最精通了,難道就真沒有一點辦法破了這見鬼的水月大陣?”

江離道:“要有辦法我早就說了,何必等你來問?”

桑穀雋道:“這陣法的鏡麵反射異能對外不對內。從外麵要進去難,從裏麵要出來卻沒什麽阻滯。水王夫婦都傷了元氣,我料想水族中隻怕沒人能留難雒靈。她不出來,多半是找到了重要的線索。”

江離也點了點頭。有莘不破心下漸安,驀地聽見空中一聲鷹鳴,抬頭仰望,喜道:“羿老大來了!或許他有辦法對付這水月破陣!”

采采和洪涘伯川守在房外,為正在運功恢複元氣的父母護法。

洪涘伯川側著頭,不知在想什麽偶爾望了一眼采采,眼睛卻熾熱熾熱的。采采不敢和他對視,低著頭,說:“小涘,如果水月陣破了,你說會怎麽樣?”

“不會的。”洪涘伯川道,“無論什麽樣的攻擊,都會被水月大陣反射回去。敵人越強,自己受到的傷害越重!”

“可他們都不是普通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洪涘伯川猶豫了很久,終於道:“那我就和族人共存亡!”

采采心中生出一陣不祥的預感,良久,才說:“小涘,我總在想,也許有第三條路。”

“采采,你別天真了。”

“叫我姐姐。”

“不!”

采采歎了一口氣,不再糾纏這個問題,站起身來往外走。

“你幹什麽去?”

采采道:“我要出去。”

“出去?出哪兒去?”

“湖口。”

洪涘伯川驚道:“你要去見有窮那些人?”

“嗯。”

“不行!”洪涘伯川跳了起來攔住她,“你不能去!”

“我要去!無論如何我不希望和他們兵戎相見。何況我們根本沒有多少勝算!”

“不會的!”洪涘伯川道,“隻要召喚出‘水之鑒’,我們就能天下無敵!”

“那萬一召喚失敗呢?”

“怎麽會失敗?”

采采道:“到大相柳湖以後媽媽曾和我說起,召喚‘水之鑒’期間她和爸爸根本就無暇外顧。不但如此,召喚期間天、地、人三才之門都會敞開!”

“但外人並不知道三才之門會敞開——這秘密族內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就算知道了,他們也未必知道如何進入這三個門!何況爸爸媽媽已經在三個門後麵布下了很厲害的迷陣,管保他們能進來卻出不去。”

采采歎道:“雖然這三才之門是我族最大的秘密之一,但以他們的本事,我怕他們遲早會勘破其中的奧妙。爸爸媽媽親自出手也打不贏他們,那幾個迷陣能抵什麽用處?最多隻能拖延個一時半會。”她麵向東南,喃喃道:“這時候,他們大概正籌謀著怎麽化解‘無陸計劃’吧。”

大相柳湖湖口外,羋壓的銅車“一品居”正散發出陣陣香氣。

羋壓隨時隨地都帶著他這個會飛的廚房,但有莘不破寧可露天睡覺也不願進去。倒不是他嫌油膩,而是因為這廚房會讓他想起伊摯。他有個奇怪的念頭,他怕想念得多了,會把那個通天徹地的師父引來。他現在可不想和師父見麵,怕被他抓回去。

此時有窮商隊的五大首領,正在離“一品居”不遠的河邊聽師韶講述他和都雄魁、獨蘇兒兩大宗主的會麵情況。

有莘不破歎道:“師大哥你太不夠意思了。居然自個兒跑去見這兩位前輩,竟把我們都落下了!”他對都雄魁的可怕至今心有餘悸,但想雒靈的師父也在,那多半不會有什麽問題。師韶微微一笑,也不說什麽。接著又說起獨蘇兒所傳授的破陣法門:“這水月大陣,不但是為了給召喚‘水之鑒’而積蓄天地靈氣,更是為了在召喚期間給召喚者護法。想必你們也試過了,水月大陣最厲害的地方,是無論什麽樣的攻擊它都能反射回來,就像光線射到鏡麵上被反射回來一樣。攻擊力越強,反射過來的力量也就越強。不過,這個陣法還是有破綻的。”

江離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這個破綻應該會在水王夫婦召喚‘水之鑒’時出現。”

師韶笑道:“不錯。不愧是太一宗的嫡傳高足,你到大相柳湖不過半天,和他們交過一次手,居然就窺破水月大陣奧秘的關鍵!”

江離歎息著說道:“隻怕雒靈比我更早發覺,所以才乘機進入大相柳湖。”

師韶道:“要召喚‘水之鑒’需要很長時間的準備,所以遠在東方的宗師們才能預先發覺。現在的水月大陣渾然一體,毫無瑕疵。但水族召喚‘水之鑒’,需要大量靈氣。到時候水月大陣用於吸納靈氣的天、地、人三門就會打開。普通人進入這三個門會被化為烏有,修真者甚至會將滿身真氣賠進去,被這個陣形消化掉。但你們幾個的話,應該不至於被這三個門的機關困住!如果能找到這三個門,破陣就有希望。”

桑穀雋道:“所以他們夫婦召喚‘水之鑒’之日,就是我們進攻的時候!”

師韶道:“不錯!”

有莘不破道:“可是我們幾個經過今日這場大戰,力氣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使不動‘法天象地’,你們倆隻怕也有一段時間召喚不出神龍赤髯和巍峒獨吧?”

桑穀雋想了想,道:“三天。我三天就能恢複。”

有莘不破驚喜道:“這麽快。江離你呢?”

“差不多。”

有莘不破道:“那次在川口你召喚赤髯好像用了接近一個月才恢複,這次怎麽這麽快?”

江離淡淡道:“上次召喚赤髯對我來說其實有些勉強,就像有八十斤的力氣卻去舞一百斤的大刀。毒火雀池一戰,我在師兄的幫助下就輕鬆了些,今天我再召喚赤髯,已經覺得行有餘力,恢複功力自然也就快了很多。”

有莘不破興衝衝地說道:“能不能把青龍老大、蠶祖老大兩位都請出來啊?”

江離苦笑道:“幹嗎?你想把大相柳湖夷為平地嗎?”

“隻要能解決這件事情,夷為平地又何妨?到底行不行嘛?”

江離搖了搖頭:“還差一點。”

“差一點?那是差多少?我幫你成不成?”

桑穀雋冷笑道:“你幫他也沒用。我們差的那一步是一種境界上的區別,而不是力量的簡單相加。你在毒火雀池旁邊之所以展不開完全的‘刀劍亂·大旋風斬’也是這個道理,想來你自己也深有體會。”

有莘不破道:“那若木哥為什麽又幫得了?”

江離笑道:“你怎麽能和我師兄相比?他已經窺破天人境界,其實我那天不是借用了他的真氣靈力,而是借用了他的感應。”

有莘不破點了點頭,道:“看來還是隻能分合進擊了。希望水族的人不要在我們功力還沒恢複時就動手。”

“你放心!”江離道,“他們夫婦倆元氣耗費絕對比我們嚴重,水王溯流伯川甚至還帶傷。”

采采不顧洪涘伯川的阻攔,坐了魚阿呆向湖口遊來。

此刻水王水後閉關,沒人能攔住她。眼見湖口就要到了,座下的阿呆突然一陣顫抖。

“阿呆,怎麽了?”

“河……門主!”

采采一愣,果然見一個老家夥攔在湖口,不是河伯東郭馮夷是誰!

“走開!”采采見到他就沒好氣,“我要出去。”

河伯被水後降服,本來就沒好氣,這時被一個小姑娘呼呼喝喝,更是懊惱,沒好氣地說:“哼!對不起!水王下令,誰也不準踏出這水門一步,否則格殺勿論!”

“你敢!”

河伯也不敢真對采采下殺手。他一個剛剛依附的外來人,摸不清楚這一家人的關係,更不知道采采為什麽在這當口要出去,於是問她:“你有水王的諭令嗎?”

采采微微一遲疑。她並不知道父親把這個降臣安插在這裏,早知道的話盜出父親的印信,也許就能輕易過了這一關。

河伯何等老辣!她這一遲疑,馬上被東郭馮夷看破,笑道:“原來是要出去私會情郎!”

采采怒道:“你別胡說八道!”

河伯笑道:“無論如何,今天你休想過去。”

采采自忖功力不及他,對方又占據了湖界要衝,強行衝出多半做不到。心想這件事情還是要另想辦法,轉身走了。

商議好行動方案以後,有窮眾人便散了。

現在的有窮商隊實在是一個奇怪的團體。特別是幾個大首領,無不是某個地方或某個領域未來的領袖或宗師,他們因為各自不同的理由而走到了一起,然而每個人卻依然保持著特立的行徑。桑穀雋自管潛入十八層地下吸納大地之靈息以恢複真氣;羋壓自去尋覓這大荒之地的異樣食材;羿令符和銀環蛇對飲;師韶在月下撫瑟。

七香車停在一座雪山的巔峰,江離逸然倚在車中,身上衣衫單薄,俊俏的臉被凍得發白,閉著眼睛,仿佛一頭在雪地裏睡著了的小獸。

有莘不破悄悄爬近,躡手躡腳來到車旁,突然大叫一聲:“喂!”

江離緩緩抬起眼皮,卻一點也沒有被他嚇到的樣子。有莘不破歎道:“原來你早知道我來了。真不好玩。”

江離淡淡道:“除了你,誰會這麽無聊。你的元氣還沒恢複,怎麽跑來爬雪山浪費力氣?”

“你還不是一樣。”

“那怎麽一樣!”江離道,“我是在修煉啊。”

“修煉?元氣未複就匆匆運功修煉,小心走火入魔。”

江離道:“功力到了我們這樣的層次,想百尺竿頭再進一步根本不能單單靠正常修煉時間的累積,而要尋找各種突破的機緣。有時候甚至要把自己置身於各種極端的環境中。現在我生命之源耗盡,內府空空如也。在這極高、極冷、極空、極純、極靜、極寧的境地裏,身與神合,神與天合,其形自化,心與神然。忘其所始,遺其所終,正是勘破天機的佳妙境界。”

有莘不破笑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才怪。”江離說,“你是伊摯師伯的徒弟,這些沒理由不懂的。”

有莘不破說:“至少我對你們所謂的天道追求沒什麽興趣。”

“那也好。”江離說,“我修我的天道,將來做一個萬年神仙。你行你的人道,將來做一個千古君王。咱們各有各的歸所,兩下幹淨!”

有莘不破一聽臉色一沉,道:“我不要!”

“我真不明白你一直在逃避什麽。你從來不願意提起自己真正的名字,不願意提起自己的血緣,不願意提起自己的師承,也不願意承擔自己的責任!”

“那個位置,誰坐上去都一樣。”

江離笑道:“是嗎?你這麽想,羿令符可不這麽想。”

“羿老大?他怎麽想你怎麽知道?”

江離道:“在感情上,他的心已經死了。他現在還活得這麽有生命力,是因為他把自己的心思放到另一件事情上。”

“什麽事情?”

“應該是他父親的遺願。有窮氏遺民散入有窮國,但族中精英無時無刻不想完成後羿的誌向。這是這一族的集體意願。我想,羿兄少年時應該也曾立下這方麵的遠大誌向。隻是後來……唉。”銀環的出現打亂了羿令符的整個生命步伐,而父親的死更給了他巨大的刺激。

有莘不破淡然道:“有窮遺民想幹大事、想複國,關我什麽事!”

江離笑道:“你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有窮的國運到了後羿那裏也就到頭了。他們想君臨天下是說什麽也不可能實現的了。退而求其次,他們應該是希望幫助商人取得天下共主的地位。那樣一來,一方麵可以報三百年前的國仇,另一方麵他們一族也可以在未來的天下體係中取得比其他部族更優越的地位。喂,說實在的,羿令符他們家族應該和商王族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才對,他本人又有那樣的天賦,怎麽看也是個棟梁之才,湯王和大臣們不可能沒注意到他才對。你做小王孫的時候,真的沒見過他?”

有莘不破很不喜歡人提起他的王孫身份,因為說的人是江離才沒有發作,沒好氣地說:“來過我家,有事錯過了沒見到。你別提這些事情了好不好?一談起那些國政大事就滔滔不絕,你像個修天道的人嗎你!”

江離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啊。”他望著天空,“我似乎還有另外一個過去,一個被遺忘的過去。”他想起了夏都鎮都四門傳人中的烏懸對他說的話:“您是大夏王族啊!”心中不由一陣悵惘。

有莘不破見江離發呆,道:“你不是生氣吧?其實……唉。”

江離道:“其實怎麽了?”

“我十幾歲的時候,”有莘不破望向東方,“有一次玩捉迷藏躲在我師父的密室,翻出一具僵屍來。”

江離奇道:“僵屍?”心想師伯是當世高人,房裏怎麽會藏有一具僵屍?

“嗯。”有莘不破說,“應該是死了,但又像還活著。那僵屍的眼睛很奇怪,我在他的左眼裏看到了很多過去的往事,而在他的右眼裏……”說到這裏有莘不破連呼吸也為之一窒:“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麽?”

有莘不破沉默良久,才道:“我看到了長大後的自己,坐在王座上,接受四方諸侯的參拜。”

江離道:“那沒什麽不好的啊。”

“可是那個我很不開心!”有莘不破道,“那個長大後的我,身邊空****的。雖然周圍有很多人圍簇著,卻還是那麽寂寞、那麽孤獨!身邊的人都怕我,匍匐在我腳下,恭維我,向我宣誓效忠。可麵對他們的宣誓我一點也不高興!我殺了很多人,王宮的衛隊把很多人頭一個個地砍下,鮮血把護城河都染紅了。而我則站在城頭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著落下的人頭笑,我隻知道自己很不開心。”

江離聽得怔了。有莘不破繼續說:“遇到你以後,遇到雒靈以後,遇到羿令符、羋壓、桑穀雋他們以後,我更害怕了。那個長大後的我,身邊怎麽沒有你們呢?難道那時候你們都已經離我而去了嗎?我真的很害怕在那個僵屍眼睛裏看到的事情有一天會變成現實!”

江離道:“或許……那個僵屍的預言並不準。或許隻是個幻象!”

“我也希望這樣。”有莘不破說,“背著你在荒原行走的那一段路程裏我想了很多。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自己背上的那個人將會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這樣的人為什麽沒有在那個僵屍的預言裏出現呢?我想,那大概是我的命運之輪已經改變了。遇到羿令符和雒靈以後,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江離不說話,聽有莘不破繼續道:“你說我是逃避責任也好,說我是逃避命運也好,總之我不會回去坐那個位置的。這個世界少了誰都照樣轉!我聽過一個傳說,說天山再往西有另一個文明的存在。我想到那裏去,用我的刀、我的力量和我的生命在那邊做一個傳說中的英雄,一個按照自己意願活下去的俠客,而不是一個被人推上王座的君王!”說到這裏,他想起了季丹洛明和傳說中的血劍宗。

“我不很同意你的看法。”江離說,“你要想在命運麵前獲得自由,不一定要放棄既定的身份去流浪啊。如果你能成為一個好的君王,不是一種更好的解放嗎?既然你覺得命運已經改變了,為什麽還要去追尋那種不可測的文明傳說呢?作為一個君王,有羿令符這樣的朋友幫助你,你應該可以做得很成功;作為一個男人,有雒靈這樣的女人做你妻子,你應該會活得很開心。”

“那你呢?”

“我?”江離失笑道,“我也許會成為雪山上的一片雪花,也許會成為銀河中的一粒星塵。”

“但我卻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分開。”

“是嗎?你也太貪心了吧!”有莘不破這句話讓他感到一種難以抗拒的人間**。和好朋友在一起,一輩子不分開?那的確是人生至樂。然而隻停留在這個層麵上,是否也是一種局限呢?當發現麵對這個問題心中無法回答時,江離心中一驚,他知道自己最大的考驗來了。

“唉,伊摯和祝宗人的打算原來都是挺好的。如果祝宗人還在,伊摯又分身有術的話,也許未來真會朝著他們二人所希望的發展。”

都雄魁笑道:“然而祝宗人已經不在了,伊摯也隻能在遠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徒弟自生自滅!或許這是他們最大的失策也說不定。可惜你我意見也不統一,要不然天下大勢就在你我指掌之間了。”

“嘿!總之,你想怎麽對付祝宗人的徒弟我不管,但我在一日,你就別想對我徒弟的男人出手。”

勇闖水月大陣

水王水後恢複的速度比江離的預料還要慢些。

這已經是第七天的夜晚。采采知道,今天應該是最後的一晚了。過了今夜,父母的元氣就會全複,“水之鑒”的召喚一旦開始,形勢將無可挽回。

“真的要那麽做嗎?”采采心中不能沒有猶豫。自己既然沒有辦法阻止父母,那隻有借助外力。打開大門,讓有窮的人進來,讓他們用力量“說服”父母。這樣做的結果,她采采將會成為水族最大的叛徒!可這不是采采猶豫的原因。她不怕成為眾人眼中的叛徒,她怕的是有莘不破完全控製住局麵以後,會怎麽樣對待族人。

以前她對有莘不破等人的友善態度很有信心,可水後的話卻讓她懷疑起自己的判斷:“采采!不要相信一廂情願的和善!平原的人不會放過我們的,因為我們手中握有覆滅他們的力量!”

然而不管怎麽樣,采采還是想出去和有莘不破等再談一談。她假傳命令讓蘿灆去把河伯東郭馮夷替代下來,讓河伯去尋找那個一直不知潛伏在哪裏的雒靈,兩人中計以後,采采才匆匆往湖口趕去。

“到了。”她噓了口氣,東郭馮夷果然不在,隻剩下蘿灆。

“什麽?公主你要出去?”

“是。你不要攔著我。”

“不行!水王有令……”

“姨姆!”采采的語氣中充滿了堅決,“我們在小相柳湖十六年,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製止族人那不可能成功的妄想嗎?”

“這些我不知道。”蘿灆說,“無陸計劃的後果,不是我敢去預測的。但我相信水後——不管是十六年前她率領我們離開,還是今天她率領我們回來,我都相信她。采采,回去吧,不要讓我難做。”

采采歎了一口氣。原來一開始她就有硬闖的準備了。她雙手交叉:“蘭花沐!”

水流結成蘭花形狀,把蘿灆困住了。蘿灆大驚道:“小公主,你要幹什麽!快放開我!水王知道會責罵你的!”

“蘿灆姨姆,對不起。”說完這句話,采采匆匆向湖口漂去。

眼見就要出湖界,背後一個聲音悠悠吟道:“蘭花沐。”

一聽到這個聲音,采采心裏一顫。“媽媽!”采采呼道,見到水後,她知道自己硬闖出去的想法已經行不通了。“媽媽,你讓我出去。至少我要和有莘他們再談談。”

“采采,你怎麽還是不懂!”水後神色堅定有如鐵石,“他們過去對你和善,是因為不知道我族握有水漫天下的法力。現在他們卻連無陸計劃也知道了。隻要我們存在一天,平原上的民族就會食不安寢不寧!你難道以為他們解除我們武力之後,還會留下我們的性命嗎?”采采一陣顫抖,水後繼續道:“隻要留下哪怕一點血脈,我們的仇恨和力量也可能再次覺醒,對他們來說要一勞永逸,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我們一族殺個幹淨!”

采采顫聲道:“可是當年您不是……”

“當年我那樣做,是因為我知道憑我們的力量根本無法成事!”

“那現在呢?現在難道就行了嗎?”

水後無語,過了一會道:“或許行。”

“就為了這個或許,把全族的性命都押上?”

“采采,你怎麽這麽對我說話!”

“對不起,媽媽。”采采抽泣說,“可是這件事關乎全族生死。”

“可是,采采。”水後說,“難道我們還有選擇嗎?”

“媽媽……”

“不要再說了!”水後的語氣變得堅毅起來,“今天如果不是來了一個重要的客人,我提前出關,差點就讓你的胡鬧得逞。”

“重要的客人?”

“西北方來的客人。”

采采奇道:“我們這裏已經是邊陲了,西邊還有民族存在嗎?”

“這件事你就不用知道了。從現在開始到整個無陸計劃成功,你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碧水水晶裏!”

采采驚道:“媽媽,你要把我關起來?”

“你對平原上的人心存幻想,讓你參加計劃隻能壞事!”

“不!媽媽,我不要……”一股陰力襲來,采采四肢一陣冰冷,再也說不出話來。

月圓如盤,月涼如水。天地間一片靜謐。

“當!”師韶的瑟弦斷了一根。龍爪禿鷹目視蒼穹,一飛衝天。桑穀雋在九地之下被地動喚醒。騶吾警惕地昂起頭從“一品居”躥了出來,打翻了一缽熱湯。

“終於來了。”江離心道。七香車騰空而起,飛下雪山。大相柳湖湖口,有窮商隊的其他幾個首領早已會齊。

有莘不破問江離道:“功力都恢複了嗎?”

江離淡淡一笑。

羋壓突然叫道:“看!”

眾人一齊望去,大相柳湖的上空,映出一幅壯觀的景象:月色和湖光交相輝映,就如湖上懸浮著萬千麵鏡子,把月光無窮無盡地反射下去,水月相射中,兩個巨大的身影浮現出來——胸部以上是水王水後的**裸的人身,胸部以下卻是兩條巨蟒的蛇尾。巨大的蛇尾盤繞在一起,不斷地扭動摩擦,竟然是在半空中肆無忌憚地交尾!

羋壓見識有限,不知這是蛇類**的場景,說:“這是什麽?”桑穀雋忙走上一步擋住不讓他看,罵道:“無恥!”

羿令符哼了一聲,取箭拉弓,嗖地就是一箭,但一碰到籠罩大相柳湖的水月大陣,馬上被反彈回來。他輕揮落日弓,把反射回來的箭撥開,道:“看來水月陣的威力還在。”

有莘不破道:“按原計劃行動吧。江離,你來安排人手。”

江離道:“看他們這舉動,召喚‘水之鑒’的儀式用的乃是男女**的巫舞**祀。按照獨蘇兒前輩的說法,這陣法現在應該有三個破綻。但我們能否在他們召喚出‘水之鑒’之前成功找到天、地、人三門並攻進去卻是一大問題。為了拖延他們召喚的進度,必須有一位高手坐鎮陣外,發出平和的力量幹擾這**祭的進行。”

師韶微笑道:“如果心宗宗主肯出手,以她無所不至的心力當能令這**祭半途而廢。我的《清心曲》雖然有些藥不對症,卻也能大大延緩他們的進度。”

江離又道:“破壞召喚有兩個辦法。第一是釜底抽薪,從地門或人門攻入內部,瓦解水族的祭典,這可能會遇到死命抵抗。第二就是打破天門,直接攻擊處於召喚中的水王水後。我們必須雙管齊下,兩方麵都有所準備。因此湖口另需要一個高手坐鎮——一旦我們破了水月陣的反射之力,就馬上攻擊水王水後。這需要極迅疾的行動力,要辦成這件事情,自然非羿兄不可。”

羿令符點了點頭,算是接令。

江離問道:“你要用什麽箭對付他們?”

羿令符道:“水火相克,對付他們自然是用祝融之羽。”

江離道:“這兩人非同小可,雖然他們會把全部精力全放在召喚‘水之鑒’上,如果我們破陣成功,你乘虛而入自然可以一擊而中,但我怕‘祝融之羽’還是難以一擊功成!”

羿令符沉吟不語。羋壓搶道:“那就加上我的重黎之火!”羿令符點了點頭。

江離本來就有這個意思,卻怕羋壓又因為不讓他衝鋒而鬧意見,當下道:“好!接下來就是天、地、人三門。如果我們知道三門的位置,集中兵力攻打自然最好。但現在第一步卻是要確定三門的所在。因此分頭行動勝算更高。反正水族內部除了水王水後之外,再沒有足以和我們三個抗衡的高手,我們不怕被他們各個擊破。”

桑穀雋道:“我找地門。上次我曾侵入地門,雖然他們可能會調整陣形,不過應該還是能夠找到蛛絲馬跡。”

江離點頭道:“好。那我去尋找天門。不破,你尋找人門去。”

有莘不破道:“怎麽找?”

江離道:“那我怎麽知道。好了,部署結束,大家行動吧。”招呼了七香車,徑向天空飛去。

桑穀雋笑道:“有莘台侯大人,你慢慢琢磨吧,其實你動不動手無所謂,等我和江離把陣法破了,你再進來撿現成就行。”

有莘不破一聽大怒,桑穀雋卻已微笑著沉入地麵。

羋壓突然憤憤道:“糟糕!我上當了。”

有莘不破道:“什麽上當?”

“上江離哥哥的當!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又要待在一旁看熱鬧?不破哥哥,我們換一下好不好。”

有莘不破道:“換?你知道人門在哪裏嗎?”

羋壓吐了吐舌頭,說:“不知道。算了,我還是等著幫羿哥哥提煉重黎之精,到頭還有一份功勞。不破哥哥,你這回要是找不到人門,可就糗大了。不過至少你名義上是我們這群人的首領,無論我們做什麽,到頭來都會算上你的功勞的。”

有莘不破怒道:“臭小子胡說八道!好好看你不破大哥的手段吧!我一定會第一個進那個水月破爛陣的!”舉足向湖口走去,走了兩步,回頭問羿令符道:“老大……”

“別問我。”羿令符道,“我對這個陣法也是一頭霧水。”

有莘不破轉頭看師韶,師韶沒有眼睛,卻仿佛能夠感受到有莘不破的眼光,笑道:“我有個預感,你會第一個破陣。”卻沒提供半點有實質性幫助的信息,並慢慢向湖外的一座雪山走去。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有莘不破不再廢話,發足絕塵而去。

羋壓抬頭看了看大相柳湖上空那兩個山嶽般高大的人影交尾,突然想起了什麽,腹部一熱,臉不禁紅了。

羿令符道:“別亂看!好好提煉重黎之精去!”

羋壓點了點頭,不再看那暴露在天空中的**場麵,但心中卻怎麽也靜不下來。他今年才虛歲十六,從小家教甚嚴,此時情竇初開,被那**場麵引動了欲火,非但無法平息,反而越燒越烈,腹下有如火燒,雙頰如貼炮烙。就在這時,一個小丘上傳來一陣竽聲,音律中正平和,樂而不亂,哀而不傷。羋壓一聽,心中才慢慢靜了下來。

羿令符舉目望去,半空中的交尾果然在竽聲響起之後出現窒滯。

桑穀雋闖過一次地門,輕車熟路。雖然水後用了挪移大法把地門的方向修改了,但臨時改弦更張,終究無法做到無跡可尋。沒多久就讓精通地行之術的桑穀雋找到門路。

桑穀雋大喜,直闖進去。地門後麵布滿土偶幻象,卻半點也沒能阻住桑穀雋的步伐。周圍的泥土越來越硬,桑穀雋知道地門最後一道關口近了,往最堅硬的地方潛去,用力一衝,果然眼前一亮:“哈哈,我還不是第一個?”

他心中得意,心想江離多半也不可能那麽快找到天門,有莘不破更不可能比自己快!但眼睛才適應了光亮,不由暗叫一聲苦,踏在自己腳下的,竟然是一片沙漠。

“這會丟臉丟大了。”桑穀雋自言自語道,“地門沒找到也就算了,居然還走錯了路!”

正自懊喪,空中一個聲音道:“你沒走錯路啊。不過這麽快就到這裏,倒真是嚇了我一跳。”

桑穀雋聞聲抬頭,兩人一照麵,一齊叫道:“是你!”

出現在桑穀雋眼前的,竟然是在“五行地獄”和毒火雀池兩度遇見的那個女孩子。在五行地獄的時候,桑穀雋看見的隻是一個折射了的幻影,但當時已經為她的颯爽英姿所傾倒;之後在毒火雀池相遇,這個女孩子問了他幾個問題,當時他心情極為複雜,竟訥訥不能回答。他隨有窮商隊西來,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尋找這個兩度相見卻兩次錯失的女孩子,誰知道竟然在這裏遇見。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如果有莘不破聽見桑穀雋此刻結結巴巴的聲音,非惡毒地譏笑他不可。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啊?”風中的少女笑道,“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你了,看來要壞水族大事的就是你們一夥了?很好,很好,我還想辦完這邊的事情去巴國找你們,看來不用了。”

桑穀雋又驚又喜:“你要來找我們?”

少女笑道:“雖然我們在毒火雀池隻是匆匆一會,但我主人聽我轉述之後,對你們都很有興趣哩。”

“主人?”桑穀雋不由得一怔。這個少女風度甚佳,怎麽看都不像是奴隸之流。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少女問。

“啊,我叫桑穀雋!”桑穀雋想起有莘不破在屢屢笑話他之餘老說“下次見麵記得要問問對方的名字”,沒想到真見了麵還是由對方先開了口,忙問道,“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嗯,我叫燕其羽。”

“燕其羽……好名字。”

“我可不覺得有什麽好的。”燕其羽說,“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還有一個背著大弓回答我話的,一個拿著把大刀的,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夥子,還有一個很清雅的大姑娘,哦,對了,還有幾個老的。都是你的夥伴嗎?”

桑穀雋老老實實道:“年紀比較大的是我的長輩,其中一位是我父親。年紀比較輕的都是我的夥伴。背弓箭那個叫羿令符,拿刀那個叫有莘不破,長得很漂亮那個叫江離,那個大姑娘叫雒靈。還有一個昏迷的小孩子不知道你看到沒,叫做羋壓。”

燕其羽笑道:“你這人真有趣,跟我報家譜麽?”

桑穀雋臉上一紅。

燕其羽又道:“你來闖地門,怎麽幹說話不做事?”

桑穀雋一愣,笑道:“也是。這裏真的就是地門嗎?”

燕其羽一指,說:“其實你已經過了地門了。這裏算是地門後麵的陣勢。過了那個山崖,你就能看見湖水了。”

桑穀雋道:“這樣啊。謝謝你指點。對了,你住在這附近嗎?”

“不是。我住在天山天池附近。今天來這裏是為了辦點事情。”

桑穀雋知道了對方的住址,心中狂喜,又道:“那你會在這裏待到什麽時候?”

燕其羽笑道:“辦完事情就走,應該不會很久。”

“這樣啊。我有點很重要的事情得先去辦完。辦完後我們再見個麵好不好?”

燕其羽笑道:“隻怕不行。”

桑穀雋道:“那我以後再到天山拜訪你,好不好?”

燕其羽微笑不語。

桑穀雋喜道:“那就這樣定了,我先去辦事。”就往燕其羽所指的那個山崖走去,突然腳下一飄,竟然被一股狂風卷了起來。

那風不像有莘不破施展的“大旋風斬”,竟然像是天然的龍卷風,一開始他還以為是突變的自然現象,被卷上半空後轉了個頭昏腦漲,一眼瞥見燕其羽盯著自己冷笑,明白了什麽,大叫道:“燕姑娘!這風……難道是你?”

燕其羽冷冷道:“當然是我。”

“為什麽?”

“為什麽?”燕其羽失笑道,“你這個人真有意思。你來地門闖關,我在這裏守關,你居然還問我為什麽?”

桑穀雋腦袋轟的一聲,大罵自己色迷心竅。然而還是不願意和燕其羽對敵,大聲說:“燕姑娘,你為什麽要幫溯流伯川他們?他們要水漫天下你知道嗎?”

“那關我什麽事?”

桑穀雋一聽頓時語塞。

燕其羽道:“你乖乖束手就擒,我辦完事情好早點回去。”

桑穀雋大聲道:“不行!我決不能讓這什麽‘無陸計劃’成功!那會害死很多人的。我的故鄉巴國是個盆地,這個計劃一旦成功,第一個要亡國的就是我們巴國。”

“亡國就亡國,與我何關?”

桑穀雋心中一凜,心想自己對她雖然大有好感,但那隻是一廂情願的戀慕,現在處於非常時期,必須先把正事辦完。於是他高聲道:“燕姑娘,你快放我下來,不然我可要出手了!”

燕其羽笑道:“你以為自己還出得了手嗎?”

旋轉風速突然變成原來的十倍!在強大的旋轉中心,桑穀雋隻覺得連血肉骨頭都要往外散!心中大驚,忙用“千斤墜”,身體的外表裹了一層岩皮,利用重力向下急墜。燕其羽冷然道:“進了我的風輪,若還讓你出去,我‘燕其羽’三個字倒過來寫!”手一揮,一股風倒卷而起,竟然把桑穀雋的千斤重力托住了。再一揮,劈出連綿不斷的風刃。這風刃比起有莘不破的刀罡來毫不遜色,加上旋風的助力,不多時就把桑穀雋的護體岩層劈得七零八落。燕其羽的手再一次抬起,又是三十六把風刃,卻一把把斬向桑穀雋的咽喉。桑穀雋大駭。他身陷風輪之中,非但緩不出手來招呼幻獸,更無法借用大地之力,於是豎起手用土之鎧甲硬擋,沒擋得幾下,兩手便幾欲折斷。

燕其羽笑道:“我這風刃用的不是自己的力量,乃是天地所賦予的煞氣。隻要有陰陽之氣就有風,有風處風刃便無所不在,看你怎麽擋?試試我的天罡螺旋刀!”

桑穀雋隻覺得一股淩厲的氣息從腳下襲來,向下一望,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駭得魂飛魄散:鋒芒比方才的風刃更厲害的螺旋形風刀,正沿著暴風席卷而上。桑穀雋心中微微顫抖著:“難道今天就是我桑穀雋的死期?沒想到我會死在她的手上!”

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活得太虧了!

雲海之戰

羋壓指著遠處的龍卷風,問道:“羿哥哥,那是有莘哥哥的大旋風斬嗎?”

羿令符沉著臉道:“不像。”又道:“怪了。無緣無故怎麽會出現這麽厲害的龍卷風!如果是人為的,那對方的實力也太可怕了。難道水族還有這樣的好手!”

“那怎麽辦?我們要不要去增援?”

“應該不用。”羿令符道,“以他們三個的實力,不輕敵的話應該還能應付得了。”

“啊——”桑穀雋慘叫著,但回**在這個空曠的荒漠裏卻沒有一個朋友能聽到。燕其羽道:“這片荒山夾在兩大山脈之間,是方圓五百裏最好的風口。我在這裏實力至少提升半倍。你的實力就算再高十倍也休想逃出來。”

桑穀雋的土之鎧甲已經開始承受不住風刃的侵襲,全身如被千刀萬剮。燕其羽心道:“風輪最厲害的不是風刃的鋒銳,而是旋轉速度。旋轉速度達到一瞬五百轉以後,就算那些天山劍道上的一流劍客也早就粉身碎骨了。現在已經達到一千轉了,沒想到他能挺住。”

她哼了一聲道:“我本想留你一個全屍,沒想到你能撐到現在。我要引動昊天之風了。昊天之風一瞬三千六百轉,在昊天之風裏就算是岩石也要變成麵粉。你能第一個死在我的昊天大龍卷風下,也算榮幸了。去吧,昊天現劫,度盡一國眾生!”

七香車上,江離眉頭一跳,心中浮現一種不祥的預感。驀地眼前一亮,一座巨大的雲海出現在自己眼前。

風輪終於停息,桑穀雋也終於掉了下來。

燕其羽低聲道:“他還活著?真是奇跡。不過應該也離死不遠。”

桑穀雋此刻不但連呼吸停止,甚至連生命氣息也無法感覺得到。

燕其羽左手揚起,就要運起風刃往他咽喉斬去。此刻桑穀雋的土之鎧甲已經完全瓦解,失去真氣保護的肌肉暴露在燕其羽的視線中。別說風刃,此時就是水族最下層的一個小姑娘拿一塊石頭也能砸死他。

燕其羽的手微微一發一收,終於沒有發出風刃,心道:主人讓我至少把他們中一個活著帶回去,就選他吧。

這一念之差,保住了桑穀雋的性命。

一陣風吹過,推動燕其羽座下的芭蕉葉,向高空飛去。燕其羽心想:先幫河伯把闖天門的那個解決掉。突然一絲白色的東西隨風飄來粘在芭蕉葉上,燕其羽隨手要把那絲東西撥開,誰知道那絲東西卻像在芭蕉葉上生了根,定眼看時,原來是一條蠶絲。燕其羽一愣,要把蠶絲扯下來,誰知道那蠶絲卻越扯越長。

她停下芭蕉葉,用力扯剝,蠶絲越扯越多,竟然扯出一大匹來。燕其羽大駭,心知有異:“難道是那姓桑的家夥?”扭轉風頭飛了回來一看,隻見桑穀雋還是死挺在那裏,麵無人色,雙眼緊閉,但他周圍的土石卻一塊塊踴動著,沙子仿佛活了一般一層層地把他圍護了起來。燕其羽暗叫不好:“這家夥不省人事,不自覺中居然還能和大地產生共鳴,牽引地力療傷!早知道不應該讓他著陸!”風刃劈出,卻被一塊岩石突起擋住。待要發動風輪,桑穀雋所在的地麵一陷,身體沉沒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個土包子。

同時,芭蕉葉上的蠶絲也越來越長,片刻竟然長出一百多丈長,垂了下來,向那個土包子延伸過去。等和泥土一接觸,蠶絲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變成上百丈長的一匹絲綢,一頭係住了土包子,另一頭竟把芭蕉葉緊緊纏住!

燕其羽招來風刃,竟然隻割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心中極為懊惱:“他清醒的時候輸了給我,難道昏迷的時候我反而要輸給他!”一怒之下,招來了昊天螺旋風刃。

有莘不破漫無目的地亂闖。他不知道這時候江離已經找到了天門,雖然不像桑穀雋那樣有過闖入三才之門的經驗,但江離精通玄術,憑著水月陣上空天地陰陽之氣的強弱分布,終於找到了目的地。

“就在這片雲海後麵了。”正要穿越過去,突然雲海一陣翻湧,一個人鑽了出來。江離早知天門不可能不設防,但還是沒有想到守護者居然是河伯!

河伯東郭馮夷老臉一紅,高聲喝道:“廢話少說。總之天門有我把守,你休想過去!”

江離見了河伯,心中反而有了底,對自己的情況並不十分擔心,卻道:“說實在的,你會出現在這裏真是出乎我意料。哼!這麽看來水族還有外援。隻不知地門、人門卻是什麽高人在把守。”

河伯笑道:“你在套我的話嗎?嘿!跟你說了也無所謂:把守地門的是一個火辣辣的小姑娘,人門沒人把守,後麵是萬鬼陣!”

江離驚道:“萬鬼陣?你們哪裏去找那麽多冤魂?”心道:如果真是萬鬼陣,隻怕有莘不破過不去。不過他心誌堅定,應該死不了。現在隻能冀望我和桑穀雋能闖進去了。

河伯笑道:“天山劍道上,要多少冤魂有多少冤魂。”

“天山劍道?”江離想起一事來,厲聲道:“是上代血祖!”

這次輪到河伯吃了一驚了,“你居然知道仇皇大人的蹤跡!是祝宗主對你說的嗎?”江離的師父祝宗人是河伯的老上司,積威之下,河伯背後也不敢冒犯,仍稱之為宗主。

江離剛才厲聲高叫原來隻是試探,心中並沒有底,聽河伯露了餡,心道:原來上代血祖叫‘仇皇’。口中淡淡說:“我說水族怎麽那麽大膽!原來背後有人撐腰。你也投靠天山那人了?”

河伯哈哈一笑。他本來不知道水族和上代血祖仇皇有聯係,直到昨夜燕其羽來訪方知。他被水後的玄陰心結製住後不得不臣服,心裏卻引為奇恥大辱。若是別人以為他投靠了仇皇,對他來說臉麵上好看多了,因此樂得別人誤會,笑道:“小夥子,怕了吧。仇皇大人可是和申眉壽大人齊名的絕代宗師。是那一代人裏碩果僅存的一位!就是當代四大宗主來了也得執晚輩禮。你若識相就快快打道回府!”申眉壽是江離的太師父,是伊尹和祝宗人的師父,上一代太一宗宗主,已經羽化多年。

江離冷冷道:“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抬出輩分嚇人!你那個靠山龜縮在天山不敢出頭,還不是怕了他徒弟?我們連當代血祖也不怕,會怕他嗎?”

河伯哼了一聲。江離又道:“攔在地門的那個小姑娘,就是天山來的吧?區區一介使者,焉能攔住我的夥伴?天地兩門我們是破定了,就看我快,還是我的夥伴快!”

河伯笑道:“好大的口氣!”

江離見河伯腳下雲浪翻騰,笑道:“召喚冥靈嗎?這麽快就把壓箱底的本事都現出來,太早了點吧?”

河伯笑道:“速戰速決!幹掉了你,我好去看桑穀雋那臭小子怎麽死!”引發召喚訣,哪知他一開口,江離竟然和他一起念訣,兩人異口同聲吟道:“天一生水·幻!”

河伯驚道:“你、你……”

江離笑道:“我雖是到了巴國之後才知道鎮都四門,不過一法通,萬法通!雲日山河,俱生於太一。我既在此,冥靈未必聽你的話!”

河伯怒道:“你休想!”要把那扭曲的雲水拉過來,卻撼不動分毫。心中登時涼了半截,“雖說他是太一宗嫡派傳人,可他才多大年紀!功力竟然在我之上!”

江離勝券在握,正要趁勢追擊行動,不料一條巨尾巴甩了過來,打在七香車上,竟然把他震了出來,七香車歪在一邊。江離輕飄飄立在雲海上,還沒站穩,一條血紅的蛇信卷了過來,舌信後麵是一條巨蟒腥臭的毒牙!江離一閃,沒有完全避開,被蛇信打中左腰,蛇信上竟然也有劇毒!劇毒腐蝕了他的衣服,慢慢侵入他的皮膚,侵向他的骨肉。那邊蛇尾一掃,把七香車打得四分五裂,跌落在雲海中。

七香車散開後,拉車的木馬通靈,展翅飛了過來,負起江離逃向空中。待離開巨蛇的攻擊範圍,江離驚魂稍定,向下看時,隻見河伯足下的幻獸雖是冥靈的外甲,卻長著四腳蛇的頭尾和四肢!

河伯心道:幸好這幻獸被水後那娘們異化了,否則我今天真是一敗塗地!站在龜甲上哈哈大笑道:“小子,教你個乖!爺爺這頭幻獸叫禺強!不是冥靈。”

江離在空中呆呆看著禺強,突然怒道:“這分明是冥靈!是誰把它毒化成這樣的!難道是你?”

河伯笑道:“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江離怒道:“我沒見過你這麽無恥的人!九天幻獸乃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它們遠跨空間而來,以我們的生命之源在我們這個世界暫時存在著,借給我們超越人類極限的力量,不但是我們的朋友,甚至可以說是我們的守護神!它守護了你這麽多年,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你居然毫不心疼,你還是人嗎?”

河伯漲紅了臉,老羞成怒道:“這是我的守護幻獸!用不著你管!禺強,上!”

禺強一聲吼叫,雲海慢慢被汙染成一片毒海。一道道的水柱激噴上來,江離站在飛馬上左右閃避,被幾點水珠濺到,衣服腐敗,一股陰寒透過皮膚直襲肺脈,心中大驚:“這陰毒這樣厲害!是了,冥靈就是給這股陰毒異化了。而這股陰毒又借了冥靈的力量令毒性千百倍地增強。”說著向下一望,隻見整一片雲海都給陰毒汙染了,心中又轉為大怒:“我若發動雷咒準能馬上電死這個可惡的河伯,但雷震之後,這片雲海立刻會化雨落下。以這片雲海的大小看,所蘊涵的水量非同小可!這裏是天下江河的發源地,一個不慎,隻怕流毒萬裏!”心中對那個毒化禺強的人恨得牙癢。

河伯卻不容他從容應對,利用禺強之神力翻騰起一堵堵的雲牆,堵住江離的去路,把江離的活動範圍越限越小。

江離冷笑道:“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品,怎能名列鎮都四門!我師父當年真的承認過你是他的下屬嗎?”

河伯聽了一呆,似乎江離戳到了他的痛處,額頭青筋暴起,嘶聲竭力叫道:“鎮都四門!鎮都四門!我就是不明白,我的功力分明不在他們幾個之下,為什麽重要的事情都沒有我的份?連山鬼那個娘們也壓在我頭上!既然不信任我,為什麽又要讓我坐在這位置上!哼!他祝宗人能成為太一正師,還不是命好!如果我師父也是申眉壽,成為太一正師的就不會是祝宗人,而是我東郭馮夷!”

江離見他這一怒倒是真情流露,不由一呆。

河伯站在龜甲上大聲叫道:“冥靈被弄成這個樣子,你以為我想嗎?給那個臭娘們做看門狗,你以為我想嗎?祝宗人看不起我,都雄魁也不重用我!我能到哪裏去?我能投靠誰?沒人看重我,老子就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給你們看看!我要成為新一代的水神!我要得到共工的力量!我要讓祝宗人,讓都雄魁,讓仇皇,全都匍匐在我的腳下!我要讓大夏王知道我才是最強的人!”

江離冷冷道:“聽你這麽說,原來冥靈是中了水後的毒,你連水後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連自己的守護獸冥靈都丟了,還敢提幾位宗師的名字?”

這句話又刺中了河伯的要害,他全身陡然一縮,又突然爆發,大聲道:“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守住這天門,守到‘水之鑒’出世,守到水漫天下,守到世界滅亡!”

整個雲海搖撼起來,九道巨大的水浪山峰般從四麵八方向江離卷了過來。江離避無可避,飛馬所能飛到的高度早已到達極限,於是他一咬牙反而策動飛馬向下俯衝,要低空掠著雲海衝出四方雲浪的縫隙。離雲海表麵不到數尺,江離正要轉向,一股潛流突然噴出,把他卷了進去。

河伯一呆,隨即大笑道:“他掉進去了,掉進劇毒的雲海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贏了,我贏了太一宗的嫡傳!”那一瞬間,他連自己比江離高出一輩的事實也忘記了,仿佛自己不是打敗了還沒有成為太一正師的江離,而是打敗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太一正師祝宗人。

有莘不破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去。一開始,他在水邊、在山中、在林間像一隻沒頭蒼蠅一樣橫衝直撞。但不知為什麽,越走越是心安。雖然道路越走越曲折,但那種奇怪的感應卻越來越明顯。他一開始以為是直覺在指引著他,但慢慢地知道不是。當那種感覺強烈到足以讓他印證大腦中的回憶以後,他幾乎叫了出來:“雒靈!”

沒錯!那是雒靈!是雒靈在某處指引他!

有莘不破不再猶豫,順著那感覺一路走去,逢山開道,遇水潛泳。穿過一片密林,走入一個山洞,在山洞中看到一個水池,有莘不破想也不想,一頭紮下。再次浮出水麵,竟然是一個和潛入之前一模一樣的山洞!但雒靈給他的感覺卻更接近了。

有莘不破全不畏懼,一腳腳踩了過去,把滿地的骷髏踩得粉碎。山洞突然一陣扭曲,眼前竟然出現一道冥河!陰風中祖父、祖母、父母、舅公有莘羖都站在對岸招手,河不寬,岸邊有一隻待渡的小船。

“全是幻象!”有莘不破告訴自己,毫不理會那冥河,繼續一步步地筆直前行。一個女孩子閃了出來,有莘不破大喜道:“雒靈!”急奔過去,正要牽住她的手,突然猶豫道:“你……你不是!”

那雒靈指著自己點頭。

“不!你不是!”

那雒靈向他伸出左手,右手指著前方。此時周圍已經變成一片虛空,隻剩下來路和那個雒靈所指的去路。如果這個雒靈不是真的,如果那條路是陷阱,難道還有第三條路?

“反正我不相信你!沒有路,我自己開出一條來!”

有莘不破一舉手,虛空被打碎,又恢複了山道的樣子,接著他一拳打破了一片山壁,但那些幻象仍然遮住了他的雙眼。他雖然不至於被幻象帶入死境,卻也無法走出這個看不見的迷宮。

“媽的!媽的!”

他的心情正煩躁,突然一雙手從背後輕輕擁住了他。有莘不破心裏一跳,停住了動作,輕輕抓住那隻小手,心情馬上安定了下來,喜道:“雒靈!”

轉過頭來,看見了雒靈的俏臉。有莘不破喜道:“你是真的。我知道你是真的!”

雒靈微微一笑,伸手把有莘不破的眼睛遮住,放開手來,眼前又變成一片陰暗,卻是一條山洞的過道。洞中堆滿屍骸,在剛才那個假雒靈的位置上,一具骷髏立定在那裏,姿勢和假雒靈一模一樣,一手向他伸來,一手指著洞口。

有莘不破道:“原來這假冒你的家夥指的其實真是出口來著!”

雒靈點了點頭。

有莘不破笑道:“這叫虛則實之,擺這骷髏陣的人倒也懂點兵法。”他走上前去就要把那具骷髏打個粉碎,卻被雒靈攔住。

“幹嗎?這骷髏上還有機關不成?”

雒靈搖了搖頭,閉上眼睛,對著那骷髏無聲地禱念了幾句,骷髏空洞的眼眶中留下兩行淚水,轟然倒地,變成一團灰燼。周圍的局勢又是一變,天高水深,月色下湖光粼粼,兩人竟然是站在水邊!

“哈!原來那勞什子山洞也是幻象!”

雒靈神色疲倦,緩緩在湖灘上坐下。

“累了。”

見雒靈點了點頭,有莘不破道:“你歇歇。接下來的事我來解決。”見她露出對自己信任的微笑,有莘不破隻覺得胸中一股驕傲湧起,手按鬼王刀,跨入水中,潛了下去。

水月陣出現破綻了!

有莘不破一跳入水中,無論是湖外的師韶、羿令符,還是正在召喚“水之鑒”的水王水後,都感應到了這個巨變。

羿令符歎了一口氣,道:“不是天門,也不是桑穀雋去的那個方向!嘿嘿,沒想到真讓師韶說中了,第一個破門而入的居然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的有莘不破!”

羋壓雀躍起來:“有莘哥哥成功了?”

“還很難說。”羿令符道,“要看有莘不破的動作夠不夠快!溯流伯川夫婦已經快完成召喚了!”

果然,師韶的樂聲也變了,原來隻是以中正平和的調子來調和水王水後**迸發出來的情欲,現在已變成撕破臉皮的直接用樂音攻擊了。

羿令符不準羋壓看大相柳湖高空中的**場麵,羋壓便向師韶那邊看去,隻見他已經換了一麵戰鼓,一捶一聲雷震。鼓聲上幹九霄,下達湖底,把大相柳湖攪得天翻地覆,一通鼓擂下來,竟然把水族的宮殿房屋震塌了一大半。

河伯在天上聽到鼓聲,回過神來,駭然道:“這鼓聲!難道是登扶竟來了?”

“不是登扶竟,是師韶。”

“師韶?那個盲小子有這樣的造詣?”河伯一時沒意識到是誰在搭話,順口接了一句,突然醒悟過來,驚叫道,“誰?”

“還能有誰?”話聲中一個人從雲海裏浮了出來,全身衣服斑斑駁駁,連頭發也是凋殘零落,竟然是江離!

河伯大駭道:“你還沒死?這片雲海可全是毒……”突然語塞,原來他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江離腳下雲海的顏色竟然變淡了!不但如此,整個雲海左一片,右一片,正在慢慢恢複正常。江離非但沒給毒死,反而在淨化雲海裏的陰毒。

河伯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道:“這……這……你怎麽做到的?”

江離道:“看看你背後。”

河伯回頭,隻見背後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一棵巨大的樹,枝葉上抵天空,根係竟然已經遍布整個雲海。

江離道:“這是榑(fǔ)木[45],不知長於何處,不知生於何年。隻聽說,在它的生命觀念中以八千年為一季,兩萬四千個歲月在它如同一年。以我們人類這點有限的智慧,根本無法體驗到它已經曆過的歲月與生命。我特地把它請來,淨化這片被你們這些短視的人汙染的雲海。”

河伯道:“你、你怎麽召喚到它的?”

“那木馬,用的就是榑木的一截枝幹。”

雲海在榑木的淨化下,慢慢褪盡了陰毒,恢複正常。河伯突然又獰笑起來:“笨蛋!你這個笨蛋!這棵榑木根本就沒有攻擊力,你把它召喚出來以後又能怎麽樣?你能用它來攻擊我嗎?哈哈……但是,召喚這樣的太古神物,你的真力卻一定損耗嚴重,淨化了這片雲海,隻怕你的力量也所剩無幾,到時候看你怎麽抵擋我禺強的攻擊?”

“什麽?”河伯俯視禺強,一看之下,一跤跌倒在龜甲上。禺強的蛇頭蛇尾和四肢都已經收了起來。榑木的根係竟然伸了進去。河伯瘋了一般狂叫道:“你要對禺強幹什麽?你要對禺強幹什麽?”他近來屢受挫敗,今日更被江離一步步逼到整個身心接近崩潰的邊緣,此時說話氣急敗壞,全沒一點一代高手的風範。

江離的臉平靜得像遠山的月亮,說:“我在幹什麽,難道你沒感受到嗎?”

“感受?”河伯無意識地重複了一句,突然一股暖烘烘的氣息從腳下湧起,沿著生命之源的渠道融入他的經脈,竟然在消解他體內的陰毒。這比發現江離沒死更加令他難以置信:“你在替我解毒!”

“我不是在替你解毒,”江離說,“是在替你們消解罪孽。”一個玄龜的頭慢慢伸了出來,接著是它的四肢,再接著是它的尾巴。

“冥靈!”河伯歡呼了一聲,趴在龜甲上不停撫摸,一時間竟然完全忘記和江離還處於敵對狀態。

江離見他真情流露,低聲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冥靈慢慢恢複行動力,爬近江離的腳下,向他致禮。河伯見狀全身發抖,盡管江離已經疲憊不堪,但河伯卻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對他出手。他頹然道:“你……你贏了。”

突然空中一個聲音笑道:“好感人啊!要皈依新主人嗎?”

江離微微抬頭,空中一片缺角的芭蕉葉,葉子上托著一個少女。

河伯驚道:“燕其羽!”

江離看見她也吃了一驚:這不是有莘不破說過的那個令桑穀雋傾心的女孩子嗎?他隻在毒火雀池遠遠望見過她,但這女孩那種中性化的特殊氣質卻令人一見難忘。

江離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道:“燕其羽?聽說你把守的是地門。”

燕其羽笑道:“不錯。”

江離心中一沉,知道桑穀雋隻怕要糟,問道:“桑穀雋呢?”

“還沒死。”燕其羽說,“不過也差不多了。這男人也真不簡單,垂死一擊,居然把我拖了這麽久!”說著撫摸了一下座下的芭蕉葉:“還弄傷了我的羽翼。”

桑穀雋的蠶絲沒有傷到燕其羽,卻仍把她拖了很久,否則燕其羽早來一刻,隻怕整個雲海的戰局都要改寫。

江離道:“桑穀雋喜歡你,你知道嗎?”

燕其羽聽了一怔,道:“喜歡?他幹嗎要喜歡我?”

“喜歡一個人又需要什麽理由。”江離道,“有時候見到了,就知道自己喜歡。”

燕其羽本來是抱著完成任務的簡單心情來大相柳湖的,這時聽了江離這兩句話,竟然呆了。

江離道:“若不是因為你是他喜歡的人,你認為你能擊倒他?”

燕其羽卻傲然道:“當然能!”突然反問道:“他真的喜歡我嗎?”

“胡說!”燕其羽道,“見到我真人之前就喜歡我,那不可能!”

“他沒見到你,卻先見到了你的影像。”江離歎了口氣,簡略說了桑穀雋在“五行地獄·水獄”中見到燕其羽時的情景,這情景他也是聽自有莘不破的轉述。有莘不破轉述時略帶著點嘲弄的味道,但這時候燕其羽再聽江離轉述,卻聽得呆了,想起剛才和桑穀雋對陣的情景,心中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燕其羽的眉毛柔順下來,但隨即挺了挺,怒道:“我不信!”

“不信?”

燕其羽冷笑道:“你不過是想瓦解我的戰意罷了。”

江離道:“你我一戰是一回事,但我跟你說這些,隻是希望你多多少少能明白桑穀雋的心意。”

“心意?”燕其羽冷笑道,“你說他之所以被我打敗是因為喜歡我,難道他不知道敗在我手裏就意味著離死不遠?難道喜歡一個人會連命也搭上不成?”

江離道:“當然。”

“當然?”燕其羽道,“說得好像你很懂似的。我問你,你有對誰這樣過沒有?”

這句話可真把江離給問倒了。

燕其羽看見他沒法回答的神情,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說謊。廢話少說,看招!”

巨大的風力竟然把雲海撕裂成兩半,江離大驚,就要飛起,陡然間胸口一痛,真氣不繼,竟掉了下去。一股旋風倒卷,把江離卷入了燕其羽的風輪。

風聲中榑木漸漸消失。河伯怒道:“住手!”燕其羽笑道:“怎麽?玄陰心結一解開,就忙著要給新主人搖尾巴嗎?”

河伯怒道:“天門由我把守,用不著你來多事!”

燕其羽大笑道:“你可別搞錯了狀況!我可不是水後的手下,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這裏可是在天上,是我的地盤!”手一揮,一個大風刃向河伯襲來。

河伯正要催動冥靈反擊,但冥靈體內的餘毒才堪堪淨化,生命之源早已耗盡,一陣空間扭曲後,消失在雲海間。河伯措手不及,連“河盤川帶”的防禦也來不及發動,就被風刃打下雲頭,跌下高空。

當江離還在淨化雲海的時候,有莘不破已經闖入水晶宮。上次在小相柳湖,有采采用分水訣分開湖水,信步而下,如走樓梯,走入湖底,這次卻得實打實地潛下去。他闖入碧水水晶的隔水界,到達水晶宮的時候,師韶已經擂起第二通鼓。所有地基較淺的建築都已經倒塌殆盡,隻剩下碧水殿還巍然不倒。

水族輩分最高的蘿灆和蘿莎正指揮水族的男男女女搶救被陷在倒塌房屋中的族人。一看到有莘不破,心中大駭,蘿灆高呼道:“保護主殿!”水族眾人密密麻麻地擁上來。蘿莎高聲道:“人牆!人牆!”

水族勇士衝了上來,水族的祭師在後發動咒語。老弱病殘則一起向門口擠去,把碧水殿的入口塞得半點縫隙也沒有。

有莘不破初時還顧念著采采,手下頗留情麵,隻用衝力把水族的勇士撞開,到了後來人越聚越多,殺性一起,怒喝道:“再不滾開,老子就開殺戒了!”

水族的男人們像野獸一樣嘶吼著擁上來,終於有一人把血灑在了鬼王刀上。鬼王刀舔了血,光芒大漲,有莘不破眼睛紅了,淩厲的“精金之芒”揮出,碰到兵器盾損刀斷,遇到人就鮮血橫飛。一個、兩個、三個……鬼王刀的威力越來越大,到後來水族的男人一排排地倒下,女人們擋不住,被有莘不破衝進了碧水殿。

碧水殿是好大的一座屋宇,正中央聳立著一塊巨大的碧水水晶,比小相柳湖的那塊碧水水晶大上十倍。水晶中水王水後夫婦的召喚儀式已經接近尾聲。這塊大碧水水晶旁邊還有一塊較小的碧水水晶,水晶中困著一個女孩子,正是采采。

蘿灆見了有莘不破的氣勢,知道無論如何也擋不住了,不由得聲淚俱下,連鬥誌也喪失了。蘿莎卻大聲叫道:“圍住大碧水水晶!不能讓他靠近!”

有莘不破抬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隻見水王水後頭頂的空間扭曲越來越明顯,知道勝負就在這一刻了。然而更讓他吃驚的卻是被困在風輪中的江離。

天門就在碧水水晶的正上方,水王水後巨大的幻影也正是通過天門反射出去。天門外江離已經全無還手之力,他的近身防護力還不如桑穀雋,更遠遠不如有莘不破!被燕其羽可以媲美有莘不破“刀劍亂·大旋風斬”的風輪扯入,絞得血肉模糊。

“滾開!”有莘不破氣急,把攔在他麵前的一個水族踢開,但很快又擠上來一個老女人堵住缺口。

水族的男人早已死傷殆盡,攔在麵前的全是女人!

有莘不破破口大罵:“滾!滾!滾!去你媽的!”

老弱們一個個被推開,但推開一個,又湧上來一堆!

“姐妹們!不能讓他前進半步!再讓他前進半步,我們就要滅族了!”蘿莎剛才被有莘不破的刀鋒斜側掃到,隻剩下半邊臉,滿身是血,卻仍然歪歪斜斜地支持著不肯倒下。

有莘不破怒罵道:“你們自己不想滅族,卻要水漫天下,要害死天下所有人!這什麽鳥道理?”

蘿莎哪裏會回答他,竭盡全力哭叫著:“上啊!上啊!隻剩下一步了!擋住了他,我們就贏了!為了我們的未來,攔住他啊!”

“殺!殺!殺!”有莘不破心中大叫著,卻仍守住靈台最後一絲光明,左手推人,右手抓住刀勉強控製著自己,手筋突起,忍得生疼,高聲叫道:“溯流伯川!你不是男人,拿這些老頭女人做擋箭牌,你出來,擋得住我三刀老子就乖乖認輸。”

女人們像螞蟻一樣湧過來,自相踐踏,有幾個壓在最底層被自己人踩死;還有幾個年紀老邁的在擁擠中早就斷氣,屍體卻仍被後麵的人推著向有莘不破湧。

有莘不破幾次要動刀,但一想起江離會不高興,馬上抑製住自己。突然一滴血滴在自己臉上,鼻孔聞到一股清馨的氣味。有莘不破心頭大跳:“江離!是江離的血!”仰頭一看,隱約見風輪中護住江離全身的草木早被撕裂得七零八落,血水像雨點一樣飄灑下來。

“不——”

“姐妹們努力啊。”

有莘不破見到好友命垂一線,熱血上腦,已經接近暴走的邊緣,再聽到蘿莎那惹人厭惡的聲音,立刻鬼叫道:“臭巫婆!再說一句我先拿你開刀!”

一個奇怪的影子悄悄盤上有莘不破右手,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製,一刀向蘿莎淩空劈去,噗的一聲蘿莎人頭落地。有莘不破一呆,大叫一聲,鬼王刀的刀罡披**開來,人頭一排一排地落地,屍體堆滿了大碧水水晶的底座!

半空中水後淒涼地笑道:“哈哈!成了,成了!溯!我們成功了!”水王卻已經力竭而死,無法應和她了。水後哭道:“族人啊!我隻能用這‘水之鑒’替你們報仇了!有莘不破,我要你也嚐嚐國破家亡的滋味!”

遠處師韶大驚,大鼓噗的一聲打破了。

羿令符驚道:“糟!羋壓,得動手了。”

羋壓道:“不是說至少要把天門打開嗎?”

“來不及了!說什麽也得搏一搏了!”拉開落日弓,把重黎之精煉成的“祝融之羽”往天門射去。

燕其羽在天門上,見了來箭心中一凜,不敢召風阻攔,那箭被天門阻住,消解掉了銳氣,射到大碧水水晶上的時候已經衝力全無,隻剩下一團火芒懸浮在水後頭上。天門隨即又自我修補合攏。

碧水殿中隻剩下有莘不破一個活人還站著,他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抬頭仰望著那團天底下最厲害的重黎火光,生命之源有所感應,突然不受控製地沸騰起來!

“哈哈哈……”水後瘋狂地笑著,“你們敗了!我們也完了,大家同歸於盡吧!‘水之鑒’啊!祖神啊!讓我們報仇吧!康回馮怒——萬國傾頹!”

一種無聲無息的變化正慢慢散化開來,還活著的人都知道“水之鑒”已經開始影響水的冰點。燕其羽在天上大笑!師韶則在遠處歎道:“完了。”羿令符則握緊了拳頭。突然三人一起驚起:“那是什麽?”

燕其羽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她不知道將發生什麽事情,卻憑直覺當機立斷,抓起奄奄一息的江離遠遠逃了。

水後本已被瘋狂充斥的心靈也突然感到一陣害怕,低頭一看,隻見一片大火撲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燕其羽遠遠回頭一望,喃喃道:“那是什麽?那是什麽?得趕快回去向仇皇大人稟告!”

一聲天籟般的鳴叫回**在這西陲雪原上,師韶滿心歡喜,聽得如癡如醉。

“好厲害啊!”羋壓說,“比畢方還厲害啊!”

“那當然了。”羿令符道,“這是玄鳥鳳凰啊!”

第一要務:上天山

有莘不破在無意識中觸動生命印記,召喚出玄鳥鳳凰,驚走了燕其羽,焚滅了水後,烤幹了大相柳湖,送走了“水之鑒”。

鳳凰雖然出現,有莘不破卻早已失去了知覺,無法與之溝通,他的生命之源也不足以支持玄鳥在這個世界停留。玄鳥在三聲鳴叫後自燃,其元神在烈火中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但它留下來的餘燼和“水之鑒”的餘威、重黎之精結合在一起,卻摶成了一片鋪天蓋地的火雲。

火雲順著東南風向西北飄去,一路越燒越大。

師韶和羿令符這時已經會合,見狀不約而同驚道:“不好!”

羋壓道:“怎麽了?”

這一驚一問之間,羿令符還來不及回答,已經有數十座雪峰在火雲的籠罩下開始消融傾頹。溫度的急劇變化導致峰巔積雪不穩,數十座大山開始出現雪崩!雪水、泥漿、岩石和還未消融的冰塊轟隆隆胡亂翻滾,片刻被烤幹的大相柳湖便恢複了三成水量!

羿令符驚道:“完了!讓那火雲繼續肆虐下去雖然不是水漫天下,但對下遊來說隻怕也是百年一見的大災難!”

師韶吸了一口氣,用千裏傳音的功夫喊道:“兩位宗主!還不肯出手嗎?”

獨蘇兒的聲音不知從哪裏傳了回來:“現在讓我出手也沒用啊。我哪裏對付得了那片火雲!有莘小子自己惹出來的,讓他自己解決。”

師韶道:“都大人!你也不管管嗎?火雲再飄過去,可就是大河的源頭了!大河泛濫,夏都也得遭災!夏王追究起來你隻怕難以推脫!”

獨蘇兒笑道:“他隻怕也沒辦法。我給你出個主意吧。這裏也就你一個人能以音樂跨越時空。何不彈奏一首《天魔亂》?”

師韶道:“《天魔亂》?那沒用。啊——”突然醒悟過來,安坐地上,調弦試音。

他們所在乃是一塊高地,被火雲燒融的冰水泥漿已經把大相柳湖灌滿,溢出來四處奔流。洪水從高地下衝過,轟轟然如萬馬奔騰。但這巨響既亂不了師韶的心神,也壓不住他的瑟音。一曲極哀怨的古調遠遠傳出去,竟然刺破空間的局限,傳到某個不可知的地方去。

天空中出現一陣扭曲,羋壓叫道:“看!難道又是什麽幻獸嗎?”

師韶停了瑟,正色道:“不可亂說話!”

羋壓吐了吐舌頭,再定眼望去,隻見天空中出現一個夢幻般的美人,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眼神一掃,仿佛一眼就看穿這個地方發生了什麽事情,又仿佛對發生了什麽事情全不關心。

羋壓看得口幹舌燥,突然感覺腳下一飄,那裂縫吞噬完千裏火雲,接著連地下的潮水、沙石也被引動。

羋壓大驚:“不是連我們也要吞了吧?”

師韶叫道:“宗主!快快收手。無底洞再擴張下去整個世界都要被吞噬了!”

天上那神仙般的人物不作一語,又是一指,轉身不見。其人消失以後,高天上那道裂縫慢慢吻合,天地間也漸漸恢複平靜。

羿令符看著已經融化了的雪山,心道:“情況雖然不再惡化,但已經融化了的雪水隻怕也會給中下遊帶來一場不大不小的洪災。”

羋壓目睹這天地巨變,實在不相信那是人力所能為,跌坐在地上,問師韶道:“師韶哥哥,那個神仙是你朋友嗎?”

師韶歎了口氣還沒接話,羿令符道:“那不是神仙,是魔鬼。”

“魔鬼?可這人長得好漂亮啊。”

羿令符歎道:“這事情以後再說吧。先找有莘和桑穀雋去。可別在混亂中死掉,那可就冤枉了。”

師韶突然道:“來了。”

“什麽?”

師韶道:“雒靈。”

羿令符一怔。

師韶道:“從地下來。好像在找我們。”撥動琴弦,發出幾個短促的音調。不久一個土包子在他們附近壟了起來,土包子破開,現出一個絲球。

羋壓舒了口氣,道:“是桑哥哥。”

絲球裂開,三個人一個坐著、兩個躺著——坐著的是雒靈,躺著的是有莘不破和桑穀雋。

羿令符快步過去,檢查兩人的傷勢,道:“不破是體力透支,等精力恢複就好。桑穀雋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隻怕沒半個月醒不來。”

羋壓道:“可護著他們從地底上來的不是桑哥哥的力量嗎?”

羿令符看了雒靈一眼,道:“是你雒靈姐姐在操縱這股力量。”心中卻道:她不僅僅是操縱桑穀雋的力量那麽簡單,而是趁著桑穀雋昏迷侵入他的心田加以操縱。侵入別人的心田本是一件很忌諱的事,但這次雒靈所為並無惡意,因此羿令符也就不說什麽了。

羋壓道:“那我先給桑哥哥煮道醒魂湯去。”

羿令符道:“不!桑穀雋是在生死之際牽引大地之力療傷,還是讓他睡到自然醒來為好。你給不破煮點能恢複體力和精神的東西吧。”

羋壓應聲好,走進“一品居”。

羿令符心道:“沒想到這一役我們會遭到這麽大的挫折!江離被擒,有莘不破和桑穀雋看來短期內是起不來了。三個最活躍的高手一齊遭難!師韶說過要回東方。我身邊隻剩下羋壓一個小孩子,再加上一個不肯開口說話的雒靈,要讓商隊繼續在這邊荒中走下去,這副膽子不輕。不要再遇上什麽大敵才好!”

羿令符道:“江離。眼下這兩個小子應該死不了。”

師韶道:“那個驅風的人我知道,是仇皇用飛廉[46]之血造出來的,挺可憐的一個女孩子。”

羿令符道:“仇皇?”

“就是都雄魁大人的師父!”

羿令符驚道:“上一代血祖!他不是已經……”

“複活了。”師韶道,“我到天山找尋劍鳴之聲,不小心誤入他的藏身之所,聽見他複活的欲望。幸好當時他行動不便,雖然想殺我滅口,卻終於奈何不了我。”

羿令符道:“這水族召喚‘水之鑒’,難道也是他背後操縱?”

師韶道:“或許是。隻希望江離能半途逃脫,若給擒到天山,雖然仇皇未必就殺他,但我們再要把他救出來可就難了。”

“無論多難,我們……也要去!”有莘不破醒了過來,他挨著雒靈勉強坐起,道:“怎麽回事!我怎麽會累成這個樣子!”

羿令符道:“你召喚出了玄鳥。難道自己不知道嗎?”

“什麽?”有莘不破又驚又喜,“我請出了玄鳥?”

羿令符微微一笑,把在外邊看到的事情跟他簡略說了,又問起大相柳湖內的情形。

有莘不破道:“雒靈在人門接應我,我潛入湖底,殺……殺了進去。後來見到江離危險,心中發急……唉,不知道他看見沒有?”

羿令符皺眉道:“你殺了很多人?”

有莘不破黯然良久,道:“不是很多人,是所有人。男女老幼,一股腦全殺了。”

羿令符和師韶大吃一驚。師韶道:“別多想了,那也是不得已。”

有莘不破不願多提那次殺戮,問道:“後來呢?江離怎麽樣了?”

羿令符道:“玄鳥出世的前一刹那,那個控風的女孩子警覺地預先跑了,江離應該被她製住了。”說著又將火雲出現的事情說了。

說到那個神仙般的人時,羋壓煮了一碗魚[47]湯出來,雒靈接過,喂有莘不破吃。

有莘不破也不管那湯有鹽沒鹽,那魚有骨沒骨,一股腦吞下,問道:“那人這麽厲害!師大哥,你哪裏結識的朋友!”

師韶歎道:“朋友?也不知算不算。也算認識吧。我曾誤入他的住處,我聽了這人的歎息,這人聽了我的瑟音。”

有莘不破道:“這人到底是誰?”

羿令符道:“還能有誰!這樣的本事,天底下有幾個?”

有莘不破心中一凜,道:“是江離的師父,還是傳說中的天魔?”

羿令符歎道:“要是太一正師來到,情況也許會比現在更好些。卻不知為什麽遇到這樣的大事四大宗師獨獨隻有他未曾現身。”

師韶點了點頭。有莘不破道:“唉,天魔……那隻怕比江離的師父更難遇上。真是可惜,以後能再見到這位宗師才好。還有他那驚天動地的絕招。”

“怎麽會,天魔不是幫了我們嗎?”

羿令符道:“天魔這次出手的動機是什麽,我們誰也搞不清楚。不過我們最好不要和天魔有所糾纏,不然以後見到季丹大俠隻怕會落下些尷尬。”

“季丹大俠!”聽到這個名字,有莘不破熱血一湧。這個男人不僅是他的偶像,也算是他半個師父。“季丹大俠和天魔有什麽恩怨嗎?”

師韶歎道:“聽說在季丹大俠新婚之夜,就是天魔藐姑射招來無底洞,把他的新娘、親人、朋友乃至故鄉草木都吞噬掉的。”

第一次聽見這事的羋壓張得嘴都合不攏,道:“原來這人這麽壞!早知如此,我們就不要伊的幫忙了。”

羿令符正色道:“西北雪原的穩定關係重大,隻要還是個人就該出一份力量,不應把一些私人恩怨夾雜進來。再說,這樣的大事也不僅僅是我們的事情,我們也沒資格說要不要人家的幫忙。”

羋壓受教,垂下了頭。

有莘不破聽到這個消息,卻想起了和季丹洛明第一次見麵那晚他對自己說的話。“原來那個人就是藐姑射!”有莘不破心道:藐姑射和季丹伯伯的關係可不止是仇人那麽簡單。想到那晚季丹落寞的神情,心中又是一陣悵惘。這時候覺得手一緊,原來是握住自己的雒靈用了用力氣。有莘不破朝她看去,雒靈卻是無意間握緊他的手。有莘不破見她正出神地望著天空,心道:她在想什麽?

羿令符咳嗽了一聲,這對情侶一起回過神來。

羿令符問道:“不破,你覺得身體怎麽樣?”

“沒什麽,就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看來短期內沒法指望你了。”羿令符道,“現在水族的事情已了,大相柳湖被你那麽一折騰,再被泥沙冰團衝了幾次,隻怕那個水底世界是完蛋了。這件事情,不要再想它了。當前第一要務是上天山!”

有莘不破點了點頭:“對!我們馬上出發,一定要盡快!江離落入那個什麽仇皇手中,現在這個血祖已經夠可怕的了,何況那人還是他的師父!想想就令人擔心!”

羿令符卻道:“去是一定要去,但不是盡快,相反得慢慢走。”

“什麽?還慢慢走!”

羿令符道:“雖然不知道仇皇複活後現在功力達到什麽程度,但總之這個人絕對不好對付。所以我們在到達天山之前,你和桑穀雋必須把傷養好。那個控風的女孩若立誌要殺人,這會兒江離早不在了,我們急也沒用。”

有莘不破噓了一口氣,道:“也是。”

羿令符道:“商隊的事情你暫時不用理了,靜心養傷。還有就是回想一下你召喚玄鳥時候的體驗。說不定到時候大有用處。”

羿令符手一指,道:“看!”

羋壓喜道:“七香車!”

七香車本來就是件難得的寶物,這一年來受江離精氣培浸,再加上若木去世後化做一截桑枝依附其中,因而更是靈性十足。在雲海中,它被打散後並沒傷及元氣,大變過後自發重組,此時正在吸收天地精華。

師韶道:“可是七香車沒法把整個商隊運過去啊。”

羋壓靈機一動,道:“我們還有有窮之海!把商隊裝了,再坐七香車飛過群山。”

羿令符道:“這主意倒不錯。不過七香車要飛過這茫茫群山也不是一時半會就成。用過以後,有窮之海隻怕要休養好長一段時間了。”

有莘不破笑道:“還好我們商隊寶貝夠多,否則可就麻煩了,準備一下起程吧。我是跑不動了,到時把我一並裝進去吧。”轉頭對雒靈說:“你要不要去見見你師父。”

雒靈聞言站起來,感應良久,微笑著搖了搖頭。

有莘不破奇道:“她老人家不見你?”

雒靈又搖了搖頭。

“莫非她老人家已經離開了?”

雒靈這才微笑著點了點頭。

羋壓道:“雒靈姐姐,你這閉口界太麻煩了!早點練成吧!羋壓想跟你說說話。”

雒靈仍然微笑著,頭一低,師韶卻聽見了一下無聲的歎息。

都雄魁笑道:“幹嗎躲著不去見見你徒弟?”

“嘿!盯著你啊。我剛才一個不留神,你就向那小子動手!說話沒有口齒,四宗裏麵,就你最不要臉!”

“誰說話沒口齒來著!”都雄魁道,“我答應你不傷他,可沒答應過你其他事情。何況剛才那一下子,我明明就是幫他。”

“幫?他需要你幫嗎?他又不是刀子舉不動!要你自作主張控製他的右手讓他殺人。”

都雄魁笑道:“他口裏都喊‘殺殺殺’了,手卻不動!老子看著不耐煩,順水推舟而已。反正他已經動了殺意,那個女人,就算是我殺一半,他殺一半。其他那些,可都是他自己動的手了,和我無關。”

“哼!很多時候,第一步才是最重要的。這一點你我心裏明白!別以為你想幹什麽我不知道。你想把江離從他身邊帶走,是不是?算了,江離走了也好。不過以後別再碰這個小子了。”

都雄魁冷笑道:“若碰了呢?你要與我同歸於盡不成?”

“你說呢?”

“嘿!”都雄魁對名震天下的心宿其實也十分忌憚,他還有求於人,不願兩人就此鬧僵,道,“這事就不提了。沒想到藐姑射這次竟然會出手。”

“這人做的事情,哪一次我們能想到?季丹結婚那晚的事情,才真把我嚇了一大跳!從那以後,無論這瘋子做什麽事情我都不會詫異了。嘿嘿,你要轉換話題也不用扯上藐姑射,不如說說‘小水之鑒’的事情如何?”

“不是說好了麽?你為何反悔?”

都雄魁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要那有反射之能的‘小水之鑒’幹什麽,但……但你想拿來跟我交換的信息,嘿嘿!我已經知道了。你要說的是我血宗那個老頭子沒死的事情,對吧?”

“嗯,那小妮子一出現,你果然就猜到了。加上毒火雀池那次,他已經是第二次派出這小妮子了。真是奇怪,難道他已經完全複原?否則怎麽敢如此張揚?”

都雄魁冷笑道:“完全複原?那不可能!哼!現在就算完全複原我也不怕他!”

“那老頭的事,我沒興趣。可惜,看來‘小水之鑒’是泡湯了。”

“那倒未必。”都雄魁道,“我們可以把約定改一下。”

“哦?我可想不到什麽可以打動你的事情。別告訴我條件是讓你去殺我徒弟的情郎。”

都雄魁道:“你放心!這小子我遲早要宰掉,不過不是現在。這樣吧,我可以幫你激發那兩個娃子的隔代血繼,但你要跟我上天山,幫我一個忙。”

“嗬嗬,原來是要我幫你對付那個老頭。”

都雄魁冷笑道:“那是本門家事,豈能讓你插手?是另一件事。”

“究竟是何事?”

都雄魁沉吟不語,似乎在想如何措辭。

“莫非你想對祝宗人的徒弟動手?”

都雄魁笑道:“知我者,莫若蘇兒。”

“呸!少惡心!唉……”

都雄魁奇道:“歎什麽氣?”

“我歎祝宗人和伊摯不該去幹什麽補天的蠢事,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情搞得他們一個人神俱滅、一個元氣大傷,他們的徒弟哪會像現在這樣任人擺布?”

“那有什麽辦法。他們不想補天也就算了,如果存了這個心願,那時已經是他們最後的機會。”都雄魁道,“一旦成湯起事,伊摯固然無法抽身,祝宗人也非卷入不可,這可是數百年不遇的鼎革巨變,誰敢說自己一定能在這場巨變中活下來?”

“唉……他們太一宗就是這樣,一麵追尋茫茫不可知的天道,一麵又無法拋開對芸芸眾生的掛懷,殊不知天道講究的是遺世而獨立,人道卻要入世化俗,兩者背道而馳,如何能得而兼之!”

都雄魁笑道:“他們哪裏是不知道,隻是妄想兩者兼而有之罷了。嘿嘿,當年申眉壽傾向天道,不理人事,結果被大夏王疏遠,給祝宗人留下一個不可收拾的爛攤子!祝宗人卻反其道而行,來個大發慈悲,哈哈,補天!哈哈,想救天下眾生,結果落得個屍骨無存。哈哈,哈哈,哈哈……”

“好歹一場道友,你竟然這麽沒良心。嘿嘿,祝宗人的大徒弟沒好下場,不知道小徒弟將來又會如何。”

劫後餘生

采采睜開眼睛,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活著。

不醒過來,她至少不必麵對現實:眼睜睜看著昔日的朋友屠殺自己的族人,而最諷刺的是,她還不止一次地幻想能靠這些朋友來挽救水族的命運。有莘不破錯了麽?好像沒有。因為他這樣做是為拯救他的故鄉和他的親人。但媽媽的話也沒錯。事情的確像水後所預言的那樣發生了:闖進來的平原人,毫不留情地把水族殺得一幹二淨。

整個血腥的場麵,采采在小碧水水晶中看得一清二楚,有莘不破拿著屠刀斬下一個個人頭的場景不斷地飄浮在她的眼前。

“為什麽?為什麽?”在那一刻采采甚至相信,那個猙獰的男人才是有莘不破的真正麵目。

“我該怎麽辦?我能做什麽?”采采低聲抽泣著。

“采采……”一雙手環住了她的腰。采采一陣顫抖!小涘!

采采這才回過神來,打量周圍的情況。自己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天然的山洞,在自己的腳邊,有一眼溫泉熱滾滾地冒著,把這個初春的寒意驅趕得不剩一點,隻留下一片溫暖和春情。她回過頭來一看,摟住她的,果然是洪涘伯川。

“小涘,你果然還沒死!”采采忘情地抱住他,突然發現兩人身上都一絲不掛。

“啊!”她驚叫著推開懷裏的少年,然而有限的距離卻讓他們更清楚地看見對方的身體,一種更加強大的**力從彼此的身上散發出來。

小涘抱住了她。

“不!小涘,我們不可以。”

小涘的呼吸粗得就像**的野獸,什麽也聽不進去,隻是緊緊地抱著她、撫摸她。

“不!小涘!”采采知道自己必須找些事情來分散注意力,否則連自己的堤防也要崩潰,“小涘,來,告訴我,你為什麽還活著?”

“嗯……”小涘迷迷糊糊地說,“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被那個有莘不破砍了一刀,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醒來的時候,傷口卻合吻了。采采,我們一定是在天上了……這裏好溫暖,隻有你,隻有我……”

“小涘,別這樣。讓我看看你的傷口。”采采忍住羞澀,察看小涘的傷疤——那道傷疤竟然從左邊肩頭一直延伸到右胯。

采采大吃一驚,說:“小涘,轉過身去,我看看你的背部。”

小涘轉了過來,他的背部赫然也有一道傷疤,仍然是從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胯。看這樣子,有莘不破那一刀分明是把他砍成了兩截,那小涘怎麽還可能活著?

“莫非,這裏真是天堂?或是地獄?”

“我不管!”小涘轉過身來緊緊摟住她,“天堂也好,地獄也好,隻要能跟你在一起……”

“不!不要!”采采軟弱地抵禦著自己的欲念,但她的**已經挺起來了,口中無力地呻吟著,“小涘,不要。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為什麽不可以!我們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理會人間那些條條框框?”

“那更好!”小涘的聲音也猶如呻吟,“我們在一起,生下許許多多的兒女,讓水族重新興旺起來,好不好?”

采采一聽,連心也顫抖起來。

“采采,你問過我,我們有千萬個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卻沒有一個在一起的理由。現在有了。我們必須在一起,不然水族就要滅亡!我們必須在一起,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們水族繼續繁衍下去!讓祖神共工的血脈流傳下去。”

“可是……小涘……”

“采采,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水王,你就是水後。我們生下許許多多的兒女,將來他們長大了,學好了本事,再給爸爸媽媽,給你,給我,給我們的族人報仇!”

“報仇!報仇!不!我不要!”

“難道族人被屠殺的仇恨,就這樣算了不成?”

“可是小涘,我們鬥不過他們啊!”

“我們鬥不過,就讓我們的兒孫去做!平原人總有軟弱的一天,我們總有強大的一天!采采,我要和你生下許許多多的兒女,讓他們把我們的血,還有我們的仇都流傳下去!”

采采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從身體到心靈,她的堤防已經徹底垮了。

“多完美的儀式啊。”

“確實很**,水族的女人就是騷!”都雄魁想起了阿芝,隨即冷笑道,“不過我從來不知原來你也有這種癖好,看得這樣津津有味。”

“去!別把我和你這下流坯子扯在一起!我欣賞的是他們的心聲。那麽極端,又那麽熱烈;那麽抗拒,又以欲望和仇恨來瓦解這抗拒!隻有死而複生後的繁殖願望,加上血海深仇的深刻印記才能爆發出這樣完美的孽緣。”

都雄魁笑道:“現在‘水之鑒’已經到手,這兩個小的你打算怎麽處置?”

“隨你便吧。”

都雄魁道:“既然如此,就任他們自生自滅。我倒很想看看他們會生出什麽樣的後代來。”

“你能看到?”

都雄魁笑道:“別忘了我已經練成了不老不死之身!嘿!再過個一兩百年,等他們這一族再繁衍多些,我再來擄一批回去做女奴!”

“你可得小心些,別玩出火來!共工的血脈可不是好惹的。如果沒猜錯的話,當年水族首腦的覺醒多半和你那個老頭子有關。不過水族的力量還遠未到達極限,要是完全覺醒的話,隻怕你未必對付得了!想來多半是那老頭子又想利用這一族的力量,又害怕再造出個共工來連自己也對付不了,所以在激發他們的隔代血繼時才留了一手。”

“隨你吧,反正我就快拋棄這個世界了,幾百年後的事情,我既看不到,也沒興趣管。”

有莘不破等回到了商隊。他的體力和真氣的消耗比預想中要嚴重得多,到第三天才站得起來。桑穀雋運用作繭自縛之功,在蠶繭裏一直昏迷不醒,但羿令符等人都能感到蠶繭中的他,力量正在慢慢恢複。

羿令符一邊放出龍爪禿鷹,探明了通往天山劍道的風路;一邊整頓商隊,準備出發。師韶不改初衷,要順著大江回中原了結心願,有莘不破挽留不住,隻好置酒為他餞行。有窮四老均有禮品贈送,師韶卻半分不受,道:“我一個瞎子,沿途乞討便是,這些帶在身上,累身累心。”

銅車早已上岸,羋壓把所有通靈水馬都放了,師韶也登上了特地為他留下的竹筏。有莘不破道:“如果見到伯嘉魚,代我向他致謝。”

師韶奏起惜別之韻,踏上水馬群擁的竹筏順水而下。曲子猶在群峰之間,竹筏卻已變成一點孤影,點綴著雪山白雲、碧水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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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圖》描繪人物824位,牲畜60多匹,木船20多隻……5米多長的畫卷,畫盡了汴河上下十裏繁華,乃至整個北宋近兩百年的文明與富饒。

然而,這幅歌頌太平盛世的傳世名畫,畫完不久金兵就大舉入侵,殺人焚城,汴京城內大火三日不熄,北宋繁華一夕掃盡。

這是北宋帝國的盛世絕影,在小販的叫賣聲中,金、遼、西夏、高麗等國的間諜和刺客已經潛伏入畫,死亡的氣息彌漫在汴河的波光雲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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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高智商犯罪小說扛鼎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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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戰勝毫無破綻的高智商殺手,你隻有比他更瘋狂!

凡收到“死亡通知單”的人,都將按預告日期,被神秘殺手殘忍殺害。即使受害人報警,警方以最大警力布下天羅地網,並對受害人進行貼身保護,神秘殺手照樣能在重重埋伏之下,不費吹灰之力將對方手刃。

所有的殺戮都在警方的眼皮底下發生,警方的每一次抓捕行動都以失敗告終。而神秘殺手的真實身份卻無人知曉,警方的每一次布局都在他的算計之內,這是一場智商的終極較量。看似完美無缺的作案手法,是否存在破解的蛛絲馬跡?

所有逃脫法律製裁的罪人,都將接受神秘殺手Eumenides的懲罰。

而這個背棄了法律的男人,他絕不會讓自己再接受法律的審判……

[1] 猨翼山:《山海經》中的古山,山上有很多怪獸,水中有很多怪魚,還盛產白玉,蝮蟲、怪蛇奇多,人上去就會遇險。據《山海經·南山經》記載:“又東三百八十裏,曰猨翼之山,其中多怪獸,水多怪魚,多白玉,多蝮(fǔ)蟲,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

[2] 甘山:又叫湔山,《山海經》中的古山,就是今天四川都江堰市的玉壘山。據《山海經·大經》記載:“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淵。”

[3] 鳴蛇:《山海經》中一種長著四隻翅膀的怪蛇。據《山海經·中山經》記載:“……其中多鳴蛇,其狀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磬,見則其邑大旱。”

[4] 寓鳥:《山海經》中一種長著鳥翅膀的老鼠,叫聲如羊。據《山海經·北山經》記載:“……其鳥多寓,狀如鼠而鳥翼,其音如羊,可以禦兵。”

[5] 鬿雀:《山海經》中的怪獸,長著白頭雞身,鼠腳虎爪。據《山海經·東山經》記載:“有鳥焉,其狀如雞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雀,亦食人。”

[6] 川芎:《山海經》中的植物,古人的止痛藥。據《山海經·西山經》記載:“又北百八十裏,曰號山,其木多漆、棕,其草多藥、川芎。”

[7]

[8] 杻木和籜草,都是《山海經》中的植物,籜草可以治療眼盲。據《山海經·中山經》記載:“薄山之首曰甘棗之山,共水出焉,而西流注於河,其上多杻木,其下有草焉,葵本而杏葉,黃華而莢(jiá)實,名曰籜,可以已瞢(móng)。

[10] 嵩山:就是現在少林寺所在地嵩山。嵩山分為太室山、少室山,4000年前就是這樣了。據《山海經·中山經》記載:“又東五十裏,曰少室之山,百草木成囷(qūn)。其上有木焉,其名曰帝休,葉狀如楊,其枝五衢(qú),黃華黑實,服者不怒。其上多玉,其下多鐵。”“又東三十裏,曰泰(太)室之山。其上有木焉,葉狀如梨而赤理,其名曰栯(yū)木,服者不妒。”

[11] 塗山:俗稱東山,位於現在的安徽省蚌埠市西郊,為古塗山國所在地,據說原來是一座山,大禹治水把山一劈為二,讓淮河水改道,變成由南往北流。這裏也是大禹娶妻及第一次大會諸侯的地方。

[12] 龍門山:上古大山。位於現在的山西河津縣。當時它堵塞了黃河的去路,河水常常溢出河道,鬧起水災。由於山體較大,禹治水時特別頭疼,此曲描繪的是在治水之前與塗山氏相會的情景。

[13] 益:上古時嬴姓族的首領伯益,黃帝的後代,大禹的臣子,後來秦國的始祖,也就是秦始皇的始祖。

[14] 契:商國始祖,曾協助大禹治水十三年,後被封於商(現今河南商丘市)。

[15] 汵石:《山海經》中的一種柔軟如泥的石頭,可以作藥用,對皮膚愈合有神效。據《山海經·西山經》記載:“又百八十裏﹐曰號山……多汵石。”

[16] 大江:就是現在的長江,上古時代的文獻中,“江”就特指長江。

[17] 太行山:就是現在的太行山。據《山海經·北山經》記載:“北次三山之首,曰太行之山。”

[18] 天山:現在的新疆天山。《山海經·西山經》雲:“又西三百五十裏,曰天山,多金玉,有青、雄黃。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於湯穀。有神鳥,其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麵目,是識歌舞,實惟帝江也。”

[19] 水馬:《山海經》中的一種在水裏行走的馬,前腿上長著花紋,拖著一條牛尾巴,叫聲像人在大聲呼喊,十分奇妙。據《山海經·北山經》記載“……其中多水馬,其狀如馬,而文臂牛尾,其音如呼。”

[20] 蘡薁:就是現在的野葡萄。《山海經·中山經》記載,蘡薁夏季開花,果實黑色,可以釀酒,也可入藥。

[21] 荀草:古人的美容藥,吃了可以美容,開黃色的花。據《山海經·中山經》中記載:“有草焉,其狀如葌(jiān,蘭草),而方莖、黃華、赤實,其本如槁(gǎo)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

[22] 魚:《山海經》中一種長著六條腿一隻鳥尾巴的魚,常發出哈哈的叫聲。據《山海經·東山經》記載:“有魚焉,其狀如鯉,而六足鳥尾,名曰之魚,其鳴自。”

[24]

[25] 跂踵山:《山海經》中古山,山上沒有草木,有大蛇,有很多玉石,山下有一個叫深澤的湖泊。據《山海經·東山經》記載:“流沙五百裏,有山焉,曰跂踵之山,廣員二百裏,無草木,有大蛇,其上多玉。有水焉,廣員四十裏,皆湧,其名曰深澤。”

[26] 履癸:中國曆史上第一個暴君夏桀(jié),又名癸,生卒年不詳。商湯給他諡號桀(凶猛的意思)。履癸是夏朝第16代君主發之子,在位52年(前1818—前1766)。履癸文武雙全,赤手可以把鐵鉤拉直,但荒**無度、暴虐無道。商湯在名相伊尹謀劃下,起兵伐桀,湯先攻滅了桀的黨羽韋國、顧國,擊敗了昆吾國,然後直逼夏的重鎮鳴條(現在的山西省安邑縣)。後桀被湯追上俘獲,放逐在此餓死。

[27] 陶塤:氣鳴樂器。古代主要為誘捕獵物所用,是我國最古老的吹奏樂器。

[28] 丹木:《山海經》中的神樹,據傳神仙常用來做神器。據《山海經·西山經》:“峚山 ,其上多丹木,員葉而赤莖,黃華而赤實,其味如飴,食之不饑。”

[29] 《大韶》:舜帝的樂曲,上古六大舞樂之一,簡稱《韶》,也叫《韶簫》《簫韶》《韶虞》《昭虞》或《招》,是上古六樂中最著名的一部,孔子在春秋末年還曾見過。《大韶》的內容是歌頌舜帝繼承並發揚光大堯的功德。

[30] 《鹹池》:鹹池,堯帝之樂,相傳起源於黃帝時代,到堯帝時代而完備,與《大韶》齊名。

[31] 《夔哭》:夔,《山海經》中的獨腳神獸,長得像牛,叫聲像打雷。據《山海經·大荒經》記載:東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裏。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用夔的筋皮做成的夔鼓是上古時期的神器,如果擂鼓者威猛,就會引起地震。同時,夔還是上古一位大樂師的名字。《夔哭》是一曲猶如雷霆般的古樂。

[32] 相柳湖:《山海經》中的神獸相柳居住之湖,就是現在的新疆羅布泊。據《山海經·大荒北經》記載,相柳是上古魔神,同時是共工的宰相,能夠化身為一種九頭蛇身的巨獸,巨大得能同時在九座山頭吃東西。它不斷嘔吐毒液形成惡臭沼澤,發出的臭味甚至能殺死路過的飛禽走獸。它隨同共工發動反對軒轅族的神戰,被五帝之一的顓頊帝打敗,共工慘遭流放;相柳繼承共工遺誌,蟄伏多年後再次起兵,卻被大禹打敗殺死。共工、相柳死後,共工的後代逃生到西南,按照相柳湖的模樣建造了大相柳湖、小相柳湖。

[34] 旋龜:《山海經》中一種體貌與龜相近,長著鳥頭、蛇尾的怪獸。它發出的聲音像砍木頭,戴著它的甲可以治好耳聾,還可以治腳繭。據《山海經·南山經》記載:“其狀如龜而鳥首虺尾,其名曰旋龜,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聾,可以為底。”

[35] 魚:《山海經》中一種長著鳥翅膀的魚,身上金光閃閃。據《山海經·南山經》中記載:“其狀如魚而鳥翼,出入有光。其音如鴛鴦,見則天下大旱。”

[36] 伏羲氏:中華民族人文始祖,是我國古籍中記載的最早的王,所處時代約為新石器時代早期,他根據天地萬物的變化,發明創造了八卦,成了中國古文字的發端,也結束了結繩記事的曆史。

[37] 軒轅氏:相傳黃帝姓公孫,出生於軒轅之丘,故號軒轅氏。

[38] 素女:中國古典音樂的開山鼻祖和**女神,性感嫵媚,儀態萬方。傳說素女以琴瑟之聲滋潤造福萬物生靈,並向黃帝傳授**。其傳世的《素女經》似為西漢到魏晉間人士托名所作,名揚中外。

[39] 夏王發:在位11年,他在位時,各方諸侯已經不來朝賀了,夏王室內政不修,外患不斷,階級矛盾日趨尖銳。夏朝進一步衰落。

[40] 龍逢:夏桀時大臣,因忠諫而被夏桀所殺。這是中國曆史上有記載的以死進諫的第一人。

[41] 妺喜娘娘:夏朝第十七位君主夏桀的王妃。她是一個創造了中國曆史上諸多“第一”的女人:千古第一狐狸精、中國有曆史記載以來的第一個亡國皇後、中國第一位女間諜、第一個獻物、第一個**婦。妺喜與妲己、褒姒、驪姬並稱為中國古代四大妖姬。妺喜有三個癖好:一是笑看人們在規模大到可以劃船的酒池裏飲酒;二是笑聽撕裂絹帛的聲音;三是喜歡穿戴男人的官帽。在她的蠱惑下,夏桀不理朝政,夏朝走向滅亡。

[42] 誇父:古代神話人物,是我國古代神話中一個善於長跑的人。《山海經》記載:誇父立誌要追趕太陽,趕上太陽後,熱得焦渴難耐,於是飲於黃河、渭河。但喝幹黃、渭兩河的水,仍不能解渴,又想去北方喝大澤的水,結果沒有到達大澤就渴死了。

[43]微、髳:上古民族。微,生活在現在的陝西郿縣。

[44]微、髳:上古民族。髳,生活在現在的甘肅四川交界地區。

[45] 榑木:《山海經》中的神木,葉似桑樹葉,高度可以達到數千丈,大二十圍,是一種雙生神樹,兩兩同根而生長,相依相倚。據《山海經·東山經》記載:“又南水行五百裏,流沙三百裏,至於無皋之山,南望幼海,東望榑木,無草木,多風。”

[47] 魚:《山海經》中的怪魚,和鯉魚很相似,但是頭特別大,人吃了不生疣。據《山海經·東山經》記載:“……其中多魚,其狀如鯉而大首,食者不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