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董鋪
君子於天下,達善達不善,無物我之私。
——張載
墨兒告別了尹氏和餑哥,心裏有些忐忑。
這件事初看隻是一個小小的香袋竊案,但現在看來,那個香袋不但關係到康潛妻兒的安危,更關涉到一雙耳朵,甚至是一條性命。
哥哥今天讓自己獨自照看訟攤,一大早居然就遇到這樣一樁案子。他有些後悔,若知道這麽嚴重,開始就應該找借口推掉。不過隨即想起哥哥早上說的話,自己已經成年,不該總依附著哥哥,的確該振作起來,獨自辦些事情。跟著哥哥這麽多年,其實經見過的事情已經不少,隻要用心盡力,應該能做得到。
於是,他在心裏告訴自己,那就別再猶豫,好好查一查這件事情。
他已經仔細查看了尹氏家中的門窗、櫃子和那個小木盒,門鎖沒被撬過,門框門板也都牢固無損;幾扇窗戶都是方格木窗,裏麵插銷都緊緊插好,窗紙雖然舊了,但隻有幾道小裂縫。據尹氏和餑哥講,這幾天都沒開過窗戶,窗框積了薄薄一層灰塵,的確沒有什麽擦抹印跡。隻有尹氏臥房窗戶插銷處有幾個指印,尹氏說她得知香袋東西被換後,去查看過那扇窗。而且門窗對著街,昨天清明,這一帶人來人往,外人想要撬門窗進入,也難有時機。
尹氏臥房那個木櫃,雖然也已陳舊,但用料是上好核桃木,連蛀洞都沒有。櫃鎖沒有被撬的印跡,櫃子內外的木板、邊縫,墨兒都一一細查過,並沒有鬆動之處,更不見被割砍撬開的痕跡。而那個藏香袋的小木盒是楠木盒,八個角都鑲著銅皮,邊角都沒有任何縫隙或殘**,鎖子、鎖扣也都看不到劃痕。
若要偷換香袋裏的東西,隻有兩個辦法:其一,交給尹氏前就換掉;其二,偷走尹氏胸前的鑰匙串。
若是夜裏,或許能趁尹氏睡熟,偷走鑰匙,但從鎖好香袋到取出來,都是白天,前後不到兩個時辰。尹氏鎖好後便去了水飲攤。其間,尹氏的小兒子孫圓曾回來,並湊近尹氏。不過,就算他手法高明,能偷到鑰匙,但偷完之後,如何將鑰匙重新掛回尹氏脖頸上?尹氏雖盲,但其他感官都極敏銳,偷走又放回她脖頸間的鑰匙而不被察覺,這幾無可能。何況水飲攤在虹橋口,最是熱鬧,無數人來往看著,即便能偷走,也難以下手。
看來隻有一個可能,香袋交給尹氏時,裏麵東西就已經被換。
那麽,是誰換的?
目前所知,經手的有五人:交貨給康潛的人、康潛、餑哥、尹氏、取貨人。
雖然據尹氏轉述,康潛認定交貨給他的人完全信得過,但依然值得懷疑。不過,尚未見過那人,暫且存疑。
康潛,他的妻兒被人綁架,要用香袋裏的東西來換,按理而言,他應該不會換掉裏麵東西。不過,事情因由目前還不清楚,也要存疑。
餑哥,據他講,拿了香袋,並未打開看過,回來直接交給了尹氏,看他當時神情,似乎說的是實情。餑哥為人也一向質樸誠懇,但照目前所知,他嫌疑倒是最大。若真是他,他為何要偷換?那個香袋裏原本有一顆珠子,恐怕是個值錢的東西,他是因為貪財?不對,如果僅僅是為貪財,他偷走珠子就成了,為何要連那雙人耳也要一起換掉?從耳朵被換來看,他的嫌疑似乎可以抹掉?
尹氏,應該不會貪心到拿自己親兒子來賭。
取貨人,那香袋對他顯然很重要,且很怕暴露行跡,不至於取到貨後,又來訛詐尹氏。
眼下還得不出任何定論,得先見一見事主康潛。
汴梁有四條河水穿城,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其中五丈河由城東新曹門北邊流出,水上有座石橋叫小橫橋,沿岸兩條長街。這裏原本僻靜少人,十幾年前,天子趙佶因嫌汴梁周圍太平闊,缺了高山景觀,便搜尋江南奇花異石,經淮河、汴河,源源運載到京城,號稱“花石綱”。耗費數年之功,在城東北郊以人力壘起一座青峰,名曰“艮嶽”,周回幾裏,林木繁茂,景致幽絕。
官宦富商都來湊景借光,在東北郊置業造園,小橫橋一帶也跟著熱鬧起來。河北岸街西頭,有家古董書畫店,店前掛著一麵褐色錦繡招子,寫著“康家古物收售”,錦色已經灰舊,邊角也已殘破。店裏堆滿了金石古物、書畫瓶盞,雜亂無章,蒙滿灰塵。
康潛呆坐在店鋪裏頭的一張烏木舊桌前,店裏常日生意本就冷清,即便有人進來,他也毫無心思起身招呼。客人若不仔細看,甚至辨不出他是個活人。
活到四十歲,康潛發覺自己竟活到一無所有。年少時,被父親逼著讀書,十幾年苦寒,卻連考不中。仕進無望,又沒有任何其他本事,幸而父親因在前朝名臣歐陽修府中做過文吏,歐陽修酷好金石古玩,首開古董之學,康潛的父親也跟著喜好起來。康潛又自幼受到熏染,還算知道一些深淺好壞。父親病故後,就借著父親留下的一些古物和這間臨街宅子,開了這家店。後來又娶了妻子春惜,生了兒子棟兒。他生性不愛說話,沒有幾個朋友。一店,一妻,一兒,便是他的全部所有。此外,就隻剩個弟弟康遊。
可現在,妻兒被人劫走,弟弟已生嫌隙,隻剩這間店宅,古墓一般,毫無生趣。自己孤零零守著這店,也似孤魂一樣。
昨天,餑哥取走香袋後,他始終放心不下,四處打聽,終於問到餑哥住處。夜晚衝到餑哥家,但那家隻有一個盲婦、一個賣餅的後生,看他們驚惶的樣子,看來的確不知道自己妻兒的下落。讓他更加氣敗的是,他們竟然說袋子裏的東西被人換了。他聽了之後,胸中怒火翻滾,但自小家教嚴苛,連大聲說話都不敢,雖然氣得渾身發抖,卻不知道該如何發作,隻狠狠跺了兩腳,悶著頭,離開餑哥家,一個人在外麵亂走,走到筋疲力盡才頹然回家。
奔走了一整天,雖然累極,卻睡不著覺,自己除了古玩,世事一無所通,收到那封信後,也隻能交給弟弟去做,結果卻落到這個地步。春惜死活,他已不掛懷,甚至暗暗盼著她死。但兒子棟兒卻萬萬不能有任何不測。然而現在,棟兒安危一無所知,劫匪更不知道是什麽人,香袋裏的東西又被人換掉……他越想越怕,越怕越焦,正在**翻來覆去,忽然聽到後門輕輕叩響。
他嚇了一跳,頓時定住不敢動,又響了兩下,他小心走到後麵廚房,門外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哥哥。”
是弟弟康遊!他忙打開了後門,一個身影飛快閃入,就著月光辨認,果然是弟弟康遊,但頭發淩亂,衣衫似乎也破破爛爛。康遊轉身很快將門關住閂好,隨後低聲道:“到裏麵去說。”
康潛跟著弟弟來到裏麵過廳,月光照不到裏間,一片漆黑。康潛摸到桌上火石,準備打火點燈,康遊卻低聲阻止:“莫點燈。”
康潛忙住了手,心裏越發驚疑,他隱約見弟弟坐到桌子靠外的木條長凳上,便也摸到對麵坐了下來,漆黑裏望著弟弟的黑影道:“取貨的人說香袋裏的東西被換了……”
“我知道,我抹髒了臉,裝成個乞丐,一直偷偷跟著。”
“是不是你找的那個老漢換掉的?”
“沒有,我就是怕他偷看香袋,才用了塊布包起來。把東西交給他後,我一路都盯著他,他沒動過那個小包。”
“你當時在哪裏?我怎麽沒見到你?”
“躲在樹後。”
“你真的是照著信裏說的,取到了那兩樣東西?”
康遊略略停頓,才道:“這個哥哥放心。”
“那就是賣餅的餑哥換的?”
“哥哥把東西交給他後,我一直在後麵跟著,想看他究竟會交給誰。穿出榆疙瘩街後,他偷偷打開香袋看了——”
“那就是他換的!”
“沒有,他看完之後,又把東西裝了回去。不過,他途中又去了兩個地方,先是醜婆婆藥鋪,然後是梁家鞍馬雇賃店,最後才到水飲攤,把香袋交給他的瞎眼娘。”
“那就是在那兩個地方換的?”
“他進藥店,我以為會在那裏交貨,忙湊到門邊盯著,他隻是買了些藥就走了。後來到香染街,他又在路上買了包榛子,送給了鞍馬店的一個小姑娘。”
“香袋藏在那包榛子裏?”
“應該不會,他打開香袋看了之後,把香袋放進了餅籠裏,一路上再沒打開過餅籠。”
“把香袋交給他瞎眼娘的時候?”
“他沒在外麵把香袋交給他娘,攙著他娘進屋之後才給的。他家門窗朝著後街,街上來往人多,我不好湊過去,隻有這一節沒有看到。”
“那應該就是那時候換的。劫走棟兒的那人你見到沒有?”
“餑哥把香袋交給他娘後,他娘又回到水飲攤,我一直躲在斜對麵看著,誰知道後來有個真乞丐過來糾纏了一番,等我打發走後,餑哥的娘已經不在水飲攤子上,我忙跑到後街她家門外,卻見她從屋裏出來,臉色很不好,我想事情恐怕不對。就一直守在那附近。後來餑哥回家,天已經黑了,我在窗外偷聽,才知道東西被換了。餑哥他娘也懷疑是餑哥,但聽那聲氣,似乎不是他。”
“既然你斷言那老漢沒有換,那就隻有餑哥。”
“目前還不能斷定。不過我猜劫走嫂嫂和棟兒的人一定會來這裏,所以這一陣我得繼續躲在暗處。”
“船上那人怎麽樣了?你真的……”
“這個哥哥就不要多問了。這事恐怕還得要幾天,哥哥明日到縣衙幫我告個病假。我先走了,哥哥也不要過於憂急,有消息我會馬上來告訴哥哥——”
康遊說著起身穿過廚房,輕輕開門,悄悄走了。
墨兒來到康潛的古董店門前。
他朝裏望去,隻見店裏古物淩亂堆滿,到處蒙著灰塵,一片死寂,不像個店鋪,更像一座墓室。張望了半晌,才發現店裏最角落有張桌子,一個人坐在暗處,呆呆地,一動不動,像個木塑泥胎一樣。
他輕聲問道:“請問,您是店主康潛先生嗎?”
連問了兩遍,那人都不答言,連眼都不動一動。
墨兒正在納悶,聽見旁邊一扇門打開了,裏麵走出一個人,胖壯魁梧,竟是說書的那個彭嘴兒。墨兒和他平日在香染街街對角,雖然經常見麵,卻未說過話。
彭嘴兒見到墨兒,立刻認了出來,笑嗬嗬問道:“是趙小哥,來買古玩?”
墨兒沒有答言,隻笑著點點頭。
彭嘴兒走到古董店門前,朝裏麵喊道:“大郎,有主顧來了,怎麽不來招呼?”
康潛這才悶聲悶氣道:“今天不做生意。”
“怎麽?身子不舒服?”
康潛並不答言,抓起一本書,胡亂翻開,裝作在讀。
“趙小哥,我看你還是去別處看看,街東頭還有一家古物店,”彭嘴兒湊過來壓低聲音,“他家娘子生氣,帶著孩兒回娘家去了,康大郎這幾天正在生悶氣。”說著,就大步走了。
墨兒看彭嘴兒走遠,才穿過鋪子中間一條小道,走到康潛跟前,小心道:“康先生,我是受虹橋水飲攤的尹嬸之托,來問先生一些事情。”
“什麽事?”康潛一愣,抬起了頭。
“關於那香袋。”
康潛一驚,趕忙站起身:“那個盲眼婦人?你是什麽人?”
“我叫趙墨兒。”
“你是她什麽人?她為何要叫你來?”
墨兒頓時心虛起來,囁嚅道:“我……我哥哥是東水門外開書訟攤的。”
“難道是訟絕趙不尤?”
“是。”
康潛眼中的猶疑似乎消了不少。
墨兒卻有些沮喪,若不搬出哥哥的名號,自己到哪裏都隻是個無名之輩,根本辦不成事。不過,他隨即給自己打氣,你本也什麽都沒有,所以更該盡力把這件事查清楚。
於是,他微賠著笑,問道:“康先生,那香袋關係到你家妻兒安危,能否將事情的因由告訴我?這樣我才好找出香袋裏的東西,還有你妻兒的下落。”
康潛眼中疑雲又升起來,他盯著墨兒看了片刻,又低下頭,盤算猶豫。
墨兒見他這樣,便小心問道:“是不是那綁匪告誡了,不許告訴他人,更不許驚動官府?”
康潛點點頭。
墨兒跟著哥哥辦訟案,遇到過不少這種境況,便道:“康先生請放心,此事我一定會格外小心,不會泄露給外人,除非能保證你妻兒安全,否則也絕不會讓官府知道。”
康潛抬起眼,似乎定下主意:“其他的你不必知道。偷換香袋的一定是那個賣餅的餑哥,我交給他時,裏麵的東西還在。他拿到香袋後,穿過榆疙瘩後,在僻靜處偷看過香袋裏的東西,而且,途中去了兩個地方,一個是醜婆婆藥店,另一個是梁家鞍馬雇賃店,尤其是後一家,他給了那家一個小姑娘一包東西。”
墨兒聽了一驚,餑哥隻講了途中去醜婆婆藥店買藥的事,鞍馬店的事情則隻字未提。
他忙問:“香袋裏原先也是一顆藥丸?”
“不,那其實是一顆珠子,外麵裹了層藥膏。”
“什麽珠子?”
“這……我也沒見到。”
“哦?如果不知道是什麽珠子,那怎麽去找?”
“餑哥自然知道。”
“那雙耳朵是什麽人的?”
康潛猛地一顫,但隨即強硬起來:“這個你不必管,既然你說要幫忙找回東西,那就去找。”
墨兒知道不能再問,這事恐怕關係到一樁傷人,甚至是殺人案,康潛決不會輕易說出來。至少從康潛這裏已經得到一些線索,當務之急,是尹氏之子孫圓和康潛妻兒的安危。
於是他小心問道:“康先生能斷定香袋交給餑哥時,裏麵東西都在?”
“是。”
墨兒別了康潛,出來後長舒了一口氣,這頭開得還算順利。
雖說是借了哥哥的光,才讓康潛願意開口,但總算是自己獨自向他問出了一些事情。康潛認定香袋裏的東西是被餑哥換掉,他恐怕是偷偷跟蹤了餑哥,餑哥拿到香袋,並沒有直接回去,而是繞了一大圈,先後去過醜婆婆藥鋪和梁家鞍馬店。
難道東西真的被餑哥偷換了?
墨兒仔細回想餑哥的言語神色,餑哥一直冷沉著臉,還有些負氣,看不出有什麽不對。不過還是先去那兩處地方查問一下。
那香袋裏有一顆塗了藥膏的珠子,看起來像藥丸,後來卻被換成了真的藥丸。而昨天,餑哥先去醜婆婆店裏買了十顆藥丸,這事尹氏也說是自己早上交代的。墨兒當時取出香袋裏的藥丸,又向尹氏要了她的藥丸,對比了一下,顏色、氣味都很相似,難道真是巧合?
他先進城去了醜婆婆藥鋪。醜婆婆藥鋪是京中名店,街麵三層宏闊高樓,底層左邊是一大間零賣藥鋪,右邊一大間是生藥大貨收賣。樓上兩層及後麵大院都是倉房。
墨兒走進零賣藥鋪,裏麵幾個夥計正忙著各自招呼買主,找藥稱藥。賬櫃這邊,坐著個老者,正在查看賬簿。墨兒認得,是這藥鋪管賬的林祥安。去年哥哥趙不尤曾替他打贏一場官司。
他走過去笑著問候:“林大伯,一向可好?”
“趙小哥啊,”林祥安忙站起身笑嗬嗬道,“有一陣子沒見啦,趙將軍可好?”
“哥哥一切都好。林大伯,我今天來是打問一件事。”
“盡管說。”
“昨天中午是否有個年輕人來買過藥?年紀和我一般大,扛著個餅籠,他買的是川芎祛風丸。”
“哦?你也來問他?昨天下午就有個人來問過。那賣餅的是來買過藥。”
墨兒想,昨天先來問的那人應該是康潛,便問:“那年輕人一共買了幾顆?”
“十顆。是阿奇接待的他,他以前也來過,每次都買十顆。”
墨兒環視店裏,一圈都是櫃台,客人伸手夠不到藥櫃,不可能偷拿到藥,於是又問:“會不會多給他數了一顆?”
“阿奇數好藥丸,拿到我這裏,我還要再數一道,應該不會出這個錯。”
墨兒從袋中取出半顆藥丸,是香袋裏換掉珠子的那藥丸:“再勞煩林大伯幫我看看,這半顆是不是川芎祛風丸?”
林祥安接過去,仔細看了看,聞了聞,又掐了一點在指間碾抹,笑著道:“這可以叫川芎小風丸。我們店裏的川芎祛風丸有二十八味君臣藥,這半顆隻有川穹、防風、當歸、生地黃四味,其他全是蕎麥麵,街上那些江湖郎中常賣的多半是這種藥丸,隨處都有。”
墨兒拜謝過後,離了藥鋪,又趕往香染街。
香袋裏的藥丸至少不是在醜婆婆藥鋪裏買的,而取到香袋之前,餑哥不可能預先知道香袋中會有藥丸,也就無法預先備好。
聽康潛所言,餑哥拿到香袋後,他必定一路跟蹤,餑哥在途中應該沒有到別處買過藥丸。至於梁家鞍馬店的那個小姑娘,康潛也隻看到餑哥給了那小姑娘一包東西,並沒看到小姑娘拿東西給餑哥。
因此,大致可以斷定,藥丸並非途中換的。
不過餑哥和那小姑娘的事情還是得去查問一下。梁家鞍馬店離書訟攤很近,墨兒和哥哥常去他家租驢馬轎子。他家去年新雇了個女使,墨兒也見過,名字好像叫小韭。康潛說的應該就是她。
來到香染街,還沒走近梁家鞍馬店,墨兒就先望見了餑哥。
餑哥將餅籠擱在街邊,站在那裏向街對麵的鞍馬店張望,墨兒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見鞍馬店門口有個綠衫小姑娘,正是小韭,牽著一頭驢子出來交給一個客人,那客人似乎嫌驢鞍髒,那姑娘正拿著刷子和帕子,忙著刷拭。
墨兒又望向餑哥,餑哥定定盯著小韭,像是欣賞什麽稀世珍寶,眼裏嘴角還泛著笑。
墨兒頓時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