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劉三叔相親有經驗 陸一歐回國辦喜事

熟能生巧,來自一個賣油的大爺。

大爺覺得世上無難事,隻要遵循一萬個小時定律你也可以成為天才,也可以成為佼佼者,也可以在這個領域裏占據一席之地,也可以做一個問別人夢想的人。

大爺有句口頭禪:“沒什麽了不起,一點兒也不稀奇。”

我很讚同大爺的觀點,並且付諸實踐。

自陸一歐上次離開算起,已經過了一百三十三天,我經曆了比天數數量還多的相親。

現在的劉三叔已經不是一百三十三天前的劉三叔了,我的語言能力再次提升,嘴唇也因為日磨夜磨,變得越來越厚。

相親?看不順眼?翻白眼。

比如這次:

男一說:“我覺得你牙有點黃,平時不太注意這方麵的清潔吧?”

我說:“我覺得您一定很喜歡吃魚。”

男一說:“為什麽呢?”

我答:“我覺得您挺會挑刺兒的。”

比如那次:

男二說:“上次那哥們兒跟著我炒股,狠賺了一筆,上個月在二環裏換了個大房子,又在南邊買了一套別墅。”

我說:“我看您身體運動神經挺發達的,肺活量挺好吧。”

男二說:“怎麽,誰說過嗎?不過我曾經真的跑過馬拉鬆,還進了前十。”

我搖了搖頭答:“沒聽誰說,就是覺得您挺能吹的。”

比如上次:

男三說:“我就喜歡直爽的姑娘,你是不知道,我昨兒見了仨姑娘,一個比不上一個,都把自己當寶貝了,吃個飯還辣不行酸不行的。

我看你挺好,你一看就不挑食。”

我說:“一看您就做飯很好吃,對了,您喜歡燒烤麽,下次再見麵的話,我們自助燒烤吧。”

男三說:“怎麽看出來的?說給我聽聽。”

我答:“就是覺得您挺會添油加醋的,沒準火上澆油也不錯。”

每當這個時候,他們一句話也回不上來,但我會讀心術,我聽到他們說:“我告訴你爸去!”

晚上回到家,唐緹在“相聲社”微信群裏每日一問:“今天的男生怎麽樣?”

我搖了搖頭,用一副惋惜的口吻說:“譚三大爺這回介紹的這一批人不行。”

說完緊接著發了一個痛心疾首的表情。

“三兒!出來!”

沒錯,這聲獅子吼正是我家老爺子發出來的,我趕緊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儀表,然後開門,一臉後悔狀。

我家老爺子的眉毛都已經要倒立到天上去了,手上還拿著掃帚,這是因為譚三大爺來了的緣故。

“快給你三大爺賠禮道歉!”我家老爺子一邊揮舞著掃帚一邊喊著,我立刻滿臉愧疚地對著譚三大爺鞠了一躬,然後帶著哭泣的顫抖說道:“譚三大爺,我錯了,對不起,出門前我爸囑咐我,我還是犯錯了,真是罪大惡極。主要是今兒看見譚大哥和譚二哥都有女朋友了,聽說每人都得了條大金鏈子當見麵禮,心裏就一時起了嫉妒的念頭,想著,對麵這人要是譚三哥該多好啊……”

“不是孩子的錯,你罵孩子做什麽,還不是因為三兒的條件太好了,你把掃帚放下。”譚三大爺一邊說一邊伸手把我爸飛上天的“武器”

搶了下來,然後接著說,“我這次就是來看看,看看三兒還有沒有其他的條件,我好回去再打聽一下,別找那些不好的,到時候見了也是浪費時間對吧。行了,給我弄杯茶喝喝。”

譚三大爺為了保住譚三哥,聽我說了一個半小時的擇偶標準,還要時不時露出微笑,我十分滿意。

譚大爺離去以後,我家老爺子暴揍了我一頓,我自知理虧,光喊“哎喲,打得好”,並沒有強嘴。

被打之後和大家夥狠狠地誇耀了一把我的光輝事跡,得到了一致的誇獎和一瓶鈣片外加一條一厘米厚的皮裙。

鈣片和皮裙是陸一歐寄來的,他說,多吃點鈣片能強身健體,被打也能扛得久些。皮裙就更棒了,說是可以在被打的時候幫我扛很多傷害,就像得到了神力加持一樣。

一厘米厚的皮裙,過膝,黑得發亮。

我問:“什麽皮能有一厘米厚啊?”

陸一歐回我:“膠皮,我特意找了個車輪廠買的一個超大的車輪定做的。”

真是多謝他的一番苦心。

三個月後,陸一歐回國。

臨回國前,陸一歐打了個電話給我:“戶口本準備好了麽?”

我拍拍胸脯,發現他看不見,於是小聲地說:“就在我們家衣櫃的抽屜裏,放心吧,我都看三次了,我們老太太太有規律,輕易不會變的。”

陸一歐撲哧地笑出了聲:“好好想想啊,可不能後悔了,要不然你就成二婚的了。”

我回憶了一下陸一歐的萬貫家財,肯定地說:“不後悔,大不了拿著大筆的贍養費被你趕出門唄,不虧。”

陸一歐哈哈大笑:“傻不傻。”

這次陸一歐回國,我沒有去接,主要是我怕我做賊心虛的樣子被他們看出來,我是一個多麽不擅長幹壞事的正直的小孩,被伍角星那種人看一眼都容易穿幫。所以我給陸一歐發了個信息,告訴他,他回國之後第三天是個諸事皆宜的好日子,百無禁忌,請他拿好自己家的戶口本,我們早上九點在民政局門口集合。

陸一歐給我回了個“好”。

於是,在陸一歐回國後的第二天,我一個人買了三大杯意式特濃一口氣全幹了。

計劃中的精神百倍沒有出現,反而心慌得好像有人在我的小心髒裏敲鼓。

咚咚咚咚——好像真的有點緊張的意思了。

結果倒是令人滿意,我如願以償地到了淩晨三點還沒有睡著,心慌剛剛平複下來,我就光腳偷偷地潛入了我家主臥。

推開門“嘎吱”一聲,嚇得我魂兒都要掉了,還好我爸我媽沒察覺,於是我踮起腳尖,一點點地蹭到我家衣櫃邊上,慢慢地蹲下身來,伸手拉開裝著戶口本的抽屜,“哢嚓”一聲巨響,我感覺和打雷差不多了。

抽屜壞了怎麽沒人修啊,這多嚇人啊,我又開始心慌了,這次是被嚇的。

事不宜遲,我伸手掏出我家戶口本,接著把它揣進懷裏,關好抽屜,剛站起身,就聽到一句:“三兒?”

我一回頭,發現是我家老太太醒了,睡眼蒙矓地看著我,剛才那句“三兒”就是她叫的。

“你在這兒幹什麽?這都幾點了?”我媽睡眼蒙朧,語氣中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好像我要是說“媽,我餓了”,她都能瞬間起來給我煮碗麵條。

我摸著胸前的戶口本,想了想說:“媽,我做噩夢了,咱倆一起睡行嗎?”

我媽突然笑了,她起身推了推身邊正在打鼾的我爸:“起來,上三兒那屋睡去,今晚我和三兒睡。”

我家老爺子雖說不願意睡得好好地被推醒,但還是起身了,臨走還說:“曆史總是反複上演,以後有了孫子,我就睡沙發得了。”

他說完,我媽就把被子掀開,把她的懷抱露了出來說:“快過來,外麵冷。”

我像個泥鰍一樣,一下就鑽了進去,然後緊緊地貼著我媽,沒有留出一點空隙。

好溫暖,世上隻有媽媽好。

“多大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我媽摸了摸我的頭發。

“多大都是媽媽的好寶寶。”我趁機撒嬌,想著,要是嫁人了,以後抱著我媽睡的機會該有多少?唉,真是太煽情了。

睡著之前,我想和你們說一下我這次為什麽做了這個選擇。

在陸一歐又一次說可以先偷戶口本結婚之後,我問陸一歐,為什麽要結婚呢?

陸一歐回答我:“談戀愛的目的都是兩個人彼此喜歡然後在一起啊,在一起的時候誰也不是先抱著要不然先處兩年不行就分手的念頭吧,給自己留後路的人太多了,處著處著,這兒不滿意了,那兒也不滿意了,心裏總覺得還沒有結婚,沒有領證。雖然少了一張紙,但是差別可大了,所以往往談戀愛時間越久越容易分手。當然先試試是沒錯的,家暴啊,脾氣不和啊,潔癖和強迫症啊,這些都是沒辦法通過肉眼看出來的,但是咱倆不一樣啊,咱倆都是事先摸過底的,並且我很清楚我喜歡你什麽,所以給自己留後路這件事,對我來說並不需要。我並不需要為以後離開你鋪路,不過……”

嗯?我聽到一半,聽出來個“不過”,這種詞太煩人了好麽。

“不過什麽?”這明擺著就是逼著我問嗎?

“我是不會變心了,誰知道你會不會給自己找借口跑了,你這人還是比較擅長逃跑的,遇事看起來挺大大咧咧的,但其實是個一有事先撤退的主,我不能給你這個機會。咱們就奔著天長地久走走,核桃不是一天搓亮的,數學題也不是一天就會解的,你付出的是人生,我付出的也是人生啊,這麽想,你不虧。想要給自己的愛情填上珍惜和永恒,第一點要做的就是不留退路。”

我該回答什麽呢?

烈女怕纏男,道理亙古不變。

劉三叔,要懂得惜福,話都說成這樣了,你再矯情就沒什麽意思了是不是。有錢沒錢,好像富貴能咬我舌頭一樣,結婚就結婚。

於是,我答應了。

甜言蜜語耳朵香,拿一個荔枝誰先嚐。

唐緹和我說:“真男人!”

我對唐緹說:“為什麽?”

唐緹回答我:“因為他給了你不害怕的勇氣。”

我覺得十分有道理。

第二天我早早地就從我媽媽的懷裏鑽了出來,起床之後還親了我媽一口,感謝她多年的養育之恩,心裏念著,你們以後就放心吧,孩兒此行上山,一定帶著滿兜的桃子回來。

不知不覺,北京已經入冬了,樹葉兒還是有很多綠的,街麵道路上一片雪都沒有,一點也不像冬天,隻有呼出來的寒氣才有點溫暖在身邊的意味。

陸一歐穿著一件薑黃色的長款羽絨服站在民政局的門口,我好久沒有見他,突然見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這麽早啊。”我說了一句廢話。

他走過來站到我身旁,俯身親了我的臉蛋兒一下:“我媳婦真好看。”

我……

“別傻站著了,咱們先去照相。”他順勢牽過我的手,“我還帶了白襯衫。”

承諾真是了不起的東西。話語像空氣,你和我之間的關係就是靠著這個呼吸生存,但是承諾就像是氧氣,無論我們之間是否病危,是否凍結,呼吸一口,緩過氣兒來,會覺得生命旺盛無比,它沒有香氣,它隻是氧氣。

我倆拿著小紅本從民政局出來以後,我拍了拍陸一歐的肩膀:“你靠過來聽我說……低點……”

他俯下身來,把耳朵靠近我,我一把攬住他的肩膀:“你以後就是我們家的人了,劉陸氏,以後我罩著你,以後我養你,想買什麽球鞋告訴我一聲,我多說幾場相聲就能給你買回來了,別老想你沒嫁人之前的樣子,懂不懂。”

他又側過頭親了我一口:“都聽我媳婦的。”

領完證,我突然覺得從前我對未來的描述總是我一個人帶著一條狗,窮困潦倒地開一輛房車周遊中國,時不時給大家夥兒打個電話求助,再在某個大城市打工掙錢還清欠款,繼續前往下個地方。

領證之後,我的未來突然就變了,不過才幾個小時,我對未來就有了不一樣的定義,我想和陸一歐一起裝修一所房子,白天我辛苦說相聲,有時候可能會被客人損兩句,晚上回家我吃著陸一歐給我點的外賣,我倆緊緊地靠在一起,讀讀書、打打遊戲。

奢侈地度過今後的每一個日日夜夜。

“走吧,我們去買點東西吧,咱爸喜歡按摩椅麽?”我還沉浸在幻想中,他就已經和現實接軌了。

“這麽快就要去我家投案自首了麽?”我驚訝得帽子都掉地上了。

“咱爸咱媽都有姑爺了,你還想繼續瞞著?不行了,這條路堵死了,今兒就去,省得你天天相親,我天天提心吊膽的。”

驚喜和驚嚇不知道是不是異卵雙胞胎,希望我家老爺子的心髒堅挺如泰山。

陪伴我和陸一歐一起回家的還有一台按摩椅、一個掃地機器人、一台70 英寸電視、六部新手機、一個跑步機外加一台三開門大冰箱。

我拎著剛從樓下水果超市買的蘋果疑惑地望著陸一歐,陸一歐附在我耳邊悄悄說:“前天自己出來買的,總覺得空手來你家說我把你家姑娘領走了不太好。”

空手?我手上還拎著三個榴梿、一袋橙子、一袋蘋果和一瓶茅台呢,我攢這些錢花了多長時間啊,現在隻想把它們順著窗戶丟出去。

陸一歐一進門就喊:“爸,媽,爺爺,奶奶我們回來了。”

劉爺爺和老劉頭先是看見了我們,還沒等問“怎麽回事”,就看見一大堆電器陸陸續續地被搬了進來,迅速地把我家客廳填滿了。

陸一歐左手把我摟在懷裏,然後右手掏出我倆的結婚證遞了過去。

我爸愣愣地剛要接過結婚證,誰承想我爺爺先身手矯健地搶了過去,一點也不像前段時間威逼我結婚時虛弱的樣子。

我本來打算在這裏寫下三萬字,關於我爸我媽是多麽不高興,甚至要把我攆出家門的樣子,還有我爺我奶歡天喜地,甚至高聲宣布喝完喜酒就回美國找我大伯的樣子,但是這也不好看啊,您說是不是,我給您一筆帶過就得了。

結果是,我爸雖然不樂意,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麽辦法,我媽更是用眼睛來回剜了我幾百次。

我想和您說一下我的婚後生活。

婚後,陸一歐繼續海外留學,他的學業還沒完成不得不走,走之前珍重地和我說,等他回來,我倆就辦婚禮,我點點頭,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頭發,告訴他說:“你已經是有老婆的人了,在外麵都要注意舉止,我可是說什麽都不會離婚的。”

他聽完直接朝著我屁股踢了一腳,踢完還說:“下次再讓我聽見這兩個字,可就不是踢一腳這麽簡單了。”

聽完這話,嚇得我縮了縮脖子。

喜歡一個人,勇往直前總是沒錯的。陸一歐走後,我開始發憤圖強了,每天早上起來把英語單詞像貫口那樣練,上課也不偷著跑了,去自習室都帶倆麵包三瓶礦泉水。

我想著,時間不會很久了,距離也不會很遠了,等我考過托福和雅思,我也出國留學去,我要和陸一歐念一個學校,念不了一個學校,旁邊的學校也可以啊,這就是夫唱婦隨,我雖然不會做飯,但是畢竟是結婚的人了,我得為以後考慮。

我當初可是立誌要把相聲發展到海外的,立誌要當一個享譽國際的相聲大師的。

最主要的是,有一個學數學還會英文的老公,以後要是有了孩子,他和孩子說英文悄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這不就完全喪失了我這個一家之主的威嚴,這哪行?

完結。

劉三叔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