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劉三叔入社團傻眼 活動社每天出去玩
我不知道你們的大學社團什麽樣,我的社團名字叫“相聲表演社”,主要的社團活動就是出去玩和打麻將。
嘩啦嘩啦。
東為社長伍角星;
南為副社長陸一歐;
西為我的好閨蜜唐緹;
北為社員林茂增。
我一般不上場,除非他們打對對碰。
他們已經打兩個小時了,從下午三點打到下午五點,體力很是充沛。
我覺得我的小學語文老師是一個非常稱職的語文老師,他的教育影響了我十多年。時至今日,我仍然能用他教我的寫作造句來一句話解釋各種發生的事情。
“雖然……但是……”
雖然我們是相聲社團,但是我們從不說相聲。
雖然我們社團是學校裏極為出名的社團之一,但是我們對此毫不知情。
“不僅……而且……”
我們社團不僅有錢,而且還很豪華。
我們社團不僅有兩台立式大空調,而且還有鍾點工和西餐廚師。
我們社團不僅有美女(除了我),而且還有帥哥。
“要是……就……”
要是我有唐緹那麽好看,就不用辛辛苦苦地學習了。
要是我有陸一歐那麽有錢,就能有男朋友了。
“有時……有時……有時……”
有時我們集體去爬山,有時我們集體去泡溫泉,有時我們集體去吃火鍋。
“既……又……”
我們既頹廢,又美麗。
“一會兒……一會兒……”
一會兒我不打了,一會兒我就不玩了,一會兒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
最後一個造句可能不太對。
不管那麽多,先給大夥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劉三叔,是個姑娘。
我的大學社團是相聲表演社,但我們從來不說相聲。這一次,伍角星說我們的社團活動是泡溫泉。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都傻了:“這是什麽社團?”
北京十月還是很熱,風吹得久了,還不喝水的話,沒一會兒就會打蔫,臉皮幹得直掉渣。我要是住在海邊,一定泡水裏不出來,從東遊到西,再轉向南,一直蛙泳向前。可是北京一年四季都很幹,降水少得可憐。
就是這樣一個又幹又熱,很平常的北京十月天,我居然要去泡溫泉了!
我想象著自己頭戴白毛巾,婀娜地雙腿交叉,坐在水中,兩個眼睛的睫毛被水蒸氣蒸得濕答答的,鼻子上的汗珠像露水落在荷葉上,一顆挨著一顆,然後慢慢聚攏,變成一大顆,“啪嗒”一聲從鼻尖上滾下來。水麵漂著一個小木盤,盤子裏裝著荔枝、西瓜、橙汁和烤肉,我手裏拿著筷子,筷子上還留著孜然粒。
幸福。
我不顧店員頻頻用眼神示意比基尼,挑了一件半袖連體平角褲腿的天藍色遊泳衣,高高興興地給唐緹打了個電話。
我說:“嗯,買到了,是你說的藍色。哈哈哈哈。”
藍色顯白,這是唐緹告訴我的。
唐緹是我同宿舍的姑娘,名字聽起來就很富貴,長得更是那叫一個好看:小臉,肉腮幫,大眼睛,寬眼皮,還有大長腿。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我都不想活了,但後來我越看她越喜歡,因為她長得太好看了,就連她早上起床頭發都飛起來了我還是覺得好看。
我家老爺子總和我說要有一顆發現美的心靈,這樣我自個兒也能美。對於這句話我表示十分的讚同,所以有事沒事都多看她幾眼,美化我的心。
買泳衣之前,唐緹說藍色好看,顯得安靜又內斂,最重要的是顯白。
我信任唐緹。
泡溫泉這天早上,晴空萬裏。有閑有錢的陸一歐又一次展現了他的實力,他和伍角星社長到校門口接我和唐緹,他們拉開房車的門的時候,我懷疑我是去拍電視劇。
我問:“我們去哪裏泡溫泉?”
他答:“昌平。”
我問:“去昌平才兩個小時要開房車?”
他答:“那你坐地鐵轉公交吧,用不用我發給你路線?”
我乖乖地上了房車。
剛脫離了父母的懷抱,奔向大學新生活,沒想到就要和男生一起泡溫泉了,我開始覺得我可能以後要浪**了,這就是第一步。
換泳衣的時候,我在無限幻想他們將會愛我愛到不能自拔,我走過一群男人的身邊,他們和我搭訕,我愉快地給了他們電話號碼。
結果等我費力地套上我的天藍色泳衣,回頭對唐緹說“幫我整理一下肩帶”時,我看見唐緹穿著一身粉紅色的比基尼,好看得要爆炸了。
胸估計有34D,肚子上沒有贅肉,大腿肉乎乎,小腿瘦杆杆,皮膚白得晃眼睛。我瞬間覺得我頭上剛閃現出來的浪**兩個字破碎了。
我說:“嫁給我。”
她說:“再真誠一點,眼神不要那麽猥瑣。”
我說:“我是北京戶口,我還有好幾套等著拆遷的房子。”
她親了一下我的臉,說:“好吧,我答應了。”
哪個男人扛得住!
我也扛不住。
我抱著唐緹歡歡喜喜地走了出去。
站在外麵的伍角星社長看了我倆一眼之後,說:“劉三叔,你這樣看上去有點猥瑣。”
我瞪了他一眼。
他又說:“唐緹,想要什麽隨便點。”
哪個男人扛得住!
伍角星也扛不住。
我裹著大浴巾,踮著腳尖湊過去:“我也要!”
伍角星給了我一個自力更生的眼神。
我可能是贈品。
溫泉之所以叫溫泉,是因為它真溫暖啊,我在溫泉裏從東遊到西,再轉向南,一直蛙泳向前,時不時來一個回旋踢。我喜歡這種滋潤的感覺。溫泉啊,你是我的天堂。
嘿!哈!
我濺起一股小水花。
陸一歐這個時候也下水了,他坐在水池邊,一隻腳伸進水裏,另一隻腳蜷縮著藏了起來,看上去很無聊的樣子。
我從水裏撲出來:“我們比賽誰遊得快啊!”
陸一歐搖了搖頭又戳我額頭:“我還是喜歡看你遊。”
陸一歐穿著三角泳褲大咧咧地坐在我麵前的水池邊,皮膚黑黝黝的,腹肌巧克力似的,手裏捧著一個不知名的水果,吃得嘴巴濕嗒嗒的,還戳我額頭。唐緹站得遠遠的還被人搭訕。伍角星正在躺椅上補覺。
林茂增?林茂增不知道在哪裏。
我一頭鑽回水裏,繼續撲騰。一個小水花,嘩啦啦。
這時唐緹走過來,她推了陸一歐一把:“看什麽看。”
我正在水裏繼續蛙泳向前,頭還沒抬起來換氣,就看見唐緹一個標準動作入水,蝶泳,波浪形地向我遊了過來。嗯嗯,水質很好,唐緹脖子和下巴的弧度真好看,胸也好看。
我和唐緹在水裏玩,她一下子抓住我的腳,又跟我在水裏打架,我憋足一口氣,鑽到水裏擺了個鬼臉蛤蟆神功第二式,再從鼻子裏噴出一堆泡泡。唐緹笑得不行,讓我趴在她背上。
腿長的唐緹背著我像在背個寶寶。
五分鍾後,我離開了有唐緹的溫泉,跑去上廁所。剛才汽水喝得太多。
在廁所外麵,我撞見了伍角星,他在打電話:“嗯,五千,不能再少了。您要不然上別人那兒去問問吧。”
真是不留情麵啊。
他掛斷電話,我湊過去說:“生意興隆啊老板。”
他說:“托您的福。”
我說:“財源廣進啊老板。”
他說:“你有什麽事情求我?”
呃。
我:“上次不是說我寫了個新段子想說給你聽聽麽?”
他:“嗯, 今兒沒空。”
我:“那我祝你早日破產。”
話說完我就跑,伍角星腿比我長,一個大步追上我,然後把我丟到了水裏。
氣死。
社團是個好社團,有錢,活躍性高,人員常年待命,就是不說相聲。那叫相聲社幹嗎,不如叫活動室。我去吧台要了一杯紅心火龍果汁,繼續傷感。每次我說,來啊,我們來說相聲啊,我們來排練啊,他們都說沒空。入社團至今,我們搞了十次以上的活動,二十次以上的打麻將遊戲,二十次以上的飯局(誰輸了誰請客,我總蹭飯),但就是沒說過相聲。
生活真艱難。
我每天早上跑到學校小樹林練貫口我容易嗎我?
我每天早上還得躲著點親親親的小情侶我真不容易。
不過,溫泉什麽的真的挺帶勁的。
讓我再去泡一會兒。
那天晚上我們沒回家,五個人窩在大包廂裏打麻將,嘩啦嘩啦。
中間來了兩撥人:第一撥是給我們送晚餐汽水的白襯衫服務生,有點帥;第二撥是聽到白襯衫帥服務生說我們正在打麻將之後來查房的警察叔叔。可惜了,警察叔叔們稍巡視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賭資,隻找到我為打麻將準備好的一箱白紙條。
麻將打完他們三個男生開始打牌。
唐緹拉著我去做按摩,我當然不肯去。光是幻想一幫女人拿一瓶油在我身上摸啊摸,我就毛骨悚然。結果到了那裏,人壓根沒讓我脫衣服,我又扭捏了起來。哎呀,人家都準備好了呢。
按摩的時候,我很生氣。
舉例說明——
美容師一號:“你皮膚真好啊,又白又嫩。”
美容師一號:“你身材真好啊,一點贅肉都沒有。”
美容師一號:“你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啊。”
Balabala,這是對唐緹說的。
美容師二號:“這個是祛痘的,你後背的痘痘用了我這個東西,第二天就消下去了。”
美容師二號:“嘖嘖嘖,一看你平時都不補水,我這營養膏抹在你胳膊上和腿上一下子就吸收了。”
美容師二號:“刮個痧吧,我看你火氣好大。”
這是對我說的。
“來就來!”我正麵迎戰。
唐緹半個小時就去洗澡敷麵膜了。
我做了兩個半小時。
刮痧真是一項酷刑,又疼又癢,每刮一遍,我都“嘿嘿嘿嘿哎喲哎喲”。眼淚也不知道是笑出來的還是哭出來的。
“看看,起痧了吧。”
這句話簡直給我的溫泉之旅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回來之後的星期一早上,我們吃的是油餅加雞蛋和肉,中午準備吃的是小烤牛舌、爆炒腰花、紅燜豬蹄等油膩膩的食物。
其實我進入相聲社沒幾天就發現了他們的秘密:相聲社每天早午晚都有免費的飯吃,不僅種類繁多,還營養豐富。
據說是因為每天都有人送好多東西給陸一歐吃。
陸一歐是個有錢人家的小開,有錢的叔叔、阿姨、伯伯、嬸嬸一大堆,心疼他一個人小小年紀在學校吃不飽、穿不暖,就總是讓自己家在學校上學的女兒、侄女、外甥女什麽的來給陸一歐送吃的,一送就送來好多份。陸一歐從來都是來者不拒,他一個人吃不完,於是總喊著我們一起吃。
吃飯的時候,社長大人伍角星拿出五張方塊紙,對他的社員提議:“周末我們去打遊戲吧?”
吧唧吧唧,四張吃飯臉看著他。
伍角星:“我最近得了五張遊戲券,要不要去。”
吧唧吧唧,四張吃飯臉繼續看著他。
伍角星:“不去啊,那我還是賣了吧,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林茂增伸手一把抓住五張遊戲券,然後揣進口袋裏。
林茂增這人來自福建,一口普通“發”說得相當“飄”準,不過他平時深藏不露,好像生怕我們偷師學藝似的,不輕易說話。
他還是個重度強迫症患者,每次手機充電之後,都要檢查一遍電源,再檢查一遍電源開關,再打開手機看看是否充上電,再看看電源。
如此反複三遍,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他突然開始打坐,接著做十個俯臥撐,再接著吃一顆大白兔,然後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結束動作一般是讓身邊的人打他一下。
我曾經問過他,這一套動作是在練什麽妖法?
他說這是為了治療強迫症。
打坐是說明他確定自己已經檢查了三次電源,並且確認手機確實充上了電;十個俯臥撐是說明他已經打坐過了;大白兔是給自己一個安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以此類推;讓我們打他一下是證明,啊,他真的不是在做夢啊。
神經病啊!我覺得強迫症更嚴重了好嗎?
不過他的身材倒是很好,估計身體在運動,腦子沒有。
為了讓社員們有更好的生活,我們通常都不讓他最後出門,以免確認窗子是否關好了;門是否鎖上了;麻將是不是乖乖地躺在麻將盒裏;還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但有時候我們無聊了,就會故意讓他去收尾,坐等一場表演,順便打他一下出出氣。
林茂增吃著吃著飯,又把票從兜裏掏了出來,查了三遍,繼續吃兩口飯,又掏了出來。
……
飯吃完了伍角星還不死心,要將“活動室”發揚光大:“說好了,周末打遊戲啊?”
我湊過去:“社長您要是有空,就聽聽我新編的那個相聲段子啊?
您要是仔細聽完,說不定能招財,就和打麻將之前穿紅**一樣。”
伍角星說:“好。”
陸一歐從背後伸長胳膊搭住我的肩:“你要是給我招財,我花錢雇人把伍社長綁起來,讓他安安靜靜聽你說相聲,你看怎麽樣?”
我覺得很好,一邊點頭一邊星星眼地看著陸一歐。
伍角星:“你被退社了。”
約定打遊戲的這天早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還沒到中午,就已經大雨瓢潑。林茂增搜了一下當日天氣,發現局部地區可能有冰雹,冰雹有大有小,被砸一下估計挺疼的。
伍角星為此非常難過。
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把票賣了呢,真是失策啊失策。
我趴在窗戶上看大雨。哦,雨真是大啊,一個閃電打下來,屋子裏立刻停了電。
唐緹提議,在這麽適合睡懶覺的天氣裏我們卻集體被困在了相聲社,不如打麻將吧,多麽歡樂。
正在給麻將打蠟的林茂增聞聲抬起頭來,看了看打了一半蠟的麻將,然後堅決地反對起來,並把一盒麻將緊緊地抱在懷裏。
接著大家陷入了沉默,伍角星繼續一臉哀痛的樣子。
我對著他拍了個照片,屋內燈光昏暗,拍照的時候還自動開啟了閃光。
安靜的房間裏,五個人在不同的地方坐著,室內光線昏暗,每個人的臉上都反射出手機屏幕的光亮,場麵十分溫馨。我們就這麽一直坐著,直到中午的時候,大家手機集體沒電了。
由於下大雨,今天並沒有任何女兒、侄女、外甥女來送午飯。
下午我們餓得前胸貼後背,而大雨還是沒有要停的意思。
我說:“既然這樣,我們幹脆說說相聲好了,反正大家都沒事做,還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伍角星看了看我,虛弱的上眼皮半抬不抬,說:“你要是現在敢說《報菜名》我就吃了你。”
我說:“蒸羊羔?”
我被伍角星暴打了一頓。
大家紛紛接受了我的建議,因為實在沒有別的選擇。
林茂增也加入了我們,並且無比希望我能把報菜名說完,強迫症的他隻聽了第一句,卻聽不到後麵的實在太難受了。結果不盡如人意,伍角星一個眼刀就把他嚇個半死。據說他當時加入相聲社的主要目的是練好普通話,結果沒想到麻將手藝日益精湛,這也算是意外收獲吧。
貫口是相聲的基本功,我決定我們從基礎的開始。
我清了清嗓子開始說:“今天我們先練一個貫口吧,為了增加趣味性,我還特意選了一個猜謎語的,你們聽聽。說我謅我就謅,閑來無事捋舌頭,什麽上山吱扭扭……”
唐緹舉手:“這個我知道,上次咱們爬山的時候,林茂增打賭輸了,租了個手推車推著陸一歐上山的時候,林茂增的腰嘎吱嘎吱的,我還和你說來著。”
我看了一眼她說:“對對,這個不重要,你們繼續聽。什麽上山吱扭扭,什麽下山亂點頭……”
伍角星“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對對,我還記得,下山的時候林茂增又輸了,還被一個石頭絆了一腳,小跑的時候,腦袋點得和搖頭娃娃一樣,哈哈哈。”
我生氣地瞪了他一眼:“認真點,繼續聽。什麽上山吱扭扭,什麽下山亂點頭,什麽有頭無有尾,什麽有尾無有頭……”
陸一歐聽到這句的時候突然大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說:“對對,那次我們還說,林茂增就是沒有尾巴,要是有尾巴,尾巴就能保持平衡了。我還刻意把腿伸到後麵去,給他當了尾巴,結果他一頭撞樹上了。”
說完大家一起笑了起來,林茂增也跟著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我此時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為什麽要挑這個貫口,媽蛋啊,真恨不得念一百段《報菜名》餓死他們。
咕嚕嚕嚕,我的肚子也叫了起來,算了,還是吃飽了再念吧。
練習相聲就這麽有頭無尾地結束了。
什麽有頭無尾?劉三叔的相聲。
下午我們不練相聲了,我們開展了一項更有意思的活動:治療林茂增的強迫症。
我們唱了好多半截的歌,然後阻止林茂增唱完,我們總是在中途打他一下,讓他從頭開始唱,真是太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