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暗裏的腳步聲

那具都已經腐爛到隻剩下白骨的骷髏居然又動了,而且把手伸向了自己,於文奧驚呼一聲,跳了起來。高德建聽見他的叫聲,再也忍不住了,爹呀媽呀地哭了一樣,爬起來轉身就往外跑,一溜煙跑出小密室。

於文奧退到密室門口,盯著屍體,卻看見高德建一路驚叫著又跑了回來,就焦急地問:“你怎麽又回來了?這次這麽講義氣?”

高德建差點哭出來,嘶聲說:“我不敢走!怎麽辦啊?”

於文奧恨不得揍他一頓,罵道:“你不敢走?好,你就留下來跟那個千年人妖長相廝守、養兒育女吧,我可走了。”

高德建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手電,說:“這個給你,手電給我。”塞給於文奧一個東西,轉身兔子般跑了。

於文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了一下,才追上去,手電的光源已經在老遠的地方了。剛跑了兩步又被什麽東西絆倒了,急忙爬起來,高德建已經跑的一點影子都沒有了。

現在四周一團漆黑,一點光源都沒有了,後麵還有一個鬼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追上來了,想到要和它麵對,心裏怕得要命。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是在這裏待著肯定是不行的,這次絕不能再用以靜製動的老招了。

於文奧握了握高德建塞給他的東西,好像是一把匕首,黑暗裏也看不清楚。

心裏把高德建罵了又罵,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小子,整天吹得英雄無敵,跟超人似的,沒想到遇到危險自己跑掉就算了,還把手電奪走了,等自己一下也不等。

眼下手裏隻有這把匕首了,在身上摸了摸,手機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也許是剛剛逃跑的時候掉地上了,這裏黑燈瞎火的,找是肯定找不到了。那鬼東西追上來,隻能用匕首擋一下了。

緊握匕首,在黑裏他摸索著向前走,雖然走得很慢,但這是出去的通道,隻要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去。腳下劈裏啪啦也不知道踩的是什麽東西,此刻隻有悶頭向前走。

於文奧走了很久,也沒有看到出口,心裏不由得有點焦急。忽然,他覺得氣氛有點怪異,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出現了,就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具體是什麽一時又想不起來,反正是怪怪的。又走了十幾步,他一下停了下來,終於察覺到了什麽地方不對勁——他感覺自己身邊好像有一個人,而且一直在跟著自己。

他心跳頓時加快了。

這黑暗裏,近在咫尺的東西也看不到。於文奧握著匕首,在身邊從左至右地劃了一圈,又從右至左地劃回來。圍著身子轉了一圈,什麽也沒有碰到,他稍稍鬆了口氣,或許是自己太緊張產生了錯覺吧。

可是很快他就否定了這種想法,絕對不可能是錯覺,因為他的耳朵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個腳步聲,沙沙的,就跟著自己,形影不離的。不行,看來是真的有什麽東西了,而且還可能是很可怕的東西。他又想到了老辦法,以靜製動,心想,先停下來,摸清楚情況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於文奧往左側走了幾步,用手摸到了牆,慢慢靠在了上麵,這樣就可以減少一個方向的受襲點,就算遇到什麽突發事件,靠著牆也有一個著力處。

這種鬼地方處處透著邪氣,他靠在牆上,努力張開眼睛,向三個方向看著,希望可以看到跟蹤自己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是人是鬼——看了好久他也沒有發現,又靜靜聽了一會兒,那沙沙的腳步聲也沒有了,四周恢複了寂靜,他都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跟蹤自己的東西跑了,還是藏起來了?於文奧心裏實在是沒底:“操你爹我的,老子今天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就在他驚疑不定時,忽然覺得自己的後背被什麽摸了一下,或者說撓了一下。要知道他的後背緊貼在牆上,不可能有什麽能碰到他。他馬上和牆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這種地方什麽怪事兒都可能發生,及早離開才是當務之急。

可是,他很快又聽到了那個沙沙的腳步聲,而且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不會超過一米,如果真的有什麽怪物,簡直就要和他麵對了。

他急忙又退了兩步,不由自主地又靠在牆上,驚恐地注視著周圍,想著,如果遇到什麽情況,該怎麽應對。當然,逃跑一直是他最理想的選擇,可是現在的情景把這個選項暫時刪除了,隻能等等再說,一切從穩健出發。

沒有給於文奧足夠的時間想象,甚至小小地調整一下狀態的時間,一件恐怖之極的事情發生了,讓他緊張的神經達到頂點。他感覺自己的後背又被劃了一下,趕緊在牆上摸了摸,平平糙糙的,沒有什麽特別。可是很快又來了,這次是被抓了一下,而且感覺無比清晰——是手,牆上居然伸出了一隻手,想抓住他。

這太不可思議了,是那鬼屍跑到牆裏了?還是這裏麵還有別的鬼東西?他幾乎不敢想了,越想越怕,一下跳開,可是突然發現衣服被牆裏的手給抓住了,他已經嚇得語無倫次:“放開我放開我!不然用刀砍了……”

說出這句話,他才想起來,自己手裏還有一把匕首,馬上揮起,當做砍刀砍了下去,隻覺得匕身碰到了什麽東西,然後刺啦一聲響,看來是擊中了目標。接著他掙了一下,衣服果然被放開了,然後想也不想,轉身就跑。

黑暗裏也看不到什麽,於文奧就是一個勁兒地跑,用盡全力地跑,一直跑了大約十多分鍾,還沒有看到出口。按說他來的時候走過一次,好像出口沒有那麽遠,難道是他走錯路了?最壞的結果是出口被堵上了,他暗暗祈禱,最好別出現這種情況。又走了一會兒,他停了下來,心想,總是這麽沒頭蒼蠅似的瞎跑肯定不是辦法,還是靜神想想辦法。

雖然知道牆就在跟前,也不敢再靠了,他警惕地注視著四周,過了一會兒,那沙沙的腳步聲沒有再跟來。

想到自己剛剛居然跟什麽神神鬼鬼的東西動手了,而且明顯占了上風,於文奧的情緒有點恢複,看來隻要不要命了,這鬼怪也沒什麽可怕的,砍它一刀,它也會受傷。幹脆,再有什麽東西出現跟它拚了算了,或許能殺出一條血路,總比這麽逃來逃去的好。

他又異想天開地想,自己跑了這麽久,會不會距離出口僅僅一步之遙了?就算出口被堵上,聲音總能傳的出去。他深吸一口氣,大叫兩聲,希望有人聽到了來救他,或者最不濟地替他報警也可以,雖然他天生抵觸和警察打交道。

停了停,沒有聽到有人應聲,看來這招兒是行不通。他心想,能不能學習一下蝙蝠,用回音確定一下自己的位置,這招到可以試試。對著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分別吼叫了一聲,用回音的大小,來確定出口的方向。回音倒是真的聽到了,可是聽起來都差不多,無從判別。

正在他小小的失望時,馬上又緊張起來,有人跟來了,還是那個沙沙的腳步聲。此刻,靜靜聽來,那腳步聲十分輕盈,幾乎到了落地無聲的境界,如果不是四周非常寂靜,他不凝神去聽根本聽不到。

於文奧不知道跟蹤自己的是人是鬼,但無論人鬼現在對他來說都不是最可怕的,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不管看到一個長相多恐怖多醜陋的鬼,他覺得應該都在他的意料之內,反正都是鬼嘛,也差不到哪裏去。如果是人,那就更不用怕了,大不了是個老怪物變態狂而已,憑自己的身手,他有信心對付得了。

唯一讓他恐怖的是那種不神不鬼、神神秘秘的東西,雖然他也說不清是什麽,但隱隱有一種預感,似乎自己即將麵對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無法想象、無法理解的事情或者事物,更或者是一個巨大的隱秘,總之讓他無比恐懼。

未知既恐懼,人類對不知道不了解的事物總是抱有天生的恐懼,這種恐懼是無法表達的。

現在他被困在一座神秘詭異的地下密室裏,這裏麵有古人記載的一些令人不可思議的事跡,有事跡中當事人之一的屍體,而且這具屍體居然動了。還有,黑暗裏還潛伏著數不清,看不見的未知物體,要命的是他什麽也看不見,兩隻眼睛完全喪失了功能。

而那個一直跟隨在他左右、不離不棄的腳步聲的主人可能此時此刻就站在他身後,離他一公分都不到的地方,靜靜地看著他焦慮、恐懼、不知所措。他完全處在守無可守、任人宰割的境地。

剛剛他想不管怎麽樣,要主動出擊,可能會改變被動局麵,現在那腳步聲又來了,他判斷那東西就在他左側,很近很近的地方,隻要他反擊,肯定能遭遇上。

可是在他剛要行動的瞬間,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和父親。不久前,他的女朋友富敏參加了未來嶽父的考古隊,去了外地,如果臨死前都不能和她見一麵,似乎是一個很大的遺憾。還有自己那瘋瘋傻傻的老爹,自己沒了,誰來照顧他?往更深處一想,萬一那個鬼東西沒有害死自己的心思,隻不過是跟他玩玩,或者是嫌他闖入了它的地盤,把自己嚇跑就是了。可是自己這一主動去冒犯它,情況就大不相同,說不定本來沒事,被自己這一衝撞給弄出事兒來了。

他這樣想著,就向前走了兩步,那腳步聲緊接著也跟了兩步。他再走幾步,那腳步聲隨後又跟了上來,好像是一直跟自己保持在一個特定的距離內。

他想,既然這樣,那我就多跑幾步,看你還跟不跟。他一口氣跑了一分多鍾,停下來喘著粗氣,那腳步聲馬上跟了上來,幾乎是前後腳。而且這次明顯比前幾次離自己更近了,似乎就在自己臉前頭,近在咫尺。

因為於文奧什麽也看不到,隻能用耳朵去聽,可是他卻怎麽也聽不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個呼吸聲,也就是說,那個離自己近在咫尺的腳步聲的主人沒有呼吸。

沒有呼吸?什麽人才沒有呼吸?肯定是死人!死人是沒有呼吸的,難道跟蹤自己這麽久的真是一個死人,一個鬼?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躺在白玉**的那具腐屍——鏡墨的屍體。

於文奧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對可能遇到的幽靈鬼怪他早先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心想,不就是一個鬼嗎?可是當真正遇到之後,他才知道那種恐懼不是“打預防針”能克服的。他再也沒有心思和跟蹤自己的東西賽跑了,第一次有了無助的感覺,覺得自己很渺小。

“你到底是人是鬼?”於文奧聲音微微發顫,心裏卻在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就算是鬼也不一定能把我怎麽著了,大不了我裝回孫子。”

黑暗裏沒有任何回答,他接著用哀求的語氣說:“如果是我來這裏冒犯了什麽,我馬上離開,不會再來,再也不來了,隻求你放我走,求求你了……”

說到這裏他停了停,試著走了幾步,讓他泄氣的是,那腳步聲緊接著跟了上來。

“我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如果是我打擾了你們,讓你們生氣,我出去以後一定好好補償,我會花重金請高人給各位做法事,讓各位早登仙界。”

他的話結束了,四周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他知道黑暗裏有一雙眼睛正在時時刻刻地盯著自己。

這到底是怎麽了?他們想把自己怎麽樣?殺了?剮了?還是吃了?逃跑的想法已經斷絕,以現在的情況,逃又能逃到哪裏去?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誰想吃隨時可以。

等待死亡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於文奧張嘴想再說點什麽,忽然腦子轟的一聲,他聽到了一個聲音,期盼已久的聲音,但是這代表著死亡,還是生存呢?

黑暗裏一個陰冷的讓人不寒而栗的聲音說:“你還想出去?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