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骷髏的手

這是怎麽了?太離奇、太恐怖、太不可思議了。

於文奧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看到了鏡墨,這個身份如此複雜、遭遇如此詭異、結局又無比淒婉悲涼的人,這個可能變成一隻老鼠的人,這個在幾千幾百年前就滿身謎團的人。

剛剛自己還在腦海裏幻化出他的身影,現在就這麽毫無掩飾的直接和他麵對了,於文奧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毫無疑問,如果這個躺在**的人真是鏡墨的話,這麽久之後肯定不是活的了,就算是活的也已經不是人了。於文奧此刻處在心神俱驚的狀態裏,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動,手臂挪動了一下,手機居然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可悲的是,手機蓋子在這一摔之下也合上了。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漆黑如墨的空間裏,唯一的光源突然消失了,更倒黴的是他身邊還有一個性取向不明的妖物。如果這個妖物突然向他發難,不說別的,單就他能讓人身上長鼠毛的本事就夠可怕的。

如同以往麵對危險,而自己本身也沒有把握擺脫危局時,於文奧選擇了以靜製動,他要靜觀其變。

過了好久,都不見鏡墨有什麽異動,他又開始覺得,從自己剛剛看到鏡墨那一眼的感覺來說,好像是一具屍體,而且沒有一點詐屍的跡象。可是轉念又一想,自己進來時,密室裏空空的什麽也沒有,現在多出一具死屍,肯定是後來進來的,既然會動,那還能是自己想的那種死屍嗎?隻能說是鬼了。他心裏暗罵自己倒黴:“操你爹我的,真沒想到老子一世英名,居然要死在這裏了,我的女人我的爹誰來照顧啊!”

又過了一小會兒,還是什麽事情都沒有,於文奧的膽子又大起來,心想,不管怎麽死也不能讓它給嚇死。雖然這麽想,他還是不敢太魯莽,慢慢俯身撿起手機,再向那個紅衣死屍照去。

這次看得清楚了些,那人躺在一張漢白玉一般的暗白色**,身子長得出奇,那一身鮮豔紫紅的衣袍在手機的照耀下閃爍出點點金光,好像是上麵配有金飾。慘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顯得很死板,不過摸樣確實挺俊的,雖然怎麽看怎麽不舒服。

於文奧確定了這是一具死屍,就慢慢靠近了一些,站在床邊細細打量著。

心裏很奇怪,從剛剛小冊子裏得來的零星信息看,丕和鏡墨肯定生活在清朝以前,因為他很清楚,大清朝沒有“長壽”這個年號,而且好像明朝也沒有。就從清朝以前算起,時間距離現在起碼也有四五百年了,一具死屍不可能保存的這麽完好。

這裏所說的完好,不是像西漢長沙國丞相的老婆辛追的那種不腐,辛追的遺屍雖然號稱不朽,隻不過是一具腐爛相當少的濕屍而已,臉色已經變成了醬色,看著絕對不像現在這具死屍這麽白皙光鮮。

難道這裏有什麽高超的防腐技術?一直傳說中國古代有神乎其技的屍體防腐技術,可以讓屍身千年以後還保持生前的樣子,但是一直沒有找到證據,說不定從這具屍體裏就能找到答案。畢竟自己的工作和古董有關,想到這些,雖然在這種環境裏,他還是有一點點興奮的。

於文奧又向屍體靠近了一步,伸手摸了摸那件紅色的綢緞袍子,上麵不僅有幾圈金絲繡成的花紋,還有大量黑色的圖案。他的手指剛剛碰到袍子,還沒有用太大力氣,袍子就被碰出了一洞。他趕緊把手拿回來,看來這件袍子已經腐爛的一觸即碎。

死屍的手臂藏在衣袖裏,袖口處露出了一小節手指,那手指已經變成了骨架,沒有一點皮肉,隻剩下了骨頭。怎麽屍體的麵容不腐,偏偏手指腐爛了呢?

於文奧側身,用手極輕極輕地扯了一下衣袖,居然沒有弄壞袖口。

他捏了捏死屍的手指,手感怪怪的,硬邦邦又黏糊糊,剛想把手收回來,突然有一隻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這一驚可是不小,自己剛剛摸了一下死屍的手,後背就被另一隻手拍了一下,這裏就自己和這具死屍,難道死屍的魂魄跑到自己身後去了?

在極短的時間裏他拿定了主意,說什麽也不能再在這裏了,猛地轉身剛要跑,就聽見一個聲音說:“我靠,你沒死啊?我還怕你被那沒頭的鬼東西弄死了,來救你呢……”

還沒有來得及抬頭看是誰,一道刺眼的亮光就射在臉上。於文奧看到自己麵前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竹竿一樣的人,就憑這身材和語氣,雖然黑暗裏看不清臉,他也知道是誰,什麽話沒說,先罵上了:“操你爹我的,沒看見這是什麽地方?進來了也不打聲招呼,拍什麽拍。”

不用說,剛剛進來的人就是不久前看到無頭屍體嚇得撒腿逃跑的高德建。

高德建手裏拿著一個大號的手電筒,胡亂照著,說:“這能怪我嗎?我倒是想叫你一聲來著,可是這種鬼地方我敢出聲嗎?你是不知道我剛剛在通道裏看到什麽了,一具骷髏,還好我膽子大,換誰說不得會嚇出個好歹來。我好不容易尋摸到這裏來,看到一個人影像你,又不敢叫你,就拍一下唄,看你嚷嚷的,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的,你……哎……誰在這兒睡覺呢?”

電筒一晃,他照到了**的人,也沒有看清楚是什麽人,伸手就要拉,忽然看到了那張慘白的臉,嚇得驚呼一聲,轉身又要逃跑。於文奧一把拉住他,說道:“跑個屁,死的,怕什麽?我在這兒這麽久了。”

高德建一臉的緊張,聲音都變了:“哎呀呀,死的才跑啊,活的還怕什麽?”

於文奧硬留住他,說道:“好不容易來個作伴的還想跑?怕什麽,有我呢。”

高德建猶猶豫豫地站住了,不過看著眼前這一具死屍怎麽也不放心,隨時準備逃命。

於文奧奪過他手裏的手電筒,諒他沒有這個黑暗裏也不敢出去,說道:“從哪兒弄來的這破玩意?我正好用它看看這死屍,說不定有重大發現呢。”說完就開始對著屍體仔細看起來。

如果換在以前,高德建肯定會說幾句風涼話,然後吹噓自己有先見之明,知道老表急需,專門帶來的手電。

可是現在他早沒有那個心情了,神情不安地看著於文奧對著一具死屍看了又看的,忽然想,這死屍說不定是古代的王公貴族,金銀珠寶肯定在身上帶著不少,不然於文奧幹嘛要這麽上心?就說:“老表,你有什麽發現呀?是不是有什麽寶貝?咱事先可要說好了,你找到什麽好東西不能獨吞。剛剛我離開,在院子外邊等了你很久,打了一通電話也沒通,更沒見你出來,我怕你被怪物弄死,就冒著生命危險又衝了進來找你的。還有,這手電是我從胡同的小超市裏現買的,現在你用了,我也出力了,你找到什麽寶貝我也應該有份吧?”

於文奧不理他,現在有了強光,視線明顯好多了,他就發現這具死屍的臉有問題,他伸手在死屍臉上一動,居然將整張臉拿了下來。高德建驚恐不已,退出老遠一迭連聲說,於文奧變態,有虐屍癖。

於文奧剛一拿下那張臉,就知道自己拿的其實是一張麵具,而且手感告訴他是金屬質的。他探頭向死屍臉上一看,就看到了一顆腐爛成醬紫色的骷髏頭。這屍體也已經腐爛了,自己剛剛看到的隻不過是一張麵具而已,還以為是什麽千年不腐的奇屍呢。

他拿著麵具看了看,麵具做工極其精美,而且人的麵部特征做得惟妙惟肖,很逼真。明麵刷著一層白漆,內裏還粘連著一點腐物。是白漆作怪,才會有那種慘白慘白的效果。其實麵具在死屍頭上很容易就能看出來,但是剛剛於文奧的手機那麽一點亮光,看什麽都模模糊糊的,很不清晰,在手電筒的光源下一下子就看了出來。

那這具死屍還是不是鏡墨的呢?如果不是,又是誰呢?和那本小冊子上記述的事情有沒有關聯呢?於文奧滿腹疑問。

高德建見到死屍上的袍子閃著金光,說:“老表,你說這玩意值錢不?告訴你,我還真不是為了錢,我們家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你也知道,所以你不用瞞我。我主要是好奇,就想順便弄個古董玩玩。”

於文奧還在想著那些謎團,幽幽地回答說:“和這些相比,錢已經不算什麽了,說了你也不懂。”

高德建嘴一撇,一臉的不以為然:“你就裝吧,還我不懂,這有什麽?算了算了,咱們還是回去吧,我老覺得在這裏沒有好事。對了,我剛剛跟我大舅打電話了,他聽說你失蹤了,居然一點都不關心,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他親生的。”

於文奧一聽他居然沒心沒肺地跟自己老爹說了,萬一出點什麽事情怎麽辦?

頓時童心大起,要嚇嚇高德建,在他頭上打了一下,假裝驚恐地叫道:“你腳下怎麽有一個人頭啊……哎呀媽呀!”

高德建果然上當,二話不說,連向腳底下看一眼、確認一下的功夫都沒有,轉身就跑。於文奧哈哈大笑著,一把拉住他,罵道:“操你爹我的,我爹都那樣了,你跟他說什麽?萬一他一著急,再出點什麽事兒怎麽辦?你小子天生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高德建一看是騙他的,還有,他哪裏肯接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評語,剛要反唇相譏,一瞥眼看到地上好像有一塊白布,很大很長的白布。他咦了一聲,說:“老表,你出門還把褯子帶出來了?怎麽沒帶身上,是不是尿濕了?”

於文奧不知道高德建說的什麽意思,隻見他走到那白色的床前,一躬身從地上扯起一塊白布的一角。那白布很大,他顯然是拉不動,隻能扯起來一點兒,說:“你這尿布都趕上幕布了,哈哈……”

高德建自以為這個報複的方法很有殺傷力,肯定能氣氣於文奧,沒想到他一點不在乎,一下跳過來。高德建以為他要打自己,剛要躲開,於文奧卻扯住了那塊布,看了又看,自言自語說:“我進來的時候也沒有看到這塊白布,難道是跟這具屍體一起進來的?”

他忽然在布的前角看到了一個鐵環,鐵環墜在布上麵,他又找到布的另一角,也有一個差不多的鐵環。用手電在牆上照了照,隱約看到牆高處有一個小小的凸起物,看樣子好像是一個小鐵鉤。在這個小鐵鉤對等的對麵的牆上,也發現了同樣的鐵鉤。

於文奧忽然恍然大悟,說道:“操你爹我的,原來是一塊大布簾而已,害我嚇得半死。”他突然明白這塊白布的作用了,它應該是起到簾子的功能。布的兩端掛在牆上的鐵鉤上,橫攔在密室裏,在密室裏麵又隔出了一個小空間,而腐屍和床遮在後麵早就在這裏了,隻不過被遮在了那個小空間裏。

可能是年深月久,或者於文奧的活動影響,布簾就在他要離開時突然掉了下來,露出了後麵的屍體和床,讓他著實驚悚了一番。那股風可能是布簾掉下時帶起的,當時他還以為是鬼風呢,這實在是太巧合了,讓人不害怕都不行。

想明白了這些,於文奧的嘴角露出了一縷自嘲的微笑,真的是人嚇人嚇死人。不過他心裏的疑團一點都沒有減少,現在又多了一個——他看過那麽多有關葬禮葬製的書籍,從來沒有聽說過哪種風俗是把死人葬在地下室裏,然後用白布攔起來的。不過想想這裏幾乎沒有什麽是合理的,也不覺得奇怪了。

於文奧向高德建靠了靠,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笑臉,說:“剛才我還以為是詐屍了呢,其實就是一塊白布,看來是我自己疑神疑鬼,幸好你發現了這塊布……”

卻發現高德建神色嚴峻,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尋常的事兒,就碰了他一下,用手電照著他的臉,說:“人嚇人嚇死人,本來沒什麽神神鬼鬼的,你還擺出一副不死不活的熊樣……”

高德建不僅是臉色恐怖至極,嘴唇還在微微發抖,眼睛直直呆呆的,隻聽他用顫抖的聲音說:“你是不是說沒有鬼?”

於文奧盯著他,小心地嗯了一聲。高德建咽了口唾沫,顫聲說:“那死屍的手怎麽動了……”說完用手向白床一指。

於文奧急忙回頭,就看見**的骷髏幹屍慢慢抬起了骷髏手,緩緩向自己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