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座鬼氣森森的宅子

於文奧的腦子又轟的一聲,靜靜地看著麵前那個不知道是人還是鬼的東西,大腦在用計算機一般的速度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辦?無頭“人”會不會突然傷害自己?他後悔自己給雜誌寫過那麽多恐怖文章,現在那些恐怖的情節在他腦海裏紛至遝來,他覺得今天自己就要再現恐怖片裏的情節了。

他心裏暗暗祈禱:“操你爹我的,不要殺我,操你爹我的,不要殺我……”

以前無論幹什麽事情,都是他和生意夥伴陸成林一起,現在就剩下他自己,心裏著實沒底。

四周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看著不遠處的無頭“人”,於文奧動都不敢動一下。這時,那無頭“人”卻忽然一邁步向前走去,沒錯,那無頭“人”

是在走,而不是像於文奧從電影或者小說裏看到的僵屍一蹦一跳的移動,他走得非常緩慢。

“萬一自己一動,驚擾了老道的鬼魂,後果肯定是不堪設想。”於文奧心裏這樣想,眼睜睜地看著“無頭關老道”走入了小巷深處。

於文奧忽然很好奇,這財迷的老東西人都死了,這是去哪裏?於文奧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地跟了兩步。幸好今晚的月光很好,道袍又是青色的,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楚,隻見“關老道”走進了一座大大的院子,院子在巷子深處,門大開著。奇怪的是,院門居然是白色的,於文奧從沒有見過有誰把自己家的大門刷成白色的,在中國的傳統裏,白色或多或少和死人有關。

沒有再看下去,他逃命般的回到住處,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首先,是誰殺了關道士?他從關道士家離開不會超過兩個小時,凶手肯定是在這兩個小時裏動的手,可那老道又不是死人,被人殺害難道不會叫?

如果有叫聲,那老房子隔音效果這麽差,鄰居肯定能聽到。不過看現場的樣子,鄰居肯定沒有聽到,不然早報警了,他那時候去了隻會碰到一大幫警察。

於文奧心裏又不由驚呼,這個恐怖小說題材也太好了吧?可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情把它寫下來了,心裏隱隱出現了一個可怕的想法,自己一開始接觸的關老道會不會就是一個死人?也就是說他一直在跟一個鬼做生意。

如果說這種事在幾個小時前跟他說,他打死都不會相信,但是剛剛看到關老道無頭的屍體,他的世界觀被無情地顛覆了,現在他覺得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第二天,被好奇心折磨的於文奧又來到了柳條巷。他去的時候是下午,剛到巷口就看到了一輛警車。聽附近的居民說,上午有人來找關道士算命,發現了屋裏的人頭,然後報了警。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警察,於文奧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雖然關老道不是他殺的,隻是知道一些與此有關的事情,但他不準備將自己的發現告訴警方——一是他說了不一定有人相信,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他本能地抵製跟官方打交道。

進了巷子深處,又看到了那座白門的院子,不同的是現在院門已經關上。看到不遠處另一戶人家的門口,一個老頭正躺在躺椅上,半閉著眼睛悠哉地哼著小調,他趕緊走過去,禮貌地打過招呼之後,就問了這座院子的來曆。

老頭好像一直很寂寞,看到有人主動陪自己聊天,頓時來了精神。老頭告訴他,這座院子從他出生時就有了,聽老輩人說,主人姓柳,柳家非常有錢,當時整條巷子都是他們家的,所以這條巷子才叫柳條巷。但是在他記事的時候這座院子的主人就已經不姓柳了,那時候院子的門就是白色的,而且過一段時間門上有了汙垢,就會有小工來重新粉刷。

整條巷子的人沒有幾個人見過院子裏的人,解放前據說住的是一位大官,但具體是什麽人他們誰也不知道。院子的門很少開,有時候一年半載的也不見開過,可是裏麵明明住著人。

解放後院子空了一段時間,後來又有人搬了進來,搬進去的是不是原來的人家也不知道,反正還是整天大門緊閉。這幾年院子又空了,也沒見過主人家露過麵兒。

於文奧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他想進去看看,跟老頭道了謝,剛要走,那老頭忽然又把他叫過來,打量他一番,說:“小夥子,我在這裏住了幾十年,告訴你,別以為這是座老院子,認為裏頭有啥值錢的玩意兒就要打歪主意,千萬別那麽想,害人害己呀!”

於文奧看出老人還有話要說,就蹲下來,問道:“害人害己?這院子裏麵有鬼?”

老人搖搖頭,說:“有沒有鬼我不清楚,可是呢,有一個事兒很邪乎:那是我還沒結婚時,有人看到有賊翻牆進了院子,就吵吵起來,半條巷子的人都被驚動,好心叫門要告訴主人家裏招賊了。沒曾想,叫了大半宿也沒聽見主人吱聲。

後來才知道那賊也不是外人,是巷子裏老徐家的一個二流子,整天吃喝嫖賭,想到這院子裏偷幾件值錢的玩意兒。可是這小子自從進了這院子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他家裏人想進柳家大院找他,翻牆進去,沒找著人不說,還不知道遇見了啥東西,嚇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嗷嗷叫著就翻牆逃了出來。不到一個月,徐家全家就搬走了,說是不能看見這院子。”

聽了老人的話,於文奧再看這座院子就有了一股莫名的陰森感。如果老人沒有騙他,這也太詭異了,這簡直就是為孤魂野鬼量身定做的鬼宅,太像《聊齋誌異》裏的故事了。說不定這座院子就是給死人住的,關老道的屍體就住到了裏麵,不然這麽多詭異的事情沒法解釋。

昨晚能躲過無頭人,今天不一定會有這麽好的運氣了。他給自己的表弟打了一個電話,說了地址讓他馬上過來,然後就到巷口去等他。

二十多分鍾後,一輛黑色的摩托停在了他的身邊,一個高高瘦瘦、戴著墨鏡、身穿花格子襯衣的青年騎在上麵。摘下墨鏡,這個人長得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全身各個器官怎麽看怎麽不協調,個子很高但卻非常消瘦,像竹竿子,一張長臉上長著兩個綠豆般的小眼睛,雖然很小,但是卻非常有神采。

花襯衣青年對於文奧說:“什麽事這麽急?我親愛的大作家老表,我剛要陪女朋友去玩呢,搞壞我心情了。對了,那傻大個呢?”

於文奧踢了花襯衣青年一腳,罵道:“操你爹我的,沒有我家你小子能混成富二代?你丫的忘恩負義!你當著他的麵怎麽不叫他傻大個子?陸成林回老家了。”

花襯衣青年笑了笑,說:“親表哥,別忘了,我爹媽和你也有關係。”他叫高德建,是於文奧姑姑的獨子。當年高家就是靠著於受承的資助起家的,現在於家家道中落,可是高家卻很少再和他們來往。於文奧氣不過,也不再登高家的門,但是他和高德建從小一起長大,關係親如兄弟。

高德建用一條腿撐著地,另一條腿卻一直在晃著。這是他的習慣,除了睡覺,他總是在動,不由自主地動,已經是無法改變的習慣了,他的精力好像永遠也用不完。

於文奧趴在高德建耳朵旁說:“哥哥我有事請你幫忙,大事兒,去不去?”

高德建從小養尊處優,過的是富家少爺的生活,但是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安分,他嚐試各種有新鮮感刺激性的事情,雖然他的膽子並不大。聽了表哥的話,他當即把臉拉下來,一把推開於文奧,罵道:“媽的,這麽問當我沒義氣啊!說,要收拾什麽人,我分分鍾搞定他。”

高德建聽於文奧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瞪著一雙綠豆大的眼睛,看著他,一副看著稀有物種的神情,說:“我親表哥,你是不是寫小說寫發燒了?”

說完伸手在於文奧額頭上摸了摸,又摸了摸自己的,說:“也不燒啊,那咋老說胡話啊!你這個鳥作家,沒嚇著別人,先把自己給嚇瘋了。”

於文奧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說:“滾!就知道你膽小,操你爹我的,後悔讓你來了。”

高德建平生最討厭被人說的兩件事,一是有人說他不夠瀟灑不夠男人,再是有人說他膽小。之所以這麽怕被人說,是因為他的膽子本來就不大,這個傷疤是萬萬揭不得的,當即憤慨不已,說:“靠,我膽小?有種現在咱們倆就拿菜刀去銀行門口玩去,你敢嗎?”

於文奧知道跟他貧下去,肯定是沒完沒了,當即表情嚴肅地把宅子的事情說了一遍。高德建聽他說得可怕,心裏還真有點打鼓,但是仍然大義凜然地說:“走,不就是鬼嗎?我什麽都見過了,還就是沒有見過鬼呢,正好這次收了它。”

於文奧怕被那老頭看到,和他一起轉到了院子南牆根下。剛剛還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德建,此時看到這座死氣沉沉的院子後,雄心壯誌有點受打擊,心裏想:這院子邪氣這麽旺呢?裏麵不會真有什麽東西吧?這麽一想,馬上一百二十個不願在這裏待著,可是又好奇的不行,真想看看這裏麵到底有什麽,又怕看到自己害怕的東西,但就這麽走了是不甘心的,不但會被於文奧罵“膽小”,更被好奇心折磨著,轉念一想,又堅定了信念,不進去開開眼界怎麽能對得起自己?

於文奧當然不知道高德建心裏在翻江倒海,看著左右無人,問道:“老弟,你說是你先進,還是我先進?”

高德建不甘人後,起碼表麵是這樣,想也沒想,說:“當然是我……”可是左看右看的就是不行動。於文奧也不理他,爬到牆上,騎在牆頭,說:“不想進去就在這裏等我吧。”然後就跳了進去。

高德建兩個小眼睛睜得老大,說:“屁,我這是在做爆發前的醞釀工作。”

最後還是好奇心戰勝了恐懼,蹬牆進去。站在地上,他還沒有看清楚院子裏的情景,就覺得一隻手在自己肩膀上一拍,他尖叫一聲,回頭就看到於文奧抄著手,站在他身後,說:“每次都這樣,要幹吧,還害怕,最後還是要來。”

此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荒涼的景象,地上覆蓋著一層樹葉、雜草,草已經長到腳踝深了,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聲音,聽著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到處是殘破的桌椅板凳,多年的風吹日曬下已經腐朽,本來的油漆不見了,呈現出一種灰白色。一排老房子就在不遠處,那些房子結構一樣,雕花屏風式的細格子門窗。窗紙已經變黃脫落,看樣子有多年沒人打理了。

於文奧從雜草叢裏撿起一個被塵土埋了一小半的瓷器殘片,用手抹去上麵的泥土,看到瓷片暗白中透出一絲微黃,上麵有一抹青色梅花的花紋。他判斷這應該是一個瓷碗碎片,細看了看,不免有些驚訝,說:“這種以纏枝四季花為主的瓷碗,多出在明永樂以後,尤其是梅花,我看這隻碗大概有四五百年的曆史了。”看到這瓷器就知道有值錢的東西在等著他,不由有點激動。

高德建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也從地上撿起一個被腐蝕成灰白色的木條,學著於文奧的樣子看了看,說:“我看這木頭片有幾千年的曆史了,是當年孔夫子他姥爺用來撓癢癢的癢癢撓。”

一翻動木條發現上麵刻著幾個字,他又說道:“看看,這破木頭上刻著字呢,刻的是:默奚悉德曰羅漆俠。這是什麽意思?是謎語?不會是繞口令吧?”

於文奧拿過來讀了幾遍,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後麵三個字“羅漆俠”,好像是一個人的名字,這個“默奚悉德”就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了。如果按照字麵解釋,應該是一個:默奚悉德叫羅漆俠,問題是默奚悉德四個字不知道是代表什麽。他將木條還給高德建,繼續向前走。

走進後院,看到了一座葡萄架,上麵的葡萄藤已經枯的隻剩下灰色的一小段,附在架上。

架下是一張圓桌,三個小竹凳,看樣子不是太舊的東西,桌子上還有一隻小巧的茶壺。高德建伸手一摸,居然是熱的,嚇得馬上放下,臉色微變,說:“誰說這院子裏沒人?媽的,騙死人不償命嘛這不是!”

站在他身後的於文奧一拍他,用冰冷的聲音說:“不是人,是鬼……”說完就把他的身子扳了過來——不遠處一座房間的窗戶旁,站著一個沒有腦袋的人,那人光著身子,可以看到斷頭處的肉茬已經發白。

想想就可以知道,此時的高德建肯定是嚇得生不如死,他覺得頭暈目眩,兩腿發抖,恨不能找個地縫躲躲,嘴裏還在不知所措地罵著:“於文奧,我跟你勢不兩立,你他媽的知道這麽嚇人還要我看……你丫的……”話沒有說完,他轉身一溜煙跑了。

於文奧從剛剛的驚恐中緩過神兒來,認定這就是關老道的屍體,就是不知道他的衣服怎麽被人扒光了,難道被“色鬼”調戲了?他想起在家裏那一大堆書裏,看過一本名叫《鬼神要義》的古書,是明初道人柳如子寫的,上麵有一句:鬼亦喜稱神。就是說鬼怪也喜歡被尊稱為神,不知道這老道說的靈不靈。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今天我來是想查一件事,希望尊神不要介意。”

看那無頭裸屍沒有反應,他也大膽起來,走到門前,推開進去。一進去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裸屍站的窗前,果然不出所料,屍體不僅上身沒有衣服,下身也沒有,名副其實的裸屍,不同的就是樣子難看點。

於文奧慢慢走近屍體,看到兩根繩子從房梁上垂下來,拴在了屍體的雙肩上,讓它能站立住。難道根本就沒有什麽鬼怪?可是他昨晚看到的該怎麽解釋?

又是誰這麽惡作劇地糟踐一具屍體?

看清楚了不是什麽鬼,隻不過是一具屍體而已,於文奧覺得自己昨晚那麽害怕有點可笑,雖然心裏還有謎團沒有解開。

於文奧在屋子裏掃了一眼,所有的家居擺設上都落著一層厚厚的塵土。房間是那種明清時的格局,布置得淡雅清心,書卷氣很濃,東牆是兩排漆成深紫色的書架,上麵沒有一本書。一張長桌上擺著筆架硯台和鎮紙,硯台裏還有一攤幹涸的墨汁。看樣子這應該是一間書房,一股濃濃的潮氣一直縈繞在他鼻端。

突然,他看到正中央牆壁上懸著一幅畫,那是一幅筆工精致的丹青國畫,畫麵上是兩個逼真的人物。就是這兩個人讓於文奧莫名其妙,詭異不已,甚至有一絲隱隱的恐懼。

他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幅畫在人物衣飾上主要用了斧劈皴(cun)筆法,還有正鋒和側鋒等筆法,這些畫法在明清時期十分盛行。畫的下角還有一行小字:洪武二年羅氏敬尊。

看來這幅畫是明洪武年間的,起碼不會晚於那個時候,也就是說這幅畫有六百多年的曆史了。在這間潮濕的房間裏放了這麽久,畫怎麽沒有被腐蝕?難道有什麽特殊的防腐措施?

於文奧的知識實在是有限,說不定是什麽他不知道的神明。他想將畫帶走,找個懂行的鑒定一下,剛要伸手,一件怪事發生了,他發現畫上怪人的嘴角動了一下,好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