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顆好糖

實在太詭異了!

這是聞妮妮看見郝堂的第一反應。

這個躺在聞妮妮日記本第一頁,每天她必看一眼的人,就這麽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的世界裏。

還是活的。

此時日記本故事的主人公郝堂正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金色的陽光自香樟樹墨綠色的莖葉間傾瀉而下,通透而明亮的光,細細碎碎地落在他的肩膀,掉進他白色襯衣口袋。

背景是一群發量稀少的中年男人,挺著啤酒肚,遊刃有餘地彼此寒暄著。

配樂是耳熟能詳的《喜羊羊和灰太狼》主題曲。

極具魔幻色彩的搭配。

今天是星星幼兒園的親子活動日,聞妮妮以姐姐的身份代表全家出席弟弟聞銘幼兒園的活動。老聞給出的官方理由是今天的活動中有一個叫“八仙過海”的項目,一個名字上和水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實際上和水八竿子打不著邊兒的活動。而聞妮妮是個遊泳健將,理所應當不辱使命。

見聞妮妮不為所動,老聞又出新招:“你去的話,這個月零花錢加一百塊。”

在聞妮妮的據理力爭之下,兩人最後以加一百五十塊達成協議。

一分鍾前她還因大周末被聞銘拉到這種鬼地方而悶悶不樂,一分鍾後她覺得這一百五十塊的附加值真是值了。

在聞妮妮的人生構想裏,遇到郝堂應該是好多年之後的事。那時候的她端著各類學術大家的頭銜,與慕名而來的郝堂莊重地握手,熱情而禮貌地互相吹捧著。

誰能想到忽然跳了一大截的進度條,活生生將“多年之後的邂逅”變成了“此時此刻的驚喜”,也活生生將高峰論壇變成鄉村愛情的篇章。

所謂生活,總是殺你個始料未及。

而隻有出人意料的方式,才能讓每一段遇見更深刻。

“聞銘,你用三分力度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做夢?”聞妮妮伸手想撈住聞銘,右手撲了個空,緊接著她感受到衣服忽然被身後某股力量拉扯,露出了半截腰部,才發現聞銘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藏到了自己身後。

“臭小子,我男神出現,我都還沒有躲,你躲個什麽……”她一邊往下拉扯衣服,一邊說著,沒忍住又往郝堂的方位看了兩眼。

頃刻間,她就明白了聞銘躲避的源頭,是那個正咧嘴笑著朝他們跑來的小蘿莉。

“聞銘,你來了,我還說怎麽找不到你呢,原來你躲在這兒。”小蘿莉穿著一身粉色公主裙,紮著不太對稱的羊角辮,說話的時候眯著眼睛在笑,缺了顆門牙,還漏風。

奶聲奶氣的,聽著真是可愛得緊。

“你別躲啦,我都看見你了。”小蘿莉並不能領會聞銘躲避她是因為討厭,還以為他和自己玩捉迷藏,興致盎然地說,“那等下換我躲起來,你來找我啊。”

聞銘躲在姐姐身後沒吭聲,被聞妮妮一把拎到前麵。因為他實在太小,和聞妮妮力量懸殊,無法反抗,隻好用臉上的厭煩來表達不滿:“女孩子真麻煩。”嘟囔的語調是與年齡極為不相符的老氣橫秋。

聞妮妮聽聞銘在家裏提過幾次,班裏有個煩人的女生,老愛追著他做遊戲。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個小蘿莉了。她盯著小蘿莉打量了幾眼,這眉眼怎麽看怎麽熟悉,抬眼撞見不遠處信步走來的郝堂,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麽。

這小蘿莉該不會是……

郝堂的……私生女吧?

向來對他人的外貌特征不甚在意的郝堂,分不清張三李四的區別,醫學上將這種病症歸納為“臉盲症”。

郝堂隱隱覺得有道灼熱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盯得他頭皮發麻。他抬眼張望,終於在攢動的人頭之中,準確鎖住投來視線的聞妮妮的方位。

完全沒經過大腦分析,他就提取出了姓名。

怎麽又是她?糖癌晚期患者聞妮妮。

莊嚴同學的調侃應時應景地在他腦海裏響起:“你是不是欠人家小姑娘錢了?”他指的是聞妮妮在學校裏到處造謠郝堂體質虛弱的事情。

郝堂記得當時自己用“有點糾葛”做了回答。

說完之後對上莊嚴同學意味不明的眼神,他才頓覺表述有幾分不妥。畢竟糾葛這種東西,在生活中多是和“感情”組合。他和聞妮妮,頂多算是“被謀殺未遂”和“謀殺未遂”的關係。

依稀記得那是個下著雨的清晨,他心情不太好,具體是什麽原因誘發的,他完全記不清了,現在想來也許是預感到後麵會發生的一切吧。

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的陌生女孩,垂著兩束羊角辮,圍著他喋喋不休好一陣子,主題是要請他吃糖,手段簡單粗暴。小女孩舉著剝開的糖果,將他逼至角落,嚷嚷著非要他嚐一嚐味道。

郝堂不像別的孩子,確切地說是沒有那麽多孩子氣的習性。很小的時候,他已經懂得克製和自律。得知吃糖會長蛀牙後,他就奉為圭臬,沒再吃過一顆糖,久而久之就忘記了,自己到底是生來就不喜甜食,還是他的自律讓他忽視了。

麵對“羊角辮”的不依不饒,他拚死抵抗,卻還是被女孩鑽了空隙,不知她什麽時候已經將糖果送進他嘴裏。

甜膩的糖果卡在咽喉處,不上不下,讓他一口氣透不過來,憋得滿臉通紅,眼淚都快出來了。最後他硬生生地將糖咽了下去,半條命也快去了。留在喉嚨間粗糲的質感,令他記憶猶新。

經曆了聞妮妮的事件之後,他對糖果切切實實根植下心理陰影。

不過說起來也都是幼兒園的事情了,記憶所剩無幾,隻在偶爾看見糖果之後,這個插曲才會被翻出來短暫溫習。幼兒園畢業之後,兩人分道揚鑣,直到高中才重新有了交集。

不,那也算不上是交集吧。畢竟兩年來他們一句話都沒說上。

聞妮妮正準備腳底抹油溜走,卻發現聞銘死死地抓著她的衣角。

空氣中有淡淡的香氣,隨著輕風拂過臉頰,讓人驀地想到新出爐的糖果,還綿軟地掛在模具上,被糖果師傅靈巧的手拉成均勻的長條,一下兩下……

她下意識地舔了舔牙尖,對甜味的渴望慫恿著她將手伸進褲袋,掏出早上出門前匆忙塞進的一把糖果。

然而這個動作還沒有完成,就被一口小奶音打斷:“請問你是聞銘媽媽嗎?”小蘿莉看著聞妮妮,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聞妮妮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麵前身姿筆挺的郝堂正凝視著她,明眸裏藏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香味好像更濃了,像是有甜津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

聞妮妮盡量不動聲色地咽下口水,偷偷地將手從口袋裏伸出來,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一點。

“聞妮妮是我姐姐!”聞銘糾正,“你見過有這麽矮的媽媽嗎?”

這死孩子!

聞妮妮二話不說小手就揪上聞銘的耳朵,激動之下音調難免拔高:“我還在發育期呢!”也忘記旁邊還有某人在旁觀。

手正要微微使力,聽到一聲促狹的笑,她側頭對上旁邊的人,隻見郝堂笑意未收,兩排牙齒從唇縫中露出,好似白瓷。

這是聞妮妮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能沒出息到為了幾顆牙齒都心跳加速的。

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就是那個沒出息的“有人”。

後來在給鄭小悅描述這一場邂逅的感想時,詞匯匱乏的聞妮妮給出的讚美是:“他的牙口好,一看就是鈣含量充足。”

郝堂被聞妮妮盯得不好意思,虛虛握拳貼著鼻子咳嗽了一下,禮貌地點頭:“你好。”

膝蓋被人頂了一下,聞妮妮才恍然醒過來,聽到底下傳來聞銘嫌棄的蚊子哼哼般的聲音:“姐,你白內障啊?”

“你才白……呢。”要不是現在郝堂在這裏,她要顧及形象,聞妮妮保證會給這臭小子一頓揍。

然而她現在也隻能咬著後槽牙笑裏藏刀:“我家弟弟就是幽默。”順便用背在身後的一隻手朝聞銘豎了個中指以示警告。

郝堂將她的這些小動作都看在眼裏,但也沒戳破,隻是笑眯眯地看著,歡愉是發自內心的。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歡愉是哪裏來的。

“我是郝恬,這個是我哥哥。”小蘿莉介紹的語氣裏頗有幾分自豪,“我哥哥很厲害的,是全校第一名,年年都拿獎學金。”

聞妮妮當然知道郝堂有多厲害了,她還知道郝堂他有個不為人知的隱疾……想到這裏,她失聲笑了出來。

“我姐也很厲害,是遊泳隊的老大,每次都拿金牌。”聞銘不服氣地叉腰。

被如此大張旗鼓地炫耀,聞妮妮還真有點心虛。雖然她拿過不少金牌,可“遊泳隊的老大”這名號,隻能在家裏吹吹牛罷了。她急忙打斷聞銘的話:“我叫聞妮妮,初次見麵,非常榮幸。”

自以為非常得體的開場白。

郝堂怔然,初次見麵?

郝堂揪著“初次見麵”四個字,好一番琢磨。他輕輕哼了一聲,聞妮妮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倒是練得駕輕就熟。他腳步向聞妮妮靠了一步,刻意針對她的“初次見麵”回應了一句:“郝堂,久仰大名,以後請多多指教。”

沒想到郝堂看著一本正經,還會搞拍馬屁這種套路。聞妮妮在心頭將“久仰大名”四個字默念了一遍,樂嗬嗬地想著。

對比之下,她覺得自己剛才的言辭太過蒼白,沒有表現出十分的熱情,又忙不迭補充幾句奉承話:“雖然我們初次見麵,不過你的大名我也是早就如雷貫耳。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認識你了!”

還有,你聞起來真的好甜啊。

像新鮮出爐的糖果。

郝堂挑眉輕笑,更近一步:“哦?怎麽如雷貫耳了?”他好整以暇地等著聞妮妮還能說出些什麽瞎話。

“你都不知道,貼吧上可多關於你的消息了,最多的時候,一天更新十七條內容……”聞妮妮沒看出郝堂是存心刁難她,反而津津有味地說起來。

她猛然想到自己年少不懂事,還注冊了一個小號專門黑郝堂來著。高一那會兒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郝堂藏著那麽大的敵意,沒事兒就在貼吧上叨叨郝堂的缺點。隻要有人誇郝堂,她就忍不住反證,好像積了八輩子的仇恨。

也許是出於優等生和後進生陣營的積怨。歸根結底還是老師、家長們對優等生的偏愛,以及對後進生的偏見。憑借一張試卷來斷定學生好壞的標準,總是讓人不服氣的。而郝堂作為優等生的代表,自然是要被討伐質疑。

就在一年前,閨蜜鄭小悅提起郝堂的種種優秀時,聞妮妮都還是嗤之以鼻的態度,甚至對郝堂與“好糖”同音的事情耿耿於懷,當時她就登上貼吧憤憤不滿地發了個帖子:郝堂虛著呢。

誰知道話題引起熱議,底下一排站隊“郝堂不虛”的小迷妹,以及一堆閑得無聊的吃瓜群眾刷滿評論。最後還登上校園十大不解之謎,即“郝堂虛不虛”。

話題最終因為當事人沒有任何聲明漸漸冷卻熱度。直到郝堂高二參加校運動會,直接摘下五千米長跑金牌,還打破紀錄。這才再度引起同學們的熱議,這下子有了定論:不虛。

有一種關注,始於來路不明的好勝心。

郝堂之於聞妮妮,便是如此。

因為運動會的這件事,聞妮妮對郝堂的看法有所改觀了,也不知道怎麽的,就黑轉路,路轉粉,漸漸地,還對郝堂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崇拜感。

“對了,你不逛貼吧的吧?”聞妮妮小心翼翼地試探,聲音從嗓子眼悠悠地飄出來。

話一出口,她心裏的懊悔泛濫。沒事兒提什麽貼吧啊,這不是自掘墳墓嗎?真想抽自己兩大嘴巴子。

麵前人那戰戰兢兢的神情,明擺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郝堂繃不住表情,險些要笑出來。他確實很少玩那些社交軟件,可以說基本不玩。然而聞妮妮這副表現,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刻意頓了幾秒鍾,欣賞完聞妮妮滿臉焦慮的表情後,才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聞妮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會兒她看著郝恬,分外親切。她摸進褲兜,掏出一把糖果,半蹲下,送到郝恬麵前,笑得像個人販子:“小妹妹你嚐嚐,這糖果挺好吃的。”真是越看越有一種親切感。

郝恬有點猶豫,一眨不眨地盯著聞妮妮的掌心,卻又遲遲沒有伸手去拿,小小的腦袋仰著去看郝堂。

聞妮妮以為郝恬在客氣,脫口而出:“別見外,都是一家人。”話音剛落,她抬眼對上郝堂意味不明的凝視,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麽胡話。

聞銘用眼神抗議:我拒絕和這個鼻涕蟲成為一家人!

“有首什麽歌不就是這麽唱的嗎?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枝花,五十六個兄弟姐妹是一家……”

“民族平等是實現民族團結的政治基礎,民族平等和民族團結是實現各民族共同繁榮的前提條件。”郝堂不假思索地接下話茬,轉頭慈眉善目地看著郝恬,“想吃就拿吧。”

征求到哥哥的應允,郝恬頓時笑靨如花,矜持地拿了一顆。聞妮妮掌心裏還躺著一大把的糖果,出於禮貌,她捧著糖果送到郝堂眼前。

郝堂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小步。

“這顆是店裏特別推出的‘好糖’,挺適合你的,和你的名字一樣。”聞妮妮擺出諂媚的笑容,指了指躺在中間的那一顆,那是糖果店特別推出的品種,名字就叫“好糖”。

好糖,郝堂。

糖吃在嘴裏,就好像把郝堂吃到嘴裏一樣。

“我哥哥從來不吃糖的。”郝恬已經撕開糖紙,聲音含混不清,“我自己家做的糖果,哥哥也從來都沒有吃過……”

後麵的話完全聽不清楚,不過前麵的重點,聞妮妮倒是畫得很快。一聽郝堂不吃糖,她立即見風使舵地和糖果撇清關係:“太巧了吧,我也是完全不喜歡吃糖,我買來這些是拿來做……做學術研究的!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吧?”

因為她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啊。

她到底在胡說些什麽鬼話啊……

糖果:屁!你之前明明不是這麽說的,你這個“大豬蹄子”!

言罷,聞妮妮握拳,將糖果收在手心,正要送回口袋,驚覺指骨一涼,見郝堂的右手覆在上麵。

“既然如此,也給我一顆研究下吧。”郝堂似笑非笑地掰開聞妮妮的手指,挑了她推薦的那顆糖,在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之下,將糖果放進了褲袋。

聞妮妮自認為她這人吧,大的優點不敢說,但對玩遊戲還是很在行的,真是應了聞銘那句“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評價。

大家做完熱身運動後,正式進入第一個項目“小雞出殼”。聞銘發令,聞妮妮拿起一張報紙,小心翼翼地在中間撕破一個小洞,先鑽出頭,再依次將肩膀、手和腳鑽過去,這樣就算完成一個回合。

三十秒過後,聞妮妮已經完成了好幾個回合,偷偷用餘光去掃旁邊的郝堂,見他皺著眉頭,還在和第一張報紙做抗爭。

郝堂的成績排名是年級第一,各類變態競賽都能殺到前三,每年運動會也總能拿幾個冠軍,毫不誇張地說,摞起來的獎狀、獎牌都能裝個麻袋。但偏偏是這高大身形,讓他在報紙麵前無法施展。

看著無所不能的郝堂,盯著一張破得不成形的報紙皺眉頭犯難,聞妮妮也不知怎的就笑出了聲。

她倒不是幸災樂禍,隻是因為自己能夠看到郝堂如此與眾不同的一麵而開心,並且這與眾不同的一麵,隻有她看到了。

這也許就叫作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郝堂聽到聞妮妮的笑聲,窘迫地瞄了她一眼,眉心攏成一個大大的“川”字,但還是英俊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好在第一個項目很快結束。

第二個項目是“哪吒鬧海”,需要三人參與,幼兒園老師簡單說明了規則:“媽媽舉著玩具簍站在場地一端,孩子是小哪吒,爸爸抱著孩子站在……”

聞妮妮還在認真聽著規則,郝堂忽然轉頭盯著她,淺笑著:“嘿,我們合作吧?”

左右看了好幾遍,聞妮妮確認郝堂是在和自己說話,並且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帶著很誠懇的表情。

她望進他深邃的眼底,依稀有光影流動,攪得她心口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通俗來說,就是心口小鹿又癲癇了。

郝堂以為聞妮妮在猶豫,但其實是聞妮妮看著他的臉走神了。三十秒之後,聞妮妮特別誠懇且鄭重地回了他一句:“你能不能再把剛才的話說一遍?”

雖然有點疑惑,但他還是配合地點點頭,重複道:“我們合……”

“我願意!”聞妮妮笑得花枝亂顫。

遊戲正式開始了。

郝堂抱著聞銘,聞銘從藍色布匹裝飾的“海浪”裏撿出藍色紙團,然後往聞妮妮舉著的紙簍裏砸。

媽媽常說聞妮妮這人沒多大優點,但好在臂力不錯,以後就算找不到工作,也能耍個雜技混口飯吃。聞妮妮想,要是來看她演出的觀眾是郝堂的話,那她一定會演砸的。

對著兩米之外的那張俊顏,聞妮妮實在沒辦法坐懷不亂地繼續玩遊戲。

眼看著別的組已經遙遙領先,聞銘急得踢腿:“聞妮妮,你怎麽這麽笨!”

好幾個紙團都砸到聞妮妮臉上,彈了出去,有一個直接擦過眼角,生理反應下,聞妮妮的眼眶紅了。

聞妮妮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郝堂什麽時候走到麵前,柔聲細語地問她:“你沒事吧?”

你瞎啊……

聞妮妮差點將這句口頭禪說了出來,但一想到對麵是郝堂,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嘖,要裝個淑女也真是令人為難。

聞銘以為聞妮妮哭了,難得露出一點慌張表情,訕訕地搓著小手說:“姐,我不是故意的。”

聞妮妮知道聞銘不是故意的,因為他急著進球,而她又忙著心不在焉。

“好像有一點點事……”聞妮妮搖搖頭,從努力撐開的狹窄視角裏,看到驟然放大的俊顏,郝堂的睫毛很長,眼窩很深,褐色眼角深邃又迷人。

特別是聞起來真的……好甜啊!她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氣。

“哪裏?”

心髒跳得太快了。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不知道是不是要打個120急救電話。

沒見聞妮妮回話,郝堂俯下身來觀察她受傷的眼睛:“眼睛很痛?還是去看一下醫生吧?”

他的指腹貼在她的眼角上,冰冰涼涼的。

感覺要先看個眼科……

長這麽大以來,聞妮妮大腦空白的情況總共就發生過兩次:一次是她在偷看電視後,拿濕毛巾給電視機“退燒”的事情敗露;另一次就是現在郝堂和她四目相對的場景以及接下來會發生的場景。

一般小說中的男主角說了以上台詞之後,後麵的劇情就應該是男主角帶著女主角去看醫生。

兩人靠得很近,郝堂身上那種清甜的香味就更濃烈了些。她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發梢蹭著郝堂身上的純棉衣料,情緒醞釀到位,三分羞怯,五分柔弱:“公、公主抱嗎?”

聞妮妮正準備演一個嬌弱無骨的女子,往那香甜的懷抱裏靠一靠,就聽到聞銘捂著嘴咯咯笑:“姐,你太重了,等下把郝堂哥哥壓壞了。”

你放屁!

從小區出來,直走一百米再轉個彎,就到了“一顆好糖”糖果店,營業時間是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一般聞妮妮趁著周末去采購一番,屯好一個星期的口糧。

今天過來的任務,主要是還願,順便屯糧。

在今天之前,聞妮妮是一個唯物主義者,然而今晚之後,她決定迷信一把。

幼兒園偶遇郝堂這件事,說起來還真的挺邪門的。

聞妮妮盯著糖果店裏這株兩米高的糖果樹,尋找著前一天晚上自己掛上去的字條。好不容易在那密密麻麻的糖果中找到自己做了特殊記號的糖果紙,她欣喜地將它摘下來攤開,裏麵安然地躺著“郝堂”兩個字。

老板娘說,在糖果紙上寫上你要祝福的人的名字,那個人的一生就會被糖果包裹,甜甜蜜蜜。

她的指腹摩挲著那兩個字,竟生出一點點心慌意亂。

以前聞妮妮不明白,為什麽媽媽明明對買彩票一夜暴富的夢想嗤之以鼻,卻又每次管不住自己要偷偷買上幾張。

現在她似乎有那麽一點明白了,那隻是對某件事某個人表達的一種心情、一個態度。

白日夢是一定要有的,反正做一做又不花錢,萬一實現了,那可是白賺的。

瞧,上天見她將郝堂名字寫上時的誠意,就給了她一點小回報。

趁著四下無人注意,聞妮妮雙手合十,“中西合璧”地說了句:“感謝,感謝!Thank you!Thank you!”這樣不管是中國的如來佛祖,還是外國的上帝,都能聽懂了。

“請您一定要忘記我以前詛咒郝堂的那些話,就當作是放屁。屁李斯(Please)……”後麵的英文她也不知道該怎麽翻譯,就在那邊“屁”了好久。

等她從沉浸在自己過人的智慧中回過神,抬頭就看見琳琅滿目的糖果盒空隙中,透過來一張清秀的臉。

我去!

還有比在一天之內兩次遇到郝堂更邪門的事情嗎?

她能很清楚地辨析出他在笑,而且是在衝著她笑。

周圍五彩斑斕的盒子,襯得他膚色更亮白。暖黃色的燈光斜斜地打在他睫毛上,在眼瞼投下一片暗影。

眉眼彎彎,唇瓣微揚的樣子,真是……好看。

她有點挪不開目光了。

所謂驚鴻一瞥,大抵是如此了。

好像一顆大白兔奶糖在對聞妮妮挑釁:有本事就把我吃掉啊。

聞妮妮覺得自己真的病得不輕,可能這一整天都是自己在做一場夢。恍惚間,她看到一個揮著翅膀的黑色小人,朝她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你醒醒吧!”

“是啊,我醒醒吧。”聞妮妮伸手要掐手臂。

掐了一下。

“沒感覺?”

再掐一下。

“也沒什麽感覺?”

那麽再掐一下。

“現在有感覺了嗎?”

“有,感覺皮膚絲絲潤滑,緊致結實了不少。”聞妮妮回完話,才猛然察覺到不對勁,她低頭一看,自己正摸著一隻粗壯的手臂,再抬頭一看,手臂的主人正好整以暇地挑眉看她。

“又見麵了。”郝堂用眼神示意了下聞妮妮那隻還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笑開了,“從來不知道聞妮妮同學還有這種興趣愛好。”

什麽……興趣愛好?

聞妮妮一顆心怦怦直跳,連忙縮回手,剛想要詢問郝堂話裏的意思,便聞見他身上淡淡的糖果香氣。她一緊張又咽了咽口水,開始答非所問:“我來買買買……”

她怎麽一見到郝堂,這舌頭就捋不直了呢?

能不能有點兒出息?

“來買用作學術研究的糖果吧?”郝堂垂下手臂,打量了聞妮妮一眼,換了個站姿,一本正經地瞎扯,“我也是。”

某貼吧上有這麽一個熱帖:人生事後總感覺沒發揮好的六大事件,排在首位的就是“和喜歡的人聊天”。

聞妮妮覺得她此刻的心境充分論證了這條準則。

“今晚的月亮不錯。”

說出這句話之後,她就開始後悔。

郝堂看了看頂上明晃晃的大燈,哼出一個輕快的鼻音:“嗯,如果沒有房頂的話。”

一方麵光顧著心跳,根本想不到他們還能聊些什麽;另一方麵她發現老板娘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盯著自己,似乎在恐嚇她說:“小樣兒,還學術研究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麽會長蛀牙的!”

聞妮妮張了張唇瓣,擔心自己常常光臨糖果店買糖的事跡會被老板娘戳穿,那樣自己在郝堂麵前苦心經營的角色就會崩塌,於是她先發製人,逃為上計:“那個……我先走了。”

剛一轉頭,她頓覺不對,要是自己走了,老板娘在背後和郝堂說自己壞話怎麽辦?

她又回過頭:“我們一起走吧。”

沒等郝堂有所反應,她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往門外衝,還不忘用另一隻手捂住臉。

老板娘望著遠去的兩個背影,嘴角閃過一絲竊笑,迅速撥通電話:“孩子他爸,勁爆新聞,你兒子終於牽小姑娘的手了,不對,是被小姑娘牽手了……我說你兒子今天怎麽願意來店裏幫忙,以前喊他一次也不願意來。”

走出糖果店,涼風吹亂她額間的碎發,太陽穴“突突突”跳得厲害,聞妮妮仰頭看了一眼除了黑什麽都沒有的夜空。

等氣息穩定了些,她朝郝堂招了招手,悄聲說:“我偷偷告訴你,這家店的老板娘人有點不正常,你以後千萬千萬不要來了。如果路上遇到她,也千萬千萬不要聽她亂說什麽……”

郝堂挑眉,瞥了一眼腕關節上某人抓得緊緊的手,心不在焉地附和:“看著確實不太正常。”

聞妮妮思量,說不正常呢,好像太過分了一點。她又改口糾正:“話也不是這麽說,其實她人蠻好的,經常給我免費糖果……我的意思是說,她知道我要做研究之後,就經常讚助我,給我糖果做實驗。不過,她說這事情不能告訴老板,所以你千萬要保密。”

“哦。”郝堂誠懇地點點頭。

兩人對視了一眼,聞妮妮發現郝堂沒有要離開的趨勢,於是問他:“還有其他事嗎?”

郝堂委屈地用眼神示意自己右手手腕關節處,聞妮妮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路抓著他都沒鬆手,且用力過猛,她發現那手腕居然——

瘀青了!

她最近的力道這麽大,都把人家給捏得瘀青了啊?

“不好意思啊,我忘記自己還抓著你的手了。”聞妮妮連忙鬆開,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額前碎發,“你怎麽也不吭聲啊?”

“咳——”郝堂捏拳裝模作樣地配合了一聲,還有開玩笑的心情,“現在吭聲也不晚。”

“對不起啊,我一定會負責的。”聞妮妮懊惱得快要哭了,胡言亂語起來,“你覺得疼嗎?是不是錯位了?要不先去診所看下吧?就是我身上錢沒帶夠……你等我回家取個錢……”就差來個九十度深鞠躬表示自己的歉意。

萬一把學神的手弄殘廢了可怎麽辦?

這可是要殺進北大清華的學霸啊。

聞妮妮霎時間想到自己跪在司令台上,背上綁著一塊寫著“千古罪人”的木牌子。段長舉著明晃晃的大刀問她:“聞妮妮,你還有什麽話好說?你自己不思進取,還將我們的希望之火拖下水,砸了學校千百年的口碑……”

底下站著一眾舉著菜籃子要朝她扔雞蛋的同學。

郝堂氣定神閑地盯著聞妮妮那張緋紅的臉,被她手足無措的樣子逗得快要壓製不住笑容。他伸手攔下想要跑回家取錢的聞妮妮,憋著笑道:“別擔心,不是很嚴重。這麽晚回去取錢,你要怎麽和家裏人說明?”

“可是明天就是月考了,萬一你的手影響你發揮,沒拿到第一名怎麽辦?聽說這次是全市統考。”聞妮妮埋著頭,捏著衣角,局促不安地踱步,“那麽重要的考試,要是因為我出幺蛾子……”她簡直不敢想象。

郝堂眼梢帶著笑意,略勾了下嘴角:“對啊,這麽一想還真是焦慮。”

聞妮妮將頭埋得更深了,一雙小手摩挲著,暗自嘀咕著什麽,忽而抬起明亮的大眼睛,像是做出了什麽影響一生的重大決定,問得很認真:“代考被抓住的話是不是很嚴重?”

郝堂:“……”

在郝堂的好說歹說之下,聞妮妮才打消了代考的主意。將所謂的“負責”,改成她送郝堂安全到家的任務。

郝堂給出的理由是——回家路段的車輛往返頻率約為五分鍾三輛車,如果他被撞到了,但因為右手手腕受傷而不能求救錯過搶救最佳時機的話,她就罪孽深重。

自知罪孽深重的聞妮妮,一路上忐忑不安地盯著來往車輛,將郝堂護送到他家小區門口,順便還幫他取了個快遞。

“對了,這裏是哪裏來著?我要去金橋文苑怎麽走啊?晚上這路很難認,都是黑的。”聞妮妮茫然地環顧四周。她本來就是個路癡,一到晚上更是東西南北不分,而且剛才她光顧著給郝堂擋車,完全都沒注意路上的標誌,不知不覺就跟著他走到這鬼地方。

郝堂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對麵。”

“對麵?”聞妮妮回頭瞄了一眼黑漆漆的馬路對麵,“對麵是小區啊。”

“是……”聞妮妮盯著拱形廊柱,念出上麵的幾個金色大字,“金——橋——文——苑——也叫金橋文苑啊。

“好……好巧……我也到家了。”

郝媽媽九點鍾歇業回家的時候,郝堂已經坐在自己房間裏寫作業,姿勢端正得很。她端著一杯剛泡好的牛奶走進去,往他作業本上瞟了一眼,想要搭個話:“喲,在看書?”

郝堂淡淡地“嗯”了一聲,筆速沒有放慢絲毫。

“今天那小姑娘是你同學?”郝媽媽狀似漫不經心地笑著提了一句,放下牛奶的間隙,瞄到桌上的一顆糖果。

反常!

實在是太反常了!

她知道兒子從來不吃糖果,還對糖果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厭惡,連自家開的糖果店都沒去過幾次。能在他的桌上看到一顆安然無恙的糖果,簡直堪比世界十大奇跡。

女人的直覺讓郝媽媽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那小姑娘挺有趣的。”

“笨得可以。”郝堂搖頭歎息。

郝媽媽試探著:“兒子,你什麽時候喜歡吃糖了?家裏開糖果店這麽多年,我也沒見你吃過一顆。”

“我不吃,拿來做學術研究。”重點研究某聞姓顧客的喜好。

“不過那個小姑娘,倒是很喜歡這款糖果。”郝媽媽似笑非笑,扔下這麽一句不清不楚的話就踱步離開房間。

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郝堂才鬆了鬆肩膀,目光被那糖果吸引,他伸手抓起糖果,放在手心裏把玩了一下。

這鬼東西到底有什麽好吃的?值得開心成那樣?

他試著剝開糖紙一角將糖放在鼻翼前,輕輕地嗅了嗅,忍不住皺起眉頭。

果然還是記憶中那股膩人的甜味。

他將糖果紙重新揉了回去,抬手想將糖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可手沒鬆開,又放了下來。他看著手心裏那顆極小的糖果,被透明的塑料糖紙包裹著,在台燈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

他腦海裏驀地閃現出兩人方才揮別時,聞妮妮那一臉恨不能撞牆的窘迫表情以及狼狽逃竄的背影。

果真是個不太聰明的人啊。

她跟蹤了他一年多,連家庭地址都沒搞清楚,業務能力也太差勁了。

也是,喜歡蹲在垃圾桶旁邊,一口氣剝開五顆糖果,撐得腮幫子鼓鼓的,正常人都做不到吧?

她開心的時候吃糖,生氣的時候吃糖,甚至無聊了也要吃顆糖。

在他有意無意間撞見聞妮妮的每個時刻,她都在吃糖。

他忽然很想扒開她嘴巴看一看,那一口牙都壞得差不多了吧。

他越想越覺得口腔裏像是塞了顆糖般甜得難受,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發現牛奶也是甜的。

他拿出一個小盒子,隆重地把糖放進去,將蓋子蓋好。末了,他如夢初醒般,被自己這奇怪的舉動逗笑了。

桌角手機的顯示燈一閃一閃的,提示有消息進來了。

莊嚴發來的微信消息,三條:

“你沒事吧?”

“真要看貼吧?”

“以前我截屏給你,你都不看一眼,什麽時候對這種東西感興趣了?”

郝堂言簡意賅地回複:“今天。”

早知道就不谘詢莊嚴學校貼吧的名字叫什麽,還不如自己檢索來得快。

再三催促下,莊嚴才回了消息:“你輸入‘德郡郝堂吧’,不過那人銷聲匿跡很久了,估摸著已經被你的小粉絲們教訓過。”

郝堂撥弄幾下鍵盤,發送:“明天上午語文月考。”

莊嚴不服氣地回擊:“那你不也沒複習。”

郝堂:“第一名和第十名不一樣。”

莊嚴:“這麽囂張活該有黑粉。”

郝堂根據莊嚴的指導注冊了一個貼吧賬號,然後進入“德郡郝堂吧”,直接跳到尾頁開始瀏覽。

莊嚴說得沒錯,早在一年前,有個名為“每天都要吃糖糖”的ID就頻繁出現在各個帖子下麵,尤其是關於誇讚他的帖子,這位“每天都要吃糖糖”的壯士總是要發表一句反駁的話。

比如有人說:郝堂長得好高。

“每天都要吃糖糖”就會回一句:浪費布料。

再比如有人說:郝堂的成績怎麽會這麽好?好羨慕啊。

“每天都要吃糖糖”會說:自古斯文出敗類。

有人說到:郝堂這麽完美的人,應該沒有任何缺點吧?

“每天都要吃糖糖”:不,他有隱疾。

郝堂搓開筆蓋,沉思,他怎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隱疾?

與此同時,“每天都要吃糖糖”ID擁有者聞妮妮同學,正捏著手機和她的死黨鄭小悅分享這一天的奇遇。

“阿嚏——”聞妮妮擦了擦鼻尖,怎麽覺得脊椎骨涼颼颼的?

“聞妮妮!你說話啊!後來呢?郝堂拍你馬屁之後怎麽樣了?”

鄭小悅是聞妮妮讀初中時的同桌,留短發,穿寬鬆運動服,十足的假小子一個,如假包換的學渣,但是靠著會跑步,直接跑進了校隊。中考時,她以優秀體育生的身份被尖子班錄取,成為郝堂的同班同學。

一開始鄭小悅對聞妮妮的話抱以懷疑態度,認為她是思念成疾,產生了幻覺。

在聞妮妮以下半學期都不給鄭小悅抄作業為威脅時,鄭小悅抹著眼淚萬分誠懇地表示相信她。

為了讓故事生動形象一些,聞妮妮往裏麵加了一點個人色彩。

畢竟藝術來源於生活,但總是要高於生活嘛。

聞妮妮說起郝堂因為偷看自己連著輸了好幾場比賽,還險些為了自己和不識相的臭小子打架,不過她巧妙地避開了臭小子指代聞銘的這個事實。

鄭小悅在電話那邊連叫了幾聲“我去”,似乎還摔了一跤,傳來丁零哐啷的聲音。然後聞妮妮就聽到電話裏一陣河東獅子吼,不用想也知道是鄭媽媽在咆哮。

“造反了?你想把房子給拆了啊!窩房間裏一個多小時了就顧著打電話,是不是和男同學打電話?”

“我和妮妮在討論學術問題……”

聞妮妮一直想不明白,鄭媽媽怎麽會對自己的女兒抱著如此大的信心,時常懷疑鄭小悅會早戀。

剛從地上爬起來,鄭小悅氣喘籲籲:“真是看不出來啊,郝堂平時看著是個正人君子,居然還對你動手動腳的,真是人麵獸心、斯文敗類、饑不擇食……”她一股腦兒將她所學到的四字成語都扔了出來。

聽到後麵聞妮妮才覺得不對勁兒,急得跳起來維護郝堂的形象:“你才人麵獸心!你才斯文敗類!你才饑不擇食!”

以防鄭小悅回擊,聞妮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先一步將電話給掐斷了。

她窩在靠椅上,對著麵前攤開的數學練習冊,閉上雙眼,雙手合十虔誠祈禱:“天靈靈地靈靈,希望菩薩快顯靈,明天的考試可千萬不能出幺蛾子。郝堂一定要拿到第一名,我這條小命才保得住啊……”

門外的聞銘偷聽完這番話,轉眼間捧著電話機就向還在度假的爸爸媽媽匯報:“爸媽,你們快回來……我剛剛聽到姐姐說,明天考試拿不到第一名就保不住小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