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草與大神

01

我躺在鈞蕪的淨蓮雲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夢見了初見淵華的情景。

那是數月前,我剛修回人形不久。身為吃蟲的靈草,修行本就不如那些吸收日月精華的精怪來得快,哪怕是重修,所需的靈力也是個龐大的數目。

於是,我決定出穀尋求機緣。

本以為穀主會一如往常般嚴令禁止我出穀,沒想到她老人家許是看我辛苦修煉不易,難得允了我一次。

為了防止再遇到那吸取靈力的怪鳥,我很快就離開了從小居住的靈犀穀,踏上遊曆天下的旅途。

途中我也的確在幾處洞天福地得了許多好處,靈力比起從前埋頭苦修時漲得飛快。嚐了甜頭後,我開始有意識地尋找洞天福地。

然而世間諸多寶物福地多數早被修行者們清了個空,之後的一段時間內我基本上是一無所獲。

一日,我又找尋寶物失敗,肚子不爭氣地先叫出聲,正巧遇上一隻鬼鬼祟祟的甲蟲怪。

作為一株錦羅草,浪費蟲子是可恥的。我三下五除二就將那隻甲蟲怪收拾了,將它綁在一棵大樹上,準備生火吃頓好的。

這蟲子靈力不高,嗓門倒大,哭爹喊娘求爺爺告奶奶地讓我饒它一命。

我抽出一根燒得正旺的柴火,在甲蟲怪的臉前比畫:“本座平日也是株一心向善的好草,奈何我饒了你,我的肚子可不答應。”

甲蟲怪一聽頓時嚇得涕淚橫流,連哭帶號地告訴了我一個秘密:楚國皇宮內藏有傳說中可增長修為的珍寶萬年石乳。

火焰在甲蟲怪的麵前轉了轉圈,我噙著笑威脅道:“你說的若有半分虛假……”

“那我就成為你的腹中餐!”甲蟲怪忍辱負重。

一個時辰後,吃飽喝足的我踏上了去楚國的路途,那隻甲蟲怪自然被我吃得連殼都不剩。遊曆凡間這幾個月,我遇到的爾虞我詐簡直不要太多,放虎歸山這種傻事我才不會做呢,更何況填飽肚子要緊。

至於這消息是不是甲蟲怪為了保命而編造出的,我倒不在意,本姑娘向來不強求得不到的事物,當初被那隻該死的鳥吸光靈力變回原形,我也就是怨懟了兩天,就專心修煉了。既然木已成舟,再執拗也不過是徒增心結,還不如想辦法早些補救。

若甲蟲怪說的是真的,那我不就剛好得此機緣;就算是假的,反正現在也無頭緒,就當遊玩罷了。

到了楚國的城門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率先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施了點小法術擠到門前,隻見眾人對著一張皇榜興奮不已地討論些什麽。

路人甲道:“皇上真是病入膏肓了,寧願尋些虛無縹緲的神仙道士來治病,也不願將立儲的事定下。”

路人乙道:“還不是因為目前三皇子與七皇子之間勢均力敵,無論選誰另一方鬧起來都難以收場啊。”

我對路人們透露情報的能力甚為滿意,又具體問了些皇上的病症和皇榜的具體內容。那兩位路人見我一個小姑娘“求知若渴”,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皇宮秘聞都給我普及一遍。

原來年初時,皇上忽感頭痛難忍,而後漸漸臥床不起,多少名醫看了都束手無策,隻能放榜天下尋求能人異士幫助。若誰能將皇上的病治好,將來會被封為國師,綾羅綢緞、黃金美玉、良田府邸應有盡有。

哈哈,這簡直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啊,老天爺都想讓我進皇宮拿那萬年石乳。

我自信滿滿地就要伸手去揭皇榜,卻落了空。

隻見一隻修長瑩白的手先我一步拿走了皇榜,我怒目而視,卻正好對上他探詢的眼神。

他逆光而立,英挺俊秀的容貌被鍍上一層溫暖的光圈,仿佛降世的謫仙,我一時看呆了。

那人想必是見多了花癡,收了皇榜就要走人。我趕忙攔在他身前:“這是我先看上的,識相的就把皇榜交出來,免得我不客氣。”

他挑了下眉,似乎不在意我的威脅,俯身在我耳邊低語:“區區一隻未得道的小妖也敢與本座爭。”

完了完了,這回遇上硬茬。嗚嗚嗚,不知是何方大妖,吹口熱氣都使我耳根子發軟。不行,修煉路上千難萬險,怎能因這點小挫折而荒廢。

我堅定了自己的道心,淩厲的眼神對視了回去。他愣了下,看來是被我的氣勢震懾住了。我趕緊抬起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在了皇榜的邊緣上。

哼,本姑娘被譽為錦羅草一族的希望,豈會鬥不過你,使勁就要將其拔走。咦,怎麽跟粘在那人手裏似的?

我簡直要用上吃奶的力氣了!啊,終於鬆了。

於是我整個人由於用力過猛,倒摔出去滾了兩圈才落地,狠狠地摔了個狗吃屎。

痛……

陰影覆蓋,我半遮著臉仰頭,那人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又羞又惱,但想起得失,冷笑道:“再怎麽樣,我也把皇榜弄到了手。”

他抬手,露出僅餘一半的皇榜,默然無語。

最後,我們隻得一同前去皇宮,好在皇上得了病後很好糊弄,皇榜裂成兩半都沒怪罪我們,反而覺得我們是法術高強之人,各自不服對方才造成這種情況。

我們也就順坡下驢,頂了個仙姑、仙師的名號就在皇宮住了下來,一來二去,我也就知道了那人名喚淵華。

入夜,我輾轉反側,最後還是披了身夜行衣溜了出去。

原因自然是那個搶我皇榜的大妖淵華,說起來我也不確定他是不是妖,隻能感應到他身上深不見底的磅礴靈力和強大的威勢。

不過,他應該不是修道之人,據我的經驗來判斷,那群人見到妖怪那是恨不得抽筋剝皮將其煉製成法寶的。而我現在還是好好的。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總之,淵華他千萬不要是修行者吧。搖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掉,我開始專心尋找淵華所住的廂房。

畢竟萬年石乳隻有一份,萬一他要是看上了,我怎麽能搶得過他啊,還是先去踩個點踏實。雖說他修為比我高深不少,但憑借我們錦羅草一族為捕蟲而生的隱匿術天賦,我對此行還是頗有自信的。

我們這些被招攬過來的能人異士約莫也有十幾人,都被安排在一座偏殿內,一人一間廂房,等著明天給皇上看病。

唉,早知道就該盯著淵華,這一間間相差無幾的廂房我得找到什麽時候。

尋了數間,連淵華的影子都沒瞧見,我不禁有些煩躁。

更別說我偶然從窗外瞧見有些不知檢點的“仙師”竟對侍女上下其手,油膩膩的笑聲令人惡寒。

淵華應該不是這種人吧,我不知怎麽回事突然想到了他。

以至於潛行時沒留神,“砰”的一聲撞到什麽硬物,我捂著腦袋抬頭,隻見一處與周圍廂房別無二致的房間上被凡人看不見的禁製籠罩得嚴嚴實實。

裏麵應該就是淵華了,我沒來由地想著。可是要破解這禁製似乎不容易,我在房門前轉來轉去,最後還是下了決心。

咬牙掏出了僅餘兩張的破禁符,這還是我之前走了大運,才在一處上古遺跡中尋得的,現今的修仙界早已失傳,我也不知自己抽了什麽風會把這麽寶貴的東西用在淵華的門上。

但此時我已經把破禁符甩了出去,來不及心痛,我趕緊化作一縷青煙進入房間裏。

剛變回人身,一根發光的繩子就憑空出現將我捆得嚴嚴實實。

怎會這樣!我簡直是欲哭無淚,不過是在凡間的皇宮裏,至於又是禁製又是縛妖索的嗎?這位大妖你是有多缺安全感。

他本人明顯絲毫覺悟都沒有,盤膝坐在床榻上修煉,房裏多了個被捆在一邊的小妖卻連眉毛都沒動過。

我忍不了了,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行不,遂喊道:“淵華!大家同是妖族,何苦為難彼此,我不過是想要宮裏那瓶萬年石乳罷了。你要是敢動我半根毫毛,靈犀穀的穀主不會放過你。”

謝天謝地,他聽完這話,終於開了口:“我不是妖。”

我顫抖:“那尊駕是?”

“小仙罷了。”

淵華那淡淡的語氣分明透著玩弄我的意味,可我實在硬氣不起來。

這是個神仙啊,正兒八經的神仙,修行界每個人的最終目標啊。

如今我的麵前就活生生地坐著這麽一位,實在讓人心情複雜。

“別看了,煩人。”他閉著眼說道。

我怒火攻心:“你把我綁在這裏,我還能幹嗎?快把我放了!”

他十分理直氣壯:“又不是我讓你破禁製的,被綁也是你自找的。”

說得好像有那麽點道理。

但穀主從小教育我,行走天下要牢記的第一原則就是不能讓自己吃虧,哪怕理虧也得裝作理直氣壯。

深得穀主傳承的我將靈力運行至全身,就要和這根縛妖索來個魚死網破。

忽然一陣炙熱的氣息撲麵而來,我立馬了:“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小妖不敢逃了任你處置。”

淵華突然間下了床,身上的褻衣鬆鬆垮垮。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兩眼,不錯,很結實。對上他泛紅充滿欲望的眼,他沙啞的聲音撓得我心癢:“小妖,你有點誘人。”

疑惑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縛妖索就憑空消失,我落入了一個熱乎乎的懷抱,熱氣熏得我頭暈目眩。沒控製住,錦羅草的抱蟲本能使得我緊緊抱住眼前的男子。

怎麽會有如此炎熱的氣息呢,我仿佛被扔進了岩漿,被燒成了灰渣。

他有力修長的手在我背上遊走,我撐著精神想痛斥這個流氓仙,卻驚恐地發現體內的靈力不受控製地流入那雙手掌中。

這熟悉的感覺……

“是你!火鳥!”

“嗯?”他輕哼出鼻音,下巴不自覺地在我頸窩處摩挲。

“別,別跟我來這套,小賊……”

靈力不斷消失,我的力氣也越來越小,腦子像生了鏽似的轉不動。

隻覺得,這個懷抱很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我本以為自己這次又要重蹈覆轍,從一株小草再修煉出人形。

可是一股溫和純粹的木靈力將我喚醒,我剛醒來,穿戴整齊的淵華便輕咳兩聲:“你現在好點沒?”

昏沉沉的思緒在靈力的滋養下逐漸清晰起來,我掙紮著起身,憤憤道:“你這火鳥!一次兩次地吸我靈力,好歹一個神仙,你不覺得羞恥嗎?還,還輕薄於我!”

他眼睛微眯:“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麵啊。”

我才不信!想要拚命擺脫他的控製,卻被他的手牢牢製住。

“別動,儲靈玉還要給你輸送靈力呢。”

他這一聲喊得嚴厲,我向來欺軟怕硬,嚇得立刻縮回了手,卻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來。

淵華一下被我弄得手足無措,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抓疼了嗎?”

畢竟我欺軟怕硬,自淵華語氣柔和後,我就得寸進尺了起來。

我掄起小胳膊就拚命捶打他的胸口:“你個強盜,兩百年前偷我靈力不算,現在又偷一次,還偷了我的清白!嗚嗚嗚,我跟你無冤無仇。”

“小妖啊,你冷靜冷靜,我……”

“我不聽,我不聽。”

房門“砰”的一聲打開,清秀少年滿臉通紅地看著我們:“不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們繼續。”

“咳咳……”老男人果然都喜歡用咳嗽來緩解尷尬,我當著外人也不好發作,暫時冷靜了下來。

“羿仁你又有什麽魔族的消息了,直接說吧。”淵華在別人麵前也做出一副沉穩可靠的模樣。

等等,魔族?這楚國皇宮有魔族?

似乎是看出我的震驚,淵華伸手在我腦袋上輕撫兩下,不知為何,我讀懂了他的意思:好好聽著,安靜。

隻是那少年好像涉世未深,見這場麵,小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說話也是磕磕絆絆,起碼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我才捋清了來龍去脈。

原來他們都是得知魔氣進入楚國皇宮下凡來調查的神仙,淵華好像是羿仁的頂頭上司,因為靈力過強得凝練化身才能下凡,所以比羿仁晚了一步到皇宮。

這也著實嚇了我一跳,一具化身的靈力都渾厚如淵海,他本尊得是怎樣的修為啊。不過這樣的人,為何會吸取我的靈力呢?不嫌塞牙嗎?

羿仁潛伏皇宮多日發現了不少可疑之處,比如每日宮裏都會運進一批據說是建設祭壇所需的勞力,可每日不斷運進新人,修建祭壇的人數卻不增不減;還有皇上說是得了病,羿仁用天眼也沒看出任何病氣,倒是皇上的龍氣看起來多了幾分邪異之處。

除此之外也沒查出其他的,畢竟皇宮龍脈匯聚,任何法術靈力都會受到壓製,這也是一般邪魔外道不敢擅入皇宮的原因。

“帝……上君,您說我們要坐觀其變,還是先下手為強好呢?”

淵華思慮片刻,突然拍拍我:“你怎麽看?”

我的神仙啊,我怎麽知道怎麽辦!你不是大神嗎,叫小妖回答這麽嚴肅的問題合適嗎?

“合適。”

低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我嚇得從**蹦起來,把頭撞了個大包。

羿仁疑惑地瞧著我。

淵華:你別激動啊,互通靈力之後能心靈感應是基本。我就想好好跟你解釋一下這些東西,當著羿仁不方便說。

我:嗬嗬。

淵華:首先,這真是我第一次見你,我原身是一團天地靈火,不是什麽鳥;其次,我也不知為何會突然……那樣你,仿佛是被你身上特殊的靈力吸引,身體十分渴求,難以控製。那儲靈玉裏存著的是我一位好友的靈力,她是草木之神,對你的修為也有好處。

我:那就這麽算了嗎?

淵華:大局為重,日後我自會補償你的。

我們兩個人在背地裏商量完後,發現羿仁站在那兒頗為尷尬,我趕緊出聲:“魔族進入皇宮藏得很深,我們不如先明天好好看看皇上的病症再做決議?”

淵華鼓掌:“好好好,就這麽辦。”

他真的是位大神嗎?我怎麽覺得有點傻呢?

羿仁也沒辦法,加上久留此地實在尷尬就一溜煙地告辭了。

我恢複靈力後,也趕緊逃離了這是非之地。

02

第二天一早,全國各地來的能人異士都被傳喚到了養心殿,診斷皇上病症時,大家簡直是各顯神通。

有個走路都顫顫巍巍的八旬老者,號稱自己開了天眼,發現陛下身上病氣纏身,硬是拿出張皺巴巴的符紙,要逼陛下將其燒成灰混入水中喝下。

陛下想來也不願對比自己還要年長的長輩動粗,扶額讓侍衛將他趕出去。

還有個英俊瀟灑的小夥,一身道袍穿得頗有道家高人風範,嘴角總掛著從容自信的笑。可惜,我們陛下不吃這套,揮揮手就讓人將他捆起來帶走,不知將送往何處。

太陽緩緩升高,不知不覺到了養心殿正上空。

平地驚雷似的一聲“醒醒”在腦海中炸開,嚇得我猛然抬頭,趙公公滿是褶子的臉幾乎占滿了視野。

趙公公尖厲的聲音紮得我耳朵疼:“仙姑倒是好睡,喊了十幾聲才醒。”

正好淵華從皇上那兒退了下來,對上他的眼睛後,我不由自主地在心裏與他交流起來。

我:你是第幾個,我睡了多久?

淵華:倒數第二,下一個就是你。

我瞬間倒吸一口涼氣,慌慌張張地起身隨趙公公到皇上跟前。

與淵華擦肩而過的一刻,低沉的提醒在腦海激起漣漪:你待會兒千萬不要試探他體內那道龍氣,裝作查看脈象應該能混過去。

我連聲道謝。

到了皇上麵前,行禮後我便開了天眼,裝模作樣地伸手探查脈象,實則搜尋魔氣。

據說皇上今年才過四十,但已生了不少白發,臉上縱橫的幾道溝壑更顯得老氣。我不敢多看幾眼,因為他周身縈繞的那道龍氣看起來邪門得很。

我將微弱的靈力輸入皇上體內,左轉轉,右轉轉。咦?很健康啊,雖然有些老化的器官,但也是在正常中年人的範圍內。

我不甘心就這樣什麽都沒查出來,運起靈力打算衝入腦海一探究竟,忽然一聲凶厲的龍吟,將我的靈力和手震開。

那道邪化的龍氣瞪著拳頭大小的龍眼緩緩向我靠近,猙獰銳利的一排排獠牙嚇得我直打戰,我盡力散發自己的木靈之氣,希望這不是一條雜食的龍,我們做草的一點都不好吃啊。

龍氣在我麵前停了下來,歪著腦袋似乎正察看著什麽,然後就飛回了皇上身邊。

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確有其事,那道賊頭賊腦的龍氣湊到皇上耳畔,血盆大口小聲地說了些什麽。

看起來十分可疑!

皇上也很可疑地和藹勸退:“寡人有些勞累了,仙姑的法術還是很不錯的,不如留下與淵華道長參與下個月初一的國祭大典可好?”

我自然無法拒絕,連忙答應,再表達一番感激之情就告退了。

出了大殿,刺目的陽光晃得我眼睛疼,剛這麽想著,一抹高大的身影便突然出現,替我擋住了驕陽。

淵華摸摸我的頭,我生怕又被吸走靈力往後退了兩步。

他狀似無奈,卻不生氣,柔聲道:“吃飯去?”

我警惕心提了起來:“你怎麽非要等我一起去,莫非有什麽企圖?”

淵華輕笑:“補償你啊,昨晚不是說好了。”

原來是想請頓飯就一筆勾銷,那麽大的男人一點擔當都沒有!我氣鼓鼓地冷笑道:“你以為一頓飯就能擺平被吸取靈力這樣的惡劣事件嗎?”

猝不及防間,腦袋突然被一通**,我的思緒好像都被揉成了糨糊,不然怎麽會覺得淵華的聲音那麽寵溺呢?

“不隻是一頓飯,以後慢慢來,補償你靈力的東西,本座有的是。”

所以,這是要包我一輩子的夥食嗎?好像,也不賴。

我的房間內,羿仁、淵華和我圍坐於桌前,他們二人夾菜夾得倒快,唯有我看著菜發呆。

淵華詢問道:“怎麽不吃?”

羿仁也好奇地望著我。

我想此時我的表情一定很悲切,夾起一根白菜:“小白雖然人傻乎乎的,但對誰都是掏心掏肺地好。”

我含淚將白菜放回盤裏,又夾出一根韭菜:“小韭平時除了體味重了些,為人還是很……”

話說一半,“小韭”就被淵華搶了去,塞進了嘴裏,含糊道:“壯陽是吧,確實是好菜。”

“小韭——”

我和淵華打了起來。

羿仁從剛才開始就是一張羞紅的臉,不知是被什麽刺激到了。他慌張地在一旁勸架:“甘凝姑娘,這隻是些無靈氣的普通菜罷了,你若不喜歡我去給你弄些蟲子吃,畢竟你是打不過上君的。”

被淵華一隻手就製住的我默默借著羿仁的台階下,通情達理地回道:“不必,我別的本事沒有,抓蟲子可在行了。”

為了顯示自己過人的技藝,我特地加大了靈力,柔和的光暈亮起,房間內漸漸被清甜的香氣籠罩。羿仁深吸一口,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好甜啊。”

“嗡嗡嗡……”

四海八荒最動聽的聲音闖了進來,上百隻饑渴的小蜜蜂激動地以為發現了什麽秘密花園,一股腦地飛到了我的跟前。

可惜,等待它們的是本姑娘的櫻桃小嘴,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蜜蜂小隊全被剿滅。

羿仁好像被我的殺傷力怔住了,誇了句“厲害”就埋頭吃菜,而淵華從我剛開始吃蜜蜂起,就摩挲著下巴沉思著什麽。

我有點不自然,難道女孩吃蟲子很奇怪?

“你好甜啊。”

沒頭沒腦地,他清俊的麵容浮起壞壞的邪笑,明明是誇讚的話卻弄得我羞窘萬分,隻好瞪他一眼。

之後的飯桌安靜得很,除了淵華在心中的輕笑聲令我耳根發燙。

收拾完一桌飯菜後,我們終於討論起了如何應付下個月初一的國祭大典。

令我意外的是,羿仁這些天在皇宮竟是做起了宦官。少年臉皮薄,立馬解釋。原來他是替換了一個隨侍的太監,這個做法著實靠譜,既能方便潛伏,又不會被注意。

他為蒼生犧牲名聲的這份行動,著實令人佩服。

據羿仁的情報,國祭大典每五年舉行一次,本意是祭祀皇室先祖們,後又多了祈禱國泰民安來年風調雨順之意。

然而上一次國祭大典才過去三年,為了保佑皇上的身體這才提前舉辦,整個皇宮上下為了大典之事忙得不可開交。

淵華皺著一雙劍眉沉思,卻是先吐露他所得知的情報。

因靈力高強淵華根本不懼區區一道邪化的龍氣,很輕易地就將皇上的腦海包括身體檢查完畢,出人意料的是,皇上很清醒,也很健康,除了龍氣外沒有任何問題。

“那就是龍氣被魔族的人做了手腳,皇上隻是被操縱的傀儡?”羿仁順藤摸瓜地得出這個結論。

我想起龍氣對著皇上打小報告的那一幕,覺得這推斷很有道理,就補充了這段。

淵華思考的時候身上那股玩世不恭的紈絝氣質就會**然無存,仿佛是比皇上權柄還要大的上位者,威嚴深沉,如同太陽般令人不敢直視。

“那暫時先如此,我們先製定好計劃如何應付下個月的國祭大典,畢竟魔族有什麽陰謀應該也是針對大典來的。”

沉穩有力,不容置喙的語氣,我甚至都懷疑淵華在仙界是不是常領兵打仗了。

淵華:偶爾偶爾。

嗬,一定是我蜜蜂吃多了犯了飯暈才瞎想,他明明是隻流氓大灰狼!

03

宮殿內外皆是來來往往忙碌的宮女太監,一車又一車的物資被運入皇宮,到處都是鬧騰騰的景象。

施法匿去身形的我和羿仁在偏殿屋頂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清晨溫柔的陽光被雲層擋去了大半,禦膳房炒的瓜子酥脆可口。

“欸,你是太乾老君府上管事的?”我有點驚訝。

羿仁謙虛地點點頭,沒有任何倨傲之意,簡直乖巧得過頭。

哪怕目前我還是一隻為了成仙而努力奮鬥的小妖,那也聽說過太乾老君,多少傳說中活死人、肉白骨的靈丹妙藥,都是由他老人家煉製出來的啊。

如今我身邊竟然就坐著老君府的管事,簡直是天賜良機啊。

或許我炙熱的眼神令羿仁有點害羞,他躊躇片刻後開口:“其實我不算什麽,上君他才是在仙界身居高位,位列於萬仙之上。”

我不小心咬到了舌頭痛呼一聲,但依然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知道‘上君’隻是對修為高的仙君的尊稱罷了,那他到底是做什麽的啊?”

羿仁似乎對此諱莫如深,搖搖頭不願多說,甚至轉移話題道:“那個領頭的侍衛好帥啊。”

看來淵華在仙界應該是個閑散仙人吧,覺得沒有一官半職在身丟人所以不肯說。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再看羿仁說的那個侍衛,確實好帥啊。

淵華:有我帥嗎?

我最近時常會被這人的心靈傳話給嚇到,心理承受能力倒是提高了許多,第一反應是趕緊看看周圍有沒有可藏匿之處。

我:到底要隔多遠才能聽不到我說話!還有你不要老是偷聽我的心聲!

淵華:等你靈力強了,隔多遠都行,另外我也不是故意的,有的時候你太激動就會被我聽到。

我:生氣……

淵華:你剛剛倒是挺開心的啊,侍衛帥嗎?晚上來我房裏一趟。

喂喂喂!臭流氓你又要做什麽!偏偏靈力低的我在淵華主動消失後,根本無法主動聯係上他。

“甘凝?你耳朵怎麽這麽紅?”羿仁看著我,神色古怪。

我不好意思講實情,敷衍道:“可能是穀主又叨叨我了。”隨即轉移話題,“你和淵華應該是完全不同的職位修為,怎麽會跟他一起下凡追蹤魔族?”

羿仁現在和我相處久了比之前放開了許多,但說起這事之時他白皙的膚色飛快染上一層誘人的桃紅,若是旁人在這兒,絕對會被迷得神魂顛倒。

“那日我去司弘上神府上送丹藥,正好聽到他與上君商議下凡追蹤魔族之事。司弘上神本意是派遣自己幾個得力的手下前去,我,我就想著能替他分憂,自告奮勇要下凡。”

“哦——”我露出了姨母笑,瓜子嗑得更快了。

“司弘上神本來不同意,還好上君幫忙,願意派一具化身助我,他才答應。若這次做得好,他應該會多誇獎我吧。”少年埋頭笑了。

不知不覺,繁星綴滿天空,而明天便是國祭大典的日子,皇宮中依然人聲鼎沸,許多人徹夜趕工,火把與燈燭恍若這凡間的星辰。

進門時淵華還在閉目調息,磅礴的靈力順著呼吸明滅不定,不知為何,他的靈力總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很想將其融入身體,抱抱他……

淵華道:“過來,到**來。”

我氣得就要奪門而出:“什麽?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臭流氓!”

淵華好像輕聲哼笑了一聲,聲音如鴻毛觸碰水麵:“不是,明日國祭大典,我需要穩固靈力,在**總歸舒服點。”

他壞笑著看我,像陰謀得逞翹起尾巴的大灰狼。

沒辦法,為了天下蒼生,我視死如歸地上了他的床,雙眼緊閉,張開懷抱:“來吧。”

他身上溫暖幹淨的氣息緩緩靠近,近得能感覺到他粗重的呼吸,喉結的滾動:“來之前,讓我聞聞你的味道吧。”

“不好吧。”我雖嘴上這麽說,身體卻一瞬間繃緊,不由自主地散發出吸引蟲子們的香氣。

他低低的笑聲沙啞而渾厚:“你還真是聽話啊。”

我正要梗著脖子反對,一雙有力的臂膀就將我拉入懷抱。這次的淵華很清醒、很溫柔,仿佛靈犀穀春季時吹過的一陣陣夾著陽光的風。

我好像回到了家,情不自禁地抱緊他,聆聽著他胸腔中劇烈的心跳聲。

靈力如小溪般流入他的身體,好在我早已拿著儲靈玉,一進一出倒沒什麽損失。

“甘凝。”他總喜歡湊在我的耳邊絮語。

“明日魔族必會現身,你隻要保護好自己,萬年石乳是祭品,得不到就讓我去。”

“那你一個能打得過嗎?”

“我打不過的,屈指可數。”

第二日一早,整座皇城像是迎著陽光蘇醒的巨獸,大大小小的官員各司其職動作起來,國祭大典,即將開始。

幾個道士仙姑之流,被安排做大典祭祖儀式的主持者,淵華他們去了祭壇處布置,隻留我一個隨侍皇上左右。我隱隱有點不安,但看到宦官打扮的羿仁在我另一邊,不由得安心不少。

皇上今日罕見地穿了身玄色金龍袍,神色嚴肅冷峻。我盯著皇袍上那條龍,發現它很像那道邪化的龍氣。

沒容我多想,皇上已上了轎,趙公公喊道:“起轎。”

我們就跟著轎子一步步走向宮外的祭壇,一路上所有人都低著頭下跪,天子的威嚴無形中彰顯。

我一路上神遊天外,不知怎的,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到了祭壇前,這種不安感達到了頂峰。

這些日子才興建起的祭壇超乎想象的宏偉,漢白玉砌成的台階瑩白通透,在中央的祭台上早已請出各個皇室先祖的靈位,奇怪的是,血紅色的紋路順著漢白玉匯聚於祭台中央,不知是何用意。

我想呼喚淵華,但想起他昨晚說過此處龍氣匯聚,我們的靈力都會被壓製,隻能發揮不到一成,更別說心靈感應了。

沒辦法,又不知道他人去了哪兒,這個臭流氓,需要他的時候又叫不到。我隻好見機行事,先跟著皇上到了祭壇上。

烏泱泱的人群齊刷刷下跪的場景著實震撼,一聲聲“吾皇萬歲”疊加在一起響徹雲霄。

心滿意足地欣賞完後,皇上突然沒頭沒腦地對我來一句:“仙姑,你可知為何你治不好寡人的病,寡人仍留你下來?”

寒意從脊椎散發,我強裝鎮定地回道:“陛下仁慈英明,斷有陛下的理由。”

皇上沒回我,轉身接過趙公公遞過的三炷香,頗為虔誠地祭拜皇室先祖。我不知這是什麽情況,隻能一動不動地站著,內心瘋狂呼叫淵華。

“下麵有請國師主持國祭大典。”皇上淡然地朝天呼喚。

滔天的魔氣如山嶽般降世,當然凡人是看不見的,他們隻知道一位手持拂塵、仙風道骨的老者憑空出現,踏著朵朵浮現於半空的蓮花一步步走到祭壇之上。

歡呼聲如潮水般湧來,人群興奮得手舞足蹈,他們以為自己的國家將得到仙人的庇佑,為自己能親眼見到此等神跡而激動得熱淚盈眶。

而此時我隻想逃跑,那道貌岸然的國師的修為深不可測,隻有淵華才有可能與他一搏,我和羿仁加起來隻是去送死的。

可我根本動彈不得,祭壇地麵上的血色紋路不知何時亮起,道道血色靈力化作繩索緊緊束縛住我與羿仁,我們現在簡直是砧板上的肉。

“仙界之人我倒是能猜到,你一隻小妖也來湊熱鬧,可就怪不得我了。”國師眯起眼,笑容狡詐。

之前誰都沒能想到魔族之人竟潛入如此之深,要知道楚國國師三十年前就已冊封,魔族竟然從那麽久之前就開始謀劃一切了。

羿仁倒很是鎮定:“這裏是龍脈的匯聚之處,你的靈力最多發揮一成,有任何圖謀都會被阻礙的吧。”

國師哈哈大笑起來,很是猖狂:“小兄弟你說得不錯,但若我所圖的是這龍脈呢?”

皇上如行屍走肉般走到國師跟前,微微一笑,他身上的龍氣受國師指引衝天而起,遁入祭壇之中,幾十塊靈位中微弱的龍氣也受到感應似的與祭壇融為一體,霎時間,祭壇血光大放。

這時連凡人都能看到這一切了,他們尖叫著逃跑,轉眼間熱鬧的場麵瞬間哀鴻遍野。地底湧出浪潮似的魔氣將凡人們包裹住,然後漸漸蔓延至皇城之外。

皇上的龍氣被抽走後就失去了生命倒下,國師一隻腳踩過他,不耐煩道:“楚家的皇帝還是這麽難搞,花了我三十年才將其滲透。”

他一步步向我們靠近,從老者逐漸變化為俊美妖異的青年模樣。他伸手一招,我便被牽引至他的手掌上,被他狠狠地扼住了喉嚨。

“陌生的原形,靈力倒是純淨,拿來給本座塞塞牙縫勉強可以。”他說完還舔了舔嘴唇,眼裏的殺意強烈得可怕。

我偷偷用靈力將體內的保命毒素凝聚壓縮,趁他說話一指點出,戳到他肩頭卻被渾厚的魔氣抵住,不得寸進。

國師皺起眉,邪異地笑了。洶湧的魔氣將我打飛,我在半空轉了兩圈,重重摔落在地,一口瘀血吐出。

我想要掙紮著爬起,地麵上有兩道血色靈力化為繩索將我困了起來。

淵華,淵華,你在哪兒,早知道昨晚該抱久一些了。

我一邊痛苦地想著,一邊絕望地閉上眼睛。

但是,想象中的痛苦沒有降臨,我睜眼,隻見淵華披頭散發地擋在我身前,執劍而立,周身絳紫色的火焰灼灼燃燒。

“對不起,我來晚了。”

國師見了淵華,像是瞧見了獵物的獅子,咧開嘴肆意地笑:“沒想到您竟是化身親臨,也難怪能從血祭大陣中逃出。不過,就算能逃出想必也是受了重傷,不知吞了您這具化身與全國凡人,我能否有殺了您真身的實力呢?”

我仔細查看,果然淵華身上多了十幾處深深淺淺的傷口,卻不礙他淩厲的氣勢。

淵華:甘凝,待會兒我解了你們的束縛就快逃,讓羿仁喚司弘下凡助陣,我這具化身傷了元氣,撐不了多久。

心髒仿佛是被刀絞似的疼,可我知道為了舉國百姓,再磨磨嘰嘰實為愚蠢之舉。我隻告訴他“你一定要活著”後,就斷了心靈感應。

零星的火苗落到我與羿仁身上,魔氣迅速如冰雪般消融。我和羿仁脫了身,就趕忙逃離魔氣籠罩的區域。

身後的火焰與魔氣猶如狂暴的龍卷風,劇烈地爆炸碰撞著,看起來不相上下。

“快!喚司弘上神下凡。”我緊張地催促羿仁。

他將一塊僅餘半塊的玉佩掏出,拜托我護法:“跨界降臨的法術消耗巨大,且不能被打擾。”

“你放心,有我在,誰也別想來阻止你。”我堅定道。

羿仁剛盤膝坐下,大地就開始劇烈地震動。我緊張地順著震動方向望去,隻見那座祭壇突然從中裂開,巨大的魔龍從中飛出,而且朝著我的方向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咬下。

怎麽辦,怎麽辦?我從小最多在靈犀穀作威作福欺負蟲子,從未麵對過這般需要一己之力承擔一切的情況。

半空中,淵華正與國師殊死拚搏,羿仁在地麵冒險召喚司弘上神,那麽也隻有我了。我拿出逃跑時順走的萬年石乳,深呼一口氣,拚了!誰說女子不如男!

入口柔和的石乳進了丹田卻猛烈地炸開,全身的靈力像蒸饅頭似的膨脹變強,撐得我經脈都有些脹痛。

魔龍的攻擊轉眼便至,我匯聚全身靈力用力躍起狠狠往龍首處砸下一拳。

“砰”的一聲!龍鱗碎裂,四處飛濺,魔龍吃痛,怒吼了一聲,銳利的龍爪就朝我蓋下。

我躲閃不及,後背被深深地抓下一塊血肉,火辣辣的痛楚席卷全身。

“甘凝——”是淵華撕心裂肺的喊聲。

我重重地摔落到地上,眼見他一身絳紫色火焰好似流星一樣撞擊到魔龍身上。一聲淒厲的龍吟,魔龍身上被撞出個巨大的血洞,墜落在地,掀起大片塵土。

淵華撞擊魔龍後周身的火焰暗淡,我想叫他快走,不要管我,身上卻經脈盡斷,喊不出任何聲音。

半空中,淵華遙遙望著我,似乎想要微笑,血色魔光穿胸而過,國師猖狂地大笑。

隻是我什麽都聽不見了,那個昨晚抱著我說話的男人掉到了地上,流了一地鮮血,髒兮兮的塵埃把他弄得狼狽不堪。

不行,他不該是這樣的。我認識的淵華,是仙界的上君,是瀟灑俊逸的男人,是常惹我生氣的臭流氓,是我擁抱過的人。

將最後的石乳吞咽入腹,身體每一處都是要脹裂的疼痛,但我的行動能力也恢複了。

我忍著痛楚走到他那兒,將他摟在懷裏,奢求他能再吸取我的靈力,可是沒用。

“甘凝,你不要哭。”他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脆弱,我立馬擦去眼淚,強撐出笑容。

他也笑了:“甘凝,這隻是我的一具化身,沒了也沒什麽的。”

我再也忍不住,大哭道:“有的,我認識的是這具化身,擁抱的也是這具化身,我才不要認識你的真身,誰都不一樣。我們是朋友啊。”

化身如同被風吹散的雪花,破碎消散,不一會兒,我的懷抱已經空空如也。

羿仁的召喚終於結束,玉佩發出衝天的光柱,高大威武的壯漢自光柱中走出,羿仁因靈力消耗巨大昏了過去。

那壯漢將羿仁放進光柱後,打了個響指,光柱衝天而起,想必是帶著羿仁回了仙界。

“連司弘上神都大駕光臨了啊,不過那又如何,本座已融合龍脈,再獻祭全國凡人後便可有魔主的修為了,上神的一具化身能有何用處呢。”

國師囂張地大笑著,他現在的模樣確實像個魔頭,半截身子融入祭壇,另外半截卻是被猙獰的魔紋覆蓋,如同怪物般的獠牙與犄角更是恐怖。

奇怪的是,司弘上神沒理國師,他先走到我跟前拍拍我的肩頭,純正溫和的仙家靈力進入身體修複了我的內傷。

“小丫頭不錯,淵華定會好好報答你的。”我茫然地看著他,這個長滿絡腮胡的上神笑容溫和,“還有,謝謝你保護我家羿仁,這區區魔尊部下的魔王就讓我收拾吧。”

司弘起身,古樸厚重的鎧甲憑空出現覆蓋住他雄壯的身軀,伸手一杆長槍立刻現於手中。

“小丫頭,看好了!”

呼嘯般的身影飛射至祭壇處,鋒銳的長槍劃破魔王醜陋的皮膚。魔王沒想到司弘的兵器如此威猛,應付得手忙腳亂。

司弘攻勢不減,一槍槍頗有章法,沒幾下就將魔王弄得遍體鱗傷。

“吼!司弘你個渾蛋,阻止我魔界大計,到時候仙魔之戰第一個死的就會是你!”

魔王此時完全沒了之前得意忘形的模樣,隻是歇斯底裏地亂叫:“為什麽龍氣壓製不了你!”

司弘抓準機會舉起長槍刺入魔王的胸腔:“嗬,因為我也曾是楚國皇室一員。”

不甘地詛咒一通後,魔王的軀體就像淵華化身般化作煙塵消散,然而天空中籠罩的烏雲仍未散去。

“難道他還沒死透?”我有些擔憂。

“不,這不是魔氣凝結的雲,是成仙的天劫之雲。”司弘無奈地看著我。

“不可能啊,我才重修回人形沒多久,怎麽可能就有了成仙的修為?”我很慌張,成仙之路上最大的一次劫難就是飛升的雷劫了,特別是草木精怪的劫數要比人類的困難許多。

小時候我就見過許許多多修為高深的前輩死在了天雷之下,雖說自決定修煉開始就會有這麽一天,但這也太快了吧,我根本沒有準備。

“應該是你喝了太多萬年石乳,靈力暴漲許多。”

我滿麵憂愁,剛失去了淵華,又從魔王手中得救,就要被天雷劈了,不知是不是淵華吸靈力時,將我的運氣也吸走了。

司弘想起什麽似的提議道:“淵華有給你什麽沾有他仙氣的東西可以拿來一用,說不定會幫你不少。”

一個時辰後,我百無聊賴地看著最後一道天雷也被儲靈玉擋住,為自己之前的猶疑感到好笑。

滿天烏雲散去,五彩霞光自遙遠世界落下,暖洋洋的感覺如同浸泡在溫泉之中。身子變得輕盈,不由自主地受到霞光牽引向空中飛去。

我問司弘要不要一起走,他說要給這個爛攤子善後就留在了凡間。

那時我在去仙界的途中,心中是無限的期待與驚喜。

恍然間大夢初醒,原來化身與真身真的不一樣,我心心念念的淵華,早就消散在了凡間,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