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一個假期結束，轉眼間當年懵懂無知各有抱負的少女四人組已經晉升為新生的學姐。楓城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熱，更加燥熱的卻是班裏某些學生的內心，因為一年一度的班幹部大選即將來臨。
林璟仍然是陳昭那個班級群的管理員，新學期第一次班會上看到陳昭，燙了新發型，顯得自信滿滿、意氣風發，看得出來他對此次班級大選勢在必得。
果不其然，投票結果出來，陳昭穩居票首，穩坐第二學年班長的位置。同在第二排，林璟能看清於佳雪鐵青的臉色，也看到了陳昭和田佳私下緊握著的手。
“呸，渣男！”張聰聰戴著耳機一聲怒吼，將正在發表演講的導員和全班學生都嚇了一跳，視線紛紛朝著這邊轉了過來。
張聰聰還沉浸在憤懣的情緒中，對自己身處何處絲毫未察覺。林璟連忙一把扯下她的耳機，她這才回過神來，尷尬地衝著導員笑了兩聲。
陳昭也看了過來，不過他看的卻是林璟。林璟不想跟他對視，索性將目光挪到了窗外。
然而她越不想跟他接觸，偏偏下課在食堂就碰到了他。
彼時林璟正拎著室友的兩份飯往回走，猝不及防地被陳昭攔了個正著，她一愣：“什麽事，班長？”
陳昭眯起眼睛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林璟一通：“聽說你整個暑假都在帶團，一定積攢了很多經驗吧。”
“還好。”
“要不要來我家的旅遊公司做導遊？”陳昭直接向其發出了邀請，一臉自信滿滿，“會給你很好的待遇的。”
林璟微笑著婉拒：“我已經有兼職的公司了。”海程雖小，卻是個溫暖充滿人情味的公司。
陳昭被拒絕，笑容有點僵硬，神情也變得黯淡，隨後又抬起頭問：“是因為田佳嗎？”
“嗯？”林璟不明白這跟田佳有什麽關係。
陳昭卻突然說：“我跟她隻是逢場作戲，我其實一直是喜歡你的。”
這樣的表白讓林璟目瞪口呆，她似乎有點不認識眼前的陳昭了。逢場作戲，感情這種事也能拿來作戲嗎？林璟無法理解更無法認同，她幹笑了兩聲果斷繞開陳昭快步離去，想到剛剛張聰聰在班會上咆哮出的那兩個字，貼切，真是太貼切了。
剛回到宿舍，她接到了來自海程的最新帶團安排。由於開學的緣故，她沒辦法帶時間過長的團，隻能帶一些周邊遊和一日遊的團。翻著列表，忽然一個名字映入眼簾：澈城。那是陳昭上次組織他們八個人去的那個地方，沙灘，海浪，藍天白雲，還有穿著白裙子坐在岩石上拉提琴的少女關梓妤——已經快一年未見了，她還好嗎？
林璟毫不猶豫地選了澈城，想到她曾經在澈城海邊給申寒發過一條短信，說下次帶他一起來好不好，他當時回答說好。那麽這次……
臥室裏的窗簾拉得密不透風，床頭的落地燈映出溫暖的亮光，浴室門開著一道縫，陣陣水霧飄散而出蘊染了室內的空氣，申寒隻用一條毛巾圍住腰身，擦著頭發從浴室走出，臉上滿是疲憊，但在路過玄關立著的拳擊架時，他還是調整姿勢重重打了一拳，清脆的一聲在空氣中樓梯間回響了很久。這樣孤獨的聲音他早已習以為常，他喜歡黑暗，喜歡陰天，喜歡獨處，偏偏扔在**亮著屏幕的手機吸引了他的視線。
是林璟剛剛發來的短信，邀請他去附近的臨海城市澈城，並且發來了具體時間。
想到那張帶著甜美笑容的少女臉龐，他心頭一暖，不知不覺中，她每次發來的邀請出遊的短信已經成了他的期待。
拉開窗簾，陽光傾灑而入，掛在牆上的齊天大聖綾子也被鍍上一層金光，斑駁燦爛。
收到申寒肯定的回應，林璟開心地在**滾了兩滾，她立即起身打開電腦開始查看具體行程，準備導遊詞和景點介紹。
一年過去，澈城似乎沒什麽變化，仍然是個冷門的海濱小城，能搜到的介紹少得可憐，林璟索性將自己偶遇關梓妤的那片岩石沙灘也私自加到了行程裏，那裏離關梓妤所在的漁村很近，說不定會有遊客去消費。
之後幾天的課程她都沒怎麽聽進去，隻等周五時間一到，抓起包就衝出了宿舍。
“這次帶團怎麽熱情這麽高……”李梔敷著麵膜一臉疑惑地嘀咕道。
隻要是林璟帶的團，導遊位後邊的位置已然成了申寒專屬，他戴著墨鏡悠閑地靠在椅背上，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盯著他可愛的小學員看了。
站在一米外的林璟仍然滿是**地舉著小旗子用擴音器向大家介紹著本次旅行的行程。盡管不少人昏昏欲睡，但林璟始終麵帶微笑，專業又盡責地說完所有行程和注意事項後，才坐回位置上深深呼出一口氣。
忽然，從身後遞出一瓶水到她的臉側，一回頭她便看到了申寒那張放大版帥臉。
“一口氣說那麽多，很累吧？”
林璟接過水連喝了好幾口才緩過勁來，搖了搖頭：“不累，習慣了。”
申寒笑笑，沒再說話。林璟猶豫了一會兒後小聲道：“教練，我經常叫你出來你會不會煩啊……”
申寒將墨鏡往上一推，注視著她的眼睛，輕聲道：“你這麽天真好騙，一個人出來我還真的不放心。”
林璟一時語塞，默默紅著臉轉了回去。
想到第一次被何老三宰客事件，她瞬間覺得申寒的擔心也是有道理的，不過經過這麽多次的帶團出行，她早已具備了應對各種突發事件的能力。
旅遊大巴很快到達了澈城。澈城作為一個冷門的旅遊小城，景點並不多，林璟介紹得很詳細、很認真，她對這個幹淨的海邊小城印象很好。今天的天氣不冷不熱溫度適宜，海鷗展翅盤旋在湛藍的海洋上空，浪花一次次撫平沙灘上的腳印，隻留下大大小小的貝殼。自由活動後，林璟便帶著申寒又來到了那片岩石密布的沙灘，她這次特意帶來了相機，調試了鏡頭後，自告奮勇地要幫申寒拍照。
申寒沒有拒絕，隻是隨意地站在海邊，或單膝彎曲坐在岩石上，無論正臉還是側臉，比起男模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教練真的太帥了！林璟拿著照相機哢哢哢就是一通猛拍。
“我帶你，去見一個朋友吧。”臨近中午，林璟帶著申寒來到了關梓妤家所在的小漁村，幾家小飯館大門敞開，年紀大的阿公阿婆正坐在門口擇菜或者整理海鮮。迎著海風走在鵝卵石小路上，林璟很快憑著記憶找到了關家漁棧，站在門外，陣陣悠揚的小提琴聲正從二樓傳出。
她輕輕叩響了門，不一會兒便聽到了腳步聲。
門被打開，關梓妤看到她先是一愣，隨後激動地拉住了她的手：“你是林璟！你怎麽來了！快進來。”
關梓妤把林璟拉進門，又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申寒，先是一愣，隨後臉頰有點紅，這個男人簡直比電視上的男明星還要好看。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跆拳道教練，申寒。這是我在這裏認識的新朋友，關梓妤。”林璟笑眯眯地介紹。
“你好……”關梓妤臉紅著微微點頭，“快進來吧，我們正準備吃飯。”
因為有客人來到，關家老夫妻很熱情地為年輕人們準備了滿滿一桌子飯菜，都是一些簡單、口味不錯的小海鮮，吃得林璟大呼過癮。
雖然之前隻有一麵之緣，但二人如知己老友一樣坐在小院子裏聊了很久。申寒似乎在陌生人麵前始終很冷漠，又戴上了墨鏡靠在不遠處的涼椅上吹起了風。
“遊客還是很少，村民又走了一些，現在幾乎隻剩下些小孩、老人。”關梓妤靠在秋千上，眼神哀傷地看著遠方的海平麵。
林璟也有些難過：“其實你可以離開這裏到城市裏去發展的。”
關梓妤看著不遠處忙碌的父母輕輕歎息：“他們兩個年紀越來越大，需要我照顧，而且我也沒有什麽技能，就算離開這裏，也不知道能做什麽。”
林璟聽到這樣的話很是心痛，她很想幫助關梓妤卻不知道要怎麽做。
關梓妤連忙轉移話題：“算了，不提這些難過的事了。我給你拉首曲子吧，最近新學的。”
“好啊。”林璟笑著答應。
關梓妤便邁著輕快的腳步上樓取小提琴。
申寒看了一眼林璟，她眼中包含著對關梓妤處境的憐憫和無奈，他捕捉到這絲信息，仍然一言未發。
關梓妤帶著小提琴下來，甚至還精心打扮了一下。披散的長發，白皙的皮膚，淡橘色的口紅，脖子上戴了一條珍珠項鏈，配上雪白的裙子，仿佛一位從神話中走出來的公主，她抿嘴對著林璟的方向淺淺一笑，便開始了自己的演奏。
帶著鹹味的風穿過花叢撩起她的發梢，清爽悅耳的樂曲洗滌著每個聽眾的耳朵，林璟半閉著眼睛，聽得如癡如醉。
然而曲子拉到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因為關梓妤竟然開始斷斷續續地抽泣起來。林璟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安慰，安撫了好半天，關梓妤才平靜下來坐到石凳上。
關梓妤揉著發紅的眼，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對不起，在你們麵前丟人了，我隻是突然很難過。”
“呃，沒關係，藝術家本就是多愁善感感情豐富的啊。”林璟握著她的手，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哭，但還是嚐試著安慰了下。
關梓妤被林璟逗得笑了下：“我算哪門子藝術家啊，就是一個單純愛好音樂的普通人罷了。”
林璟還想再安慰她點什麽，那邊的申寒慢悠悠地開了口：“我有個朋友在楓城開了一家教育機構，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介紹你過去當小提琴老師。”
關梓妤一愣，眼中瞬間滿是喜悅：“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嗎？”
“嗯。”申寒微微點頭，他看到林璟也表現出發自內心的欣喜和開心。
“太好了，你來楓城，我們就能經常見麵了！”林璟高興道。
“嗯！”關梓妤擦幹眼淚重重點了點頭，看向申寒的眼神除了感謝和崇敬，更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