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下 蘇南雁克強敵以寡敵眾 柴安風搬救兵轉危為安

“原來如此。”柴安風道,“既是蘇大人來了,我就放心了……蘇姑娘的傷,不礙事吧?”

蘇知魚點點頭:“不礙事的。我妹妹自幼習武,這點小傷應該是不礙事的,不過是鏖戰之後脫力罷了。稍微休息休息就好了。”

說著,蘇知魚在蘇南雁胸口揉了揉、又掐了掐人中,蘇南雁果然深深緩了口氣,慢慢睜開眼睛,幽幽吐出幾個字:“哥哥來了啊……跟我作對的是漕幫的劉天雄……你可不要放過他……”

想不放過談何容易?

蘇知魚過來的時候,劉天雄等人早已跑得不知所蹤了,再想要在臨安城外的崇山峻嶺裏捉住這幾個武功高強的漕幫人馬,就好比是大海撈針一般。

蘇知魚久在皇城司裏做事,對辦案破案的事情是再熟悉不過了,也知道捉拿劉天雄等人的難度,一時有些語訥。

可一旁的柴安風卻要清明許多,趕忙接話道:“蘇姑娘放心,劉天雄跑不了的,我總要逮住劉天雄這廝,給蘇姑娘出氣!”

蘇南雁聽了這話,輕輕點了點頭,嘴角翕動著說道:“柴爵爺說話必然算數,我是放心的……”

說著說著,蘇南雁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柴安風見狀,又著了急,趕忙抬頭盯著蘇知魚問道:“蘇大人,令妹怎麽又暈過去了,真的沒事嗎?”

蘇知魚搭著妹妹蘇南雁的手沒有鬆開,答道:“不礙事的柴爵爺,南雁的脈搏比之前還有勁了些,不礙事的……”

“既然不礙事,那蘇姑娘怎麽又暈過去了?”柴安風急忙說道。

蘇知魚卻依舊是那副不憂不急的模樣:“不礙事的柴爵爺,南雁不過是小憩片刻,於恢複元氣、保養體力,是大有好處的……”

“我靠!”柴安風被蘇知魚的慢性子激得爆了粗口出來,“蘇姑娘都暈過去兩回了,這還叫不礙事?我看你就挺礙事的!你是蘇姑娘的哥哥,你現在就送她去看病療傷,你要是覺得他不礙事,也行,我去找最好的郎中給她治傷,你別在我眼前礙事就行!”

蘇知魚背景深厚,光在朝廷裏就是堂堂皇城司這個要害部門的二把手,何曾被人這樣耳提麵命地職責過?

不過幸好他脾氣還算溫和,又見眼前的這位“柴爵爺”是真心在替自己的妹妹著急,便也沒有動氣,說道:“柴爵爺的一番好意,末將心領了。然則末將家中乃是武林世家,家裏還養著幾個專治槍棒硬傷的郎中。像南雁這樣的傷勢,他們是最得心應手的,要是柴爵爺放心,還是容末將把南雁帶回去調養。如何?”

蘇知魚這幾句話客氣到了極點,再加上他又是蘇南雁的至親,確實是讓柴安風沒有半點可以推托的理由,便答應道:“也好。畢竟是自己人,照顧起來總要方便些的……”

蘇知魚笑著點點頭:“那就請柴爵爺把南雁交給我吧。”

柴安風聽過了這話方才反應過來——原來受了傷的蘇南雁還被自己緊緊抱在懷中,正麵色安詳、一起一伏地呼吸著。

柴安風臉皮還不夠厚,臉頓時“唰”地紅了起來,瞬間覺得懷裏這個妙齡女子身材緊實曼妙,口中嗬氣如蘭,臉上雖然滿是汗水、鮮血和疲憊的神情,卻顯出一種別樣的美麗來——真有一種讓人愛不釋手的感覺。

就是胸好像小了點……

柴安風正在胡思亂想,那邊蘇知魚卻已伸手過來,將半昏半醒的蘇南雁背在肩上,又起身吩咐道:“歹人或許尚未走遠,爾等聽令,護送崇義公柴爵爺回府!”

話音剛落,便聽有人齊聲答應:“是!”

柴安風抬頭掃視過去,卻見鬼市現場已來了二三十個穿著皇城司服色的官兵,想來是蘇知魚聽到消息以後領著他們過來撐場麵、平事端的。

卻聽蘇知魚又道:“今日柴爵爺受驚了,還請先行回府休息,末將改日必將登門道謝。南雁傷勢不重,但仍要回家調養,恕末將不能親自護送爵爺回府,見諒了。”

柴安風不是挑禮的人,想到還是先給蘇南雁治傷要緊,便隨口答應了兩聲,又看了看蘇南雁愈發紅潤起來的麵色,便轉身往鬼市外走去。

身旁四五個皇城司的兵丁,向他們的提點大人蘇知魚拱了拱手,便快步跟在柴安風的身後,也離了鬼市這處是非之地。

別說,柴安風雖然滿身都是臭汗、泥濘和血漬,走在臨安街頭,還真有些同這繁華的氣氛格格不入,尤其是他身後跟著的幾個皇城司的兵丁——既不像是跟班、又不像是押差,更讓柴安風在人群之中顯得愈發奇怪奪目,引來各色人等好奇的目光。

就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柴安風沿原路返回了崇義公府,見闔府上下從看門的老頭,打掃院子的老嫗,端茶送水的丫頭,一個個都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麵孔,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好不容易才從鬼市之中那場腥風血雨的紛爭中擺脫出來。

將隨身帶著卻沒有用過的幾吊錢都賞給了護送自己回家的皇城司兵丁之後,便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剛走了一半,卻見自己的姐姐柴念雲迎了出來。

柴念雲剛想說話,卻見弟弟柴安風渾身上下狼狽不堪,剛要出口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反問道:“老弟啊,你不是出去相親麽?怎麽弄成這幅樣子就回來的?知道的,是你在同蘇小姐相親吃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殺豬了呢!”

“我去殺豬?我差點被別人當豬殺了!”

柴安風埋怨了一句,便將自己今日的曆險,同姐姐柴念雲說了一遍,臨了還不忘埋怨一句:“都怪那個黃有功,跑走以後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到現在還沒回來,真是個吃幹飯。要是這廝過來幫忙打上一拳半腳的,何至於如此狼狽?”

正說話間,卻見黃有功急赤忙慌地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嘴裏念叨著:“老爺,您是怎麽了?分明叫我去找王媒婆的,可我找到了以後再去天香樓尋老爺,卻見不著人了。害我等了這麽些時候,連飯都沒吃,餓死我了……”

原來黃有功是個一張口就能從嗓子眼看到屁股眼的直腸子,柴安風剛才下的命令是讓他去尋王媒婆,他還真一門心思地去尋,一點變通都不懂。

這事一下子把柴念雲給逗樂了,笑道:“好你個黃有功,你這腦子就不會打彎麽?這個王媒婆是什麽緊要的人物麽?尋得著便罷,尋不著及早向你老爺回個信不也就得了?像你這樣一根筋的,要是老爺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嗎?”

黃有功撓撓頭:“我吃老爺的、用老爺的,打從生下來就跟著崇義公老爺和老老爺。老爺……還有大奶奶要我去死……我也就隻能去死了……”

黃有功是個實誠人,既不會隨口說謊,又不會刻意奉承,他這幾句話顯然是發自內心,讓柴念雲和柴安風掩著嘴不住地笑。

笑了一陣,柴念雲方道:“行了,我看著你黃有功長大的,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倒是老弟你這裏,看來這個蘇南雁也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好姑娘,又同皇城司、鹽幫、漕幫勾連在一起,種種事情晦暗不明。老弟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樣的女子招惹不得啊!”

以柴安風現在的身份、地位和財富,要是尋常女子柴安風自可以揮揮手隻當沒有這麽一回事。

可蘇南雁卻同其他女子大不相同。

一則蘇南雁品貌身材經過了柴安風的親眼、親手驗證,確實是一等一的好女子;二來蘇南雁武功卓絕、性情灑脫,比起那些扭扭捏捏的所謂“大家閨秀”不知高出去多少,正合著柴安風現代人的口味;第三蘇南雁雖然背景複雜,卻也同時意味著她能夠調動起的資源、能夠觸動的勢力、能夠影響的局麵,都不是其他人能夠相比的。

畢竟姐姐柴念雲就要按照朝廷的安排,遠遠嫁到金國去和親,這件事情就好像一柄被細線拴在自己天靈蓋上的利劍,讓他時時刻刻不如履薄冰、如坐針氈。而眼下,想要讓朝廷收回成命,說情、收買等等方法和途徑都已堵死了,隻有想想可以用什麽旁門左道之策或許還能有些作用。

而蘇南雁和他哥哥蘇知魚的皇城司勢力、鹽幫勢力,或許還真能有所裨益。

更何況,經過鬼市一鬥,剛剛見了一麵的柴安風、蘇南雁兩人,已有了共同精力過生死的經曆,這樣的情分可不是一句話就能一刀兩斷了的。

因此種種理由,柴安風都不能輕易就這樣棄蘇南雁於不顧。

然而姐姐柴念雲倒確實是在為自己好,讓柴安風也不能當麵拒絕,隻得打個馬虎眼道:“這事情還是要看緣分吧……老姐,忙了一天了,我是又累又餓又困。趕緊吩咐下去,叫人先燒飯做菜讓我吃個飽,睡一覺再說吧。”

柴安風真的是累了,他吃飽喝足,醒來時候已是第二天中午時分了。

他剛睜開眼,從**爬了起來,便見黃有功就坐在自己臥房門口,即便是坐著,他那魁梧高大的身軀依舊將房門堵住了大半,就好像一道砌了一半的牆。

於是柴安風嗬道:“大個子,你做什麽呢?好好的太陽,都被你擋住了,害我以為現在還沒天亮呢!”

黃有功依舊是那副憨憨的樣子:“大奶奶說過了,說這幾天不太平,要我一刻不離跟在老爺左右。要是哪個敢對老爺不利,叫我盡管打上去。無論是打死了,還是打傷了,都記在大奶**上,不用我去坐牢償命。”

柴安風心裏明白——那個惹事的劉天雄,乃是針對蘇南雁而來的,同自己這個身份、地位遠高過蘇南雁的崇義公並沒有什麽關係,姐姐這樣的部署其實是多此一舉了。而且,黃有功雖然也算是天生神力,可論武功卻絕不是全真弟子的劉天雄的對手。

不過這是姐姐的一番好意,柴安風也不能拒絕,便笑道:“那好,你跟著我就是了。不過你要是碰到厲害的對頭,可不要自覺打不過,扭頭就走了。”

黃有功趕忙說道:“那是自然,隻要有我黃大個子一口氣,就一定能保老爺平安。就是我死了,變成了鬼,我也要護著老爺……”

“別別,你這不叫保護我,你這叫陰魂不散吧?你要是改天死了,趕緊跑去投胎,脫身回來繼續做我崇義公的家人,照樣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柴安風忙道,卻又話鋒一轉,“怎麽大清早好好的,就說死說活的,真不吉利!”

“什麽大清早啊!現在都快午時了。”黃有功道,“剛才大奶奶還說呢,說是皇城司的提點蘇知魚大人午飯過後會過來拜訪,要我等老爺醒來時候跟你說一聲呢!”

“哦?蘇知魚要來?”柴安風忙問,“那蘇南雁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