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下 武功差全真弟子丟顏麵 急解圍崇義公爵蹚渾水

而劉天雄雖有心反擊,可連續受傷已是有心無力,又恐自己勉強出招,既沒有辦法擊倒蘇南雁,又容易被這位武功超絕的女子抓住破綻,還會放跑了已被自己抓住了的柴安風——因此劉天雄也不敢隨意出招,隻能用一隻手死死掐住柴安風、另一隻手死死捏住柴安風的衣襟,兩隻眼睛則死死盯著蘇南雁,唯恐她又要亮出什麽精妙犀利的招式來。

蘇、劉二人陷入了尷尬的對峙,其餘人等卻沒閑著。

被擒的柴安風當然不願就這樣被劉天雄挾持著,兩隻手使出了吃奶的勁,想要從劉天雄鋼管一樣黝黑的臂膀之中掙脫開去。可奈何兩人之間力量的差距實在太大,任憑柴安風怎樣用力拉扯,劉天雄的臂膀都紋絲不動,好像是生鐵鑄造出來的一般。

這時候的柴安風開始後悔起來:為什麽自己來鬼市之前,不能多等個一時半刻,等大個子黃有功回來之後,再一起到鬼市裏來——黃有功這廝腦子雖然不太好使,可力氣卻是實打實的,有他在,固然沒法戰勝劉天雄,但是抵擋一下劉天雄帶來的這些小弟,讓蘇南雁放開手腳同劉天雄認認真真地鬥上一鬥。

而隻要排除了劉天雄那些小弟的幹擾,那憑蘇南雁的功夫,是一定可以在短時間內製服劉天雄的——這樣的話,柴安風又豈會落到現在這個受製於人的狀態之中?

想到這裏,柴安風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咒罵起來:“好你個黃有功,吃我柴家的飯長這麽大個子,可每到緊要關頭就給老子掉鏈子,看老子回去怎麽罰你!”

與此同時,劉天雄帶來的漕幫的小弟們也反應過來了。

蘇南雁拋下他們而去猛攻劉天雄,雖然並非沒有得手,可卻是毫無保留地將背後的空檔留給了原先的對手。這些人雖然武功遠遠不及劉天雄,更比不上蘇南雁,卻也知曉武功的原理,知道現在這樣的位置,是最好的發動攻擊的機會。

於是這些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便一齊往蘇南雁那俊俏瀟灑的後背衝了過去。

蘇南雁當然知道自己身後麵臨著巨大的危險,靈敏的耳朵也已察覺了身後的異動,可她現在是決不能轉身迎戰的——畢竟劉天雄這麽個武功高強的對手,還站在自己麵前,虎視眈眈地等待著自己露出破綻。

因此蘇南雁迅速做出了決定,又或者是唯一正確的決定。

隻見蘇南雁右手一鬆,放下了那根已被劉天雄的鐵頭頂斷了的筷子,卻又抬起左手,將手中另一支筷子朝劉天雄的麵門刺去。

這一招劉天雄似曾相識,卻又不願再用腦門硬接——畢竟筷子雖小,卻也十分堅硬,用腦門接招實在是太疼了——而是抬起左手,想要抓住疾刺而來的筷子。

卻不料劉天雄招式乍出,蘇南雁便迅速變招,原先指著劉天雄的眉間的筷子,頓時向下一指,卻朝劉天雄擒住柴安風的右手攻來。

武林之中兩人以死相博,向來都是攻擊對手要害——譬如雙眼、喉嚨、太陽穴等處,從來就沒有攻擊拳頭、手臂、膝蓋等硬處的道理。

因此蘇南雁此招一出,就連江湖經驗異常豐富的劉天雄都有些反應不及,來不及再去考慮能不能拿住柴安風這件事情了,趕忙鬆開扣住柴安風胸口的右手,顧不得手上剛被筷子紮出的創口,便想要去將來勢洶洶的筷子撥開。

單論氣力而言,一介女流的蘇南雁當然是比不上武功功底深厚的正宗全真弟子的劉天雄了,再加上她之前已然變招一次,再難重新變招——自己手裏的筷子,終於被劉天雄的手掌打了個正著,手中握持不住,這支立下了“赫赫戰功”的筷子,終於從她那雙玉蔥般的手中飛了出去,淹沒在印度阿三開的咖喱鋪旁邊的灌木叢中。

而劉天雄的弟兄們也已趕了上來,“劈裏啪啦”好似雨點一般在蘇南雁背上、肩上打了好幾拳,打得蘇南雁一個弱女子一麵咳嗽、一麵閃身躲在一棵大樹旁邊,不住地喘氣。

劉天雄同蘇南雁對打了這麽許多回合,終於占了一次上風,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蘇大小姐,你現在手中手無寸鐵,我又有這麽許多兄弟,你還不趕緊投降?我劉天雄不過是奉命請大小姐到北邊走走,又不是擄你去做壓寨夫人,又何必如此緊張呢?”

扯淡!蘇南雁是跟我柴安風相親的,怎麽會做你的壓寨夫人?

柴安風禁不住嚷嚷起來:“劉天雄,你這廝好歹也是佛門弟子出身,怎麽口出汙言穢語?做人要講文明、講禮貌,你懂不懂?”

“廢話!你有空瞎扯,還不趕緊跑去叫人搬救兵!”蘇南雁厲聲嗬斥道。

柴安風被她喊了一個激靈,忽然發現經過蘇南雁那一招攻擊,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掙脫了劉天雄的控製,趕忙往旁邊跳了一步,問道:“搬救兵?搬哪裏的救兵?”

這時劉天雄也反應了過來,暗暗罵了自己一句“蠢貨”,便又伸手過來擒拿柴安風。

蘇南雁雖然氣力不及劉天雄,可身法和速度卻強出不少,見狀揉身便躍在柴安風和劉天雄之間,又同劉天雄交起手來。

沒了筷子的幫忙,蘇南雁的優勢頓時被削弱了不少,同劉天雄正麵對打起來,顯然沒有方才那樣遊刃有餘,雖還占著優勢,卻既不能迅速將其打倒、又不能輕易脫身而去,而是陷入了同劉天雄的纏鬥之中。

而不過眨眼之後,劉天雄帶來的那幾個漕幫的兄弟,又再次圍攻上來,幫著七手八腳地往蘇南雁身上招呼過去。

同時應付這麽多壯漢的攻擊,顯然已經超出了蘇南雁的武功能力,隻見她的應對越來越倉促、越來越勉強,口中喘著粗氣且戰且退。

柴安風在一旁越看越是著急,想要上去幫忙,卻又不知如何參與,忽見腳邊有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便趕緊一彎腰撿起石頭,便往圍鬥蘇南雁的人群之中砸去。

眼下正是亂鬥之時,眾人都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麵前的對手身上,哪還顧得上身邊飛來的一塊石頭呢?

因此這塊橫飛過來的石頭,不偏不倚地正中一名圍攻蘇南雁的漕幫兄弟的額頭,打得這廝眼冒金星、滿臉是血,立即退出了戰鬥,蹲在一旁齜牙咧嘴地亂叫。

見到這一幕,柴安風得意起來,心想:“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菜刀老子現在沒有,光這塊石頭也夠你喝上一壺的。”

可柴安風得意了沒有一秒鍾,他便開始後悔了。

隻見那被砸破了腦袋的漢子,用力揉了揉腦袋上的傷口,見並不是什麽致命傷,居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滿臉怒氣地朝柴安風身前快步走來。

柴安風見此人明顯是動了氣,出手絕不可能留情,最輕也得腦袋開瓢。因此他心中一個驚慌,就連撒丫子跑開都忘了。

還是蘇南雁警覺得多,眼角瞥見柴安風遇到危險,趕忙連出幾招將麵前的對手逼退半步,隨即騰空一躍,跳到那腦袋被柴安風打傷的漕幫弟兄身後,飛起一腳便往此人腰眼裏踹去。

那人一心想要找柴安風報仇,何曾料到蘇南雁會突襲他的身後,對這一踹毫無防備,頓時腰中乏力,癱倒在了地上。

柴安風見狀,驚魂未定,喘了兩口氣,方道:“多謝,多謝……多謝蘇姑娘了……”

蘇南雁卻來不及客氣,一邊抬手應付著再度趕來格鬥的劉天雄等人,一邊嗬斥柴安風道:“你還在這裏作甚?還不快搬救兵去!”

“救兵?哪裏有救兵?”柴安風脫口而出。

蘇南雁同劉天雄等人纏鬥正酣,好不容易偷了口氣,答道:“笨蛋!離了這鬼市,到處都是救兵。皇城司、巡城兵丁、鹽幫中人,還有你崇義公府的人,哪個不能來幫忙?”

是啊!

這些人,哪個不能來幫忙。

柴安風答應一聲,剛想要離開,卻又轉身回來,道:“不行!蘇姑娘,我怎麽能扔下你一個人走了?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怎麽同你哥哥交代?”

“扯淡!你留在這裏作甚?還要我分心保護你不成?”蘇南雁暴起了粗口。

聽了這話,柴安風才總算是下定了決心:隻有找來幫手,幫著蘇南雁將麵前的敵手全部殺退,才是唯一能夠保全她性命的方法。

於是柴安風一咬牙,大喝了一句:“好!蘇姑娘小心了!我去去就回!”

說罷,柴安風一個扭頭,便按來時的原路往鬼市出口奔去,一不小心踏了個空,跌倒在山穀當中的溪流旁邊,衣服濕了半邊,腦袋上的發髻也鬆了,顯得十分狼狽。

可柴安風現在卻顧不得這麽許多了,一個“咕嚕”從溪水之中爬了起來,從不斷圍上來瞧熱鬧的洋人人群之中鑽了出去,又向前狂奔而去。

待出鬼市門口,卻見原先那幾個在山穀口茶攤上飲水聊天的官兵,依舊在原處說話喝茶,竟對鬼市之中這番糾紛竟毫無察覺。

見到他們這副懶洋洋的樣子,又想到蘇南雁猶在鬼市之中同劉天雄等人相鬥,柴安風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立即趕上去兩步,嗬道:“你們在做什麽呢?鬼市裏有人劫持良家女子,你們還不快去搭救?”

這些官兵聽柴安風語氣急切,倒也不敢怠慢。

隻見一名領頭之人起身問道:“且慢。你說說清楚,到底是誰在劫持良家女子?”

柴安風正待回答,卻見旁邊一名官兵放下茶碗,說道:“李頭,你可要聽清楚了,這位公子說是鬼市之中有人鬧事。可這世上,可有‘鬼市’這處所在嗎?”

這個姓李的頭頭聽了恍然大悟,趕忙收回自己之前的話:“沒……沒錯……鬼市?什麽鬼市?鬼市在哪裏?我怎麽沒聽說過?”

扯的哪門子的淡?

“你們這幾個官兵,就在鬼市山穀口喝茶,怎麽可能不知道鬼市的所在?”

柴安風剛想開口,隨即意識到這樣的事實:這些官兵當然是知道鬼市的,隻不過他們手裏不幹淨,從鬼市土、洋商人手裏拿滿了好處,萬一這“鬼市”的事情被朝廷中樞知道,下嚴旨取締,那自己從此就少了一筆固定且不菲的收入。因此,哪怕是在鬼市之中殺了人,隻要事情不鬧大、不通天,那他們寧可不追究,也不願意蹚這趟子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