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從未離開你

急救車和警車淒厲的叫聲伴隨著街道兩旁的夜店裏傳來的吵鬧的搖滾樂,掩蓋了高琪的喊叫。

胡可被高崎和一個陌生的穿著黑色皮夾克的男人抬到了車上,他無力地垂下的手在冷風裏搖晃著,向下滴落著暗紅的血液。高崎的褲子被濺染得斑斑駁駁的,有點兒觸目驚心。

一個高瘦的年輕男警察拿著本子走到高琪麵前,問:“你認識作案的人嗎?他們的作案凶器是什麽?”

“我不認識……”高琪拚命地搖著頭,瞪大眼睛。

“看來你的情緒還沒穩定下來,我們先把人送到醫院去吧,回來你再去筆錄。”警察跟旁邊的人說了幾句,轉身要走。

“那個……他不會有事吧?”高琪衝上去,揪住他的袖子問。

“誰知道捅到哪裏了呢?送去醫院看看再說!不過我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警察說完,轉身走了。

高琪心裏一沉,連忙坐進救護車。車廂裏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她看著護士手忙腳亂地扯開胡可的衣服,不忍心地把頭扭到窗邊,不去看那猙獰的傷口,雖然沒有人比她更想知道這該死的傷口到底是什麽情況。她盯著窗外掠過的光影,覺得它們都幻化成了鬼魅,而這裏就是她的夢魘。

“高琪,你要原諒我,不是我想拋下你一個,你知道的,如果我當時不先離開的話,恐怕我們兩個都會受傷!對方有五個人,還是亡命之徒,當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找警察……”坐在她的旁邊,高崎一臉焦急地向她解釋著。

實際上,他根本不需要解釋什麽,並沒有人怪他。

高琪沒有說話,她始終沉默地看著窗外,接著把視線撤了回來。護士們已經包紮好了,她把胡可冰冷的手放回白色的床單,看著胡可連昏迷的時候都鬆不開的眉結。

“高琪,高琪……”

高琪不想回答他,她隻是不明白為什麽他這個時候想到的隻是拚命為自己辯護,而不是關心朋友的傷勢。

“醫生,他的傷到底怎麽樣了?”

“他腹部被刺中了,手臂也受了傷,但還好傷口看起來都不是很深,他大概稍微躲了一下,現在已經給他止血了。”穿白大褂的圓臉醫生從小藥盒裏掏出更多的棉花,一臉鎮定地說,“等到醫院再看看,如果傷得厲害,出血過多的話,就要馬上動手術,你們要做好準備!”

高琪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接著車廂裏隻剩下醫生和護士的緊張交流,兩個坐在一旁無能為力的人陷入了一片沉寂。

值得慶幸的是,胡可的傷口確實紮得不深,如果再深一些,可能人就沒命了,想起當時的情景,高琪依舊後怕。

想想,當時自己執意要從那幾個人手裏救出薇薇,實在是勇敢過頭了。

簡直是魯莽。

到了醫院,胡可被送進了急救室,高琪則被護士帶去辦住院手續。手續辦好後,高琪在急救室外等著。過了一個多小時,胡可的傷口被醫生處理好了,並被安排進了普通病房。

走進病房,醫生和護士剛剛離開,已經是深夜1點半,高崎先回去了。高琪一個人坐在病床旁邊,看著胡可蒼白的臉,陷入了混亂的沉思。

高琪想了很久,還是無法解釋一個從上車就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疑問,那就是為什麽胡可會在最緊要的關頭,出現在驚慌失措的她的麵前,仿佛心靈感應一般。深夜11點半的酒吧門口,並不屬於胡可該出現的地方,並且是已經分手了的胡可,他應該乖乖地待在宿舍裏,或者自習教室,甚至是他的學生會辦公室。

那麽,胡可是恰巧去拜訪別人而路過這裏?還是他也打算去那裏喝一杯?少來了……如果這不是巧合的話,難道說其實他一直在默默地關注著她?

這又是為什麽?

高琪抓了抓頭,她甚至不敢再往深處想,她害怕麵對他,就像害怕麵對自己的感情,是的,多少有一點。

胡可因為受傷發燒了,到了3點多,高琪摸摸他的額頭,熱得燙手,似乎體溫又升高了一些。

“小姐,他一會兒就會退燒了,你去睡一會兒吧!”護士檢查了儀器,看著高琪疲倦的臉,忍不住勸了一句。

高琪搖搖頭,雖然很累,但是她睡不著,她寧願睜著眼睛,看著屏幕上屬於胡可的心跳指數,她隨時可以摸摸他的手是否冰涼,看看他究竟什麽時候願意睜開眼睛。

胡可的雙眼緊閉,似乎睡得很沉,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在做夢。如果可以的話,高琪真想侵入他的夢境,進入他的思想,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我知道了。”

高琪的腦海裏突然又浮現出胡可低沉的聲音,就在寒假前夕,麵對她任性的分手宣言,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說了這麽一句,就平靜地走開了。

他究竟知道了什麽呢?還是說,他知道該怎麽做了?

高琪垂下頭,趴在病床前,眼前一片黑暗,原本已經死寂得像墓地一樣的心似乎又被今晚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打得亂七八糟,不知道該怎麽收拾了。

天空漸漸亮了起來,新的一天開始了——

高琪坐在那裏,一夜沒睡。

早上8點,高琪提著兩碗熱乎乎的白粥回到病房。

“小姐,你出去買早餐了啊?你男朋友醒了,找你呢!”剛從病房走出來的護士攔住了迎麵走來的高琪。

“哦,這太好了!”高琪側身快步走了進去,心裏小聲地對自己說了一句——他已經不是我男朋友了。

把粥放在桌上,高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心電圖,和昨晚一度緩慢得令人心驚膽戰的心跳相比,現在已經恢複了正常水平。她鬆了一口氣,走到病床前,看見胡可坐在**,半睜著眼,就像剛剛從睡眠中蘇醒過來,一臉迷糊地看著前方。

醫生從門口走了進來,看了胡可一眼,對一臉擔憂的高琪說:“好好照顧他,食物方麵也要注意一下,別太油膩。”

“他能喝粥嗎?”

“可以,喂完了我們再過來換藥。”醫生點點頭,離開了病房。

高琪把粥端到他眼前,胡可抬著頭,神情呆滯地看了她幾秒鍾,才把焦點從她臉上轉移到她手裏冒著熱氣的碗上。

“肚子餓了吧?來吃早飯吧!”高琪說。

胡可再度盯著高琪的臉,張著嘴巴,似乎想說些什麽,卻被她打斷了。

“噓!先別說話,把粥喝了。”

事實上,高琪不知道他想說什麽,她寧願他安安靜靜地喝下這碗粥,別給她太多動搖的機會。

胡可很聽話,他從被窩裏伸出左手去拿碗,緩緩地抬起手,表情卻痛苦得像是手臂被灌滿了鉛。當他發現做這個簡單的動作居然如此費力的時候,第一時間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唯一能幫助他的高琪。

高琪拿著碗的手顫抖了一下。

看見這個一向表現得似乎無所不能的人突然變得像個軟弱無力的嬰兒,莫名地,她的心裏像是突然被什麽觸動了開關,變得鬆懈了,原本心裏尷尬的那層殼一下子消失了。

“啊,你的手臂也受了傷,不方便吧?”高琪想起他的手臂也受了傷,伸手把他按回了**,用湯勺舀起一口白粥,吹了兩下,送到他嘴邊。

胡可看著她,乖乖地張開嘴巴,吞了下去。

這還是高琪第一次喂人吃東西,經驗略顯不足,她擦掉淌到他臉頰上的湯汁,接著一口一口地喂他。

仿佛是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默契,她開始喂得很順手。突然間,她覺得這樣安靜、溫順,甚至有點兒迷糊的胡可很可愛。

哦,算了吧,這個一米八六的強硬男人能和“可愛”這個詞扯上邊?

高琪暗暗地輕笑了一聲。

隻是比起那個隻會跟她唱對台戲的胡可,眼前這個躺在病**、無助地看著她的人,看起來沒有那麽可怕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讓所有糟糕的事都被護士阻擋在病房外吧!

平靜的病房裏有什麽正在悄悄地發生變化,但是沒有人知道它們的結局是什麽,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可愛的胡可沒有保持多久迷糊的狀態,在他昏昏沉沉地吃完早餐,哼哼唧唧地換了傷藥,似懂非懂地聽完醫生和高琪絮絮叨叨地討論他的受傷狀況之後,又再度進入了夢鄉。

他熟睡的臉看起來就像沒有風浪的平靜海麵。

胡可喝了兩頓白粥,高琪也陪他吃了兩頓。這輩子她還是頭一次連續兩次吃那麽清淡的食物,其實她完全沒必要這麽做。

高琪還給他做了一碗湯。她從來沒為誰親自下廚做過什麽東西,她想這個蘑菇雞腿湯味道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自己嚐了一口,比想象中的還要好一些,隻是鹽放的有點兒多。

她把雞湯放在桌子上,看著被她的動靜吵醒、皺著眉頭睜開眼睛的胡可。

“哦,我睡了多久?”胡可坐起來,看著高琪問。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表情一點兒也不迷糊,又恢複了之前的一本正經,看來他是完全清醒了。

這不禁讓高琪感到有些失落,實際上她寧願他再多睡一會兒,這樣她的心情能更平靜一些。

“你睡了一天。”是的,整整一天,她一直陪著他,“傷口……還很痛嗎?”

“嗯?”胡可愣了一下,想了想虛弱地回答,“不,他們綁得很緊,我已經不覺得痛了。”

接著,高琪沉默地垂下頭。事實上她現在不知道該接上什麽話,是感謝他那晚的見義勇為,還是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個街角,還是問……

但是她突然變得膽怯,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無論是好還是壞,她都會為之動搖。

“你……沒事吧?昨天……是昨天吧?有沒有受傷?”胡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口氣很溫和地問道。

她搖搖頭說:“沒事,隻是腳崴了一下,現在好了。”

她想,如果昨天她沒有崴腳,或許就能跟高崎成功地逃到某個隱蔽的角落,避開這個危機,或許他就不會出現,不會受傷,也就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兩個人不會有什麽交集。

但是,他在最危急的時刻出現了,像好萊塢大片裏的英雄人物,但是,他還是不幸地……被抬上了救護車,躺在了這張病**。

這個交集是那麽突然,那麽詭異,那麽……耐人尋味。

“昨晚那幾個流氓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你是怎麽得罪他們的?是不是跟樂隊的人有關?”

聽到最後幾個字眼,高琪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如果他不啟動他那該死的“妄想機製”,提到她的朋友的話,談話還能繼續下去,但是……

高琪想,他字麵後的意思大概是,樂隊的人和她一起在酒吧裏混,可能結識了一些墮落得足夠出現在警察局檔案簿裏的人物,並可能帶著她卷進了一些足夠上當地報紙社會新聞版的糟糕事件!

墮落!不務正業!

這就是高琪和樂隊的人在一起給他的印象!

這可惡的聯想一下子啟動了高琪身體裏某個敏感的開關,她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事跟你沒有關係。”她冷冷地拋下這句話,也拋下自己做的雞湯,拋下躺在**一直注視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的受傷的胡可,離開了病房。

她想,其實胡可或許真的隻是碰巧路過,他該死地並沒有默默地關注著她,否則他就應該知道自己平時都在幹些什麽。

真是可笑極了!高琪為自己曾經不切實際的想象而感到羞恥。

她早有預感,當胡可從這張白色的**醒過來,並且變得更加清醒的時候,她迷戀的那些海市蜃樓般迷幻的和諧氣氛就會立刻被畫上句號。

她甚至寧願他是被車撞,而不是腹部被捅了一刀,這樣,腦部受到撞擊的胡可說不定會把他腦袋裏那些奇妙的聯想和令人不悅的偏見一塊兒毀掉。

15分鍾後,抄近道的高琪獨自一人走在回學校的小巷裏。平時的她絕對不會經過這個外來居民超過80%的混亂住宅區。在經曆被五個高大的流氓持刀威脅並目睹刑事案件的現場之後,她開始對這裏失掉了50%的恐懼感,甚至不擔心從某個黑暗的巷子裏會突然躥出一條齜牙咧嘴的大狼狗,雖然她的心情現在就像她頭頂的那片天空一樣,並不怎麽晴朗,並且布滿了縱橫交錯的黑色電線。

她甚至強迫自己不去考慮當她離開那裏,胡可該怎麽想辦法撫慰他空****的胃,但是如果讓她繼續把食物送進那張不知還會說出什麽更殘酷的話來的嘴巴,那麽對她來說接下來的每一勺都是一場煎熬。

說實話,她真不想這樣。

高琪煩悶地歎了一口氣,把被風吹亂的劉海兒撩到後麵。

現在她該幹些什麽?回到酒吧再來一杯寂寞的苦酒嗎?哦,不,那個危險的地方還是算了吧!那麽她又要回到宿舍,悶在被窩裏想象自己是一隻正在過冬的鼴鼠嗎?

偏偏這個時候手機響了。

會是胡可嗎?那個時候不留住她,這個時候打來電話,難道是找不到人喂他,肚子餓得受不了了嗎?

高琪拿起手機,她猜錯了,電話那頭傳來的,是薇薇急切的聲音:

“高琪,你快點兒過來吧!”

“啊?哪裏?怎麽了?”

“樂隊訓練室,你快點兒來吧!”

薇薇焦急的催促,讓高琪隱約有種不妙的預感。最近遇到的糟糕的事情簡直多得像這個小區的電線,但是這次又是什麽?是那個價值兩千多的架子鼓給人敲壞了?還是鍵盤手切菜弄傷了手指?又或者是強迫她在這最沒有心情的時候踏進訓練室的一個詭計?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貼著手機,高琪隱約聽見那頭傳來類似爭執的叫喊聲。

“這裏太亂了,一時半會兒我在電話裏跟你也說不清,總之,你快來吧!我想,這裏最有辦法阻止的就是你了!再不過來的話,真不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麽事!高崎他……”說到這裏,她的話突然戛然而止。

高崎?

她心裏咯噔一下,過去的二十多個小時她一直陪著胡可,一直想著胡可的事,根本沒想過高崎怎麽樣了。很難想象她在醫院待著的這段時間,訓練室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聽見薇薇一副快哭出來的聲音,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得多,高琪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還是決定馬上過去看看。

高琪在樓下就撞上了迎麵走來的林。

“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看他一臉的怒火幾乎能把樹下堆的那些枯葉燃燒起來,高琪忍不住問。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或者我勸你幹脆不用去看了!”林撇下這句話,就徑自離去。

一向氣氛和諧的樂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高琪心頭籠罩的烏雲越來越厚,她大步踏上台階,卻看見薇薇紅著眼睛倉皇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薇薇,發生什麽事了?”高琪拉住這個可憐的不知所措的女孩,看見她臉上帶著兩行淚痕。

“高琪,我想你來也沒用了……”薇薇輕輕地搖了搖頭,掩蓋不住一臉的悲傷,“高崎執意要退出樂隊,其他人都被氣走了!”

“什麽?”高琪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他要退出樂隊?”明明寒假前還跟各個成員打氣,嚷嚷著要進入唱片公司並且三年內打入樂壇排行榜的高崎,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放棄和大家一起努力的機會?

“對,他們幾個怎麽勸也沒用,我看他很堅持自己的決定!”薇薇點了點頭說,抹了一下濕潤的眼眶。

“怎麽會這樣?他為什麽要退隊?”事情來得太突然,而且事前沒有任何預兆……高琪混亂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了酒吧裏高崎心事重重地拿著酒杯的模樣。這一陣子,他的話比以前少了很多,但是高琪從來沒想過他會和“退出樂隊”這樣的詞沾上關係。她看著傷心的薇薇,除了自己之外,薇薇就是和高崎走得最近的人了,難道她一點兒詳情都不知道嗎?

“我不太清楚……”她還是搖頭,“他們吵得好凶,我想,他大概再也不會回頭了……”

“羅素呢?他應該是樂隊裏說話最有分量和說服力的人,難道他也勸不來嗎?”

“羅素是第一個被氣走的,他們徹底鬧翻了,甚至還打了起來,這太可怕了。大家都很激動,其實高崎的心情也很糟糕,我想安慰他,但是他……很凶地把我趕出來了。”

這就是她為什麽抹著眼淚的原因,被喜歡的人那樣對待,該多麽傷心!

和樂隊鬧翻也就算了,怎麽能這樣對待一個善良的女孩?

“哦,天啊!他怎麽能這樣?他究竟吃錯了什麽藥?”高琪倒吸了一口冷氣,無比鬱悶地翻了個白眼。某些時候,高崎這家夥似乎有種令人頭疼的破壞力,而現在她麵對的,似乎就是一個難以收拾的殘局。

“我想……還是你親自去問他會好些。”薇薇垂下眼睛,小聲地說了一句,就在高琪的沉默中轉身離開了。

是的,不用她說,高琪也會這麽做的。

當她站在訓練室的門口,發現裏頭是一片墳墓般的死寂,燈光依舊明亮。她能看見羅素的架子鼓在燈下閃著耀眼的光,它曾是樂隊的驕傲,伴隨樂隊渡過許多個**綻放的夜晚;還有高崎也是,他是台上最受女性矚目的惡魔鳥樂隊的帥氣吉他手,但是現在,這個曾經帶著最有感染力的笑容、最擅長鼓動氣氛的吉他手,此刻正抱著頭坐在那裏,像一座沉思者的雕像。燈光照在他的背上,他很瘦,她甚至能看見他肩胛骨的形狀,有點兒像鬥牛的角。

高琪走了進去,發覺自己踢到了什麽,低頭一看,竟然是羅素的斷成兩截的敲鼓棒,骨碌碌地滾了老遠,直到撞上高崎坐著的椅子。

察覺到聲響,高崎埋在手掌裏的臉終於抬了起來,他的眼白布滿了血絲,看起來既疲憊又可怕。他滿頭是汗,最觸目驚心的是他帶著淤青的嘴角,這讓他看上去就像個剛從場上退下來的拳擊手,並且是失敗的拳擊手,因為他的身邊沒有半個簇擁著他歡呼的人,有的隻是混亂和憤怒,還有滿心疑惑。

高琪忍不住猜想那一拳會是誰打的,性格直爽的羅素?衝動的林?還是平時最安靜的楓?她想著,心在一點兒一點兒地往下沉。

在這個樂隊裏應該還有更多歡樂的時光在等待著她和高崎,不止是麵對酒吧和其他公眾的表演,或許是大型的比賽和選秀,又或者是更好的東西。然而,在她打起精神,重新燃起唱歌的欲望,恢複登上舞台的狀態之前,高崎就把這一切都打破了。

“哦,你來了。”他打了個無趣的招呼,偏過頭,似乎試圖遮掩那塊淤青。

“是的,我剛才遇到了薇薇,她在哭,看起來很傷心。”看高琪的表情就能知道,她和薇薇不一樣,絕不是來安慰人的。

“……哦。”他小聲地回應。

“‘哦’什麽?人家好心安慰你,還不是希望能幫助你,讓你脫離煩惱,你怎麽可以把人家趕跑呢?”很顯然,這輕描淡寫的反應讓高琪實在看不過去了,“你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過分了……”

“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他回頭,用力地瞪了她一眼,打斷了她的話。

她愣了一下,因為她看見了他眼裏劃過的無奈,這裏麵難道還有什麽旁人難以理解的故事?

“高崎,你究竟是怎麽回事?不要對我大吼大叫好嗎?把人統統趕跑有用嗎?這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她在高崎的旁邊坐了下來,試圖了解事情的真相。

“這件事和薇薇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她留在這裏做什麽?”他冷冷地說。

“可是你知道她有多關心你!她一直都希望能陪在你身邊!”

“夠了,別再提她的事情了,好嗎?”高崎一臉痛苦地說。

“好吧!那麽你能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嗎?你真的準備退出樂隊?”高琪直起背,認真地問,“這實在是太突然了……這件事,難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你應該也看到了……”他低下頭,看看腳底下那根斷裂的棒子,“徹底斷了……我不會再回到這裏,這是我一個月前就已經想好了的。”

一個月前?

高琪想了想一個月前他的突然消失,表情變得更加嚴肅,心裏則更加疑惑。

“你打算放棄樂隊?這不像你會做的事情!如果有什麽困難,你都可以說出來!”有那麽一刹那,高琪覺得自己像個心理輔導員,該死的,真正該接受心理輔導的是她自己才對!然而……

“不,沒什麽困難!我不會再待在這裏,是因為我要加入一個新的樂隊,一個更棒的、更好的樂隊!一個嶄新的環境在等著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事情就是這麽簡單!”高崎抬起頭,語速很快地闡明了他離開樂隊的原因,這顯然大大地超出了高琪的預想。

“什麽,你要去哪裏?”在自己的回憶裏,高琪不記得有另一個大牌樂隊來挖過角,突然,她的腦海裏閃現出了一個詞——“麵試”,她詫異地張開嘴巴,“難道——”

高崎接下來的話證實她猜得沒錯。

“我要和XX公司簽約了,上次麵試很成功,但是,對方隻對我一個人感興趣。”高崎直視著她充滿驚訝與疑惑的眼睛,用沙啞的聲音說。

哦,簽約,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好機會,按理來說,此刻的高琪應該恭喜他獲得了這個大大的肯定,為他該死的好運氣而高興,然而,她發現自己甚至對“簽約”這個充滿魔力的詞都失去了敏感度,仿佛對方隻是在和她討論今晚食堂的菜色。

“隻要我願意,他們會單獨和我簽約,其實他們……一直在找一個吉他手,一個外形和才藝方麵符合他們要求的吉他手。”

而高崎就是那個他們要找的人,無論他在什麽樣的團隊裏,都必須殘酷地離開。

商場的規則就是這麽冷酷,不進則退。

“這麽重大的決定,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你為什麽不早點兒告訴我?”至少她不想看到他被揍得淤青的臉。

高崎閃爍的眼神裏帶著某種一言難盡的情愫,他頓了一下,低頭撓著腦袋說:“呃……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當然,這絕對不是一件可以用輕鬆的口吻輕易說出來的事。

高琪頭疼地撫著額頭,她對高崎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一絲隱瞞,他卻不夠意思地把這件事隱瞞到這個時候。

“……實際上,過年那段時間我消失了一陣子,就是為了這件事。”他接著小聲地說。

過年的時候!

高琪有些詫異地抬頭看著他,原來這就是在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高崎不得不離開她理由。她猛然想起在那個寒風凜冽的早晨,她是以怎樣的心情看著他拖著行李離開校園的背影的。而得到金鑰匙凱旋而歸的高崎,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回到這個即將被他拋棄的訓練室的呢?

好吧!比起自己的偉大前程,陪一個失戀的朋友度過無聊的寒假,確實是件可有可無的事情,即使那個朋友他曾經告白過。

有誰願意放棄這種即使365個夜晚都泡在G Club也不一定會得到的超級好機會呢?

即使是她高琪,也不得不考慮一下。

高琪想了一會兒,用沉重的口氣緩緩地問:“那麽,你已經決定了?”

“嗯。”他點了點頭,毫不猶豫。

高琪歎了一口氣,這種時候,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拜托,別擺出那種沮喪的表情嘛!你可是能唱升8個調的海豚音的主唱NANA!如果那天你沒有感冒,跟我一起去參加麵試的話,說不定現在和我一樣也簽約了啊!”高崎站起來,大聲地給她打氣。

當然,高琪很清楚,她的沮喪不是因為沒有得到這樣的好運氣。

“等我進了公司,一定會在他們的麵前推薦你的!以你的實力,一定會被公司看中……”

“夠了!我不需要你那樣做。”高琪打斷他的話,“我可不想像你一樣也被一拳揍在臉上。”

“哦,高琪,”看著她的表情,高崎開始懷疑是不是她也想對他揍上那麽一拳,“我想你應該比他們更能理解我的!”

“好吧,如果你覺得Tonight Alive可以和Paramore交換主唱,Beyond可以沒有黃貫中,Glay可以沒有Hisashi,那麽惡魔鳥也可以沒有高崎。”她冷冷地說。

“高琪,別這麽悲觀,每個人一直都在尋找適合自己的位置……”

“哦,那麽你覺得惡魔鳥可以變成下一個Keane?那個以沒有吉他手為最大特色的英倫搖滾樂隊?”

高崎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眼裏充滿了不解,過了很久,他輕聲問道:“難道我做錯了嗎?”

“不。”高琪搖了搖頭,確實,不能說他做錯了,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選擇,自己的堅持,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衝突,“你沒有錯,隻是我接受不了。”

“別這樣,高琪!你不是一直期望著登上更大的舞台嗎?”高崎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望著她,即使他有些力不從心。

“不!”她站了起來,眼神認真得可怕,“我不想那樣!如果不能和大家一起唱歌,再大的舞台,再多的酬金,又有什麽意思呢?”

一條名叫“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鴻溝擺在了兩個人的中間,這個出現讓這個曾經和諧的空間變得令人窒息起來。

高琪看著他,覺得他正在漸漸地變得遙遠、模糊,甚至陌生。

其實,她隻是覺得很難過。

“高琪……”而他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覺。

“你想去的話就去吧!隻要你願意,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你!”她轉身離去,就像樂隊的其他人一樣,“祝你好運!”說完這句,她轉身離開了。

高崎站在那裏,久久地注視著空****的門口,這裏什麽也沒有了,他將永遠無法回到這裏,回到這個曾經占用他一天中大部分時間的熟悉的場地,他甚至沒有勇氣衝上去拉住她的手,多說一句什麽,即使他曾經在她麵前大聲地說要給她幸福,因為現在的他沒有那個資格,他選擇了一條難以回頭的路。

他想,他大概是永遠失去她了。

吉他手離隊,主唱缺席,樂隊像一盤散沙,再也無法合奏出令人愉悅的曲目,一切活動停止。

沒有胡可,沒有歌唱,沒有歡聲笑語,沒有德國黑啤,甚至沒有好哥們高崎。

高琪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不過情況似乎比之前還要糟糕,這次她甚至沒有了可以陪她到酒吧拚酒、互吐苦水的對象。

某個春暖花開的日子,高琪的世界隻剩下幾組單調的詞:吃飯與睡覺、孤獨與寂寞、流言與嘲笑,最後還有該死的補考。

她本不該去補考的,要知道,她的其他所有科目都及格了,如果當時沒有接過那張危險的紙條,她現在根本不用擔心兩個星期後自己的成績單上是會掛著一個分數,還是寫著一個令人羞恥的詞——“作弊”,盡管這是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但是,整個學院除了她、那個傳紙條的人和高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

直到拿著書站在自習室的門口,她仍舊在思考這個問題。

高琪掃視了一眼黑壓壓的自習室,現在是補考的時期,新校區的教室開放得很少,這裏總是人滿為患,值得欣慰的是,這裏坐著的大部分是A大另一個學院的學生,幾乎沒有人認識她。

她挑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安安靜靜地坐下,翻開為補考準備的筆記。

不過事情總是沒有想象中那麽完美,高琪剛剛看了兩頁書,又有人走進了自習室。

他們有6個人,而高琪的旁邊,剛好空了5個座位,這該說是巧還是不巧呢?

高琪瞥了他們一眼,哦,是她班上的同學,並且正向她這邊走來。她的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對方看起來不太像是要來和她打招呼的樣子。

如果他們其中一個人願意分開坐,或者願意換一個教室,那麽就能解決問題,但遺憾的是……

下一秒,高琪看見自己的書本上方,一雙大手按在了桌子上。

“嘿,你能不能不要坐在這裏?”

從這個陌生的語調裏,她聽出了一絲鄙視,高琪抬起頭,看見一個穿紫色條紋T恤的男生站在她的桌前,透過黑框眼鏡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該讓她怎麽回答?說“好”,還是“你憑什麽”?或者幹脆直接罵髒話?

高琪看著跟在他後麵的五個虎視眈眈的同班同學,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喂,你沒聽明白我說的話嗎?我們要坐這裏!你坐這裏幹什麽?反正你也不會認真學習,不要浪費學校資源嘛!”

是的,在別人眼裏,“作弊”已經和“不會認真學習”劃上了等號,那麽她就沒權利上自習室了嗎?

高琪壓根兒就不準備讓出座位,至少她不想助長這些人的威風。

“你看她光是坐在那裏,旁邊就沒人敢坐了呢!還真是浪費學校資源!”站在旁邊的一個男同學接著搭腔,其他人跟著笑了起來,並開始執行霸占座位的第二步,把自己手上的東西紛紛放到桌子上。

“臉皮還真是厚!都被說成這樣了,怎麽還不走啊?”穿紫T恤的男生再度開口。

真不知道是誰的臉皮厚,這麽多人欺負一個,也好意思說別人臉皮厚?高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側過頭,看見周圍的人向她這邊望過來,沒有人願意幫她,有的隻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隻有那些臉皮稍微薄一點兒的,在接觸到她銳利的目光之後迅速地低下頭去。

好吧,她是一個人,就活該被欺負嗎?

“喂,你耳聾了嗎?”他囂張地用中指的指節敲著她的桌子。

“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高琪終於抑製不住心頭的怒火,刷地一下站了起來,甚至準備舉起手中的書本。

如果說,一個人的身體裏住著天使和惡魔,那麽現在,一定是惡魔支配了她的身體,她甚至以為自己會把這本重達半斤的編程書砸在對方的臉上,那麽下一秒呢?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然而,一隻手搭上了她的手臂。

那是一隻溫暖而有力的大手,同時,也是最熟悉的。

高琪詫異地看著手的主人,緩緩地放下了手裏的書,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刻,她的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胡可!

高琪看著站在麵前目光深邃的胡可,不曾移開自己的視線,她甚至懷疑那隻是個幻影,說不定隻要她一眨眼,他就會消失。

他就像好萊塢電影裏的英雄一樣,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再一次出現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但是,高琪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更多的事情,她還要應付現實世界中的另一些人,那些為了霸占座位口出惡言的人,那個正舉著書情緒就要失去控製的自己,還有一個看著自己變身成潑婦正準備出手的胡可。

“大家都是來自習的,有必要那麽激動嗎?”胡可緊皺著眉頭,緩緩地把手從她的手臂上移開。

高琪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待了多久,總之,她可以確定他看著她在沉默中爆發,從動嘴升級到動手,如果他晚一秒出手,說不定這本書已經砸到了對方的鼻子上,這確實不太好,但是……天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她的身體裏積蓄了多少黑色的力量!

好吧!這頂多是讓她在胡可心目中本來就要崩塌的形象又增添一個糟糕的牌子,或許是“粗暴”,或許是“不理智”,或許是別的什麽。

想到這裏,高琪突然覺得很想哭,胸口一陣鈍痛傳來,就像這段時間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刻身體發生的奇怪症狀。

她告訴自己要冷靜,起碼現在胡可在這裏,事情總會好起來的,至少她不至於被這幾個人欺負到底。

胡可轉過頭,看著站在桌子前的幾個人,他的出現頓時讓這些人臉上流露的惡意有所收斂,“這裏還有別的教室,你們為什麽一定要坐在這裏?想讓別人讓出位置,至少也該客氣一點兒吧?”

聽著他低沉而有力的聲音,高琪突然覺得有股電流一樣的熟悉的東西,不動聲色地、緩緩地流入了她單薄的身體。

這大概是傳說中的正麵能量吧!胡可一向是這麽理智,充滿正義,這也是他的個人魅力之一。

高琪站在他的旁邊,突然覺得有點兒眩暈,或許是她最近接收了太多負麵能量,以至於一接觸到這個人散發出來的正麵能量,就讓她有點兒不適應。

“用這種態度的話,任誰也不願意讓座的吧?而且你們還是6個人,難道不覺得丟臉嗎?”胡可的正氣凜然,讓那一幫人都不禁縮了縮脖子,氣焰一下子減了好多。

一度令人窒息的自習室似乎吹進了一陣冷風,拂散了那些黑色的霧氣。

而周圍那些原本正在討論習題的人也突然停了下來,靜得隻剩下胡可的聲音。

看著一分鍾前桌子上占位擺放的書紛紛被各自無禮的主人拿走,胡可不再說什麽,那些人自知理虧,隻好去另外的地方找座位。

高琪終於鬆了一口氣,事情居然在5分鍾之內就被搞定了,這是她原本怎麽也想不到的。

胡可看看她,又看看那些睜大眼睛關注這個角落的學生。是的,一個174厘米的不良少女和高大帥氣、一本正經的學生會成員,無論哪個都散發出與一般人與眾不同的氣息,更別說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所發出的光芒了,也難怪這些人現在沒有讀書的心情。

“你還好吧?要不要去別的地方?”胡可的視線回到她那帶著幾分茫然的臉龐上,小聲地問了一句。

高琪搖搖頭。

胡可愣了一下,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她。

“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麽我要去別的地方?”她平靜地說著,徑自坐回了她的位置,重新翻開在爭執中變得有些皺巴巴的書本,無視那些好奇的目光,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聽見她這句話,胡可愣了一下,隨即鬆開了眉間的結,默不作聲地坐到了她的旁邊。

高琪回頭看了他一眼,突然瞥見他彎起的嘴角,心裏一動。

是她看錯了嗎?剛才那一刹那,他是不是笑了一下?

是笑了吧?

好吧!如果她繼續思考這個問題,恐怕她今晚是看不進這些書了。高琪決定甩開自己的胡思亂想,強迫自己的精神和視線合一,落在練習冊上那一行行令人昏昏欲睡的編程題上,最後,她拿起筆,開始在紙張上計算答案。

伴隨著筆尖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自習室從沉寂中漸漸恢複,並且開始有人竊竊私語,掀起一陣**。高琪甚至能感覺到有幾道關注的目光還落在她的後腦勺上,但是,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注視,而目前,她不太習慣的居然是胡可逐漸靠近的呼吸……

哦,他們隻是在自習室裏恰巧相遇不是嗎?他隻是出於正義感看不下去才幫助她趕走了那些人不是嗎?為什麽,為什麽他要在她身邊坐下,他手上沒有任何印刷物,他不是來自習的嗎?

解題的同時,她忍不住思考著這些問題,當然,這大大降低了她的答題效率。

“高琪,你這裏寫錯了。”

“啊?”高琪呆了一下,反複地看著自己寫出來的幾行答案,變得有些迷糊的腦袋卻怎麽也檢查不出來哪裏有問題,“哪裏?哪裏錯了?”

“這裏。”胡可指著她紙上的一行字說。

高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說:“你又不是計算機係的,你怎麽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胡可指著她的答案說,“這裏原來輸出的是MAX函數,你沒有給參數……還有,這句錯了,不能用變量來初始化數組,隻能用常量初始化。”他抓過高琪手裏的筆,在她的紙上刷刷地寫了起來。

“嗯,這樣就行了。”胡可三下五除二就指明了她的錯誤,並給出了正確的方法,高琪不禁欽佩地看著他。

“哇,你好厲害!”

“這不算什麽,如果還有哪裏不明白的,你可以問我。”

有那麽一刻,高琪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幾個月前和胡可最親密的那個時候,她恍惚地翻著書,和他交流著考試的內容,漸漸忘記了別人投過來的目光。

而這個夜晚,是高琪這段時間以來感覺最舒服的一晚,它充實、安全,又溫暖,那些久違的正麵力量則讓她把那些噩夢擋在了意識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