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法言說的愛
“為了新的訓練室，大家幹一杯！”
“萬歲——”
在夏天最後的日子裏，如果說有什麽比找到璞玉一般的好主唱更加令人興奮的事情，那就是換場地了。
胡可果然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他在一個星期之內就解決了這個令學生會棘手已久的問題，可以說是立了一個大功。
這個地方還真是不錯，空調、線路一應俱全，如果能再大一點兒，隔音效果再好一點兒，就更完美了。今天，在這個真正屬於樂隊的地盤上，將舉行一場小小的慶祝派對。
“啊，渾蛋！你也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兒吧！”被惡作劇地噴了滿臉的可樂泡沫，高崎板著臉大吼起來，而凶手高琪正拿著半瓶可樂得意地笑個不停。
“喂，這個空調一點兒也不冷啊！”羅素拿著空調遙控器小聲地抱怨。
“行了吧，有空調就很不錯了，再怎麽說跟外麵還是有點兒溫差啊！”光顧著往牆上貼外國搖滾樂隊海報的楓一臉開心地說。今天他可是把自己多年來的各種珍藏全部奉獻給了這間訓練室的牆壁。
“楓，海報貼歪了。”坐在椅子上悠閑地喝著啤酒的林說。
“你倒是別光顧著喝，快過來幫忙啊！”忙個不停的楓忍不住大叫起來。
“請問，高崎在嗎？”狹窄的空間裏，一個甜甜的、軟軟的、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頓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回頭看著這個站在門口的漂亮女生。
那不是薇薇嗎？高琪一眼就認了出來，對這個女生的出現，她先是詫異了一下，接著就淺笑了起來。
太好了！說不定樂隊又多了一個支持者，派對也會熱鬧許多！
“啊！”樣貌突出的高崎在這群人裏特別顯眼，她一眼就發現了他，激動地叫了出來，雙手把一個袋子遞了過去，“上次……真不好意思，謝謝你，這個已經洗幹淨了，我找了你好久，就是想把它還給你。”
站在海報前的林吹了一聲口哨，其他成員也相繼露出了曖昧的笑容。
“啊？你是……”在場一臉迷茫的隻有高崎。事實上，他正忙著用紙巾擦幹淨臉上的泡沫，看起來狼狽極了。
這種反應不禁讓薇薇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氣氛一時尷尬得不得了。
喂，麵對這種名媛千金，即使記不起來，也要給我假裝認識啊！高崎，這樣太糟糕了吧！
高琪實在看不下去，連忙走過去用力朝那個呆瓜的後腦勺拍了下去，半開玩笑似的大聲說：“我看你是上了年紀，記憶力衰退了吧！居然連這樣的美女也不記得了？那天我們去酒吧，你還背過她……”
“啊？”高崎打開袋子，終於在看見疊得整整齊齊的外套的那一刹那，突然回憶起了某個不堪的瞬間，指著薇薇叫了出來，“啊——你就是那個住在半山別墅的——叫那什麽來著……”
“我叫薇薇。”看見高琪為自己解圍，她不由得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拜托，這麽好記的名字！高琪則為高崎的遲鈍頭疼地摸了摸額頭。
“啊，我想起來了！”
這家夥，為什麽這個時候那麽遲鈍啊！此刻高琪真想踹他一腳。
“我們在開慶祝派對，一起過來吧！”高崎笑著伸手招呼，順手把外套隨意地丟到椅背上，“謝謝你洗得這麽幹淨。”
“慶祝派對？有什麽值得慶祝的事情嗎？難道是要出專輯？”薇薇睜大了圓圓的眼睛。
“哈哈，你未免想太多了。我們隻是從一個很糟糕的地方搬到這裏，大家都很高興啊！”高琪笑著說。
“真沒想到你們是學校的搖滾樂隊呢。打聽到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薇薇說著，好奇地瀏覽著房間裏的樂器設備，還有牆上貼的海報。
“小心腳下哦，電線有點兒亂。”高琪好心地提醒。
“Kathleen Hanna！”薇薇指著牆上的一張海報興奮地叫了起來，“我聽過她的歌，她的聲音真的很棒！”
“哦，看不出來，你這樣文靜的女孩也會聽搖滾樂？”高琪驚訝地說。
“我什麽音樂都聽啊，我是從艾薇兒開始聽搖滾的。”
“真是看不出來，你有成為我們樂隊歌迷的潛質呢！”高琪爽快地搭上她的肩膀，親切地說。
看著薇薇對她笑的模樣，高琪突然有那麽一刻恍了神，回想起一兩年前，她就像眼前這個女孩一樣，單純又快樂。
再後來，高琪就沒有辦法再露出那種單純的笑容了，總是在快樂之後，陷入一種莫名的不安。
高琪搖搖頭，努力不再回想起任何灰暗的事情，讓自己回到現實。
“我已經是你們的半個歌迷了！”薇薇說著，不由自主地瞟了和林玩骰子遊戲的高崎一眼，臉上始終帶著微笑。
“今天這裏還真是熱鬧啊！”突然出現的胡可靠在門上大聲說。
“啊，你怎麽現在才來？”早就餓昏了頭的羅素端著啤酒從桌旁晃了過來，在他的胸口上輕輕捶了一拳，不客氣地搶走了他手裏的購物袋，“你帶什麽過來了？哦，是鹵雞爪！太好了！”
場地是在胡可的幫助下才解決的，因為這個，羅素現在跟他的關係變得很好。這對高琪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大大的好事，至少胡可不會再說羅素是個會把小女孩帶壞的家夥。
“胡可，你要來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看見這份遲來的驚喜，高琪眼睛一亮，撲了上去，摟住胡可的脖子。她就像一隻愛撒嬌的小貓，毫不顧忌別人的目光。
“喂，你很重啊！”承擔高琪全身重量的胡可，笑容變得有些吃力。
“什麽，原來高琪跟胡可是一對啊？”感受到一對戀人旁若無人的親密，坐在桌前搖骰子的林驚訝地叫道，“我還以為高琪的男朋友是高崎呢！”
羅素和楓看了他們一眼，又看看高崎，笑容突然變得有些僵硬。薇薇也看了高崎一眼，表情有些晦暗。
發現自己說了冷場的怪話，林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傻笑起來。
“哈哈，那是因為我跟高琪看起來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吧？”高崎語氣輕鬆地打著圓場。
但是誰也沒有發現，他的眼神並沒有那麽開心。
“別人怎麽想沒關係。”胡可伸手攬住高琪的肩膀，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反正高琪是我的女朋友，事實就是如此。”
這句台詞說得實在是太帥氣了，以至於現場有人學了一聲狼叫。
胡可居然能在這麽多人的麵前說這種類似愛情宣言的話，這還是第一次。高琪抬頭，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心跳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看來可能是胡可以前“鞭打”她太多次了，偶爾給她一顆糖果她就激動得不得了了。
高琪告訴自己，即使麵對99顆金莎巧克力製成的玫瑰花也要鎮定。
盯著高琪臉上洋溢著的小小的幸福的粉色紅暈，高崎卻瞬間收斂了笑容，拿起桌上的啤酒，大口地灌了下去。
而他這些細微的表情變化和小動作，都被薇薇看在了眼裏，因為從進來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不停地追逐著他。
“高崎，你是樂隊裏的吉他手？”走到高崎的麵前，薇薇露出了隻屬於“甜美派”女孩的笑容。
“對，你怎麽知道的？”放下酒瓶，擅長應付女性的他立即把異樣的視線從那對戀人身上收回，撐開五個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開玩笑地炫耀，“哈哈，是不是從我修長美麗的手指上發現的？”
“因為吉他手一般都帶點兒憂鬱和夢幻的氣質啊！”
“哈哈，你確定是在說我嗎？”
派對在和諧的氣氛中繼續進行，而那些在暗流中浮動的情緒，都在啤酒和奶油的味道裏漸漸發酵。
“高琪，下午跟我一起逃課吧？反正無聊先生的課本來就沒有什麽好上的！”某日的午後，灌下一大口冰鎮可樂，坐在小店裏的高崎對坐在對麵看書的高琪說。
“不行。”高琪抬了一下眼皮，“我已經不能再逃課了，再被抓到的話，我會被扣學分的。”
“哇！”他誇張地張大了嘴巴，向窗外燦爛的陽光誇張地張望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最近讀書很用功嘛！是不是缺錢花，想賺獎學金？”
高琪白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翻書。
“你那是什麽表情啊？昨天又在教學樓自習到很晚吧？看，你的黑眼圈都出來了，脾氣也暴躁了，更年期也提前了……”
“你才更年期提前呢！嘮嘮叨叨的說些什麽廢話？你能替我去考試嗎？今天有個重要的課堂測試呢，別吵我！”她加大音量用力拍桌，嚇了坐在旁邊的情侶一跳，吸引了許多異樣的目光。
“看來你還真是努力啊！總要勞逸結合，輕鬆一下吧？晚上我們樂隊打算出去下館子吃一頓，你不去嗎？”他衝她調皮地眨眨眼說。
“前天不是才去過嗎？怎麽今天又要下館子？”高琪歎了一口氣，不耐煩地拒絕，“要是讓胡可知道我三天兩頭地跟你們下館子泡吧，而不是在練習，他會生氣的。”
“胡可胡可，又是胡可！你就盡情地拿他當擋箭牌吧！逃課也不行，吃一頓也不行，這些都是他教你的嗎？去了又怎樣，他會把你掐死嗎？”一說到胡可，高崎的過敏神經又被調動起來了。
“你那麽激動做什麽？”高琪相當平靜地撐著下巴，盯著他想了一會兒，用嚴肅的表情對他說，“去了的話……”
“怎麽樣？”他把椅子拉近，專注地傾聽答案。
“去了的話，又要被他抓到話題發揮，要求我退出樂隊了，什麽影響學習、顛倒作息、弄壞身體、社交不良……反正他總是分析得頭頭是道的。”高琪一臉無奈地掰著手指頭說。
“什麽，你這樣才是顛倒作息、弄壞身體吧？每天學習到那麽晚，有必要嗎？這樣的日子，你還能撐多久？我都替你看不下去了呢！”高崎憤憤不平地說。
“有嗎？有那麽痛苦嗎？”
“疲倦都寫在你臉上了啊！”
“距離課堂測試不到兩個小時，誰能開心得起來啊！”把書一推，高琪無所謂地說。
“可是，從幾天前開始，你就每天都是這幅要死不活的表情啊！”
“我哪有！是你要死不活吧！我可是很開心、很有活力地過著每一天啊！”高琪忍不住暴躁地敲著桌子說。
光是學習就已經夠煩的了，還要聽高崎的絮絮叨叨，此刻她真想找塊毛巾把他的嘴巴給堵上！
當然，她說這話的時候，什麽開心、活力，在她的臉上一點兒影子都沒有，所以也沒有什麽說服力。
“少來了！你根本就不想過這種被束縛的生活吧？這些都是胡可逼你的，反正他壓根兒就不想讓你玩樂隊，他總是會要求更多，總有一天你會受不了的！”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那麽在意幹什麽？我會處理好自己的事，一開始雖然有些不習慣，但還是挺充實的，我也會注意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的。”
“哼，你這是從哪個外太空發射來的決心和毅力啊？”被“一票否決”的高崎不屑地扭過頭。
“隻要能讓我繼續唱歌，做什麽我都很開心。”高琪一本正經地說著，眼神堅定得像閃閃發光的鑽石。
“你還真是……唉，你究竟是什麽時候從憤世嫉俗的女青年變成知足常樂的樂天派的？”他苦笑著說。
“別亂用詞匯，我什麽時候憤世嫉俗了？……其實，我也不太知足啦，我希望樂隊再受歡迎一點兒。看見最近的歌迷增多了，真是太好了！”高琪一合掌，轉移了話題，“而且，樂隊現在有一個鐵杆歌迷和後援秘書，真是越來越好了！”
“什麽？哪裏來的鐵杆歌迷和後援秘書？”他一臉疑惑。
“拜托！你還真是遲鈍！我說，那個丟得亂七八糟的架子是誰整理的？還好心地送來很多很好用的收納盒，讓訓練室變得超整齊、超漂亮！還有，最近都是誰幫我們叫外賣的啊？每次唱歌的時候，還有人坐在下麵揮著熒光棒，興奮地大叫‘高崎好帥哦’！別告訴我你一點兒自覺都沒有！”高琪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叫他聽得一愣一愣的。
“哦，你是說薇薇啊。”他搔了搔頭。
說起薇薇，她還真是跟著樂隊跑得挺勤的，三天兩頭就能在訓練室看見她快活的身影，對這個塞著四個大男人和一個已經男人化了的女性的小空間來說，簡直是福音！
“哈，要是我的樂隊社團是Glay，我一定天天泡在那裏，別說是打雜、後援秘書，叫我做什麽都願意，誰叫他們的鍵盤手長得超可愛呢！啊，反正每個都很帥！”她捂著因為激動而發燙的臉頰一臉憧憬地說。
“喂，別露出那種純情少女似的惡心表情啊，真叫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有，為什麽是Glay啊，你不是喜歡Sex Pistols的嗎？”
“什麽？稍微幻想一下不行嗎？誰叫我喜歡的樂隊不是解散了就是死了呢？”
“哦，他們有你這樣損的歌迷還真是可悲！”高崎苦笑著搖搖頭。
“什麽？他們應該感到死而無憾！因為最重要的是，我會繼續把他們的精神發揚光大，而不是隻會買買專輯貼貼海報！而你呢？你有薇薇那樣的歌迷，應該感到很幸福吧？想象一下，一個嬌小又漂亮的妹妹天天坐在台下用甜美的嗓音衝你尖叫‘高崎高崎，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最後一句，高琪故意尖著嗓子說。
“得了吧！別再說了！她什麽時候喊過那句了？你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喝下最後一口飲料，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如果是你坐在下麵喊那句的話，我倒是會比較開心……隻可惜你是主唱。”
“沒問題，隻是你得先問問胡可的意見。”高琪不以為然地拒絕他流氓式的攻擊，突然她的手機響了。
“好吧，我就知道。”他收斂曖昧的笑容，一臉無趣地瞥了一眼她的手機，自言自語地說，“我賭100塊，是胡可的電話。”
“喂，喂，胡可？”果然不出所料，她接起電話，站了起來，回頭對高崎說，“抱歉，我出去接一下電話，一會兒回來……”
“還怕人偷聽？究竟有多肉麻？”高崎不滿地用力哼了一聲。
其實，對話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肉麻，相反的，相當正經。
“哈哈，我跟高崎在一起，我還看書來著，可認真呢！”
“是嗎？真的有在好好念書嗎？聽起來那麽開心，都聊了些什麽？”胡可問。
“我跟他聊起薇薇的事呢！”高琪說著，從小店裏走了出來，站在一棵大樹下，隔著玻璃，能看見高崎正無聊地低頭用吸管在桌子上畫著什麽。
“哦？”
“你不覺得薇薇對高崎很有意思嗎？”
“這個……傻瓜也看得出來吧！”
“哈哈，是吧？你不覺得他們兩個很相配嗎？站在一起的畫麵，也挺不錯呢！”
“……你這次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我覺得，如果這兩個人能在一起，不是很好嗎？”看著玻璃那邊一臉無辜的高崎，她狡黠地笑了一下。
胡可頓了一下，冷冷地說：“別人怎麽樣讓別人自己決定，我勸你還是別管這些事比較好。”
高琪愣了一下，立即大失所望地大聲抱怨：“你……怎麽能說出這麽自私的話！”
電話那頭歎了一口氣說：“你連自己都管不好了，如果有那個時間的話，不如多跟我去圖書館逛逛。”
“怎麽說也是好事一樁嘛！”
“哦，高琪，暗戀的純情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勸你還是讓他們自己發展比較符合時代的潮流吧！你又不是高崎肚子裏的蛔蟲，又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隨便插手別人的感情生活隻會給別人添麻煩。”
“哼！你根本就不關心他們，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吧！”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高琪氣得隻想立馬掛掉電話。
胡可雖然同意她加入樂隊，但是，根本就沒有真心接受過她的朋友。之前看不起，現在，也還是看不起吧？聽著他冷漠的話，高琪不由得這麽想著。
“哼，你越不想讓我做的事，我就越要做好給你看看。”
果然，沒過幾天，高崎就接到了高琪的邀請，說是想和他、薇薇一起去新開的餐廳吃飯。
“正在活動期，生蠔買一送一，很棒哦！據說男人多吃點兒生蠔有好處。據說薇薇是燒烤方麵的行家！夜晚露天的特色餐廳，一定很有氣氛吧！”當時，高琪是這麽對他說的，而且，她笑眯眯的，看起來很詭異。
“怎麽會突然想三個人一起去吃飯？”站在餐廳外麵，高崎低頭看了看手表，“這個高琪到底在搞什麽鬼？”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從對麵跑過來的嬌小身影，揮手向高崎優雅地打著招呼。夜色下的薇薇，穿著一件白底碎花的連衣短裙，把一半的頭發漂亮地盤了起來，稍微燙出了些弧度，看起來是來之前做了比往常更為精心的打扮。
但是……
“哎，高琪怎麽還不來？”
這是高崎見到薇薇說的第一句話，緊接著，他就自顧自地給高琪打電話。
“什麽？你拉肚子？搞什麽？為什麽偏偏是今天？渾身沒力氣？我馬上過去，帶你去醫院吧……哦，胡可要陪你啊？真拿你沒辦法……”沒想到被高琪放了鴿子，高崎僵直地舉著手機，臉色頓時跟台風天一樣陰雲密布，說話的語氣也越發地咬牙切齒，尤其是在說到“胡可”的時候。
“席位已經定好了，你跟薇薇兩個人去吃吧。人家應該都來了吧？總不能讓她白跑一趟，我自己會照顧自己啦！你也好幫我看看到底好不好吃嘛！”高琪在電話裏說著，一點兒也沒有被迫放棄美食的怨氣，相反的，似乎還很開心。
“什麽？你這渾蛋！早知道我就不來了！”高崎孩子氣地大聲抱怨。
“這有什麽辦法？天意難違啊！至少還有人陪你不是嗎？她在旁邊吧？怎麽可以當著人家的麵說這種話呢？你倒是給我好好照顧人家啊，要是薇薇受到一點兒委屈，我可唯你是問！”
“好的，好的，遵命，公主殿下，汪汪！”高崎好氣又好笑地答應著，無奈地掛掉了電話，換上了一幅“職業”的陽光笑容，回頭對薇薇說，“走吧！這家夥受了胡可的詛咒來不了了，我們一塊兒去吃吧，把她的份也吃回來！”
麵對這樣的笑容，任哪個女孩都會心花怒放吧！
“嗯！”薇薇恢複精神，用力點頭，默默地跟在高崎身後走進了餐廳。
第二天，高琪在四樓的露台上發現了高崎的身影，他吊兒郎當地坐在護欄上，隻要一翻身，他就會成為下一個“千古遺恨”。
“你這樣很危險哦！”高琪走到他麵前提醒道。
“危險的不知道是誰呢！”高崎瞪了她一眼，但還是站了起來，瞥了一眼對方的腳，突然冒出一句，“哼，你今天穿的是高跟鞋啊！”
“啊？”有些稀裏糊塗的高琪，卻隻是盯著他手裏的手機，“怎麽，在給薇薇發短信？”
“無聊！”高崎翻了個白眼。
“怎麽回事？吃生蠔吃壞了腦子？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誰又得罪你了？”她開玩笑似的探他的口風，然而回答她的隻有沉默。
總之，他的表情看起來一點兒也沒有初墜愛河的喜悅，卻像一大早踩了狗屎。
“怎麽了嘛！真叫人著急，昨天的約會進行得順利嗎？吃得開心吧？”高琪走近他，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身體，曖昧地笑著問。
“你昨天，根本沒有拉肚子吧？”高崎突然抬起頭，瞪著她問。
像是被一眼看穿，高琪嚇了一跳，有點兒心虛地挺起背脊，不太自然地大聲質問：“誰跟你說的？你怎麽知道？”
“你啊，撒謊也撒得漂亮點兒，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你那點兒小把戲，還想在我背後搞陰謀？”
“我，我搞什麽小把戲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搓著手，企圖遮掩慌亂。
“我說，你是故意讓我跟她單獨相處的吧？”高崎直視著她，一臉不悅。
“不過是讓你們一起吃頓飯嘛！我看她很喜歡你，你也不討厭她，如果在一起，不是很好嗎？”見陰謀被拆穿，高琪隻好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自始至終隻是把她當做樂隊的朋友而已！”
“朋友是發展成戀人的最佳平台啊！近水樓台先得月，千古不變的箴言！”
“哦，你還真是熱心！看來我還得好好地謝謝你了……”
“你怎麽這麽陰陽怪氣地說話？昨天的約會，難道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高琪皺起眉頭。
“與其大費周章地亂點鴛鴦譜，不如花花力氣管好自己的事吧！”他大聲地說，“我根本對她沒那種意思！”
聽到這種與胡可如出一轍的口氣，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這算是個什麽事！想著想著，她的心頭不禁湧上了一股無名火：“你那麽生氣做什麽？不喜歡就算了嘛！再怎麽說我也是出於好意啊，你這人真是的！薇薇是那麽好的一個女孩！昨天你是不是讓她難堪了？如果你傷害了她，我可是不會原諒你的！”
“沒有，我沒有讓她難堪，昨天她很開心。”高崎扭過頭小聲地回答，但是臉上沉重的表情，與平時的嘻嘻哈哈完全判若兩人。
“那不就好了嗎？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我真搞不懂，像她那樣的女孩，如果還不能討你的歡心，真不知道你還能喜歡上什麽樣的，天上的女神嗎？薇薇是那麽純真、敏感的一個女孩子，如果遭到了拒絕，不知道該多麽傷心……”
“你說夠了沒？你為什麽總是關心別人勝過關心我呢？你有沒有認真考慮過我真正的感受？每次我對你的表白，你都當做笑話、垃圾，完全拋到腦後！”
什麽？他剛剛用了什麽詞？表白？
高琪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哈，你那是什麽表情啊？別告訴我你到現在才知道這件事！”高崎挑起一邊眉毛，語氣裏怨氣衝天。
“你在說什麽啊……”
“唉，你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遲鈍一族吧？一定要直說才會明白是吧？”高崎無奈地說著，開始向她步步逼近，“沒錯，我就是喜歡你，喜歡你啦！明白了嗎？”
“我，我不明白……”高琪完全驚呆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一直待在她身邊跳來跳去的那個笑嘻嘻的陽光美少年，會一臉激動地對她說出這種話，而且，這是她從來沒有碰觸過的、內心最直接的聲音。
“什麽，你還不明白？你知不知道，每次隻要看著你一臉幸福的笑容，叫著電話那頭那個該死的男人的名字，我就嫉妒得恨不得你們馬上分手！他究竟有什麽好？不懂音樂，沒有半點兒趣味，隻會把你綁在身邊……”
“高崎，你冷靜一點兒！”看著語速越來越快、表情越來越不對勁的高崎，她感到了一絲慌亂。
“哈，你還真冷靜！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冷靜，我就越是難過！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有認真看過我一眼，想一想我跟你說過的話？”
這從心底釋放出來的聲音傳到高琪的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淡淡的鈍痛，這麽久以來，她居然一直不知道，作為“學院萬人迷”花開不斷的高崎，心裏居然還埋藏著這樣一份感情。
“可是我……”
可是叫她為了不傷害高崎而放棄正牌男友，這種事怎麽可能發生？
“高琪，真正該在一起的，是我們吧？從小，街坊鄰居就這麽說，我們是這麽有緣，住在同一條街，上同一所幼兒園，上同一所小學，連名字也那麽相似，就連衣服的尺碼也一模一樣！你喜歡唱歌，我喜歡彈吉他，我們熱愛同一個搖滾樂隊，進入同一個社團，你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是跟胡可的n多倍！我到底哪一點不如他！”高崎打斷她猶豫的辯解，抬起下巴，一臉的極度不甘心。
“高崎，你是我的好朋友，最重要的夥伴，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感情。”高琪看著他籠罩在陰影裏的臉，隱約在他背後看見撒旦的黑色身影，不得不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滿懷誠意地說著，隻字不提胡可，盡量不去觸動他敏感的神經。
“是你說的，朋友是發展成戀人的最佳平台！近水樓台先得月，千古不變的箴言！嗬嗬！”高崎摸著下巴輕笑了一下。
“高崎，你笑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別這樣好嗎？”看著眼前這個像是著了魔的家夥，高琪還真不知道他下一秒還會說出什麽話來，隻能為難地說，“高崎，我們都做了這麽久的朋友了，你應該很了解我，你是我最不想傷害的人，我希望大家都能快樂——”
這可是實話，她不想傷害任何人。
“喂，高琪，跟我在一起吧！我會讓你比現在更快樂！起碼快樂上十倍！”最後，高崎直截了當地對她說，“反正你跟胡可在一起也不快樂吧？”
“我……”
“沒錯，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你該想想跟誰在一起才能讓你真正過上想要的生活！給你買早點，分享你的一切煩惱甚至生理痛的問題，介紹你加入樂隊，陪你去酒吧唱到12點，這些他都能做到嗎？”
好吧！高崎說不定確實會是一個好男友，但是胡可已經像一塊燒紅的烙鐵一樣在她心裏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她已經被打上了“胡可”牌的標記，這一切能輕易改變嗎？
不，她很清楚地知道，她不能，但是，她絕對不想失去高崎。
最好的朋友——
這個貼在高崎身上的標簽，她永遠也不想撕掉，該怎麽辦才好？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那個跌入深坑的愛麗絲，眼前變幻著各種虛幻的場景，伸手卻抓不到任何東西，哪怕是一根稻草。
鎮定，鎮定……高琪……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離開對方的眼睛，而且一定要鎮定。
“高崎，我……”高琪盯著他的眼睛，嚴肅地說，“我要是跟你在一起的話……”
高崎屏住呼吸，認真地聆聽她的回應。
“我就沒辦法穿高跟鞋了呢！”下一秒，高琪接著說。
那是夏末某一個早晨，微風在灑滿陽光的樹葉間盡情嬉戲。自認識的那一天起，那是高琪第一次看見他的那種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仿佛世界在那一瞬間毀滅了的表情。
走在長長的走廊上，熱度偏高的太陽亮得晃眼，連地板也反射出令人煩躁的白光。
到底是什麽時候第一次遇到這家夥的？幼兒園？那時她在幹什麽？
高琪搖搖頭，有點兒記不清楚了。她隻記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兩個人居然穿著同一個花色的褲子。穿同一條褲子，上同一艘賊船，放在中國傳統典故裏，怎麽想也是成為好朋友的緣分吧？
“每次我對你的表白，你都當做笑話、垃圾，完全拋到腦後！”
沒想到高崎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啊！他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她產生那種想法的？此刻，高琪的腦子像過山車一樣飛速地運轉著，上上下下，尋尋覓覓。
“……看我，你也隻能看我了，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最了解你。”
“哦，你要弄清楚，我可不是你的愛情顧問！”
“想要尋求安慰嗎？那到我的臂彎裏來盡情哭泣吧！我有一個堅實可靠的肩膀哦！”
“如果是你坐在下麵喊那句的話，我倒是會比較開心……”
他偶爾會冒出一兩句像這樣不著邊際的話，對別的女孩子也常常說些曖昧的恭維的話，高琪一向把它們當成無傷大雅的玩笑，完全不放在心上。誰知道，他陽光般的笑容底下，卻隱藏著這樣的秘密。
每一天，每一秒，懷揣著這樣的秘密，一定非常辛苦吧？
高琪按住胸口，突然感到有些心疼。她隻是單純地希望周圍那些喜歡她的、她喜歡的人，都能夠幸福，開開心心地相處，但是，這麽單純的心願，為什麽這麽難以實現？
仿佛是所有的煩惱都在隨著年齡的增長與日俱增，天天都要麵對新的煩惱。
如果一切能像唱歌一樣簡單，該有多好？隻要開口……
下課鈴聲再次響起，高琪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裏發了太久的呆。她望著對麵的教學樓，薇薇今天大概會在對麵的教室上課，她今天上的好像是鄧小平理論課。
萬一在這裏遇到她，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麵對。徹底搞砸了約會，撕破了別人的憧憬，高琪覺得自己都沒臉見人了。想到這裏，她不禁加快了腳步，默默地選擇了逃避。
“喂，胡可，你今天沒事吧？要不要跟我去圖書館？”下樓梯的時候，她給胡可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聲音瞬間變得低沉起來：“怎麽了？高琪，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
她心中一動，沒想到兩人之間的默契，已經到達了隻要聽著對方的呼吸就能猜出她的內心活動的程度啊！
聽到這樣的詢問，高琪的心莫名其妙地突然變得沉穩起來，像是一杯被攪亂的茶又重新沉澱下來，呈現出清澈的顏色。
“你怎麽知道我不順心了？”
“我當然知道了，你的聲音這麽消沉，到底怎麽了？”
“啊，不過是牽紅線的事情失敗了而已。”
胡可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激動起來：“你真的去幹那種傻事了？你到底做了什麽？”
“我啊，就是把他們兩個約出來吃個飯，然後我借故不去，讓他們兩個麵對麵嘍！誰知道高崎那麽生氣，這下完蛋了，你說我要怎麽去麵對薇薇啊！我覺得她好可憐，真是太可惜了……”
胡可歎了一口氣，說：“我叫你少管別人的事，這下遭報應了吧？你根本就不該這麽做！”
“真不能理解！我這是出於好心，希望他們得到幸福啊！薇薇是個很可愛、很單純的女孩子，我隻是希望有人能保護她，讓她一直那麽單純下去……”高琪大聲地說。
“傻瓜！沒有人會永遠單純的！”胡可突然打斷她的話，“每個人都會受傷，然後成長……就像你一樣！”
是的，就像她一樣！
高琪猛然醒悟過來。她突然想到，她該不會是在薇薇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所以才會這麽的……
高琪望著前方，睜大了眼睛。
晚飯的時候，聽舍友說外麵有人找，高琪就猜到了幾分。
“昨天的事，你都知道了吧？”薇薇問得如此淡定，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咦？”高琪有些驚訝地抬起頭。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她說著，微微地笑了一下。
但是，高琪還是在薇薇的眼角捕捉到了被淚水衝刷過的淡淡紅色，不由得心神一顫。
“我叫你少管別人的事，這下遭報應了吧？你根本就不該這麽做！”
胡可的話再一次回響在耳邊。高琪開始認真地想，或許他說的是對的？
不，根本是高崎反應過激了吧？
“哎，那麽，高崎欺負你了嗎？還是他對你說了什麽過分的話？”高琪著急地問。
“沒有，他很好，對誰都很溫柔，昨晚我過得很開心。”
“那就太好了。”高琪鬆了一口氣。再怎麽說，這家夥應付女孩子總是很有一套，偶爾也懂得把握點兒分寸，但是，總之，還是被拒絕了吧？
“那麽，你……”
“我知道，在那種情況下，一般有意向的男孩子都會主動出擊，最後是我太急躁了，他一定嚇了一跳吧！但是，至少他不討厭我吧？”薇薇突然抬頭，拉住了高琪的手，“他沒有討厭我，對吧？”
看見薇薇濕潤的眼角，高琪愣了一下，認真地回想了一下，說：“怎麽會？他沒有討厭你啊！像你這麽好的女孩子，他至少不會拒絕你留在身邊吧！我還聽他稱讚過你很可愛呢！”
啊，真該死！為什麽現在想到他就那麽煩躁呢？
高琪低頭揉了揉眉心。
“什麽？他真的那麽說了嗎？那麽……”薇薇的眼裏浮現出了一絲亮光，“他果然不討厭我吧？這樣，隻要這樣就夠了！這說明我還有希望不是嗎？”
“啊，是的，他根本就不討厭你啊！”高琪有些精神恍惚地回應著她的話。
“還是說，他另有喜歡的人？”薇薇咬著下唇撐著下巴開始認真地思考，“他每天除了社團活動就是社團活動啊，他是工作狂？”
“呃？”說到高崎“另有喜歡的人”，高琪頓時心虛地變了臉色，她可不希望高崎對她告白這件事被薇薇知道，如果她知道的話，說不定會抹著眼淚用小手絹捂著臉蛋嗚嗚地從自己麵前跑開吧？唉，即使沒有那麽誇張，彼此也無法再這麽自然地相處了呀！
高琪可是打心底不想失去薇薇這個朋友，就算用一百張好聽的搖滾CD來交換，她也不願意。
長久以來，她一直希望身邊有個這樣的朋友，可以一起逛街挑衣服，一起分享閨中心事的單純善良的女孩子。
“沒有啦，他這個人就是比較任性，有時候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麽……”高琪避重就輕地回答著，“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嗯，雖然被拒絕了，但是我不會輕易放棄的！”薇薇用力地點點頭，毫不氣餒地說，“好不容易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我真的不想未來有一天後悔！”
“看見你這麽有精神的樣子真是太好了！我本來還擔心你要為這件事傷心好一陣子呢。”高琪微笑著說。她心裏落下一塊大石，對於薇薇不願放棄的想法，她不知道該怎麽說。高崎和薇薇有沒有緣分，還是看他們自己的發展吧。她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