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嗎？二缺一
文/桑萌
一、你小時候我還幫你洗過澡
“兄弟們衝呀！打贏這一局，做豬年最靚的豬！”
寬敞明亮的客廳裏，林染穿著白T恤、大褲衩，盤腿坐在冰涼的白瓷磚地麵上，打著“吃雞”遊戲。
夏夜悶熱無風，室內空調呼呼地轉，隻聽“哢嗒”一聲，玄關處傳來打開門鎖的輕響，隨後有人換鞋進屋。
林染無心理會身後之人，她目不轉睛地盯著48寸液晶屏幕，手裏操作溜得飛起。
隨後，一隻溫暖有力的手將她抱離地麵，把她放在沙發上，又拿來一張毛毯繞到她身前，將她被空調吹得冰涼的雙腿包裹起來。
林染全程任對方擺布，一心一意撲在遊戲上，直到屏幕上出現“大吉大利，今晚吃雞”的字樣，她這才暢快地一伸懶腰，歡呼出聲。
林染從地上站起，一回身，就瞧見剛從廚房倒水出來的霍琛。他單手拿著玻璃杯慢慢地喝，明明穿著普通的校服，卻被他高挑的個子和帥氣的臉襯得格外好看。
她笑嘻嘻地朝他打招呼：“晚自習回來啦。”
霍琛麵無表情，淡淡看了她一眼：“去三亞暑期實踐了兩個月，黑得隻剩一口牙。”
“你這是嫉妒！”林染姿態誇張地說，“你是不知道啊，三亞簡直太好玩了！一望無際的棕櫚樹，沙灘上風情各異的比基尼美女……嘖嘖嘖……”
聽她所言，霍琛不為所動，回到臥室將作業本從書包裏掏出，一本本擺上書桌：“你說的那些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學習的快樂，是你這樣的學渣體會不到的。”
林染一噎，想起霍琛那半米多高的獎狀和榮譽證書，還真找不到言語反駁。
可她依舊不服氣地撇撇嘴：“不學習的快樂，也是你這個高中生還體會不到的！”
“哦。”霍琛不置可否，從衣櫃裏翻出睡衣，走進浴室前，看了眼一直跟在身後的林染說，“我要洗澡了，你快出去。”
“還害羞呢？”林染存心開他玩笑，故意擠進浴室開始刷牙，含混不清地繼續說，“你有啥是我沒見過的？你小時候我不僅抱過你，還幫你洗過澡！”
見霍琛一向淡定的表情有所鬆動，耳尖微微泛紅，林染頓覺痛快，哈哈大笑出聲，握著牙刷、水杯從浴室退了出去。
林染和霍琛兩家是世交，父母還都是高中同學，關係比磁鐵還鐵。如今林染正於景城大學讀大二，小她三歲的霍琛在景城一中讀高二，由於雙方父母皆在國外工作，尚未成年的霍琛需要一個監護人，她便義無反顧地擔起了這一重任。
林家在市區有套房，剛好離大學城和一中都很近，霍琛便搬進此處，與林染住到一起，從此開啟了互懟互損卻又互相照顧的合居模式。
二、還敢去約會
都說大二是女生人氣最旺的時候，既有學長追求，又有學弟仰慕，適合來場膩膩歪歪的戀愛。
世間哪有少女不懷春，林染也是花癡之人，最近被跆拳道社長路伽迷得小鹿亂撞。
周六那天她正賴著床，就瞧見路伽發來一條微信消息，約她下午去看電影，她頓時一個鯉魚打挺從**蹦了起來，激動得嗷嗷亂叫，恨不得高歌一曲《青藏高原》。
片刻後，她的房門就被敲響，隻見霍琛冷著一張臉：“你吵到一個正在準備月考的高中生了。”
林染懶得跟他解釋，興衝衝打開衣櫃，站在落地鏡前比照，嘴裏還不忘問他：“琛哥，你說我穿哪件好看？”
“那就要看你去見誰了。”
“之前跟你說過的，我們係草，路伽！”
霍琛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仔細思考：“要不你還是算了吧，別糾結衣服了，畢竟有的人穿什麽都百搭，而有的人穿什麽都白搭。”
“……”林染幽幽瞥向他，“霍琛你什麽意思？”
他沒再說話，轉身回屋繼續與數理化戰鬥。
最後林染挑了件蔚藍流光紗裙，搭配白色珍珠高跟鞋，還化了精致的妝，可當她見到路伽並與之並肩走在一起時，終於明白了霍琛的話。
路伽身高一米七七，而林染一米七二，加上鞋跟一米八，和身板精瘦的路伽走在一起，顯得尤其壯碩……
林染沒想到的是，早上還口口聲聲說要備戰月考的霍琛，下午竟會在電影院和她狹路相逢。
她剛剛看完一場電影，出來時在影院大門碰見霍琛，他身邊還圍著一群同學，似乎正準備觀影。和林染目光對上後，霍琛嘴角依稀勾起一絲笑意，高聲喊了她一句：“姐。”
林染後背頓時一涼。
霍琛這人她是知道的，坑她的時候不一定叫她姐，但叫她姐的時候十有八九是準備坑她。
果不其然，下一秒，霍琛就熱絡地迎上前來，看了眼路伽說：“姐，原來你是為了看電影啊，難怪早上急急忙忙出門，連攢了一星期的臭襪子都不洗了。”
林染愣了：“我什麽時候……”
“還有，你昨晚的呼嚕聲實在太大，吵得我睡不著。”
說著，他突然將頭轉向路伽：“學長好，我是林染的弟弟，雖然我姐習慣在飯後邊摳腳邊剔牙，也經常徒手抓老鼠、光腳踩蟑螂，長得還比你高，但我姐眼瞎啊！你千萬別辜負她的一番好意。”
林染忍無可忍，正要爆發，卻又被他打斷：“好了，我看電影去了，約會愉快！”
霍琛瀟灑地擺擺手揚長而去，留下林染與路伽大眼瞪小眼，尷尬地愣在原地。
後來，原本說好一起吃晚飯的路伽便借口臨時有事，提前回了學校。林染百口莫辯，有苦難言，滿肚子的“我不是，我沒有，別聽我弟胡說八道”！
當晚她一腳踹開霍琛房門，想把他拎出來興師問罪，奈何他雖比她小，氣場卻比她足，她從小藐視同齡男生的身高在他那裏沒討到半分優勢。
但她輸人不輸陣，橫眉怒目道：“霍琛你什麽意思？存心壞我好事？”
他不停筆，邊審題邊畫輔助線：“我那是幫你考驗他。若真被我三言兩語嚇到退縮，那說明那人不靠譜。”
話雖有理，但林染依然不想給別人留下個“粗糙硬漢”的形象，算來算去，最後隻好把賬算在霍琛頭上。
三、監護人可以體驗無數次
正所謂天道好輪回，很快，林染就有了“報複”霍琛的機會。
那天她正在上體育課，剛跑完八百米，就接到霍琛班主任的電話，說是一中的一群學生因為奧數競賽水分嚴重，憤怒之下，集體到主辦方門前討要說法，不巧那棟大樓正在修葺，推搡間腳手架坍塌，導致幾人受了輕傷，最後全被警察帶走教育，要求家長親自去警局提人。
林染聞言頭皮一緊，火急火燎跑到校門口打車，早已是氣喘籲籲。
半小時後，她終於到了警局，瞧見一排高中生垂頭喪氣地站在牆腳，神色無不憋屈，唯獨霍琛淡定依舊，永遠都是那副冷眉冷眼、波瀾不驚的模樣。
瞧見他沒受傷，她暗暗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到辦公桌旁，說：“警察叔叔您好，我是來提人的。”
“你是？”
“我是霍琛的監護人！”
對方見她如此年輕，不由麵露狐疑，她便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是真的！我和他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弟！”
原來是重組家庭。警察叔叔如是想。下一刻，他就見林染拎包往霍琛身上砸：“好小子！能耐了你，學會聚眾鬧事了是吧？看我不揍死你！”
“這些年我又當爹又當媽，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喂養大，哄你睡覺還喊你寶寶，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嗎？”
她手下雖沒用力，卻戲精上身，越演越來勁兒，滿嘴鬼話。霍琛的同學們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堂堂校草在家竟是這麽個德行。
警察叔叔連忙上前拉住林染：“這位家長請冷靜，教育孩子要文明，不可以使用暴力！過來簽個字就能把人帶走了。”
……
五分鍾後，林染領著霍琛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噗”地大笑出聲，最後笑岔了氣，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當監護人的滋味兒真痛快啊！”
霍琛歪著頭沒說話，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幼稚鬼。
暮色正好，午時長空落了雨，這會兒地麵沒幹透，被夕陽一照，反射出大片璀璨的橘色霞光。街道兩旁的路燈陸續亮起，行人車輛二三，倏而有微風吹拂梧桐，枝葉摩挲，仿佛情人間的喃喃囈語。
霍琛突然很認真地問她：“你什麽時候叫過我寶寶？”
林染默然，起身時卻眼前一黑，向後仰去，幸而被霍琛穩穩扶住。她一直都有低血糖，下午跑來跑去地折騰，唇色已呈現出蒼白。
霍琛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剝開放進她嘴裏，又伸手攔了輛出租車，抵達小區門口時，還非常乖巧地蹲下身來，背起她回家。
林染的個頭高，體重自然不輕，從小到大，能背動她的男生寥寥無幾，可霍琛似乎並不費力，易如反掌的樣子。林染伏在他的背上，嗅到他發間清爽的香氣，不禁感慨：“嘖，有個弟弟真是好。”
他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傲嬌地自言自語?：“誰要當你弟弟。”
有件事他沒有告訴林染，其實他對奧數競賽是否公平並不關心，今天隻是剛好路過，並沒有參與鬧事，但因為與那些人穿著相同的校服，所以被無辜波及，一道帶回了警局。
可他並不想解釋，甚至想用這種方式來看林染因為他而緊張兮兮的反應，似乎這樣就能得到“她在乎我”的訊息，而這種訊息令他心安。
四、你昨晚在我**可不是這麽說的
林染讀的專業是影視編導，在校內和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小團隊，拍攝微電影發布到網絡平台，如今微博也攢了幾萬粉絲。
近期，團隊手上的劇本是高中校園故事，所以他們將拍攝地點定到了景城一中。
周六這天，一行人到一中取景，操場上還有不少學生在打著籃球。許是受青春朝氣影響，編劇腦內靈光閃過，臨時改了劇本，卻因新增了角色而找不到合適的男演員。
一籌莫展之際，編劇小姐姐瞧見一道人影從林蔭道上走來，那人劍眉星目、高挑挺拔，即便穿著最規矩的校服，也遮不住一身吸引人的氣質，不是霍琛還能是誰？
今日無課，他大概是因為生物小組的實驗，所以來了一中。編劇雙眸霎時一亮，上前邀請他加入拍攝。霍琛麵上沒什麽表情，遙遙望了眼正在調試鏡頭的林染，淡淡點了點頭。
編劇欣喜萬分，揮舞著雙臂高呼道：“導演！我找到一枚唇紅齒白的‘小鮮肉’！”
下一刻，她就聽見“小鮮肉”對她的導演說：“我沒錢了。”
林染一愣：“不是剛給了你錢嗎？別亂花呀！”
雖說霍家不差錢，但為了讓霍琛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他的零花錢統一由林染代為管理。
這會兒霍琛撇撇嘴，無端生出些許委屈的姿態：“你昨晚在我**可不是這麽說的。”
語罷，方才還鬧哄哄的團隊突然詭異地平靜下來，一顆顆八卦原子飄浮在空氣裏，隨時都能來場核反應大爆炸。
林染嘴角抽搐，恨不得撲上去掐他喉嚨。其實昨晚她是在自己房間的天花板上發現了一隻蜘蛛，別看她人高馬大，偏偏極度恐懼這種八腳生物，不得已之下跟霍琛換了房，還笑嘻嘻地討好他說?：“如果零花錢不夠用，盡管開口，你姐姐我額外給你。”
現下霍琛的話雖挑不出毛病，但意思早已被曲解成了回形針。林染無奈，簡單朝大家解釋了他們的姐弟關係，便將劇本扔給霍琛。
他的戲份不多，但他畢竟是新手，林染身為導演，有義務為他講戲。她拉著霍琛來到一棵古槐樹下，說：“我先給你剖析一下人物心理，在劇中你暗戀女主多年，所以眼神嘛……”
林染說著說著，無意間抬起頭，卻驟然陷進他繾綣深刻的目光中。他的瞳仁很黑，像海底幽深卻柔軟的泥沼，恰到好處地詮釋了“長久的暗戀”。
秋光清亮，樹影斑駁，籃球場上的砰砰拍擊聲裏混進了她的心跳。
林染突然就亂了氣息，連忙別開眼去，顧左右而言他：“你小子不錯啊，入戲這麽快！”
那天的拍攝很順利，林染的攝像機滿載而歸。之後一段時間，她一得空就會坐在客廳裏，用筆記本電腦連接大屏幕，一幀一幀精剪視頻。
這天霍琛剛剛做完一套英語試卷，忽然聽見驚悚尖叫貫穿雲霄，他走到客廳一看，就見林染雙膝跪地，長發被撓成了雞窩。
隻見她身前的筆記本電腦屏是一片藍，上邊是密密麻麻的編程字母，囂張宣告電腦負荷過重，已癱瘓得無法開機。
一般這種情況，可以通過重裝係統來處理，然而問題在於，林染這些日子剪好的視頻片段全都存放在電腦桌麵上，一旦重裝係統，便會清理所有C盤的內容，她的辛勞也將付諸東流。
思及此，林染哀號，接受不了這麽大的打擊。
霍琛過去看了幾眼，淡淡道：“別叫了，我給你用U盤啟動進PE試試看看。”
說完，他找來U盤，長指在鍵盤上飛快敲動，林染一顆心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一番忙碌後，霍琛成功找到視頻文件，將之悉數拷貝到U盤，還順便幫她重裝了係統。
望著他行雲流水的操作，林染又感動又激動，不禁伸手摟住他的脖頸搖晃：“琛哥！你太棒啦！我愛死你了！”
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裏，他嘴角揚起了愉悅的弧度。
五、可以做成年人的事情了
高中生的生活向來是枯燥乏味的，霍琛升入高三後，節奏加快，時間也變得尤其緊迫。
那一年，林染的微電影團隊拿了省賽金獎，在自媒體圈內嶄露頭角，開始有公司與他們合作拍攝，她漸漸忙到連軸轉。
可她堅持每天都陪霍琛吃飯，哪怕她的飯局與他的飯點對不上，也一定會擠出時間，陪他吃一日三餐。
不明所以的朋友們紛紛打趣：“戀愛了啊？男朋友管這麽嚴？”
“去去去，你們懂啥。”林染渾身散發著母性的光輝，“我家小孩兒要高考，我得多給他無言的溫暖與陪伴！”
家裏的飯菜都是由家政阿姨做好的，葷素搭配，營養均衡。林染邊盛粥邊對霍琛說：“我說真的，高考一點都不可怕，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
“琛哥，你的成績一直很穩，正常發揮就好，不用緊張！”
麵對林染的碎碎念，霍琛發出一聲輕笑，抬起漂亮的眼睛看她：“到底是誰緊張？”
“我……是我行了吧！皇帝不急太監急。”
“林染……”霍琛攪動著碗裏的粥，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句，“畢業後，我也成年了。”
他注視著她，歪頭笑了一下：“可以做成年人的事情了。”
這句話太過曖昧，含著無限遐想，林染莫名心跳加速，差點在他映著月光的雙眸中溺亡。
很快，六月匆匆而至。
高考當天，林染開車送霍琛到學校大門口，對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而後他往前走了幾步，複又折回來，張開雙臂，給林染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霍琛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裏，嗅著她清淡的發香，輕輕道?：“林染，你的心跳怎麽比我的還快？”
林染咽咽唾沫，伸手拍拍他的背：“你淡定就好。去吧，我在外麵等你。”
他揉揉她的頭，溫柔地彎眸一笑：“好。”
還有一句話霍琛沒說，被他掩於唇齒，反複在心裏碾磨—你要等我呀，等我長大，追上你的步伐。
望著他自信從容的背影，林染用力拍了拍臉，暗罵自己厚顏無恥—方才他抱過來的那一瞬，自己竟覺得很心動。
大戰來得轟轟烈烈，又結束得悄無聲息。高考結束後的第三天剛好是霍琛的十八歲生日，夜裏林染帶他去酒吧玩耍。
那天林染團隊的一個項目剛好殺青，雙喜臨門，她心裏高興，和朋友們放開了肚子慶祝。
喝到後邊，她渾身每個細胞都在飄，全靠霍琛把她牢牢固定在懷中。編劇小姐姐湊過來，醉眼迷蒙地說：“導演，你缺個弟妹嗎？會寫劇本的那一種。”
林染雖然腦袋昏沉，領地意識卻很強，當下將霍琛攔腰抱緊：“不缺不缺！我家阿琛是我的！不給你！”
聞言，霍琛勾起一抹顛倒眾生的笑。
後來林染是被他抱回家的。喝醉之後的林染格外黏人，霍琛將她放到**，又弄來醒酒茶喂她喝下，望著她張著紅潤雙唇喝茶的模樣，沒忍住心頭一動，問道：“林染，今晚你說我是你的，什麽意思？”
“就字麵意思啊！”林染這會兒說話已沒有邏輯，“我得看著你，不許你早戀。”
“可我成年了，已經不算早戀了。”他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傾身上前，“可以和你戀愛嗎？”
林染瞪著眼睛看他，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緊張。良久後，她突然痛心疾首地叫了起來：“琛哥！你清醒一點！談戀愛有實現中國夢重要嗎？！”
語罷，她倒頭大睡，徹底斷片。
夜色深深，玻璃窗上是蜿蜒的雨跡。霍琛輕歎一聲，在她額上留下一個淺吻。
六、聽到了嗎？我喜歡你
霍琛原本覺得，自己算是告白了，誰知第二天林染醒來後，對前一晚的事完全沒了記憶。
也罷，在確定她的心意之前，他還急不得。
高考成績出來後，霍琛不負眾望，成績斐然。他報了全國前十的A大讀金融，就在本城。
雖然A大離家近，但他仍需住校，加上大一事情繁多，各類社團比賽應接不暇，他能回家的周末少之又少。
而升入大四後的林染，和團隊到傳媒公司實習，工作性質使然，常常跟著項目組大江南北四處跑。這麽一忙，他們竟有數月不曾見麵。
霍琛黯然長歎，三歲的年齡差就像一道鴻溝，讓他們的人生節奏很難調到一個頻率上。
直到年底，林染才終於忙完一輪。那晚她下了飛機回到家，時針已轉過數字十。
浴室裏亮著燈，傳來嘩嘩水聲，想必是霍琛回來了。隨後他的手機鈴聲響起，屏幕上跳躍的名字是他的父親。
林染徑自接起電話，與霍伯父互相問候，簡單聊了幾句。掛斷電話後，她正準備將手機放回原處，卻瞧見屏幕停在百度頁麵。
她被搜索詞條吸引，好奇地看了幾眼，然後，臉色越來越詭異。
不一會兒，霍琛洗完澡出來，穿著黑色浴袍，頭發濕漉漉的，水珠順著他俊美的臉滑向精致的喉結，空氣中溢滿致命的**。
瞧見林染，他單挑眉梢：“還知道回家？”語氣仿佛一個等待丈夫許久的幽怨小媳婦兒。
林染不答，舉起他的手機問道：“琛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隻見百度搜索記錄裏，問題全是：她總是不回家怎麽辦？如何判斷她是否在外麵有了野男人？如果她豔遇了，我應該打斷她的狗腿嗎？
霍琛麵色一僵，但僅一瞬，便飛快調回淡定常態。他擦拭著頭發，理直氣壯地道：“你有家不歸，微信不回，每通電話不超過一分鍾。你自己說，是不是在外邊有人了？”
“我那不是太忙了嘛，哪有時間想別的。”林染說著癱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歎氣，“少壯不努力，長大幹傳媒。”
“那這些年……你就沒有喜歡的人嗎？”
等等—霍琛今天怎麽回事？張口閉口都是這些話題。林染睜開眼，一個想法驀然浮現腦海，炸得她顱內轟隆作響，突然緊張起來。
她調整了幾下呼吸，小心翼翼地問道：“琛哥，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沒有。”
“是嗎？”林染莫名鬆了一口氣，卻仍舊試探道，“追你的人可以從A大校門排隊到高速路口，你都上大學了，為啥不談？”
霍琛神情平靜，眸色幽深，淡淡道：“因為你沒時間談戀愛啊！”
林染：“……”
她沉默片刻，終於反應過來霍琛話裏的意思，霎時慌亂到手足無措。
兩人都沒再說話，他的目光坦坦****，她卻如坐針氈，氣氛萬分尷尬。
最後林染扛不住這麽大的刺激，壓著狂跳的小心髒打馬虎眼說：“那什麽，坐飛機太累了，我回屋睡覺去啦。”
她經過霍琛身側時，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臂。
“林染……”他表情認真，“我沒跟你開玩笑。”
霍琛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掌心貼到自己胸口，有力的心跳便順著接觸點一下一下傳進她的中樞神經。
霍琛說：“聽到了嗎？我喜歡你。”
林染仿佛被燙了一下，飛快收回手，一個箭步衝上二樓臥室，將房門緊鎖，儼然鴕鳥心態。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應，畢竟兩人稱兄道弟十幾年，就連她自己都混淆了親情與愛情。
最重要的是，霍琛正值大好青春年華，對未來充滿好奇與憧憬，而她已經開始工作實習，算是一個準“社會人”。
她將在“大染缸”裏沉浮，忙事業，忙人脈，沒有那麽多閑情和時間去和大學生談一場無憂無慮的戀愛。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不確定，太多的不合適，所以林染矛盾、慌亂、糾結，可在內心深處，又蟄伏著一絲她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歡喜。
七、她是平淡歲月裏的亙古星辰
因為那突如其來的告白，她一連躲了霍琛好幾天，想讓彼此都冷靜冷靜。
好在兩人都忙，一個在校準備考試，一個在公司熬夜剪視頻，可這樣避而不見的狀態，不僅沒有讓林染找到妥善的處理方法，反而讓她滿腦子都是她和霍琛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忍不住開始思考兩人交往的可行性，可經過反複掂量、權衡利弊，最終滿腔衝動都隻化為長長的歎息。
林染搖搖頭，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晚上有個商業飯局，對方是有名的娛樂圈投資商，隻要談下這筆合作，他們團隊的事業將攀向一個高峰。
因此，夜裏大夥在酒桌上都格外賣力，挨個敬酒，來者不拒，將投資方哄得高高興興，當下簽了合同。
散場後，林染步履虛浮，幾乎站立不穩，隊內一個女生癱坐在酒店大門口，怎麽也拖不走，另一個男生則直接趴到花圃邊大吐起來。
他們都是初出茅廬的社會新人，底子太薄，而萬事開頭難，想打出一片天地，前期總要付出許多艱辛的努力。
林染內心不是滋味兒，卻沒想到會碰見霍琛。
他就站在街道對麵，隔著車流與霓虹燈，麵色像冰山下即將噴發的岩漿。
霍琛幾步來到她跟前，冷冷道：“這就是你的事業？幾個月不回家，每天幹的都是這些事？”
他話裏帶著怒氣，也將她的工作內容曲解，可麵對指責，她酒精上頭，懶得解釋，厲聲反駁道：“你懂什麽，你知道他給的投資有幾個零嗎？我們這是牢牢把握機遇！”
“所以就必須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你知道女孩子在外邊喝酒有多危險嗎？你這樣做，你爸媽知道嗎？”
林染都要被他氣笑了：“典型的小孩子思維。將來等你走上社會，有些道理自然就懂了。”
霍琛緊緊蹙起俊眉?：“這算什麽道理？拚酒談生意還有理了？林染，別以為你虛長幾歲就什麽都是對的……”
“夠了！”林染方才喝了太多酒，這會兒胃部像火燒一樣灼痛，她不想讓霍琛看出破綻，強撐著冷聲道，“你能不能別這麽幼稚啊？霍琛，你現在待在象牙塔裏，隻管當一個衣食無憂的公子哥，等你哪天能在金融圈攪弄風雲了，再來教育我！”
恰好此時，同伴叫的代駕來了，林染便一把將他推開，鑽進車廂，引擎轟鳴，幾輛小車絕塵而去。
那晚她住在朋友家，胃痛到**，身子縮成了一團。其間霍琛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可她身體難受，加上心情煩躁，不僅沒有接聽，還將手機按了關機。
林染不知道的是，那晚霍琛放心不下，一路打車尾隨，來到她朋友家的單元樓下，猜到她的胃今晚肯定得遭罪，還特地到小區藥店裏買了合適的胃藥。
可他的滿心關懷注定無法送到她的身邊。
霍琛聯係不上林染，又固執地不願離去，便一直等在單元樓下，對著影子和自己生氣。
時值寒冬臘月，冷風刺骨，霍琛苦悶歎息，嗬出的白氣在路燈下繚繞消散。
今天是小年夜，家家戶戶陸續燃放爆竹，夜空綻放碩大禮花。霍琛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這樣的凜冽冬夜，他的父母工作一直很忙，家裏冷冷清清，是林染提著煙花袋敲響他家大門，拉著他的手奔跑過夜色長風。
當璀璨煙火簌簌燃燒起來時，她被照亮的笑靨，像他平淡歲月裏的亙古星辰。
思及此，霍琛隻覺渾身都暖暖的，可一想到把握不住和她的未來，又瞬間墜入冰窖。
於是他坐在台階上，枯等了整整一晚，雙眼始終不曾閉合……
八、這男人的魅力真是要命
翌日清晨，霍琛艱難地扭動僵硬的脖子，發現四肢早已發麻，羽絨服上凝了一層薄霜。
所以當林染從一樓電梯走出來時，她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霍琛滿身狼狽，雙目渙散，臉頰呈現出病態的潮紅。
她麵色一沉，衝上前一摸他的額頭，入手果然一片滾燙！林染又氣又心疼，碎碎念道：“霍琛你怎麽回事啊？在這兒等了我一晚上？拜托你成熟點行嗎？”
他抿著唇，委屈得不想說話。
林染一邊拍額頭平複心緒，一邊掏出手機為他打車：“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回家去休息！櫃子裏有退燒藥，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回去了。”
霍琛動動唇，想詢問她的胃是否還難受，卻在下一秒瞧見電梯裏走出一個高挑英俊的男生，他提著她的包，又將外套披到她的身上，嗔怪道：“出門總是冒冒失失，昨晚睡覺還不老實。”
刹那間，似有雷電劈上腦門，霍琛瞬間怔在原地。大抵是病得糊塗，他一向冷靜睿智的大腦竟在這一刻癱瘓成程序亂碼。
他咬牙切齒地瞪著那個男生，冷冷道：“原來這才是你不回家的原因。”
林染滿頭問號，又因急著去公司辦事，便搬出長輩的身份嗬斥：“我回不回家不用你管，你先把自己看好了，再來操心我的事！”
一直拉緊的心弦瞬間就繃斷了，霍琛口腔裏泛開苦澀，腦子暈暈乎乎，扭頭大步離去。
而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林染驟然就心軟了。昨天團隊裏的一群朋友都住在那個男生家，事情並不是霍琛誤會的那樣，可她現在忙著回公司，便沒有追上前解釋。
後來，林染進行了深刻反省，懊惱自己為何不能控製好脾氣，反而粗暴地對待他的關心。
她也不是沒想過道歉，卻一直拉不下臉。以往她隻要生氣，最先妥協的總是霍琛，可這回不知什麽情況，他始終沒有聯係她。
幾天後，投資商的款項打到了團隊戶頭，眾人無不興奮，紛紛擼起袖子加油幹。
林染一行人去了深山老林閉關拍攝，山中信號極差，加上工作實在繁忙，道歉的事也就擱置了。
直到盛夏悄悄來臨，團隊才終於完成項目。林染回到家，發現桌椅都蒙了一層灰，這表明霍琛一直沒有回來。而她也突然發現，自己與他大半年沒有聯係了。
左思右想之後，林染終於忍不住，決定到A大把霍琛拖出來，當麵認個錯。
那天A大恰好在舉行巴特杯炒股大賽亞洲賽區頒獎典禮，她走在校道上，聽見幾個女生嚷嚷著霍琛的名字，然後興衝衝地奔往禮堂。好奇使然，林染一路尾隨她們，溜進場後找了個位子坐下。
經主持人介紹，她才知道，原來這半年來的巴特杯炒股大賽竟是如此的激烈盛大，不僅覆蓋了十三個國家一百七十多所高校，參與人數多達數萬餘人，冠軍還將獲得六十萬元獎金。
隨著嘉賓依次上台開獎，活動也漸入**，當最高領導打開金獎，報出霍琛的名字時，全場霎時沸騰了。
女生們尖叫連連，仿佛大型追星現場。一身正裝的霍琛上台領獎，站在鎂光燈下發表感言，他落落大方，侃侃而談，舉手投足間俱是風華。
林染看得心跳加速，感慨這男人的魅力真是要命！
隨後，一個清純動人的女生衝上舞台給霍琛送了花束，眼神裏飽含愛慕。林染看得礙眼，就聽坐在身邊的女生激動道：“啊啊啊，校花、校草站在一起太配了！A大顏值組究竟是什麽神仙CP？！”
林染：“……”
當晚她終究沒能和霍琛說上話，他被校花拉著去了慶功宴。活動散場後，禮堂門口人流如潮湧，林染在人群推搡之間望見霍琛從明亮的舞台上走下來，周身人群擁簇，離她那麽近，卻又那麽遠，於是她滿心都是失落。
曾經隻要是他獲獎，陪在他身邊的哪次不是她？因為不曾失去，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擁有的到底有多珍貴。
九、接吻嗎
當晚林染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找到霍琛道歉，卻被他冷冷無視，而後他牽起校花的手，對後者露出溫柔的笑。
這一覺睡得離譜，夢醒時竟已近黃昏，林染渾渾噩噩地躺在**，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
這些年，她習慣了獨占霍琛所有的好，習慣了旁人都默認他們密不可分，所以她有恃無恐，心安理得。林染從未想過，霍琛有朝一日會將她拋棄，和別人建立起比他和她還要親密的關係。
一想到他會喜歡上別人，林染頓覺心如刀絞，也驟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曾經她一度覺得他們不合適，可喜歡這回事，哪有百分百的契合呢？既然在這一刻，每根神經都叫囂著喜歡他，她又何必用理性壓抑？
想通之後，她連忙從**爬起，洗漱換裝出門。
當林染打車趕到A大時，夜幕已經降臨。她正琢磨著該如何開口，就在校門口與他猝然相逢。
林染愣怔，所有腹稿即刻煙消雲散。最後還是霍琛率先開口，他抿抿唇，道：“那天回去之後我想了很久，的確，在某些方麵我還不夠成熟，所以我會努力，盡快讓自己強大起來。”
說著，霍琛晃晃手中的獎杯，耀武揚威道：“沒忘吧，你自己說過的，等我哪天能在金融圈攪弄風雲了，再來教育你。”
這半年來，無數個艱苦鑽研的深夜，無數個數據交鋒的驚險時刻，他獨自承擔壓力，每當快要堅持不下去時，林染的話就是他的動力。
此時此刻，林染默不作聲地聽著，鼻尖一點點泛酸，心想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他已經走完了九十九步，如今又伸出手，領著她走完這最後一步。
她猛地撲進他的懷裏，悶聲說：“對不起。還有，我也很喜歡你。”
霍琛一怔，緊緊將她回抱，一股名為“得償所願”的暖流在血脈中流淌，將他一顆心灌得滿滿脹脹。
彼時晚風輕柔，路燈連綿，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兩人抱了一會兒，林染突然開口說：“琛哥，你好像又長高了。”
“嗯，現在一米八五。”霍琛勾唇一笑，看著懷中一米七二的姑娘說，“據說情侶間的黃金身高差是十三厘米。”
林染蹙眉想了想?：“也就是說，我要找個一米五九的男朋友？太難了，我不要！”
月亮從雲層間探出頭來，霍琛被她逗笑，眉眼彎彎，溫柔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倏然說：“接吻嗎？”
林染花了一秒時間害羞，又花了一秒時間猶豫，第三秒，她一抬下巴，啃上那兩片優美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