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終結齒輪

力量幾乎要耗盡,歌羅娜的身體變得堅硬如磐石。

哪怕是自毀,我也要阻斷你的去路。這就是我的命運!歌羅娜最後抬起頭,讓她美麗的眼睛停留在可以仰望天空的方向。

最後映入她眼簾的是閃爍的北極星。

北極星,真美。

“北極星……我將望著北極星而死,而故事的齒輪將在這裏走向光明……”海砂在迷惘中重複著那些歌羅娜告訴她的將來。

“不會的,如果你看到的將來是黑暗的傾覆,那你怎麽可以還有力量走下去。如果你看到的將來是徹底的絕望,你怎麽還會露出那樣美麗的微笑?”海砂猛搖著頭,她不相信歌羅娜對她說的話都是真的,不相信,絕對不相信!

就在這時,囚禁著她的空間開始崩塌,粉碎。

“怎麽回事?”她驚恐地大叫,不知道這是不是又一次毀滅的開始,突然,透過那些碎掉的天幕她看到了真實的天空,深藍色的天空中北極星明亮起來。

北極星!

歌羅娜望著北極星,星辰般的眼眸漸漸化為石頭。死亡,終於來臨,她露出微笑,而零在夜晚降臨的刹那驅動月光通道,從她的懷裏消失了。

已經麵目全非的曼哈頓街頭,今晚沒有燈火沒有人來人往的嘈雜。它安靜得好像幾億年前剛剛產生生命時那樣,好像又一次的新生。

一尊女神的雕塑望著天空,矗立在寧靜的街頭,對著北極星,臉上的微笑不會再因煩惱而消失。

“殿下,你還在猶豫什麽?”茲羅扯著嗓子大吼,突然他感到背上一隻手貼了過來。

“從此,你被放逐到十萬光年外的星球,不要再回來了!茲羅·亞伯罕!”

茲羅聽到他的名字被零念出來,然後閃耀著銀光的月光通道在他麵前打開,通道內是呼嘯的北風。

當銀光消失,他站在一片赤紅的土地上,眼前的深色天幕中懸掛著兩顆顏色血紅的月亮。

“這是哪裏?”他想說話,張口才發現彌漫在這顆星球表麵的不是空氣,而是硫磺一樣灼熱酸腐的氣體,他想打通空間蝕洞回去,但是他完全不知道他在哪裏。

這是十萬光年外的星球,在這個星球上隻有他一個人。他捂著自己的喉嚨,卷曲著身體,掙紮了片刻後終於變成星球上的一點灰塵。

眼前的景物變得那樣模糊,茲羅想要回去,但回去又有什麽?他的卡斯蒙殿下是不會毀掉那個聖壇的,他知道,他其實早有預感。

回去,隻能是失望。徹底的失望。

死亡飛快地抓住他的咽喉,他知道很快他就要死在這個赤色的星球上了。死在這裏?作為第一個死在別的星球上的地球人,這還真是很適合他的身份。

如果尼祿知道他兄弟的結局就是這樣一定會笑得滿地打滾的吧。也好……茲羅笑起來,本來就是同一天來到世上的,他已經遲了很多天了,尼祿那個急性子一定已經在路上等他等到不耐煩了。

是時候了,孤獨一人,在荒涼的赤色星球上。最後的時刻,他突然明白了……

沒有神,這個世界沒有神!

地球最終的結局其實早就已經注定,最後的結局其實一直都在他們的手中,他們——

那些被稱作人的生物的手中!

“結局我已經知道了。”卡斯蒙在還有著薄薄微光的夜幕中轉過身,平靜地望向零。歌羅娜的預言,他想要的結局,一切一切的問題,一切一切的答案,他終於知道了。

尼祿離去了,茲羅也離去了,歌羅娜也找到了她的結局,現在……

卡斯蒙露出微笑,目光在與零交匯的刹那變得柔和安寧。

“我知道我的結局是什麽了。我已經看到我想要的世界,我想要的結局,所以……”卡斯蒙在零的麵前單膝跪地,“新生的世界已經不需要我的存在了,我的歸屬在很多很多年前看到你的那刻起早就注定。”

“卡斯蒙。”零望著他,伸出手,讓指尖摩挲過他的額頭。卡斯蒙抬手讓雙臂在膝蓋前交叉,手腕上的十字型傷口翻轉過來對著零。

那是他們身體上共有的刻印,那是他們命運牽絆的紋章。

那就是命運的齒輪運轉的開始。

十六年前,零的父親在他的身上留嚇了這些不會被磨滅的痛苦痕跡。

十二年前,為了生存,卡斯蒙在自己身上留下了這些不會被磨滅的痛苦痕跡。

現在齒輪嵌合唯一,轉動,終於到了結局。

“殺了我,我的生命的終結,是結束舊世界的必須。”卡斯蒙抬起頭,虔誠地望向零。零注視著他,讓手從他的額上暫時收回。

“我們會很快見麵的。”零苦澀地笑了一下,目光在暮靄中變得迷離,“我的兄弟。”

“我知道,我知道!”卡斯蒙微笑著說,閉上雙眼。

零重新將手放上他的額頭,朗聲念出最後的命令:“蒼禦的力量,聽我的命令,從今天起路西法一族的血液,終止。”

“……路西法一族的血液,終止。”

……

冰室純的空間終於完全粉碎,最後一片碎片跌落,消融在空氣中時。外界的光影終於滲透進來,冰室純坐在那裏,血液漸漸流盡,能聽到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

於是“路西法一族的血液,終止”成為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努力地張開雙眼,看到卡斯蒙絢麗的紅發在空氣中飛灑地落下,他的軀體如同流星一樣,墜落在地麵上。

他躺在那裏,安靜得好像睡著。

那是卡斯蒙?

卡斯蒙·路西法?

那個微笑著,走到他麵前對他說:“你是冰室純嗎?我聽說你需要人幫助。你需要有人幫你,讓那些想要傷害你的人,一直都在傷害你的人全部消失。保護你,愛你,是嗎?”

“嗬嗬……不要害怕。”他的笑容如同二月喚醒大地的陽光,他的聲音是這個世界上最迷人的毒藥,沒有人可以拒絕他,沒有人可以不愛他。

“我是來幫助你的人,以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你和我,我們不會分開。我會一直幫助你,一直包容你,一直在你身邊,我發誓我不會離開。”

“我們曾經是一家人,現在我就是你的家人。你不是沒有人要的人,你是我的家人,我就是你的家人。我們在一起,我會永遠愛你。”

“卡卡……”

冰室純念著他的名字,掙紮著站起來,走到卡斯蒙身邊。他用力地將卡斯蒙抱到自己身上,放到他的膝蓋上。他看到還有一些紅發落在土地上,他用手挽起那些紅發,圈起來放到他的掌心。

就這樣,讓他躺在他的身上,不要躺在地麵上。

“地上很冷,卡卡,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冰室純笑起來,這一次,他合上雙眼,不需要再繼續了。夠了,一切都足夠了。

至少,在離開時每個人都在微笑。

透從冰室純的世界裏走出來,看到深藍的天幕,天幕下衣衫襤褸的零,還有頹然倒地的卡斯蒙。

結束了,積累了幾千年,終於爆發的戰爭,最終的戰爭,終於結束了。

結束了?就這樣結束了?

深藍的天幕中,北極星之下一輪彎月升了起來。飛鳥的黑影從叢林中躍起,飛翔著劃過天空。

那些剪影一樣的飛鳥,微風中搖曳的黑色樹枝,不遠處的喀喀湖上傳來的水的氣息,它們沉靜在聖壇周圍。寂靜,那是至極的寧靜。

一切都終止的寧靜。

零的視線在聖壇腳下雕塑般定格的人身上停留了不知多少分鍾,透也沒有去詳數。森林裏遠離塵囂,那種驚歎號一樣的寧靜還震撼著他,讓他的情緒久久不能平息。

過了很久很久,零轉過身。

透試圖將他看得清楚,才發現天色已經完全地黑了下來。

他還有力量,雖然那真的已經所剩無幾。他引燃一個火球,讓它升到半空中。火球照亮了零的臉,他額上的傷口,麵頰上的血汙,還有鎖骨上的牙印,一路下來斑駁淋漓。透兀自吞咽了一下,看到金字塔的底部,平坦的草坪上,海砂從地上緩緩地爬起來,神情看上去還有些迷糊。

沒事,真好,大家都還在。

沒有一個人消失。

透想笑,笑出來的卻是眼淚,大顆大顆滾燙的眼淚。或許今天每個人都需要流下眼淚,而他是最後一個流下眼淚的人。

在看到零和海砂被圍困時,他沒有哭。在潘若拉死去時,他沒有哭。痛苦終於過去,他卻再也忍耐不住。

眼淚果然又澀又燙,很快就弄傷了他的皮膚,他觸摸著他的臉,像開口說祝福的話,卻瞥見就在他和零享受那難得的寧靜的時刻,他的父親,已經走上了聖壇。

透知道馬上就會發生什麽。

他清楚地知道。

讚在火球輝煌的光芒中望著他,平和的表情裏掩藏著巨大到難以言表的感情。透也望著他的父親,看著他走上去,走到金字塔頂水槽的上方。

零在不知覺的時刻裏,悄悄地走到透的身邊。透回望了一下他的兄弟便將視線再次轉移到他父親的身上。

應該再說點什麽的。

告別,或者對對方說我愛你。

如果那些情感沒有經曆過生死,沒有經曆過必須的犧牲和奉獻,透想他會說出來的,他會這樣做的。

可是現在,他站在這裏,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去年的秋天,他還在揚基隊打球,他還以為自己隨時能夠放火的能力很酷。

他想不到有一天他的手會沾滿鮮血,有一天,他必須要眼看著母親在他眼前死去,而忍住淚水,為了莫名的理由殺戮。

現在,他望著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望著他,不再有更多的語言,需要說的話都已經用刀深深地刻進彼此的血肉裏了。

“透,你長大了。”讚笑了笑,最後一次看了下他的兒子。轉過身,他緩緩地走進了水池。

很多很多年了,我一直準備著要這樣做。

走下去,完成最後的儀式,開啟最後的大門,讓光芒從這裏射出去,改變星辰的位置,改變這個星球的命運。

很多很多年,我以為我的生命就是為了這一個目的而存在的。直到我遇見你,知道我們在一起,並擁有屬於我們倆的未來。

馬上,我就將回到你身邊。

我的生命經曆過上千年的曆史,但是隻有和你在一起的歲月讓我刻骨銘心。

……

讚看了眼天空中閃爍的北極星,讓水槽裏的水淹沒過他的身體。開啟啟示的咒語早就已經爛熟於心,他將它們默默念出,每一個字就好像一個小小的鑰匙,它們一個接著一個進入自己的鎖孔。

所有的咒語都被念完之後,所有的鎖孔裏都插滿了鑰匙。

讚知道,最後的時刻來臨了。他活著的唯一使命,就是在此刻回到孕育他的自然中去。他讓水沒過他的腦袋,終於……

一切都還原到它們應該待的地方。

所有的鑰匙被集體轉動,透明的水在波動後變成純金的熔岩,它們沿著那些不明作用的溝渠流下去,瞬時就貫穿了整個金字塔的身體。

金色的熔岩將金字塔分割成好多塊不等的石塊。當**終於到達金字塔的最底部,浸滿了圍繞著它的溝渠。

零和透同時感覺到了腳底隱隱的震動。

“我們下去!”零對著透大聲說,透愣了一下,在零的帶領下跑下金字塔。

就在他們跑下來,走到草坪上同時,那些被熔岩的液流分割的石塊開始分崩離析。整個金字塔在轟隆聲中被分成很多塊,又再分成更多更多塊,最後它們變得粉碎,在一片金光中飛上天際。

“卡斯蒙……”零突然想起同在塔頂的卡斯蒙和冰室純。他試圖在那些消融入天幕的金色粉末中找到他們的身影。不過,或許這就是他們的命運,那一片金色粉末中不再有卡斯蒙炙熱的紅發和冰室純冰冷的微笑,他們不見了,隨著同樣灰飛煙滅的金字塔,一起消融在迷人的夜色中。

終點?這就是終點了?

零在清冷的夜風中忽然捕捉到一絲唏噓。風毫無緣由地刮起,席卷著最後的一些粉末,飛向遠方,消失進茂密的叢林。

金字塔原來的地基上,光芒變得更加耀眼。

燃燒著的熔岩,帶著讚的力量熔煉開大地,一個四方形,巨大而神聖符咒出現在森林中央的空曠土地上。

符咒正對著的方向正是夏日大三角的中心。

最後的符咒,最後的光芒,旅程最後的終點了。

歌羅娜莫名地突然消失,隨後她的空間變得粉碎。當海砂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看到的是金色的熔岩貫穿了她眼前的金字塔。

她趴在草地上,勉強坐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眼前的故事還和她有關係嗎?

歌羅娜的故事,那個她看到的未來,說了一半。後麵的故事她沒有說完,海砂盯著這些,不明白故事是不是就要在這番奇跡中結束。

隨後,她又一次看到了零和透,她愛著的人都還在,都還活著。灼目的金光淹沒了他們的背影,大地中正升起那些被所有人尋找了許久,能夠改變夏日大三角,能夠讓這個星球重新回到平衡點的光芒。

一個碩大的符咒,海砂看到它,有點不明白地想難道它就是權杖?

但是很快她就沒有去想那些,光芒中那兩個背影是如此的真實,這才是她要的。這才是她唯一要的,世界上沒有去過的地方那麽多,沒有見過的人那麽多,沒有凝聽過的聲音那麽多,但那都不再重要了。

符咒,還是權杖都不再重要了。

“零……透……”她呼喊著他們的名字,他們卻背對著她走進了那個巨大的符咒。

這個符咒是什麽意義?它的出現就說明這個星球有救了嗎?還是它是引發新的什麽啟示的開端。

零很想用力地擁抱下身邊的透,也很想好好查看一番海砂有沒有受傷,但是麵對這個巨大的符咒,他的靈魂就好像被什麽東西牽引著走向了它。

已經那麽辛苦走到了這裏,最後的一步路,我要邁出去!

零邁步踏進符咒,一步步走向符咒的中心。在他走過的道路上,他看到了路西法的家徽,加百利的家徽,帛曳……還有更多的來自各家族的家徽,以及其他他認識或不認識的圖案。

它們被另一些圖紋串聯著,成為這個符咒的一部分。這個符咒幾乎集合了所有零看到過的紋章和符咒,那些巧妙的紋路將它們全部緊密地聯係成一個整體,好像它們從來就是一個整體一樣。

黑暗和光明的融合,沒有家族之分的力量的融合。

看過它奇妙的圖案,零立刻相信這個符咒就是拯救世界的鑰匙。但是要怎樣才能讓它轉動起來?那個傳說中的權杖究竟在哪裏?

他應該怎麽做?

與此同時透也走了進來,他一步一步小心地圍繞著這個符咒,觀察著它。他們在對應著的方向,迷惘地對望,都不明白下一步要怎麽做。

“零,你的家書上有沒有相應的……”透沒問完,零就搖了搖頭說,“沒有人走到過這一步,在我們過去的曆史上沒有人辦到過我們辦到的這一切。

“那麽……”透疑惑地望著那些符咒,最初那些刺眼的金色熔岩已經沿著符咒的縫隙變成了符咒的一部分,現在那些紋路在森林慎密的黑夜裏散發幽暗的光,不強烈也不是無形的。

透又一次引燃了一個火球,火球的照耀下,符咒變得更加清晰,卻也更顯得龐大,讓透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我們是不是要喊點什麽口號。”透有點呆地問零,零不合時宜地笑了下,冷冷地說:“喊什麽?我要拿奧斯卡?”

“零……”透搖搖頭什麽都沒說,心裏卻兀自覺得沒那麽難受了。起碼零還能說冷笑話,起碼他現在還在。想到這些,他忍不住又悄悄地看了眼對麵的零,火光下他身上的傷顏色變成深黑的,但那真的不能讓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看上去更讓人放心一些。

“零,等這一切都結束了……”透不知道他想說什麽,眼角的餘光看到一邊的海砂。他知道海砂愛著的人是誰,而零愛著的人又是誰。

“等這一切都結束了,你一定要……”透哽咽著,想要把那些話說出來。就在這時,零疑惑地望向他,被零紫得憂鬱的眼眸望著,透忽然覺得那些話無法出口了。

那是很多次很多次零用最受傷的聲音質問他“你難道就這樣看我嗎?”的記憶。如果他那樣說,即便活下去零也會受到傷害的,他知道。

他完全了解眼前的男子,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同樣,零了解他。

於是他們對望,什麽都沒說,靜止被打破終究還是回到靜止。

零僵硬地扯動了一下嘴角,揮手做了一個安慰他的動作:“快點搞明白這個符咒到底是怎麽回事!白癡!”

“明白!”透答應著,看到火光中在零揮手的刹那一滴鮮血順著他胳臂的擺動被甩了出來。那滴鮮血是那樣地清晰刺眼,透想到零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這讓他心痛不已。

他的視線忍不住被那鮮血吸引,隨著它的擺動,直到它落到地上,那個符咒的花紋中。

頓時,就像火星遇到了燃料,原本已經暗淡下去的花紋在接觸到那滴鮮血的同時變得金光閃閃。如果沒有頭頂那團米迦勒的火焰,那麽此刻,在黑暗中它一定已亮如星辰。而整個符咒因為那滴鮮血的融入陡然蘇醒一般。透無法形容出那圖像,地上的圖案雖然還是靜止地卻清楚地能感覺到它的蠢蠢欲動。

那一瞬間,透察覺到零的目光,在黑夜裏忽然變得鋒利如刀。那一瞬間,他已經動了起來,調集他渾身上下那些已經快要被崩斷的肌肉衝向零。

他一輩子也不會想到,有這麽一天,這麽一秒,他會衝向零,不等他反應就用力地揚起他的手,抓緊零的肩膀把他抓起來,丟了出去。

而在他對零動手的同時,他聽到耳邊零用最大的聲音命令道:“透·米迦勒!能力封鎖!”

“你封鎖不了我的!零!”透怒吼著掙脫零的符咒。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知道和零對抗的滋味,那是很多很多鋒利的刀在身上割下去的感覺,那是重錘敲擊在胸口的悶痛!

不過還好零的能力沒有以前那麽強大了,他的身體變得很弱,他快死了!

很好!

很好!

所以……

“能力封鎖!米迦勒命令,封鎖蒼禦零!”透沒有想到他有一天會用零親自教導他的符咒來對付零,他大喊著在空中畫出符咒,他用了雙手,同時繪製,速度快得驚人。

米迦勒的光芒立即閃耀著將零包裹。而透在喊完之後,從肺葉裏噴出一口鮮血,鮮血噴到地麵上立刻點燃了一片符咒,但那遠遠不夠,不夠!

這個符咒這麽大,它需要很多很多的鮮血,一個人身上所有的鮮血!

所以……

“米迦勒的命令!聽我的命令!”眼淚從透的眼中湧了出來,那麽多他止也止不住。他不想對零用能力,不想看到零為了抵抗他的封鎖符咒而痛苦地擰緊眉毛。但是……

不行!絕對不行!

要我看著你在我麵前死去,做不到,蒼禦零,我告訴你,做不到!透在心裏大吼著,加大了能力,哪怕那些能力的輸出快要讓他的身體窒息。

海砂不明白,她晃悠地站起來,明明剛才那兩個男孩還在查看那個巨大的符咒,明明剛才,那兩個男孩還向對方露出了清淡的微笑。怎麽會?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透?零?”海砂向符咒走過去,才邁出一步就聽到透嚎叫般喊出來的命令:“米迦勒命令,能力封鎖,加百利·貝海砂!封鎖!”

海砂也不行,你們都不行,你們愛著對方就應該為對方活下去!透在對著海砂喊出他的命令時,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如果要離開,就讓我離開,就讓我離開!

“蒼禦零的命令……透·米迦勒,封鎖。”低沉而緩慢的一句,在透分神控製住海砂的同時,零掙脫了他的桎梏。

透想要繼續抵抗,卻看到零已經通過他的月光通道瞬間來到了他的身邊。零的手指冰涼,他彎曲著手指,緩緩地讓指腹從透完全被打濕的麵孔上滑過。

“白癡,你贏不了我的。”零淡淡地笑了,“你忘了,誰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男人。那個人不是你,是我!”

“我的命令,透·米迦勒。你要好好活下去。”零笑著說,一把抓緊了透的衣領,將他擰起來用力甩出了符咒圈。

透想要驅動能力,但是他必須先掙脫零對他的束縛,他努力著,隨後就看到零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他和海砂的麵前。

與零一同出現的還有一片耀眼的銀光。

“月光通道,帶他們去我看不見的地方吧。”

最後的一句話,是“月光通道,帶他們去我看不見的地方吧。”

最後的一個畫麵,是銀光外,零標誌性的勝利微笑——高傲,寒冷還有點自嘲,加在一起卻是那麽地溫暖。

最後的一秒鍾,浸沒海砂神經的是喀喀湖浸潤潮濕的湖水氣息。

“我們在哪裏?我們為什麽……零!零!”眼前黑幽鏡麵一樣的湖水讓海砂的心落入了最黑最沉的深潭。透在她身邊飛速站起身來,痛苦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

鮮血無聲地從他嘴角流淌下來,黑夜裏那些黑色的**把他的衣襟都染成了黑色。鮮血的味道立刻充斥填滿了他們周遭的空氣。

海砂望著透,望著那些鮮血和他臉上決絕深刻的表情,目瞪口呆,同時也心如刀絞。到底發生了什麽?

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

我本該是洞察一切的人,本該是預知一切,支配一切的人,為什麽現在我傻傻地坐在這裏,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不知道!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海砂在迷茫中爬起來,她想使用能力才發現她的能力好難使出來。

“米迦勒命令,加百利·貝海砂接觸封印。”透艱難地吐詞,嘴巴一張一合之間鮮血更多地湧出來。

“火球,照亮這裏,告訴我哪裏是零的方向。”火球一字排開向湖那邊的叢林裏伸了過去。

“海砂,我要你劈開這些湖水,讓我們過去。”透拉起海砂的手,走進湖中,“劈開他們,我們要過去,我們要回到零的身邊,我們要回到零的身邊……”

“我們要回去!我們要回到他身邊去!”透迷亂地重複著同樣的句子,走下喀喀湖,湖水就要淹沒他的肩膀,他也不自知。

“湖水,聽我的命令,我需要一條通道!”海砂顫抖地命令,她察覺到了什麽,她想她知道透和零為什麽要打架了,她想她知道為何她不願去看未來了。

那些問題的答案具體可以變成怎樣的句子,她不清楚。

她隻知道,她要回到零身邊去,回到他身邊去,否則……

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

“月光通道,帶他們去我看不見的地方吧。”

他給她的最後一個表情就是那個傷人心的笑容了!

“我們要回到零身去,我們要回到零身邊……”

陡然間,大地開始震顫,湖水沸騰了一樣在海砂和透身邊翻滾。從地殼的裂縫裏呼嘯而出的風夾雜著硫磺和消炎的味道,整個地球都在震動一般地拚命搖晃。

眼前的樹影瘋狂地擺動,湖水掀起上十米高的大浪又落下。叢林裏各種動物的驚叫聲響成一片,然後白熾的光從樹林深處爆炸一樣飛射出來,巨大的光球在海砂麵前炸開。

光波輻射般從那個爆炸的點傳播出去,蔓延過一切,灼傷所有人望著它的人的眼睛。

“不!”光芒中透絕望地大叫。

光芒中海砂全身都被撕裂了一樣痛起來,她也想大叫,瘋子一樣地尖叫。因為她知道那是什麽,那是什麽的光芒!

光芒從地麵引爆,直衝上雲霄,穿破重重的阻擾。射向遙遠的天際,好像一聲地球向宇宙的呐喊。一聲生命還要繼續下去,希望還要繼續下去的呐喊。

呐喊的威力那樣強大,巨浪掀翻了海砂用能力控製著的通道。大量的水打進她的口裏,鼻子裏,而她的眼睛早已在看到那道耀眼的光芒之時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黑暗,寂靜還有讓人忘記肉體知覺的疼痛同時襲擊了她,而在更深處她的靈魂已經死去,在那光芒燃起之時被焚燒成灰燼。

虛空。

什麽也感覺不到,什麽也不再被察覺,這就是虛空。

這就是永恒的虛空。

海砂跌入虛空,再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