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後的守護時光
1
“什，什，什麽？”我驚訝地看著他。
江一凡卻敲敲我的腦袋，提醒道：“小聲點兒，你想把江莫名吵醒啊！”
我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江一凡看著我的模樣，笑了起來，他伸手揉揉我的頭發，之後指著畫上的女生說道：“我聽說，他們以前是同學，我們要不要明天去學校看看？”
我一聽立馬來了勁，搗蒜一般點頭。
江一凡看著我，笑得更深，然後將視線轉到畫上。
我一下子就懂了！
他這分明就是要自己去看看他爸爸和媽媽的少年時代究竟是怎樣的！為什麽後來，他爸爸會決絕地拋下他們母子離開，至死不再相見！
唉！驕傲的少年啊！明明想知道得不得了，卻又假裝那麽不經意！
真是不誠懇！
第二天一早起床，看到江莫名，我就跟他表示要去他的學校。
江莫名看著我不由得蹙了蹙眉頭，一臉莫名其妙地說道：“你本來不就跟我一個學校嗎？”末了還加了一句話，“還是一個班！”
我愣了三秒鍾才反應過來，對哦，我現在的身份，是顧樂！
那小江騎士怎麽辦？
江一凡過來拍拍我的肩，笑道：“我自有辦法！”
後來我才知道，他的辦法，其實就是賣弄美色，讓江莫名的班主任被他迷得團團轉之後，順利進了我們班。
我對此深感不齒，同時也為他慶幸，幸好班主任是女的，要是男的，他怎麽辦？
江一凡聽到我的感想之後，立馬伸手拍我的腦袋：“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麽？我是做了一份他們學校的數學競賽卷，拿了滿分，他們才同意我隨班跟讀的好不好！”
我聳了聳肩，表示對他這個說話不以為意。
過程怎樣並不重要，關鍵結果是好的，我們順利地混進了江莫名的班級。
更順利的是，我的同桌，居然就是畫作上的美少女——何雨憶。
“嗨！”我興奮地朝她打招呼。
果然是美女啊！真人比畫上的還要好看！尤其是一雙大眼睛，格外靈動。
她溫柔地對我一笑，道：“早。”
哇，沒想到啊，她這麽溫婉美麗的人居然會生出江一凡那麽驕傲的孩子來哦！
不過話也不能這麽說，咱們小江騎士現在的脾氣也挺好的！
至少，對我挺好的！
通過一上午的搭訕，何雨憶跟我已經逐漸熟稔起來。中午吃飯時，我便特意跟她坐在了一起，想再從她口中了解一下她跟江莫名的關係。
誰料我們剛坐下，江一凡同學就走過來問：“不介意我坐這裏吧？”
“要是我說介意，你就不坐了嗎？”我笑眯眯地看著他，卻換來他的一個栗暴，痛得我立即瞪了他一眼。
江一凡坐下後，看著何雨憶道：“你好，我叫江一凡，是言九九……哦，不，是顧樂的朋友。”
“喂喂喂，誰跟你是朋友啊？我跟何雨憶才是朋友！”
我邊說邊瞪他，然後看著何雨憶，又笑了起來：“對吧？”
何雨憶笑著打量了我們半晌，之後壓低聲音問道：“你們，是不是男女朋友？”
“是！”
“不是！”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何雨憶聽著皺了皺眉頭，卻又很快笑了起來。
江一凡一把摟住我的肩膀，看著何雨憶認真地說道：“我向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朋友。我很喜歡她！”
何雨憶聽了微微一怔，我也微微一怔。
印象當中，我好像還從來沒有聽過他用這麽認真的語氣來說話呢！
難道說……
我的腦中突然飄過一種可能性，緊跟著我的臉便燒了起來。
這個家夥，是在用向家長介紹女朋友的口氣介紹我嗎？
可是，我什麽時候答應過要做他的女朋友啊？
我們的問題不是還沒有解決嗎？
他怎麽可以這麽自作主張啊？
我在桌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腳，他卻不為所動，將我摟得更緊，生怕我會逃走似的。
何雨憶突然笑了起來，看著他點了點頭，也一本正經地回答：“嗯，我記住了，這是你的女朋友，我也很喜歡她！”
臉變得更燙，我剛要開口否認，卻在抬頭瞪他的瞬間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淡淡的期盼，淡淡的滿足，淡淡的幸福。
於是我的話都已經到了嘴邊，還是被硬生生吞了下去。
既然他這麽快樂，我又何苦要拆穿他呢！
反正被他占點兒口頭上的便宜，我也吃不了什麽虧啦！
一邊吃一邊說話，我吃得最慢，不過何雨憶倒也沒有催，吃完後便撐著下巴等我。
“江一凡，你跟江莫名是什麽關係啊？”就在我快吃完的時候，聽見她柔聲問道。
哈！憋了整個午餐時間，你終於問了哦！
我心裏歡快地想著，明眼人都看得出江一凡和江莫名長得很像，但凡遇見了都是要問上一句的，她卻偏偏不問，看上去好像對江莫名的事情漠不關心，不過有違常理的事情通常都有最大的嫌疑！
江一凡也吃完了，聽見她問便簡單回道：“親戚。”
何雨憶“哦”了一聲便不再多說什麽。
我不禁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這個江一凡，一點兒都琢磨不透女生的心思。
人家本來就猶豫著才問出這個問題，他倒好，簡簡單單兩個字便打發了人家，直接終結了對話，真是讓人無奈啊！
好在本姑娘心思細膩，善解人意，立馬加上一句：“你也覺得江一凡跟江莫名長得很像是吧？”
何雨憶聽我這麽一說，便自然地接口：“是啊，尤其是眼睛。”
嘿嘿，姑娘，這一句話就暴露了你的心思啦！
如果對江莫名不關心的話，怎麽可能會觀察他的長相觀察得這麽仔細呢？
我笑了起來，扭頭看了眼江一凡，點頭道：“好像是的啊。不知道他們長得差不多，脾氣會不會也差不多呢？”
我蹙起了眉頭，看著江一凡道：“不過我覺得江莫名好像很難接觸的樣子哦！他的脾氣一定很古怪！”
“不是的。”饒是像何雨憶這般冷靜不多話的女生，聽見我這話也禁不住反駁，“江莫名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們一起學畫的時候，他幽默、聰明、很會關心人。隻是最近不知道怎麽了，他不來上繪畫課了，而且整個人變得有點兒冷傲，話也少了很多。”
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之後，看到我撐著下巴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得臉一紅，再不多說什麽。
我看著她的反應，笑了起來：“小憶，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喜歡江莫名啊？”
何雨憶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低下頭去不說話。
我看著很是歡快。
昨天關於那幅畫的謎底已經很清楚了。
江莫名跟何雨憶兩個人本來互相喜歡，但是江莫名中途接了個守護者的任務，於是便將心中的喜歡隱藏起來。而何雨憶根本不知情，隻知道江莫名突然對她改變了態度。
看來我得想個辦法撮合他們一下，反正他們連兒子都有了，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嘛，幹嗎非得把過程弄得這麽複雜呢？
畢竟做守護者，跟喜歡人，根本就是兩碼事嘛！
真搞不懂江莫名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起身離開食堂的時候，一轉身，我意外地對上了江莫名的視線。由於隔得很遠，我不確定他是在看誰，不過，直覺告訴我，他是在默默關注著何雨憶！
哎呀！原來我們小江騎士的驕傲個性，全部都是遺傳自莫名叔叔啊！
2
快放學的時候，我本來打算直接約何雨憶一起吃晚餐的，到時候我跟小江騎士先撤，他們就有了獨處的空間，那麽何雨憶就能把心裏的話跟江莫名講清楚了。
隻不過聰明的我轉念一想，撮合人這種事，一定要兩廂情願，不然必定會很尷尬，所以雖然我很心急，但還是決定晚上回去先探探江莫名的想法再做打算。
回家吃完晚餐後，我便跟江莫名提了“何雨憶”這個名字，然而立馬就被他恭敬地打斷了：“顧樂小姐，我跟她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什麽，所以，請您不要再提。”
我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將他一把拉住，然後從客廳茶幾的抽屜裏將那張畫著何雨憶的畫拿出來，攤在桌上問他：“以前跟她一起學畫，然後還偷偷畫了她，這樣叫沒什麽？江莫名同學，你的演技可沒有你未來的兒子強哦！”
江莫名的臉色頓時一變，迅速伸手過來要將畫搶走，卻被明察秋毫的我搶先一步，保住了畫。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問：“幹嗎？你想毀滅證據嗎？”
江莫名蹙著眉頭盯著我手中的畫作，許久，才看向我：“顧樂小姐，即使我以前喜歡她，現在也不可能了。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怎麽會！”我聽他說完立馬瞪他，“真正的愛情，是沒有任何限製的，就算困難重重，我相信你們也一定會排除萬難的。再說了，你隻是做我的守護者，又不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你怎麽能這麽輕易放棄呢？”
“不是的。”江莫名的眉頭蹙得更深，表情格外嚴肅，“我們江家人生來就是要保護您的，所以我們身上有吸引魔怪的特殊氣息。任何人跟我們在一起，最終結果都將被我們拖累。我母親便是這樣，活生生被魔怪吞噬了靈魂。所以，愛情對江家人來說，根本就是奢望。”
我聽得格外震撼，半晌才喃喃開口問他：“你的內心深處，其實非常非常喜歡何雨憶是不是？為了保護她，你退到一個很遠的位置，默默關注著她。所以，你其實也很恨我，如果沒有我，你根本就不必經曆這一切，也根本就不必放棄那個美好的女生，是不是？”
江莫名眉頭緊鎖，接著他便低下頭去。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見他用恭敬的聲音對我說：“顧樂小姐，江家人沒有不恨您的，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們對您效忠。所以，請您以後不要再這麽問了！”
他說完朝我彎了彎腰，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我看著他的背影脫口而出：“為什麽？為什麽你們恨我，卻還要來保護我？”
江莫名微微停頓，然後淡淡地回答道：“顧樂小姐，終有一天您會知道的。現在您知道得越少，對您越好！晚安！”
他說完便消失在房門口。
我有些難過地在沙發上坐下。
江一凡整理好廚房之後走了過來，往我旁邊一坐，歪著頭看我，臉上有淡淡的笑意：“九九，不要想太多了，我也是江家人啊，可我非但不恨你，我還很喜歡你。你看，其實我們江家人也在改變嘛！祖上那些恩怨都已經過去了，你想再多都沒有辦法更改，所以何必要讓自己這麽難受呢？”
我抬頭看著他，心裏有陣陣暖流湧過。
江一凡看著我的表情，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摸摸我的腦袋說道：“至於我媽媽的事情，你就不要摻和了，讓他們自由發展吧！”
“可是——”我看著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說道，“江莫名剛剛說跟他在一起的女生都會遭到魔怪的攻擊……”
“所以在有了我之後，江莫名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江一凡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表情淡淡的。
我有些擔心地握住他的手，他卻反過來握住我的，朝我露出笑臉：“不用擔心我，那麽多年，我都以為他對我們母子漠不關心，現在看起來，似乎恰恰相反。所以這對我而言，反而是好事！”
我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發現他說得似乎是真心話，不由得舒了一口氣，但是就在這時，我的下巴被江一凡抬了起來。
我對上他那雙好看的眼眸，心髒頓時又跳得失去了控製。
江一凡看著我笑道：“九九，你這麽關心我，還說不喜歡我？”
我的臉已經燒起來了，看著他那張好看的臉，使勁咽了咽口水，然後反駁道：“誰，誰，誰喜歡你啊！我才沒有好不好！”
江一凡聞言，微微歎了一口氣，表情有些勉強地道：“那就沒辦法了，我隻能去喜歡唐佳佳了！”
我頓時渾身一僵，心裏微微地疼痛。
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感情歸屬都表達得很明確，如今這麽輕易就說去喜歡別人，我一時半會兒真的有些不能適應。
可是這樣也好，佳佳本來就喜歡他，他如果也能喜歡上她，那麽就皆大歡喜了。
可是為什麽，我會感覺心像是缺了一塊呢？
沉默了好半晌，我才低頭悶悶開口道：“那很好啊！”
3
江一凡突然笑了起來，將我的下巴抬起，看著我道：“你的腦子是豆腐做的嗎？一點兒智商都沒有？剛剛江莫名是怎麽說的，難道你一轉身就忘記了？跟江家人在一起，注定了是要成天受魔怪攻擊的！你不是一直很在乎你的好姐妹嗎？怎麽這會兒反倒放心起來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一下子換上緊張的表情：“那你不要喜歡她了！”
江一凡挑眉看著我笑道：“哦？那不是一個喜歡我的人都沒有了？我多虧啊！”
我想了想，咬了咬下唇，臉漲得通紅，輕聲道：“那……那我就勉強……喜歡你好了，反正我天生就會吸引魔怪！”
說到後來幾乎已經沒有聲音了，江一凡蹙起了眉頭，看著我問：“你說什麽？我一個字都沒聽見！”
我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後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閉起眼睛，迅速地將剛剛的話又說了一遍。
閉著眼睛等了好半晌，直到聽見了江一凡低沉的笑聲，我才睜開眼睛看他。
隻見他眉頭舒展，滿臉笑意地看著我。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他耍了，於是掄起拳頭就要打他，卻被他柔柔抓住，拇指摩挲著我的手背，漸漸收起了笑容，用一種讓我聽了整個人都變得柔軟的聲音跟我說道：“九九，你的喜歡，對我至關重要！謝謝你，這麽勇敢！”
我默默地看著他，直到被他擁進了懷裏，靠在他的胸口上，聽著那一聲聲跳得快失了節奏的心跳聲，不由得輕鬆地笑了起來。
原來啊，這位小江騎士也很緊張呢！
隻是演技比我好，裝得比我像罷了！
這一刻，我突然感覺自己是如此幸福！
居然可以被這樣完美的人喜歡著！
真好！
可是突然間我又想到一個問題，於是趕忙坐好正色看他：“我好像會很短命哎！”
看他不信的樣子，我便把那天他爺爺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他聽完後笑了起來：“那很好辦啊！我們以後不要生孩子好了，或者等你老了變難看了之後再生。”
我聽到“生孩子”這三個字，立馬漲紅了臉，整個人都不自在。後來又聽見他說我老了難看了之後再生孩子，我更加不滿，掄起拳頭就要打他，卻被他一把捉住，語帶笑意地看著我說：“九九，你短不短命又有什麽關係？反正我終歸會找到你的，就像江莫名一樣。”
我心生感動，再說不出什麽話來，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我想，這就叫幸福吧！
這種幸福感一直持續到跟他道了晚安回房間，然後我突然意識到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坐在**想了半天，我才想明白！
切赫那天明明跟我說過，那些魔怪根本碰不到唐佳佳，所以，她跟江一凡在一起根本就不會受到什麽傷害！
可是我剛剛為什麽沒有想起來呢？
我一拍腦子，猛地往**一躺。
其實，這隻能說明潛意識裏，我根本就不希望他們在一起。因為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喜歡上了江一凡。
因為喜歡，所以想要獨占。
看吧，原來在感情上，我也是一個相當自私的人呢！
深深歎了一口氣，我決定勇敢地麵對自己的感情。江一凡已經明確地表明他不喜歡唐佳佳，所以我的退讓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既然如此，我何必要讓三個人同時痛苦呢！
想明白之後，我不禁鬆了一口氣。
佳佳是我的好閨密，她必定能夠明白我的！
唉，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我的手機丟了，也不記得她的電話號碼，沒法給她打電話，我就沒法回去。
看來隻能想別的方法來聯係她了。
但願切赫不要對她怎樣才好！
第二天去到學校，我們得知何雨憶早晨來學校的途中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醫院，生死不明。江莫名一聽立馬二話不說，拔腿就朝醫院跑去。
我也打算跟過去，卻被江一凡一把拉住。
我不解地看著他問：“你不擔心她嗎？”
江一凡給了我一個安心的笑容，之後緩緩說道：“隻是輕微腦震**，沒有生命危險。江莫名在醫院陪了她一天，之後天天熬湯給她送過去。他們的關係就這樣確定了！”
呃？
我一愣，看著江一凡問：“你怎麽知道？”
江一凡好笑地看著我，反問：“我不應該知道嗎？”
我一想，也對哦，他是他們的兒子，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們的戀愛史呢？
江一凡像是想到了什麽，淡淡地歎了一口氣，緩聲道：“現在一定是我媽媽最快樂的時光，因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還把這段說給我聽，囑咐我不準恨江莫名。我那時不知道他的苦衷，自然做不到！現在想想，他真的也活得很艱難！”
我心疼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卻換來他的一個微笑：“我沒事。我隻是覺得江莫名很傻！為了不可預知的危險，放棄了更多美好的時光。若換成是我，一定不會這麽做！”
“哦？那你會怎麽做？”我笑著看他。
他深情地回看著我道：“我會把她留在我的身邊，盡我所能保護她、關愛她，給她更多美好的回憶。即使這樣可能會讓她的生命短暫一些，卻好過讓她一輩子鬱鬱寡歡！”
我心中微微一動，他的想法不一定適用於每個人，但是我很讚同。這個命題其實就跟“坐在寶馬車裏哭，還是坐在單車上笑”是一樣的。
價值觀不一樣，選擇也會不一樣。
真巧，我跟江一凡的價值觀如此一致。
“九九，你沒事吧？怎麽臉這麽白？”江一凡在我想得正入神的時候，突然開口打斷我。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我看得一陣好笑：“喂，好好的你又怎麽了？我有什麽事啊？我現在可強壯得……”
話還沒說完，我突然感覺四肢一軟，好在江一凡適時接住了我，讓我軟軟倒在了他的懷裏。
他二話不說，在全班同學詫異的目光中，將我打橫抱起，快步朝教室外跑去。
可是沒跑多久，我在迷迷糊糊中突然聽到了一個陌生又沉穩的女聲：“放我下來。”
江一凡頓住了腳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也疑惑地看著他。
沉穩的女聲再次響起：“我再說一遍，放我下來。”
江一凡猶豫了片刻，緩緩將我從他懷中放了下來，然後蹙著眉頭凝重地看著我問：“你是誰？”
我眨了眨眼睛，剛想問他怎麽回事，卻發現自己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
耳邊響起的仍舊是沉穩女聲：“江一凡，你聽好，切赫已經開始從唐佳佳身上吸收靈力了，但那隻是皮毛，他最終會發現唐佳佳的封印隻有用我的血才能解開。為了不讓他如願，你們必須盡快離開這個由他掌控的時空。否則讓他解開了封印，你們想讓我做的事情，就永無可能了！”
江一凡怔怔地看了我好半晌，然後開口問：“我們要怎麽才能回去？”
“我也不知道。”話一出口，我便愣住了。
呃？這是我自己的聲音！
江一凡也蹙著眉頭看我，半晌拉過我的手問：“九九，是你嗎？”
我點了點頭，問他：“剛剛說話的那個人，是誰啊？”
江一凡想了想，回道：“她很有可能就是我真正要保護的人。”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娥婄斯！”
4
啊？我一慌。
好……好詭異哦！
我身體裏居然還住著另外一個人，就像每天睡覺旁邊都有人陪著一樣，真是想想都瘮得慌啊！
江一凡揉揉我的頭發，凝重地說道：“我們現在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裏。”
我看了他一眼，無奈地回答道：“可是我聯係不上唐佳佳啊！”
等等。
話一說完，我突然福至心靈地想到了一個辦法。
於是我趕忙讓江一凡去準備一個牛皮信封和一個鐵匣子，並約好了會合地點。我自己則折回教室，拿出紙和筆給唐佳佳寫信。
信中我將自己現在的困境描述了一下，並坦誠了自己對江一凡的感情，希望能夠得到她的諒解。不論她的決定如何，我都永遠把她當成我最好的朋友，最後附上了江莫名家裏的電話號碼。
寫完之後，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朝校園的櫻花林跑去，認認真真數到第十棵櫻花樹之後，便開始用手掘土。
剛把坑掘好，江一凡就趕到了，我便把信紙裝進牛皮信封，再放進鐵匣中，小心翼翼地埋進了坑裏。
江一凡幫我把地麵恢複原樣，然後問我：“唐佳佳會看到嗎？”
我歎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們約定過，如果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矛盾，而且大家都不願意開口道歉的話，就可以把那些話寫下來，埋到這棵樹下，等對方來取！”
隻是這一次，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再理會我！
唉！
之後我們便直接回了家等電話，尤其是我，一整天都守在電話機旁邊，可是除了幾個無關緊要的電話，便再無其他。
到了晚上，江一凡讓我先去睡覺，他來等。
可我不願意，其實此刻我最關心的，倒不是回不回去這個問題，而是，唐佳佳會不會原諒我！
所以，我怎麽睡得著呢？
然而，一直等到第二天早晨八點，電話還是沒有響。我崩潰地靠在江一凡身上，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流。
他趕忙幫我擦眼淚，蹙著眉頭安慰我：“九九，說不定她根本就沒有看到你寫給她的信，當然也就不會打電話了。”
我更加難過：“沒看到，就代表她已經不想跟我化解矛盾，連我們的約定她都不想遵守了啊！”
江一凡歎了一口氣，半晌，捧著我的臉無奈地勸道：“九九，別哭了。你這樣，我都沒有辦法了！”
我卻哭得更加厲害。
突然間，電話響了起來。
我一下子跳起來，止住眼淚，慌忙接聽，整個動作不超過三秒鍾。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著，我也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又是一場空。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從那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雖然隻有兩個字，我卻一下子從地獄到了天堂。
那兩個字是——“小九”。
我的眼淚立馬就像開了閥門的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唐佳佳在電話那頭又沉默了片刻，然後歎了一口氣，帶著笑意說道：“沒想到，你居然有這樣的本領。我就說這兩天你去哪兒了，原來是穿越了！真是不夠意思啊！”
我微微止住哭聲，然後不停小聲地道歉：“對不起，佳佳，對不起。”
“笨蛋！誰要你的對不起啊！”唐佳佳笑了，“下次帶我去玩就行了。對了，你跟江同學已經在一起了嗎？”
我猶豫了好半晌，才堅定地“嗯”了一聲。
她先是微微頓了頓，然後語帶笑意道：“小九，其實，你和江同學眉目間的表情，舉手投足間的默契，我早就看出來了，而且也猜到你們是互相喜歡的，隻是我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其實，我當時朝你發火，並不是因為你的緣故，而是我對自己裝傻的態度深感不齒！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向我道歉，真的！我唐佳佳好歹也是一朵花，雖然開得不算多麽燦爛，但是我一定會找到真正屬於我的賞花人。”
“嗯，一定會的。”我帶著一點點哭腔笑了起來。
唐佳佳立馬在電話裏不齒道：“言小九，又哭又笑，像什麽樣……嗯……”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了忙音。
我聽得膽戰心驚，立馬起身朝門外衝去，江一凡跟過來將我一把拉住問：“怎麽回事？”
我急道：“佳佳她好像出事了！”說完我才想到問他，“我們回到自己的時空了嗎？”
江一凡朝我點了點頭：“你沒發現嗎？江莫名的家一下子就變陳舊了！”
我看了一眼，果然是這樣，於是趕忙拉著他就跑：“那我們快點兒去學校。”
江一凡拉住我說道：“你別慌！這裏離我們學校很遠，你靠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咱們到主路上打個的，可比你這個11路有效率多了！”
他雖然在打趣，我卻一點兒都輕鬆不起來，趕忙拉著他去打的。
半個多小時後，我們終於到了學校。
我撒腿就往教室跑去，半路上卻被人攔了下來。
我怒目瞪著攔我的人，狠狠地道：“肖可兒，你給我滾開！”
肖可兒卻麵無表情地看著我，一字一句道：“言九九，你是不是想知道唐佳佳在哪裏？你跟我來！”
她說完轉身就走。
我想也不想便要跟上，卻被江一凡拉住：“等一下，你不覺得她很奇怪嗎？就像被人控製了一樣！”
可是我沒工夫想這個，一下子掙脫開他，朝肖可兒的方向跑去。
江一凡很快便追了上來，可是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跟在了我的身後。
她把我們領到了教學樓頂樓的天台上。
我一跨進天台範圍，就感覺像是進入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罩裏。
江一凡蹙著眉頭緩緩道：“這是結界，我們的力量可能會受到製約，你待會兒當心點兒。”
我朝他“嗯”了一聲，然後跟著肖可兒朝天台中央走去。
5
“娥婄斯，你終於來了！”
剛走到天台中央，就聽見一個熟悉的陰沉的聲音。
是切赫。
我怒目瞪他，狠狠問道：“你對唐佳佳做了什麽？”
切赫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也沒什麽，就是拿了一點點她的靈力罷了。隻是沒想到，你竟然用自己的血來下封印！看來決心夠大的呀！早知如此，我這一千多年也就不必這麽奔波忙碌地找你了！”
我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是心中升騰起一種對他的反感：“唐佳佳現在人在哪裏？”
切赫朝我身後指了指：“不就在那裏！”
我立馬回頭，隻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那個升騰在半空中的、被光圈籠罩著的人，不正是唐佳佳嗎？
她的身體，似乎時不時呈現出透明的狀態來。
我立馬朝她跑過去。
“小心！”
江一凡的聲音頓時響在我耳畔，可我終究沒有來得及停下，身體碰到光圈，然後被一下子反彈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江一凡趕忙將我扶起來，檢視一番後問我：“要不要緊？”
我搖了搖頭，忍痛站好，轉頭看向切赫，問道：“你不是說你沒有辦法觸碰到她嗎？怎麽現在可以了？你對她做了什麽？”
“不是有她嗎？”切赫指了指一旁站著的、麵無表情的肖可兒道，“你放心，我沒對唐佳佳做什麽，隻是取了她的頭發，提了她一部分靈力罷了！說到底，我還應該感謝你才對，若不是你，我怎麽會知道唐佳佳就是被你封印住的靈力載體呢！”
我微微一愣，這件事除了江一凡和莫名叔叔之外，我根本就沒對別人說過啊！
等等，我好像還跟一個人說過，難道——
“你就是齊桓老師？”
切赫笑了起來：“怎麽，不像嗎？”
我一時沒站穩，好在靠著江一凡，才沒有後退。
我真是傻啊！江一凡和唐佳佳都提醒過我，齊桓不像好人，隻有我一個人傻兮兮地選擇相信他，而且還是毫無保留地相信！
“是我害了佳佳！”我喃喃地自責。
切赫又笑了：“放心吧，你已經把唐佳佳保護得很好了！如果不是我使用了迷魂咒，你也不會完全告訴我的！”
我怔怔地看著他。
他慢慢地朝我走來，在我麵前站定後，一臉邪魅地看著我道：“娥婄斯，你若是不想讓她再受痛苦，就把鮮血給我吧！”
我還沒有說話，就被江一凡一把拉到了他的身後，然後我便聽見了他冷冷的、帶著怒意的聲音：“先來問問我同不同意！”
說完，江一凡喚出長劍，跨步上前跟切赫打了起來。
隻是到底實力懸殊，切赫不愧是魔界的首領，沒幾個回合，江一凡就處於下風。切赫一個劈掌，他便整個人都被拋了起來，然後筆直地摔倒在了地麵上。
我趕忙跑過去扶起他，焦急地問道：“小江騎士，你要不要緊？”
江一凡吐出一口鮮血，喘著氣安慰我：“我沒事，你不要擔心。”說完將我推到一邊，舉起長劍又迎上前去。
切赫冷笑了一聲道：“不自量力。”然後又將江一凡摔倒在地上。
我這下不能不管了，徑自上前擋在了江一凡的身前，看著切赫，狠狠地說道：“你若再傷他，我就算把自己的鮮血放光了，也不會給你一滴！”
切赫的眼眸突地一冷，看著我陰沉地說道：“娥婄斯，你真的把他看得這麽重？”
“是。”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他。
切赫的眸色變得更冷，他握緊雙拳慢慢朝我走來。
“小九，後退！”
一道亮眼的光從我麵前掠過，繞了個圈直直朝切赫打去。切赫伸手去擋，結果被逼得退後了幾步。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朝來人叫道：“莫名叔叔。”
他朝我走來，看了一眼江一凡，淡淡地問道：“沒事吧？”
江一凡捂著胸口道：“我沒事。”
莫名叔叔也不再對他說什麽，隻是囑咐我道：“小九，你先帶一凡退後，讓他先自行療傷。”
我“哦”了一聲便扶著江一凡往後退，江一凡卻停了停，看著江莫名的背影小聲說了句：“爸，當心點兒。”
我明顯地看到莫名叔叔的身子頓了頓，卻沒有回頭，徑自亮起長劍迎向了切赫。
兩人瞬時惡戰起來。
江一凡閉上眼開始療傷，我則跑到唐佳佳身邊望著她，一陣揪心。
唐佳佳像是感應到了我的存在，緩緩睜開了眼睛，嘴角露出似有若無的微笑。她動了動嘴唇，聲音很小，我卻出乎意料地聽得清清楚楚。
她說：“小九，再見了。你要幸福！”
我的眼淚瞬時就流下來了。
可是容不得我說些什麽，那邊的戰鬥似乎就已經結束了，莫名叔叔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我趕忙跑過去，卻聽見莫名叔叔對切赫冷笑道：“一千年前，她為了你放棄了自己神仙的身份，選擇承受永生輪回之苦，你現在居然要殺她！真是諷刺啊！”
切赫看了我一眼，揚起嘴角笑了笑：“她既然願意為了我不做神仙，那麽自然也願意為了我放棄生命，這有什麽衝突？”
聽到這句話，不知為何，我的心頓時像被尖尖的匕首刺中，疼得無法形容。
切赫將視線轉回到莫名叔叔的身上，然後眼中湧起了殺機。
我剛想做些什麽，卻看到江一凡突然從後方跑了過來，拿起長劍就跟他拚起來，莫名叔叔也重新攻了上去，但是這無異於以卵擊石。
沒多久，他們父子倆便雙雙倒在了地上。
切赫右手心頓時出現一個火球，他冷笑著對他們說了三個字：“去死吧！”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擋在了他們身前，而那個火球也被我擋了回去。
我則趕忙在周身創造出結界，然後看向身後的人問：“你們沒事吧？”
話一說完，我就感覺頭莫名地一暈，好在江一凡將我扶住了。
莫名叔叔看著我，麵露喜色道：“小九，娥婄斯大人要蘇醒了！”他頓了頓，立即起身朝我跪下，用哀求的口氣對我說道，“娥婄斯大人，請您一定要將時空轉換到一千年以前，不要放切赫出結界。這樣陌上也就不用羽化，無辜百姓也不用枉死。求您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頭暈的感覺再次襲來，這一次，竟然無比強烈。我在結界光圈的反照下，看見我的額頭上竟然若隱若現地出現了一朵蓮花。
一回神便看見江一凡眼帶憂傷地看著我，我心中頓時也感傷起來，看著他問：“小江騎士，你也希望我變回娥婄斯，扭轉時空嗎？”
江一凡沉默了片刻後，道：“我不希望。但是小九，你應該這麽做。”
我緩緩閉上眼睛，強忍住不適的感覺問他：“小江騎士，如果時空改變了，可能我們都將不複存在。這樣的結果，你會後悔嗎？”
江一凡撫上我的臉頰，深情地說道：“我不後悔。即使肉體會消失，我對你的愛，也永遠都在。”
我睜開眼睛，將唇緩緩印在他的唇上，然後笑道：“我記住了。”
頭暈的感覺徹底將我侵襲。
我卻緩緩站了起來，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沉穩女聲：“切赫，好久不見！”
切赫看著我，半晌又露出了笑容：“娥婄斯，我很想你。”
“是嗎？”沉穩女聲淡淡笑了笑，“想我，就要我的命嗎？”
“我以為，你會心甘情願。”切赫聳了聳肩。
“一千年前，我的確心甘情願，但是現在，為了一個不愛我的人，似乎犯不著了！”沉穩女生淡淡說完，我便感覺我的手被抬了起來，突然一滴血從我的身體裏直直地飛向了唐佳佳。
切赫臉色一變，我的臉色也一變。
唐佳佳碰到那滴血之後，立馬開始發光，然後整個身體慢慢變得透明，直到最後消失不見，徒留一道光，直直地飛向我，然後一股腦兒地湧進了我的身體裏。
我隻覺得周身發燙，然後便聽到沉穩女聲笑道：“你以為解開封印必須要用到我全身的鮮血嗎？我給了你最後的機會，但你仍舊想要我的命。所以切赫，我隻當這一千年是我做的一個夢，一個華美卻最終落空的夢。如今，我已清醒。”
切赫的臉色頓時一變，剛要說什麽，沉穩女聲又緩緩說了最後兩個字——
“再見。”
然後，我隻覺得眼前頓時白茫茫一片，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我下意識地看了眼江一凡，他笑著看向我：“言九九，我喜歡你。”
這應該是我這一生看到的最後的畫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