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與你在一起,永遠不會是浪費時間

回到家後,我就感覺渾身虛脫,很快倒在**不省人事。

“哎呀呀,竟然有三十八度。”老爸從我嘴中取出體溫計,兩眼淚汪汪地看著我。

我虛弱地安慰他:“咳咳,老爸不要擔心,我沒事的。”

“嗚嗚嗚嗚,我太感動了。”老爸痛哭流涕地說,“沒想到我的女兒也會發燒。”

“?”我躺在**驚訝地看著老爸,難道他此刻是喜極而泣?

“我一直聽說,隻有傻子才不會發燒!”老爸激動地握住我的手說,“太好了!女兒,你不是傻子!”

“……”我隻能無奈地翻個白眼。

“啊啊啊!女兒,你的頭頂都冒煙了!是不是體溫又升高了?”老爸焦急地在地上轉圈,“這可怎麽辦?”

“隻要您從我麵前消失,我很快就會恢複健康!咳咳!”

“真的嗎?”老爸故做天真狀,“那爸爸去準備午餐,你乖乖地躺在這裏哦。”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點點頭。

老爸伸出小指說:“那來跟爸爸做一個愛的約定,要躺在**,不許起來哦。”

我明顯聽到旁邊傳來哧的一聲輕笑,不由得紅著臉抗議:“爸爸!我今年是15歲,又不是5歲!誰要跟你拉鉤鉤啊!幼稚!”

老爸頓時被打擊到,猶如靈魂出竅般呢喃著:“我被女兒嫌棄了……我被女兒嫌棄了……我被女兒嫌棄了……”

“好啦!”我看不下去了,隻好伸出手跟他拉鉤鉤:“我保證會等您回來。”

剛才還被陰森氣團包圍著的老爸,頓時發射出刺眼的光芒,腳步輕快地向門口走去。可是在我鬆了口氣的時候,他卻轉身又走到我的床前,一副思考的樣子,忽然又拿起被我放置在旁邊桌子上的迪迦,上下打量。

我心虛地問:“怎麽了?”

老爸疑惑地說:“總覺得每次看到這個玩偶它都是不一樣的表情。”

被發現了嗎?怎麽辦?

未成年少女與詭異訪客驚魂同居好幾百個小時!

混亂中,我幾乎可以預見明天《法製報》的頭條新聞了。

“啊哈……啊哈……啊哈……”我大汗淋漓地說,“這個,我可以解釋的!”

“你看你看!”老爸高舉玩偶驚奇地說,“玩偶的表情又變了!這個表情像不像做賊心虛?”我無語地看到迪迦的額頭也滲出汗珠。

“老爸……”就在我思量著怎麽解釋時,老爸卻彎下腰將玩偶放到我的枕邊。

“現在就暫時讓他代替我陪伴我的寶貝吧。老爸去去就回哦。”說完,老爸輕輕地關上門。

房間裏頓時呈現詭異的寧靜,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喂!”好半天我才開了口。

枕邊的玩偶慢慢扭過頭疑惑地看著我。

“你還想賴在我**多長時間啊!”我麵紅耳赤地大吼。

被我的“迅雷獅子吼”攻擊到的迪迦,酒紅色的雙眸立即變成了蚊香狀,不停地旋轉。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自己爬下了床,嘴裏嘟嘟囔囔地說:“算你狠!”

“竟然想跟純潔的少女同床共枕,你是色狼啊!”我抓起枕頭狠狠砸在迪迦的臉上,剛站起來的他,順勢趴回地上。

“可惡!”一陣光芒過後,迪迦變回人形,抓起枕頭丟在一旁,“又不是我自己跳上去的,幹嗎衝我大吼!幼稚兒童!”

“你說什麽?”

“哼!十幾歲還拉鉤鉤,你不是幼稚兒童是什麽?”

“你!”我鄙夷地說,“你好到哪裏去了?不會演就不要演嘛!身為一個玩偶,竟然每次表情都不一樣!你以為自己是日曆嗎?每天換個新樣子!”

“你懂什麽?這叫個性!這叫與眾不同!鄉下人!”

“城裏人有你這麽不懂禮貌的嗎?我可是位花季少女,並且還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跟我對罵!你這叫恩將仇報!”我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哪裏有恩了?如果沒記錯,最後還是我把你從海裏救到岸上的!水性不好就不要逞能嘛!”迪迦暴跳如雷地吼,“你知道不知道!看你手腳無力沉下去的樣子,我以為你死了!你死了我怎麽辦?”

“咦?”我大腦出現空白,難道他是因為我差點遇險才生氣的嗎?我小聲叫他,“迪迦,你剛才說什麽?”

他低下頭,紅色的頭發沒精神地垂了下去:“算了,我什麽都沒說。”

“哦。”我心跳加速,沒敢問下去。

“你要喝水嗎?”雖然迪迦還是不耐煩的表情,但眼睛裏卻透露出關心。

我點頭:“我要喝冰鎮可樂。”

很快,一杯冒著氣泡的冰鎮可樂送到我麵前,就在我伸手去接的時候,卻眼睜睜地看著它被倒進迪迦的嘴裏,末了,這個沒良心的家夥還打了個響亮的嗝。

“呼!真舒服!”他心滿意足地擦著嘴!

“迪迦!”就在我四處尋找可以攻擊他的抱枕時,一杯純淨水卻送到我麵前。

“既然是病人,就不要喝碳酸飲料嘛。”

我放下手裏的“武器”,有些感動地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嗚嗚嗚,生病的時候被人關心,這種感覺真棒呀!

我有些撒嬌地說:“我的水果罐頭呢?”

迪迦托著下巴想了想,忽然一拍手,毫不羞愧地說:“剛剛被我吃掉了!說實話,我更中意桃子!”

剛才所有的感動煙消雲散,我氣呼呼地說:“那可是給病人準備的!”

“我也是病人呀。”

“你哪裏病了!”我生氣地看著他活蹦亂跳的樣子。

“心病。”

我一滯,不由又想起那天在海邊的情景。真沒想到蘺夙竟然是迪迦尋找的製作者,更沒想到他這麽恨迪迦。可是,迪迦不是說製作他的人是女孩子嗎?

“你的製作者不是個女生嗎?會不會哪裏弄錯了?”我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小心翼翼地問,“對於過去發生的事,你還能想起什麽嗎?”

“我也不清楚到底哪裏出錯了。”迪迦露出苦笑後就看著窗外,“對於那天的記憶,我記得的真的很少。隻記得當我混混沌沌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一個梳著馬尾辮的美麗背影,我聽到她說我需要你,然後不知道為什麽,我卻被封印了。其實,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玩偶入魂的能力,我不知道為什麽你能夠打開我的封印,將我喚醒。我想,命運的安排自然有它的道理,所以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以前,請讓我在你身邊繼續守護著你吧。”

“迪迦……”我有些難過地說,“假如,我是說假如,蘺夙真的是製作你的人,你該怎麽解開詛咒?”

迪迦站起身來摸了摸我的額頭說:“這種事情少兒不宜,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去買水果罐頭,想要什麽水果的?”

我望著迪迦平靜的臉,知道他在壓抑著自己的難過和不安,他肯定還有些事情瞞著我,那些事情大概就是他最深的傷口。

現在我想他需要的不是沮喪和眼淚,於是,我強打精神說:“隻要不是桃子的都可以。”

“……”

時間真是漫長啊……

我兩眼瞪著走動著的鍾表,迪迦出門已經三個小時了,到底是去哪裏買罐頭了?居然要這麽久!

呼嚕——呼嚕——

身旁傳來悠閑的呼嚕聲,喂我吃完午飯後,老爸就靠在旁邊的沙發上睡著了,此刻口水正緩緩地從他嘴角淌下,臉上還掛著甜蜜的笑容,說不定正夢到了媽媽。

媽媽……

我望著天花板,腦海裏浮現出那從不曾褪色的笑容。

“棠糖啊,你說人為什麽活著?”

“為了穿衣、吃飯、睡覺,還有……看《機器貓》。”

“嗬嗬,不是的呀。人是為了實現夢想而活。如果你有想要去做,也必須去做的事,那麽不要猶豫,一定要去做,否則,有些事就會來不及嘍……”

重要的事嗎?

不自覺地腦海裏又閃現出迪迦受傷後故做無畏的表情。

他一定很難過吧。

不論是誰的存在被那樣否定,都不可能會不難過的。也許迪迦已經認定了蘺夙就是製作他的人,否則怎麽會那麽容易認出他,並且無由地憎恨他。

蘺夙是個怎樣的人?

記憶又回到我們初識的那個時刻。金色的發絲、湛藍的雙眼、聖潔的笑容,猶如天使,將我從危難中解救出來。

或許那時候,有些喜歡的情愫在我心中生長著。可是隨後,在他仇視迪迦時,這種情愫卻又變淡了。難道說,迪迦比蘺夙更重要?

我臉紅地用被子蒙住頭,我在想什麽嘛!這兩個人怎麽會有可比性!我幹嗎要將他們比來比去的!真是大花癡!

不過蘺夙到底為什麽憎恨迪迦呢?難道真的沒有解開詛咒的辦法了嗎?

不對!我猛然坐起來,想到迪迦說的“少兒不宜”的解決方法。難道……迪迦會做出傷害蘺夙的事?

想到這裏,我再也坐不住了,躡手躡腳地換好衣服,出門去尋找迪迦。

對不起啦,老爸,我要違反約定了。

我關好門,朝我們平日常去的超市走去,生活真是無常啊,期待已久的海邊聚會,就那樣在一團混亂中結束了。回想起那天女生們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的眼神,就覺得這個秋天格外蕭瑟呀!

阿嚏——好冷,我裹緊身上的衣服,揉了揉紅彤彤的鼻子,都怪迪迦!害得我這種鬼天氣出門!讓我抓到他,我非……

就在我咬牙切齒地幻想怎麽修理迪迦的時候,耳邊卻聽到熟悉的聲音。

“姐姐,我們為什麽要來買這些東西?”

“哈哈哈!這可是修理迪迦那個混小子的法寶!我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皮鞭我還能理解,為什麽要買大蒜和大蔥?”

“哼哼!我要拿大蔥插進他的鼻孔!用大蒜套在他的頭上!用超級特辣辣椒水潑在他的臉上……”

“哇!姐姐,你好壞!好邪惡哦!”

“謔謔謔謔!這個蠢蛋,這麽容易就被我們抓住了,著實讓我很意外呀。”

迪迦又被抓了?我也很意外!

說話的正是紅桃和白桃。她們正穿著相同款式、不同顏色的洋裝,抱著一大堆東西,走在前麵。我小心地跟在她們身後。

有沒有搞錯!迪迦竟然這麽容易就敗給她們兩人了!

白桃有些猶豫地說:“姐姐,你不覺得迪迦有些奇怪嗎?他見到我們兩個,幾乎沒有抵抗就任憑我們帶走了。”

紅桃不可一世地哼了一聲:“這有什麽奇怪的,靈魂玩偶的生命是主人賜予的,現在他知道被主人拋棄了,當然會沒有鬥誌了。不過,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想必主人也不會怨恨他吧。”

“是呀,那件事對主人打擊太大了。”

接下來兩個人沉默不語地繼續走著。

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了,也許當我了解了來龍去脈後,可以幫助他們消除彼此的怨恨。

一路暗中跟隨著,很快便走到一棟白色的別墅前,紅桃和白桃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我卻對著高高的鐵圍欄發愁,這下可怎麽辦?

我的視線無意中瞄到不遠處有一隻雪白的貴婦犬,它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後,鑽進灌木叢不見了。

不見了?難道這裏另有玄機?我連忙跑過去蹲下查看,果然看到灌木叢後有一處圍欄已經壞掉,不大不小,剛剛可以容納一隻中小型的狗狗。

我歎了口氣,手足並用地一點一點往裏爬。

嗚嗚嗚,我終於知道人為什麽要進化了,因為四隻腳走路果然沒有兩隻腳走路舒服。

當我頂著一頭草屑鑽到蘺夙家的院子裏時,紅桃和白桃已經不見了,我隻好瞎子摸象般在四周偷偷摸摸地尋找。

蘺夙家大得出奇,大理石噴泉冒著晶瑩的水花,池子中養著金紅色的魚。院子裏的路麵一塵不染,路兩旁的灌木修理得整整齊齊,屹立在院子中央的白色別墅,散發著令人目眩的光芒。

總之,一看就知道這裏住的就是和我這種貧民距離非常遙遠的有錢人,而蘺夙則是名副其實的大少爺。不過,看得出來蘺夙不喜歡喧鬧,因為這裏的侍者非常少,也多虧這樣,我才能順利地溜進別墅中。

迪迦到底被關在哪裏了?希望當我趕到時,紅桃的那些“毒刑”還沒實施。

我探頭探腦地往一樓的窗戶裏看去,卻隻看到許多製作精美的玩偶被陳列在玻璃櫃子中,在陽光的照射下,一個個衝著我微笑。

不愧是頂尖的玩偶大師,作品如此栩栩如生。隻是不知道在這些玩偶裏,有多少能像紅桃、白桃以及迪迦那樣擁有生命和人類的感情。

就在我發呆的時候,隔壁的房間卻傳出來一個男人不悅的斥責聲: “客人訂購的商品做好了嗎?你最近動作很慢,所以我有些擔心。那些玩偶是為政府要員的千金製作的,可不能有差池!這個就是……蘺夙!”

蘺夙在裏麵?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我立刻集中了全部精神。弓著腰蹭到那扇窗戶下,偷偷往裏看。果然看到蘺夙坐在我對麵的沙發上,平靜的表情看不出內心的變化。

一個頭戴禮帽,身著筆挺燕尾服的紳士正舉著一個造型華麗的玩偶,一臉怒容。

“叔叔,我認為不會珍惜玩偶的人,是不配擁有靈魂玩偶的。據我所知,訂購玩偶的那位千金有著將各種玩具拆成碎片的習慣。”迪迦優雅地端起麵前的咖啡,不溫不火地說。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堅持,可是,沒有靈魂的玩偶,是不能當作蘺夙家族的人偶作品出售的!”

原來這個紳士是蘺夙的叔叔,怪不得兩個人的麵目有些相似。

他換了種口吻說:“你是人形師,繼承了蘺夙家族的血統。不論別人怎麽對待玩偶,我們都是要相信玩偶可以治愈人類的心靈,所以要給別人一個機會。而且你是不是有什麽煩惱?製作師的心可是反映在玩偶身上的哦。”

蘺夙有些失神地說:“叔叔,在我們家族中,有沒有擁有玩偶入魂能力的人流落到其他姓氏的族中,比如姓棠?”

蘺夙的堂叔疑惑地問:“為什麽這麽問?”

“我遇到了一個擁有讓玩偶入魂能力的女孩。她喚醒了曾經被我封印的一個玩偶。”

這是在說我嗎?我更加聚精會神地聽下去,說不準能探聽到什麽跟迪迦有關的消息。

“玩偶入魂的能力,最根本的是相信玩偶擁有生命,可以寄托其內心深處最強烈的情感,當達成這兩個條件後,很多小孩都可以具備這種能力。隻不過這種能力會讓人產生不快,所以常常在發覺時,就因為害怕消失了。我們蘺家是極少數能珍惜且發揮這種力量的家族,其他擁有這種能力的人類,雖然少之又少,但是確實也有可能存在。”

他的話提醒了我,在最初收到迪迦的時候,他引發了我對媽媽刻骨銘心的思念,這也是種強烈的感情寄托吧,是不是因此喚醒了迪迦呢?

在我有些明了的時候,一隻大手從我身後伸過來,緊緊捂住了我的嘴!

我驚恐地往回看去,驚訝地發現迪迦毫發無損地蹲在我身後,做著“噓”的手勢。

看到他精神十足的樣子,我忍不住生氣——白讓我擔心了!我狠狠地咬了下去,看著迪迦張著嘴又不敢發聲,一臉痛苦的表情,我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我真是容易原諒別人過錯的好人。

在我倆眼神交鋒的時候,蘺夙的叔叔拋出一個重型炸彈:“如果那孩子真的擁有讓玩偶入魂的能力,就讓她做你的新娘吧。”

仿佛頭頂上飛過一群烏鴉,我和迪迦呆呆地看著彼此,麵麵相覷。

房間裏傳來蘺夙不自在的聲音:“堂叔,您在說什麽?”

接下來是他叔叔格外爽朗的笑聲:“你也快成年了,不用那麽害羞嘛!我們蘺家一向人丁稀少,近幾年本家擁有這種能力的妙齡少女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你能迎娶一個外姓擁有這種能力的少女,一定會讓下一代的基因更加優秀。也算為我們蘺家做了貢獻嘛。哈哈……”

蘺夙懊惱地說:“如果我娶她也不會是因為改良基因!隻能是因為我喜歡……”

“噢?這麽說,你中意那位姑娘了?”堂叔戲謔地說。

“這是我自己的事!您還是趕緊回家吧!”從半帶惱怒的聲音不難聽出,蘺夙似乎害羞了。

“好啦,你好好考慮吧,我先走了。”於是,那位堂叔一路歡笑著離開了。

我和迪迦在窗外依舊大眼瞪小眼。

好半天迪迦才說:“哼!有人告白的感覺不錯吧!”

他這是什麽態度!我揪著他的耳朵說:“也不想想因為誰,我才來到這裏,還偷聽到讓我害羞的對話!還有啊!你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麽會被紅桃她們抓住!”

“切!”迪迦嗤之以鼻地說,“我怎麽會那麽蠢,如果不故意讓她們抓住,我怎麽知道蘺夙住在哪裏。”

“這麽說,你是來找蘺夙的?你找他幹嗎?”

迪迦鬥誌昂揚地說:“即使動用武力,我也要逼問出他解開詛咒的辦法!不到最後一刻,本大爺是不會放棄的。”

想到他曾經被蘺夙修理得慘兮兮的樣子,我不由得問:“你確定能打贏蘺夙?”

“……”迪迦惱羞成怒地揉亂我的頭發,“不許長他人誌氣,滅本大爺的威風!”

“哼哼!竟然在別人家的院子裏打情罵俏!你們倆當我們不存在嗎?”

兩個陰森的身影出現在我們身後——紅桃和白桃手持掃把,背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真是麻煩!抓緊了!”迪迦抓過我的手,讓我抱緊他的脖子。

“幹、幹什麽?”

“要跑嘍!”迪迦飛速抱起我,邁開大步,向外跑去。

跟在身後的是掃把、剪刀、花盆等新式飛鏢的追殺。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剛才的那個房間,卻看到蘺夙正靠在窗戶邊看著我。

蘺夙,他真的喜歡我嗎?

再次拜迪迦所賜,當天在寒風中飛速奔波,原本已經逐漸恢複正常的體溫,當夜再次突破38°C。

為此,我在家足足休息了一個禮拜才上學。而大家都已經換上了秋季的校服,我所鍾愛的夏天就這麽結束了。

在班上,每月都會抽簽換一次座位,當我再次來到學校時,我的新同桌成了田恬。加上那天偷聽的事被發現,麵對蘺夙的時候我都會很不自在,所以足足一個星期我們都沒有說過話,這讓我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

“哼哼哼哼!”

一下課,田恬和林多就怪笑著向我走來。

“你們要幹什麽?”我被她們包圍到牆角,頓時心生不妙。

“這是誰?”林多打開手機,讓我看裏麵的一小段視頻。呃,竟然是迪迦騎車送我上學的鏡頭。

“這個……這個……”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林多搖著頭說:“太讓我們失望了,你有了男朋友竟然不告訴我們,我們還是你的朋友嗎?”

“你們當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著急地申辯,“他、他、他隻是我的堂哥了!”

“堂哥——”田恬雙眼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真的嗎?”

“真的!”我大力地點頭,絲毫不想惹上什麽桃色緋聞。

聽我這麽說,田恬激動地握住我的手說:“那麽,拜托你介紹給我認識下吧。”

奇怪的是,看著好友眼中紅色的桃心,我竟然覺得心裏酸酸的。

“他很快就會離開的。”當解開詛咒時,迪迦就會離開,想到這裏,心裏的酸水幾乎將我淹沒,這是怎麽了?

“沒有關係,隻要讓我跟他約會一次,我就滿足了。”田恬毫不介意,熱切地請求我的幫助。

“約會嗎?”嗚嗚,我的心不光被酸水淹沒,似乎都要裂開了。

我很怕別人發現迪迦的身份,但是,田恬可是我最好的朋友,麵對朋友的請求,我怎麽能袖手旁觀,所以隻好咬著下唇,重重地點頭。

可是,看到田恬燦爛的笑容,我卻絲毫高興不起來,總希望下一秒田恬就告訴我,她改變主意了。

一整天都心情沉重,回到家看到迪迦正躺在地板上,邊打響指邊看《蠟筆小新》,我就不明白,他有哪裏好,會讓田恬喜歡上。

“喂!”我拿腳踢了踢他,“衣服洗好了嗎?”

“嗯嗯!”他繼續沉醉在幼稚的劇情中。

而我則將後媽精神發揚光大:“院子裏的雜草清理好了嗎?”

“嗯嗯!”

“儲藏室裏的被褥拿出去曬了嗎?”

“嗯嗯!”

“飯做好了嗎?”

“等我看完……”

不等他說完,我就啪的一聲關掉電視,不悅地說:“既然沒做,為什麽不去做!難道你不知道我老爸馬上就下班了嗎?別忘了,你的住宿費可是用這些家務勞動抵的!”

“你怎麽了?”迪迦這才正視我的怒氣,疑惑地問。

“沒什麽!”隻是心裏不高興。

“為什麽無緣無故地發脾氣?”

“我……”難道我能告訴他,因為他要和田恬約會,我才生氣的?他們約會我為什麽要生氣,“我沒有生氣!”

可是——真是覺得好生氣!

“無理取鬧,難道你是因為——”迪迦了然地說,“每個月的那幾天來了?”

“那幾天?哪幾天?”我轉念一想,將抱枕丟向迪迦,“可惡!變態!色狼!”

“你們這些地球人,總用有色的眼光看待正常的生理現象。”迪迦搖搖頭說,“好吧,我懂!”

“你懂什麽!”麵對他這張英俊的臉,我卻一分鍾都看不下去了,如果再待在這裏,我很怕自己的拳頭會揮向這個白癡!

“迪迦是大笨蛋!”高喊一聲後,丟下目瞪口呆的迪迦,我衝出了家。

被冷風一吹,我的頭腦才清醒一些。越來越不明白自己了,明明是我的家,我為什麽要像喪家犬一樣跑出來!

就在我懊惱的時候,手機鈴聲響起,剛接起電話,那邊就傳來田恬的大嗓門:“棠糖,我的好棠糖,約會的事怎麽樣了?你跟你堂哥說了嗎?”

“約會……”哎呀,我還沒有說,不過如果我實話實說,難保田恬不會順著電話線鑽出來掐死我。

察覺到我的遲疑,田恬立刻陰森森地說:“你不會還沒有說吧?難道你有戀兄情緣,所以想自己獨吞美男子?”

“沒有!”我立刻澄清,“其實我已經幫你搞定了,這周末上午九點,街心公園見。”

“萬歲!”田恬歡呼一聲,甜膩膩地說,“Baby,你太夠意思了,事成之後,我請你吃必勝客!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我幫你申請了手工製作社團,下周一開始參加社團活動,記得準備材料哦。哈哈,我要去準備約會的必備品了,就這樣,拜拜!”

電話掛掉了,我的煩惱卻更添一層,我隨口就替迪迦答應了約會的事,如果他拒絕了怎麽辦?好煩好煩好煩。

我垂頭喪氣地往手工藝品材料店走去,滿腦子都是如何幫助田恬向迪迦提出約會的事。唉——

店裏的材料琳琅滿目,讓我挑花了眼。

老板是一位非常親切的女士,她讓我自行購物,自己則在一旁做著珠花。屋子裏充滿了蘭花的香氣,很符合這家材料店的店名——錦蘭香。

我穿梭在櫃台間,最終拿起一本布偶製作的教材書看了起來。

看了這本書上的介紹,麻布、絲綢、雪紡、棉布、絨布……我這才發現,原來可以做布偶的布料竟然有這麽多。到底該選哪一種呢?

我將手伸向櫃台上的布匹,無意中,卻抓住了另一個人手。

“對不起。”我連忙道歉。

“嗬嗬。”耳邊響起熟悉的笑聲。

“蘺夙同學?”我詫異地看著對方,今天,蘺夙穿著休閑款的衣服,頭發鬆鬆地紮在一起,看起來非常時尚。他看到我,也顯得有些驚訝,但是更多的卻是欣喜。

“好巧哦。”我有些不自在地說。

“來選布料嗎?”蘺夙看了看我手裏的書,“準備做布偶?”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蘺夙可是玩偶製作大師,想必對各種類型的布匹也了解甚深。

我忙問:“蘺夙同學,我想做個簡單些的布偶,請問有沒有適合的布料?”

蘺夙拿起櫃台上的一款布料說:“那就選不織布吧。”

“不織布?這個名字好奇怪。”

蘺夙笑笑說:“不織布是一種做手工的材料,英文叫做‘felt’,直譯成中文是‘毛氈’。不織布隻是一種通俗的叫法,卻很好地表達了它的製作工藝。和普通布不同的是,不織布不是紡織而成的,而是使用一種類似造紙的工藝將纖維壓製成布。所以,不織布沒有經緯線,無論怎麽剪,布邊都不會綻開。加上它有一定的厚度和硬度,不需襯墊,用來製作一些布藝小物更容易定型。我想這種布完全可以滿足你的需求。”

我的嘴張成了o形,原來簡簡單單的一匹布,竟然有這麽大的學問,不愧是大師級人物,好了不起呀。

蘺夙卻忽然別過臉,低聲說:“別這樣看著我。”

“呃?”

“我會不好意思的。”蘺夙紅著臉說,“你還需要什麽材料,我幫你選吧。”

“不會浪費你的時間嗎?”

“不會。”蘺夙走在我的前麵,低聲說,“與你在一起,永遠不會是浪費時間。”

“哦。”我小聲回答,臉卻莫名其妙地紅了。

在蘺夙的指導下,我不光挑選好了材料,更得到了許多很好的建議,讓我增添了許多信心,也許我也可以製作出優秀的布偶。

“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當我倆走出店門時,天已經黑了,路燈閃爍著溫暖的光。

“你知道你跟我說的最多的話是什麽嗎?”他直視著我疑惑的雙眼說,“對不起和謝謝,這兩句話就像一堵牆,把我們隔在兩邊。我想讓自己再靠近你一些,可你卻像漣漪,每每當我靠近,你卻又遠離。我真想時光回到我們初次相識的那天,好讓我不曾遇見你,那樣……你對我也許隻是同學而已。”

“我……”聽到他失落的話,我卻無法回答。人的心好複雜,瞬息間,就有些事情在改變。

蘺夙善解人意地沒再說下去,隻是輕輕地說:“我送你回家吧。”

我點點頭,和他肩並肩走在路上。走到離家不遠的地方時,蘺夙忽然說:“我聽紅桃說,上次你來我家,是為了救迪迦吧。”

我尷尬地點頭:“嗯。”

“他對你就這麽重要?”蘺夙停下了腳步,雖然語氣平靜,但是眼底卻是滿滿的情緒。

“我和他簽訂了契約,要幫助他解開詛咒。”我這麽回答蘺夙,可是心底卻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原本的理由應該是這樣的,但是隨著朝夕相處,我卻慢慢忘了最初的理由,而隻是想看到迪迦燦爛的笑容。

“僅此而已?如果我告訴你方法呢?你是不是會離開他?”

我聽到了心髒跳動的聲音,有些失態地抓住他的手:“真的有解開詛咒的方法?那麽拜托你告訴我吧,不論多麽困難我都一定會辦到。”

蘺夙皺眉看著我的手:“你這麽激動,很難讓我相信,你幫助他隻是出於契約。除去他招惹不幸的體質外,別忘了他隻是個玩偶。”

“他是你投入心血製作出來的作品,你為什麽會這麽恨他?”長久以來積壓在我心中的問題,終於脫口而出。

“為什麽?”蘺夙反握住我的手,攥得我手腕生疼,“因為他害我成了殺人犯!”

我往後踉蹌,不可置信地問:“殺人?”

蘺夙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沮喪地低下頭:“這隻是一個比喻,但是我確實因為他失去了重要的東西。曾經有一位奇怪的女人,就像你一樣,愛管閑事,滿腹正義,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失去生命。你說她是不是傻瓜?”

“她是誰?跟迪迦又有什麽關係?”我知道這是詢問他最好的時機。

“如果當初我沒有一意孤行地將他製作出來,也許事情就不會是那樣。我早該察覺到他會給別人帶來不幸,我卻放縱自己的同情心……”蘺夙憤恨地說,“解除詛咒?解開詛咒,他就會成為治愈別人心靈的良藥嗎?”

“可是,總要試一試,我不想看到他難過的樣子,拜托你將方法告訴我吧!”

“你越重視他,我就越恨不得他消失了才好。”蘺夙冷漠地說。

“蘺夙……”就在我開口想繼續懇求他的時候,身後卻傳來老爸的聲音,“棠糖,這位是你的同學?要一起到家裏坐坐嗎?”老爸在我身後站定。

可是沒等我將蘺夙介紹給父親,蘺夙卻瞳孔放大,猶如看到什麽可怕的事情,失魂落魄地試探著輕喊:“棉花糖?”

“你怎麽知道我的小名兒?”這可是我小時候的昵稱,是我媽媽給取的,她過世後老爸也不再用這個稱呼了。

“不!不!怎麽是這樣!”蘺夙看看我,又看看我爸,臉色大變。

“你怎麽了?”我擔心地問,雖然很惋惜因為老爸介入而被打斷了談話,但是蘺夙這個樣子也太奇怪了。

蘺夙卻一言不發,臉色很差地轉身跑掉了。

“難道爸爸長的很嚇人嗎?”看著他消失的背影,老爸有些傷自尊地問。

“不會啦!您是全天下最可愛的老爸,我想這位同學大概是著急去廁所吧。”我安慰著老爸,陪同他一起回家,但是心裏對蘺夙反常的舉動卻有些介意——他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