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會一直站在隻要你轉身,就能看到我的地方

因為迪迦意外昏迷,我連忙帶著他趕回了家。結果到家後,他隻故做帥氣地說了一句“別擔心”後,就又繼續昏睡過去了。

我擔心地守在他的身旁,生怕會發生什麽意外。一夜他都靜靜地躺在**,直到天亮我才發現他越來越不對勁兒,原本皺在一起的眉毛舒展開來,有些蒼白的臉色染上兩片紅暈,縮成一團的身體變得仰麵朝上,如果仔細聽,甚至能聽到呼嚕聲,更別提他嘴角流成一片的口水。

好吧,我終於可以確定——現在,他是在睡覺。

這個家夥,白讓我擔心了!

看看表,又忍不住歎氣,因為昨天的意外,害得我為蘺夙買生日禮物的計劃也泡湯了,現在距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我到底該送蘺夙什麽禮物呢?

我的視線忽然落到牆角的一張宣傳單上,頓時靈光一閃,激動地跑進廚房。

在我忙忙碌碌準備了兩個小時後,隨著電烤箱“叮”的一聲停止轉動,噴香的自製餅幹出爐了。

“好香啊。”有氣無力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緊張地扭頭,果然“天下第一大胃王”正眯著眼睛順著烤餅幹的香氣爬進廚房,看他搖搖晃晃的樣子,不會是在夢遊吧。

為了能保存我的勝利果實,我連忙將餅幹裝盒。

“你在幹什麽?”

“沒幹什麽。”我將餅幹藏在背後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撒謊!”迪迦戳穿我的謊言,探頭探腦地看向我的身後,“你在藏什麽好吃的。”

長久以來我一直懷疑迪迦是屬狗的,因為不論我藏了什麽零食,哪怕是真空包裝的,都會在三秒之內被他找出來。

“甜甜的,又有奶油香味。還混合了草莓、蜜桃、獼猴桃、西瓜……”迪迦一邊**著鼻子一邊說,“啊!我猜到了,是百果餅幹對不對?快快快!端上來!本大爺餓死了!”

迪迦興奮得手舞足蹈,我隻好歎著氣從電烤箱裏拿出預先為他準備好的餅幹。根據長久以來血淋淋的教訓,我就知道任何食物想從他眼皮底下拿走,是絕對不可能的。

當餅幹端上來時,迪迦卻不高興地說:“隻有這麽一點兒嗎?連塞牙縫都不夠。”

“你太誇張了吧,你的牙縫是英吉利海峽嗎?竟然塞不滿!”我沒好氣地反駁,忽然又想到昨天的事,不由上下打量他,確定他無恙後才問,“昨天到底怎麽回事?”

迪迦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含含糊糊地說:“很早以前我就告訴過你,詛咒玩偶有附身的能力,不過隻是很短暫的時間,過去我從來沒試驗過,昨天是第一次使用,難免有些後遺症。”

“後遺症?嚴重嗎?”我著急地問。

“還好啦,不過如果你真的擔心本大爺,就多拿些餅幹吧,我睡了一天一夜,足足錯過了十一頓飯,真要餓死了。”

一天一夜?十一頓飯?這個家夥是怎麽算的?

不過我還是認命地又端了些食物遞給他,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心裏的石頭這才落了地。

“聽起來就跟超能力一樣神奇,還挺了不起的嘛。除了會附身還有什麽其他能力嗎?”

迪迦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說:“玩偶一般隻具備一種性質的能量,不是光明的能量就是黑暗的能量,而傳說中,隻有解開詛咒的玩偶才有可能同時具備這兩種能量,連通陰陽兩界,召喚出亡靈。不過對於亡靈的召喚一生隻有一次,因為不論是誰,都不可能永遠保持光明與黑暗兩種能量的平衡,尤其召喚亡靈需要消耗相當大的能量,所以儀式完成後,玩偶的其中一種能量就會傾斜,並且保持這種狀態一直到它消失。”

我這才想起來我們當初的約定,我幫他解開詛咒,他可以使我與媽媽的亡靈見麵。可是,到那時,迪迦又該何去何從?

正在我滿腹憂愁的時候,門鈴響起來了,紅桃和白桃站在門口。我打開門,讓兩人走進來,紅桃一邊皺眉打量著我家一邊語帶諷刺地說:“真是貧民的生活,連件像樣的擺設都沒有。嘖嘖,怪不得會培養出這種神奇的少女。”神奇?這個詞為什麽聽起來這麽別扭。

“啊!我的裙子!”紅桃發出一聲尖叫,臉色蒼白地看著酒紅色裙子上的一大攤奶油。

“哈!不好意思手滑了。”迪迦毫無誠意地道歉,惋惜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什麽樣的手滑可以讓你盤子中的奶油飛撲到我的裙子上?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紅桃歇斯底裏地尖叫。

這兩人一見麵就會把四周變成戰場,真是天生的冤家對頭。

“哇!”迪迦詫異地湊到紅桃麵前詳細地打量她。

“你幹什麽!”雖然紅桃很討厭迪迦,不過被這麽英俊的男生如此近距離地打量,如果不臉紅的話才奇怪吧。所以她此刻的臉堪比她身上的裙裝——當然,沾了奶油的部分除外。

“多日不見,你變聰明了!”迪迦又恢複了之前吊兒郎當的樣子,不甚在意地摳著鼻子。

“什麽意思!”紅桃更加生氣了,揮舞著鋒利的指甲就要展開攻擊。

“停!”我連忙大叫一聲,“這是私人住宅!要打架請兩位出去打!”

如果任由這兩人打鬥,我家就一定會被夷為平地。

白桃拉住紅桃,有些著急地說:“姐姐,別忘了今天我們是奉命來請棠小姐參加生日宴會的。”

“哼!”紅桃麵部抽搐了幾下才按捺下怒氣,不屑地丟給我一個銀色禮盒,“去把它換上。”

“這是什麽?”我打開盒子忍不住發出驚呼。

躺在盒子裏的是一款精美的湖藍色的禮服,一看就價錢不菲。

白桃接著又從貼身的口袋裏掏出一對精致的耳釘對我說:“還有這個,是主人特別吩咐我們轉交給你的。”

我連忙推辭:“這個太昂貴了,我不能收,而且我已經穿上幹淨的衣服了。”

紅桃上下打量著我,越打量眼底的譏諷越明顯:“你就準備穿牛仔褲去參加主人舉辦的生日宴會嗎?那裏可是名流雲集。作為主人的陪伴,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白桃!”

“是!”不由分說,白桃將衣服、我、她自己塞進了洗手間。

一場浩大的淑女改造運動開始了。

車子在飛速奔馳,車窗外道路兩旁的燈火連成一條明晃晃的光帶從我眼前一閃而過。通過車窗上反射的影子,我能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樣。

高貴中透露可愛的小禮服,外罩白色亮片小披肩;紫色柔順的絲帶閃耀著光芒,鬆鬆挽成的發髻,既顯出少女的活潑,又有些小女人的婉約;配上光閃閃的藕荷色細跟鞋,使我一下子亭亭玉立起來。

最為別致的是耳朵上的耳釘,用天藍色貓眼石製成月牙形狀的主體周圍,眾星捧月般鑲嵌著星星點點的碎鑽,在燈光照耀下閃爍著奪目的光芒。

真的很像童話中的灰姑娘,在仙女的幫助下,金光閃閃地奔向英俊的王子。隻是……書上的旁白卻沒有解釋,其實坐在南瓜馬車裏的灰姑娘,此刻想念的卻是家裏火爐旁貪吃的貓。

不過,讓我比較奇怪的是,我化裝完畢後,就一直沒有看到迪迦。原本還以為要花費好大功夫才能說服他不破壞我的出行呢。

車子停在蘺夙家的豪華別墅前,此刻已經燈火通明,身穿高檔禮服的賓客絡繹不絕地走入正廳。

當我從車上邁步下來時,一眼就被斜靠在雕花羅馬柱上的少年所吸引。銀色的月光描繪著他清雅的眉眼,然後一路勾勒到了他優美的下頜,迷迷茫茫的光線中,他宛若最聖潔的天使。

蘺夙見到我向他走來,站直了身體,向我伸出了手。

“非常美麗。”他輕貼在我耳旁讚歎,讓我羞紅了臉。

“真、真的嗎?不像暴發戶嗎?”我頭一次穿這樣的衣服,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了。

蘺夙露出愉快的笑容:“就像公主一樣。”

在月光下,他美麗的臉龐如夢似幻,湛藍的雙眸煥發著深情的光彩,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溫熱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臉上,讓我更加不好意思。

當蘺夙牽著我的手走進大廳時,全場的人忽然都安靜下來,無數道炙熱的目光投在我們身上,或驚訝、或好奇、或嫉妒、或驚豔的目光讓我很不自在。

我不禁害怕得想要藏在蘺夙的身後,結果卻聽到紅桃冷哼一聲,又被她不著痕跡地推了回去,我隻好硬著頭皮咧開嘴回應每一道好奇的目光。

宴會布置得奢華尊貴,出席嘉賓名流雲集,這就是所謂的上流社會。

“哈哈,這位就是棠糖小姐吧。真是非常可愛呀。”沒等我回頭就被一個熊抱勒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叔叔!”蘺夙懊惱地將身後的人拉開,才讓我有機會好好地打量來人。白金色的頭發微微卷曲,身著合體的紳士服,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與蘺夙的麵貌有幾分相似之處,雖然現在有些發福,但是深邃的輪廓還是能看出當年必然是風靡萬千少女的翩翩美男子。

“蘺夙叔叔,你好。”我乖巧地鞠躬,不敢把臉抬得太高,因為雖然我與他有一麵之緣,但是當時我可是在偷聽人家的談話,現在自然很心虛。

“這是?”蘺夙叔叔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滯,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的耳垂。

我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耳垂,觸感一片冰涼:“這是蘺夙同學的,有什麽問題嗎?是不是需要我現在摘下來。”

因為蘺夙叔叔的表情太過凝重,讓我有一絲不安,手忙腳亂地想要摘下來,結果剛剛抬起手,就被蘺夙握住:“這是我送給你的。”

“送給我?”我的嘴巴可以塞進一個雞蛋,連忙擺手說,“不行不行,太貴重了。”

“並不值錢。”蘺夙溫柔的笑容猶如盛開的百合,讓人忍不住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珍惜它。”

我連忙點頭:“我一定會像珍惜自己的眼睛一樣珍惜它,蘺夙同學,謝謝你。”

在一旁沉默的蘺夙叔叔忽然開口說:“蘺夙,你決定好了嗎?”

“是的,沒有人比她更適合。”蘺夙平靜地回望著他的叔叔,湛藍雙眸裏的氣息卻不容置疑。

咦?他們是在說我嗎?好像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蘺夙叔叔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掏出精致的懷表看了看說:“時間差不多了,就由你和棠糖開舞吧。”

“開舞?我不會跳舞呀。”我頓時冒出冷汗,腦海中閃現出《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畫麵,毫無疑問,蘺夙是美麗的洋娃娃,我就是那隻笨手笨腳的熊寶寶。

“沒關係,一切交給我,你隻要看著我的雙眼就好了。”

真的有這麽簡單嗎?可是,一想到一會兒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臉,我就好緊張。

“我……我要先去下廁所!”不等蘺夙阻止,我就紅著臉尿遁而去。

“怎麽辦?雖然蘺夙同學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可是我真的對自己沒信心呀!”

我對著衛生間的化妝鏡托腮冥想,肉嘟嘟的臉蛋皺成了包子模樣。

想到大廳中那些熱辣辣的眼神,我就無論如何都無法鼓足勇氣踏出衛生間的門。

或許蘺夙同學看到我久久不出去,就會另外邀請舞伴吧。

我良心不安地拿出手機,心裏琢磨著要不要告訴他——不要等我跳開場舞了。

“醜八怪。”在封閉的空間裏忽然傳出冷冰冰的聲音。

“誰?”我大吃一驚,從鏡子裏看去,身旁並沒有人,難道我遇到了傳說中會從鏡子裏爬出來,並且沒有腳的“朋友”?

“你在看哪裏?傻瓜!”不客氣的聲音出自我的右下方。

我渾身哆嗦個不停,用餘光慢慢看過去,果然看到一款純白色飄逸的裙子,然而——啊啊啊啊!真的沒有腳!

我頓時淚流滿麵,很沒出息地說:“阿彌陀佛、聖母瑪利亞、阿門、哈利路亞——惡靈退散!”

“誰是惡靈啊!”尖銳的童聲刺痛了我的耳膜,“你出門沒帶眼睛呀!”

呃?難道不是惡靈?

我大著膽子仔細看去,一個抱著泰迪熊的美麗洋娃娃站在我麵前,氣鼓鼓地瞪著我。她看起來隻有六七歲的年紀,身體非常嬌小,身高甚至沒超過洗漱台的高度,怪不得從鏡子裏看不到人。

她自然卷曲的金發被打理成兩條馬尾,高高地梳在頭頂,還戴著粉色水晶製成的王冠;身穿白色蓬蓬裙,過長的裙擺蓋住了她的雙腳,在後背有一個大大的蝴蝶結,看起來就像翅膀一般。

盡管她滿臉不悅的表情,可是真像墜入人間的精靈一般可愛。

見我望著她,粉嫩的小嘴一張,吐出兩個可以把人凍僵的字:“傻瓜。”

嗚嗚嗚,被小朋友鄙視了。不過,這個小朋友好臭屁。

就在我在思想鬥爭要不要回罵這個臭小鬼的時候,她竟然判若兩人地向我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大姐姐,我迷路了,你可以送我回去嗎?”

一瞬間,我聽到春天來臨的腳步,而四周頓時亮如白晝,所有的器具全部金光閃閃,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小女孩迷人的笑容。

我像中了迷藥一般,等回過神時已經牽著小女孩柔嫩的小手往大廳走去。

“原來你是蘺夙的堂妹呀。”我露出和藹的笑容,通過短暫的交談,我知道她叫蘺琪,今年六歲,是蘺夙叔叔最小的孩子,非常受寵愛。

“是啊,可愛的……”蘺琪的嘴一張一合,我沒有聽清楚她的尾音。

但是看她的口型,似乎在說老——女——人……

老女人?我目光呆滯,想要更加仔細辨認她所說的話時,卻看到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怎麽了?大姐姐?”

我呼了口氣,可能我真的是太緊張出現了幻聽,這麽可愛的小孩怎麽會有小惡魔的一麵呢。我擦了擦冷汗,不過……我好像忘了什麽。

“這個耳釘?”蘺琪忽然目光灼熱地盯著我問。

“是蘺夙同學送我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平白無故收了人家的禮物,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我愛憐地摸了摸耳垂上的凸起。

“什麽?哥哥竟然把它送給了你?”蘺琪的雙眼迅速蒙上水霧,小嘴一撇一撇的,抱著泰迪熊的手攥成了拳頭。

“怎麽了?很貴重嗎?”如果是太貴重的物品,我還是不能收的。

“這個是……”蘺琪聲音顫抖著說,“愛黎嬸嬸留給哥哥的遺物,是要給他未來的妻子的!我跟他要了好多次都沒有要到,沒想到竟然給了你!……”

詫異中,我沒有聽清蘺琪後麵說了什麽,這竟然是祖傳的定情物?雖然我知道蘺夙對我的愛慕,可是如果僅僅因為這個就將這麽貴重的東西送給我,真是太草率了。

就在我考慮如何將耳釘還給蘺夙的時候,蘺琪忽然扯了扯我的裙擺說:“姐姐,我累了,背著我好嗎?”

小孩子情緒轉變真是快,剛剛還淚眼汪汪,現在卻又露出笑容。她大概是太喜歡這對耳釘了,看到蘺夙送給我才會生氣吧,不過幸好她沒有哭鬧,真是個小淑女。

不過,讓我背?我有些為難地看著自己的禮服,穿成這樣背著小孩,一定很奇怪吧。

“大姐姐,不可以嗎?”蘺琪碧綠的雙眸裏頓時又浮上水霧,一副幼小心靈受到創傷的神情,讓我一陣內疚。

“當然可以,大姐姐最喜歡吃菠菜。”我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擺出大力水手的造型,卻隻換來蘺琪冷冷的目光。

我訕訕地說:“原來你不看《大力水手》。”

不知道為什麽,背著蘺琪時,總感覺頸部涼涼的,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哈、哈,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幸運的是,沒走多久,就看到蘺夙迎麵走來。

“哥哥。”背上的蘺琪發出百靈鳥般清脆的呼喚,並且向他伸開雙臂。

“你們怎麽在一起?”蘺夙抱過蘺琪,後者立刻緊緊地圍住他的脖子,將臉貼在他的麵頰上。

看到蘺琪對蘺夙親昵的態度,我卻覺得有說不上來的奇怪。

“小琪迷路了,所以才碰到一起。”

“迷路?”蘺夙疑惑地看了看蘺琪,蘺琪向他做了一個可愛的鬼臉,逗笑了我。

我滿懷期待地問:“對不起,我去洗手間時間長了一些,已經錯過開場舞了吧。”

蘺夙沒有戳穿我的借口,反而溫柔地說:“不,還沒有開始,我在等著你。”

MY GOD!頓時我的腳步如履薄冰,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繁華之景,我卻像走向地獄一般痛苦。

“我可不可以……”我虛弱無力地問。

“不可以。”蘺夙幹脆利落地回絕了我,“我希望16歲的第一支舞能與你共舞。”

我吞了下口水,抱著必死的決心,任憑他牽著我的手,走向如夢似幻的天地中。

悅耳的音樂在大廳中流淌,絢麗奪目的聚光燈籠罩在蘺夙的身上,他在潔白的襯衫外搭配了一件複古宮廷式馬甲,衣領上的胸針跟脖間的項鏈及耳垂上的耳鑽相互輝映,閃耀著華麗刺眼的光芒,猶如童話裏的白馬王子。

我笨拙地隨著他的舞步旋轉著,他英俊的臉上一直滿是溫柔的笑意,深情的目光令我不敢直視。我隻好微微低頭,看著他腳上那雙可憐兮兮的皮鞋,原本光可鑒人的鞋麵已經被我踩出不少髒兮兮的腳印。

“對不起。”當我的腳再一次踏上蘺夙的鞋麵時,我不得不佩服蘺夙,在我的高跟鞋如此這般**下,他竟然還能麵不改色。

“沒關係,能與你共舞是我的榮幸。”蘺夙溫柔地說,“這樣的場景在我的夢中發生過很多次,沒有想到有一天我能夢想成真。”

這樣**裸的告白真讓我無福消受,我忍不住小聲說:“其實……”

蘺夙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但是很快又回歸平靜:“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那天在植物園你昏過去之前已經說過了。”

“我說了什麽?”我忍不住追問,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那天我昏過去以後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每當問起迪迦時,他都緘默不語。怎麽想都覺得這兩個視彼此為死敵的人在我昏倒以後竟然能相安無事,真是太奇怪了。

蘺夙沉默了下,臉上露出苦笑:“從很久以前我就覺察出你對迪迦的心意,但是一直裝著不知道,不斷地逃避,可是在你昏倒前的那一刻,你看著我的雙眼說,不要傷害他。我就知道了,世界上的人有66億,可是除了迪迦,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走進你的愛情世界中。”

“我……抱歉。”我知道愛情的事沒有對錯可言,可是看到因為我的無法回應而受到傷害的人,還是心中不忍。

“你不要說抱歉,也許該說抱歉的人是我。”

“啊?”

“盡管知道你的感情選擇,我還是不能將你交給迪迦。我不會放棄的,我會一直站在隻要你轉身,就能看到我的地方。隻要你最終選擇了我,不論是喜歡也好,是同情也罷,我都不會在乎。”蘺夙微微歎了口氣,湛藍的雙眸此刻看起來卻像風雨來臨前的海麵,有一種虛幻的平靜,“也許有一天我會做出傷害到你的事,那時……也許你不會再原諒我。”

“不,我相信你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我想著我們相識以來的種種,蘺夙一直像另一個守護者一樣守護在我的左右,不論我怎樣的任性、自私,甚至做出傷害到他的事,他都能微笑地麵對我,那麽我呢?如果蘺夙真要做出傷害我的事,我會怎麽樣?

我直視著他的雙眼說:“不論你做了什麽傷害我的事,我想你的初衷都是為了保護我,所以我不會恨你的。”

“你真的這麽想?”蘺夙的雙眼中有期待,更有不易察覺地脆弱。

“嗯!蘺夙同學,你對我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那麽,我能不能討要一份小小的生日禮物。”

“什麽禮物?”

蘺夙停下腳步,引來周圍人的關注。他卻不管不顧隻看著我說:“能不能不要叫我蘺夙同學,請叫我夙。”

我有些羞澀地開口:“夙。啊?”

我不由得小聲驚呼,因為聽到我的回答後,蘺夙快樂地將我舉到空中,來了個360度的大旋轉。

看到他如此快樂,我也忍不住笑開了懷。

忽然我注意到站在外圍的蘺琪抱著紅色的捧花向我們走來,她在我們麵前站定,然後將怒放的玫瑰交給蘺夙:“哥哥,將這束花送給大姐姐吧。”

蘺夙驚喜地接過花舉到我麵前:“送給你。”

“謝謝……”我的話還沒說完,蘺琪就直挺挺地撞到我身上,我一個踉蹌,被蘺夙扶住,隻聽刺啦一聲,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

我莫名其妙地打量自己後,發出有生以來最尖銳的叫聲:“啊!”

原來長長的裙擺被蘺琪踩在腳下,那原本結實地係在脖子上的吊帶不知道為何鬆開,使我的禮服失去牽扯,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背部。

“姐姐,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蘺琪眼裏閃爍著淚光,手足無措地看著我。

雖然蘺夙手疾眼快地用衣服裹住了我,可是剛才眾人的嘲笑聲卻像被擴音器放大了一般,不斷在我腦海中回**,我終於忍受不住這樣尷尬的局麵,推開蘺夙跑了出去。

為什麽會搞出這麽大的烏龍!

我根本不願意再回想剛剛發生的事情,可是那紛亂的嘲笑聲最終在腦海裏匯成一個聲音,尖酸刻薄地說:“土包子。”

我跑到後院的水塘邊,捧著冰涼的水使勁往臉上潑。冰涼的水激得臉上一片刺痛,可是隻要那尷尬的場景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閃過,就會頓時又火辣辣的。

怎麽辦?太丟人了。

我沮喪地用手抵著額頭,將臉深深地埋進臂彎裏。今天是蘺夙的生日,我還沒來得及說一聲“生日快樂”,就弄出這麽大的笑話。

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吊帶竟然會在關鍵時刻自己掉下來!不過,我明明記得係的很結實。

嗚嗚嗚嗚——這下我還有什麽臉麵繼續待下去,我還是灰溜溜地回家吧,不過——

那對貓眼石耳釘是那麽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還是要蘺夙自己保存更好。

我準備摘下耳釘讓門衛轉交給蘺夙,可是……

“啊!”我驚叫起來,心驚膽戰地撫摸著耳垂,一邊的耳垂上空空如也。

怎麽辦?我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與此刻的驚嚇相比,剛剛的尷尬根本不算什麽。我竟然將蘺夙母親的遺物弄掉了!搞什麽嘛!信誓旦旦地保證會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愛護那對耳釘,結果轉眼就將它們弄丟了!我怎麽是這種言而無信的人?

如果、如果蘺夙知道我將耳釘弄丟了,一定會非常傷心的!他那麽溫柔,那麽信任我,我怎麽可以傷害他?

想到蘺夙可能會受到的傷害,我就忍不住哆嗦,我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就著月光仔細尋找起來。

一定是剛才奔跑時弄丟的。

快出來!快出來啊!我著急地蹲在地上用手摸索著,希望奇跡會出現!

到底去哪裏了?晶亮的**滾落在土地上,緊接著一串又一串的淚珠跌落下來,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我真是個大笨蛋!我狠狠地抹去眼淚繼續尋找。

“你在找什麽?”陰冷的聲音在我麵前響起,我抬頭看去,蘺琪抱著泰迪熊站在我麵前,因為逆光的原因,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覺得她童稚的聲音比這夜風還要寒冷。

“我……”

“是不是找這個?”小小的手攤開,藍色的貓眼石閃爍著**的光芒。

“太好了!”我激動地伸出手去,卻撲了個空。

蘺琪舉著耳釘仔細打量著,嘴裏卻冷冷地說:“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對於哥哥來說,這可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我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我……”

“不過——”蘺琪忽然像貓一樣眯起眼得意地說,“你小心也沒用,因為這個是我從你身上拿走的。”

“什麽?”我震驚地看著蘺琪,猛然想到在我背著她時,耳朵上有過片刻的疼痛,我以為是耳釘掛住頭發就沒有在意,沒想到是蘺琪做了手腳,“你怎麽可以這麽做!”

“我為什麽不能這麽做?隻要我高興,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包括讓你顏麵掃地。說起來,你真的是十五歲的女生嗎?竟然穿著跟大媽一樣的胸衣,如果我是你,我早就買塊豆腐撞死算了。”蘺琪原本純潔的眼睛,此刻卻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惡毒。

“難道說,我的禮服也是你破壞的?”我恍然大悟,雖然是疑問的口吻,但是心底已經明白了事實的真相。

“我都這麽提示了,如果你還猜不對那就太笨了。”蘺琪竟然一口承認。

“你為什麽這麽做?”

“因為我討厭你!”蘺琪有些激動地說:“我討厭你霸占住哥哥的目光!哥哥是屬於我的!任何人都搶不走!”

我試著說服她:“你還小,所以分不清你對蘺夙同學的感情。”

“誰告訴你我還小的?”蘺琪的雙眸忽然暗淡下去,“我隻比你小一歲。”

“那你?”我有些驚訝地看著蘺琪童稚的模樣,很難相信她是個14歲的少女。

“我們蘺家世代都掌握著讓玩偶入魂的能力,可是在我六歲時發生了意外,被這種能力反噬,所以才會一直維持現在這個模樣。雖然我的外表隻有六七歲,可是我已經明白什麽是愛了!”蘺琪憎惡地看著我說,“所以,我愛哥哥,哥哥也隻能愛我!”

“可是,你們是兄妹呀!”我開導她說,“兄妹是不能結婚的!”

她輕蔑地說:“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是蘺夙家遠係旁支過繼給現在的爸爸的,所以我們在法律上也可以結婚,隻要沒有你們這些障礙的存在,哥哥總有一天隻會看著我。”

“其實我隻是將蘺夙同學當做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喜歡不喜歡他我都不反對。但是請你將耳釘還給我,這對於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你也不希望他傷心對不對?隻要你還給我,我就將這對耳釘還給蘺夙同學。”我懇求地說,希望能和平解決。

“嗬嗬。”蘺琪露出詭異的笑容,“雖然我也不想讓哥哥傷心,但是哥哥已經告訴我,這對耳釘永遠不會送給我,那麽,與其這樣,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得到它!就像哥哥的心一樣。所以呢……”

蘺琪舉起耳釘,在我“不要”的驚呼聲中,毫不猶豫將它們地扔到了水塘裏,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你!”我氣憤地瞪了蘺琪一眼,想也不想地跳進了冰冷的水塘。

第十一章 因為我的喜歡,永遠沒有辦法說出口

明月的光輝靜靜地灑在池塘的水麵上,微微**漾的水麵被染成銀色,映得整個池塘都明晃晃的,如果仔細觀看,還能看到水裏自由自在遊動的紅色錦鯉。可惜周圍太過寂靜,隻有我偶爾撥動水麵的聲響以及風吹過人工竹林的沙沙聲,那樣孤單的聲音更襯托了淒涼。

原本池水很冰,可是在裏麵待久了,我竟然感覺不到寒冷,隻是機械地挪動腳步,彎著腰在水裏尋找。

小小的耳釘,掉進水池中,如果想找到,無疑於大海撈針。可是,那是蘺夙的寶貝,所以我不能因為辛苦就放棄了。

蘺琪一直抱著泰迪熊站在水池旁對我冷嘲熱諷,後來大概是得不到我的回應覺得無趣,漸漸地也不再說話,隻是冷眼旁觀。

不知道過了多久,蘺琪忽然撿起一塊石頭砸向水麵,頓時水花四濺,從頭到尾將我澆得濕漉漉的。

“你是笨蛋嗎?明知道找不到還在裝腔作勢!是等著哥哥來好向他哭訴嗎?”蘺琪尖銳的童音劃破了四周的寂靜。

我將濕漉漉的頭發攏到耳後,平靜地看著她說:“愛情本身並沒有錯,但是愛情需要平衡,盲目的付出隻會讓你看不清楚自我。你想要的到底是愛情,還是一種獨占?你扔掉了蘺夙最珍愛的物品,不管他是不是會因此厭惡我,至少他都會因此而難過。讓他難過難道就是你想要的?”

“你……”蘺琪咬著嘴唇,不甘心地說,“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心情!哥哥小時候因為製作玩偶出現差錯反被詛咒,身體變得很不好,叔叔和愛黎嬸嬸想盡辦法,最後按照民間的方法,將哥哥當成女生撫養。那個時候很多人都說哥哥是怪物,除了我沒有其他人肯跟他做朋友。後來他上小學時因為女裝的緣故,每一天都被同學欺負,甚至嚴重到無法上學,那個時候也是我陪伴他;當他父母相繼病逝後,還是我不離不棄地在他身邊!他曾經說過我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可是,當他長大……尤其當他遇到你以後,一切都變了!他忘記了我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的笑容因為你!他的煩惱因為你!他的一切情緒都隻因為你而存在!那我呢?我已經在他的雙眼裏看不到自己了!”

蘺琪幾乎嘶喊起來:“我明明那麽愛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愛他!為什麽他會忘了我的愛?我就站在這裏呀!他隻要一扭頭就能看到我,為什麽他的目光卻不在我身上?那是因為你,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逐著你!所以,我必須破壞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哪怕他因此而傷心也沒關係……”

蘺琪又露出詭異的笑容:“因為,我會安慰他的。”

盡管現在我知道她是14歲的少女,可是當她以女童的外表說出這番話時,我還是打了個寒戰。愛情本是美好的情感,但是太過極端的愛情就像雙刃劍,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我不會讓他傷心的。”我阻止不了她扭曲的愛情,我隻能做我自己應該做的事,“我一定會找到耳釘!”

“那我拭目以待。”蘺琪轉身準備離開,卻聽到小路上傳來腳步聲。

“哥哥?”蘺琪脫口而出,快走幾步隨後一頭紮進蘺夙的懷抱,哽咽地說,“哥哥,大姐姐把愛黎嬸嬸留給你的遺物掉到水池中了!嗚嗚,怎麽辦,再也找不到了!”

囧orz,這就是典型的惡人先告狀!

尋找了半天,我身上的體力流失得厲害,我不想跟蘺琪做無謂的爭吵,隻是淡淡地說:“我一定會找回來的。”

說完低下頭繼續在水中摸索。

“棠糖!上來!”蘺夙將蘺琪放在一旁,跑到水塘邊衝著我喊。

我咬了咬牙沒有理會,隻是想著一定要找到耳釘。

撲通一聲,伴隨著蘺琪的驚呼,蘺夙竟然跳進水裏艱難地向我走來。

我著急地說:“別,水涼。”

水花濺濕了他的雙眼,卻遮不住他眼中的堅持。他抓住我的手,使勁將我摟到懷裏,緊緊抱著我,搓著我**在外的皮膚,擔心地問:“冷不冷?”

“耳釘……”靠近他後,我才發現其實我冷得要命,稍微被溫暖一下,立刻牙齒打顫說不清楚話。

“不重要。”蘺夙抱著我向水塘邊走去,堅定的語氣回響在耳邊,“什麽都沒有你重要!”

一股暖流流向心田。

我掙紮地要下地:“不,那是你母親的遺物,我一定要找回來。”

“不用了。”被冷落在一旁的蘺琪忽然語氣沉重地說,“耳釘——在這裏。”

說著讓我看被她一直緊握在手裏的耳釘。

“那剛才?”我明明看到她往水裏扔了東西,還濺起水花,怎麽會在這裏。

蘺琪嗤笑一聲:“低智商,剛才我扔的隻不過是一顆石子。”

“琪琪!”蘺夙有些生氣地斥責她。

蘺琪卻將頭扭向一旁:“我不會道歉的!”

“不用道歉,她隻是在跟我開玩笑。”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蘺琪眼裏噙著淚花,我的心就軟了,被愛折磨的她,也是不快樂的吧。

“我也不會感謝你!”蘺琪衝著我大聲說,“我討厭你!”

“胡鬧!”蘺夙徹底被激怒了,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湛藍的雙眸湧動著濃重的怒氣,他厲聲說,“向棠糖道歉!”

“我不!”蘺琪歇斯底裏地說,“我用不著她裝好人!蘺夙!你其實一直都知道吧,裙子是我破壞的,耳釘也是我假裝弄丟的!包括過去任何試圖接近你的女生,都是我嚇跑的!可是,你從來沒有責罵過我,因為你一直虧欠著我!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變成這樣?如果我知道……知道自己將會變成一副永遠長不大的樣子,我寧可在那場大病中死去!所以,你默許我待在你身邊,卻從來不允許我開口說愛!你太虛偽了,我討厭你!討厭死你們了!”

我望著他的臉,小心翼翼說:“你沒事吧?”

他勉強露出笑容:“我沒事。”

說完,抱起已經凍得僵硬的我走向燈火通明的地方。

蘺夙推開房門後,我立即如臨深淵般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因為眼前那一大片純白的長毛地毯把我嚇得半死了。純白的耶!我這滿腳泥濘往上一踩不就完蛋了嗎?賣了我都不值這塊長毛地毯的價錢。

“我、我還是不進去了。”

“進來。”蘺夙言簡意賅地說出兩個字後,手上稍微一用力便將我拽進房間。

我有些心虛地看著地毯上黑糊糊的腳印,暗自替他心疼,他卻像全然不知一樣,隻是讓我先去沐浴。當我沐浴完,喝下蘺夙為我衝泡的熱可可後才恢複了精神,剛剛的寒冷與疲憊一掃而光。

“蘺夙同學,對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宴會,卻被我搞砸了。”我羞赧地低下頭。

“如果要說對不起,也是因為你忘了我們的約定。”蘺夙見我很困惑的樣子,無奈地笑道,“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以後不再稱呼我同學,而是夙。”

我恍然大悟地眨眨眼,在蘺夙期待的目光中,鄭重地說:“對不起,夙。”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這不是你的錯,反倒是琪琪做出那麽多讓你困擾的事情,請你原諒她。”

“我不會生氣的。”我搖搖頭說,“因為我想她是愛到沒有辦法了,才變得像刺蝟一樣,做出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的事。我能體會她那種被時光遺忘的恐慌與孤獨,很多人都追求青春永駐,可是,當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天天變老,自己卻永遠沒有變化,這何嚐不是一種痛苦。如果是我,我寧願與所愛的人一起老去,也不願意一個人享受這寂寞的青春。更何況她原本是一個少女,卻被囚禁在幼童的身體裏,就像一朵美麗的花苞,卻永遠沒有綻放的花期。隻是這樣想想,我都會覺得好悲傷。”說到最後我的語氣變得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盡管她捉弄了我,但是想到她抱著泰迪熊凝望著蘺夙背影的眼神,就覺得無論如何都無法生氣,反而是充滿傷感的憐惜。

我平靜了一下情緒問:“蘺琪為什麽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而且她為什麽會說是你造成的?”

蘺夙溫柔的眼神暗淡下去,把玩著手中精美的杯子一言不發,長久的安靜,讓我不免有些不安。

“蘺夙?”

“她說的沒有錯,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蘺夙開口了,接下來卻向我訴說了一個驚天秘密,“琪琪是我叔叔從遠方親戚中過繼的孩子,因為他妻子去世得早,又隻有三個兒子,不知道該怎麽樣照顧小女孩,所以將她送到我媽媽身邊,代為撫養。我一直將她當親妹妹看待,可是在她六歲的時候卻得了一場怪病,醫學無法治療,我是她的哥哥,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等死……那時候我真的覺得,隻要琪琪能活下去,我寧願用自己的生命跟她的對換。”

蘺夙攥緊了拳頭,似乎在克製激動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說:“我偷了製作靈魂玩偶的資料,加上我確實有天賦,所以我製作成功了。”

我靜靜聽著蘺夙繼續講述。

“我按照書上的密法,將琪琪的厄運轉接到玩偶身上,但是——因為我並沒有經曆洗禮,所以能力並不純淨,在轉接成功後,出現了後遺症,因為琪琪的生命被我強製介入,所以她的命運被更改,時間就像被鎖住了一樣,無法再帶著她往前成長。”

“那個玩偶呢?”其實當故事聽到這裏,我已經知道了答案,卻仍然忍不住向蘺夙求證。

“因為被我注入吸收厄運的能力,所以就變成會招惹倒黴事的特殊體質。為了不傷及其他人,我封住了他的意識,沒有想到在某一天,他突然醒過來,並且因為他的關係造成了一起車禍。在那場車禍中,我不光留下了背上那道可怖的傷疤,還有人——因此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你說,是不是他害我成為間接的殺人凶手?而且那個人是一個多麽善良的人。”蘺夙深深低下頭,陷入痛苦的回憶中,“所以我恨他,永遠不會原諒他。”

我忍不住追問:“他怎麽會造成車禍呢?”

“不——”蘺夙忽然渾身發抖,以我從未見過的脆弱,氣虛地說,“不要讓我回憶!太可怕了。”

我握住他的手,希望能給予他力量,我想今天不適合繼續追問了,但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迪迦是你郵寄給我的嗎?”這個問題,很早以前我就想問蘺夙,但是陰差陽錯總是錯過時機,再加上想到自己跟他素未謀麵,他怎麽可能知道我的家庭住址,所以就更覺得這種推測無法成立。

“不是。”蘺夙果斷搖了搖頭,欲言又止地說,“不過……”

這時,一直虛掩的門發出響聲,蘺夙走過去,打開門卻發現空無一人。

“蘺夙?”我好奇地往外看,卻看到在門口的地麵上閃爍著點點藍色的光芒。那不是被蘺琪拿走的耳釘嗎?

我連忙跑過去撿起來,連同我這裏的另一隻貓眼石耳釘一起交給蘺夙。

“這是?”蘺夙皺著眉頭,表情不太好看。

蘺夙的嗓音有些沙啞,他注視著我的雙眼說:“是我執意要送給你,在我心裏,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它。”

我搖了搖頭,真誠地說:“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的心意你也明白,所以我不能欺騙你,也不能欺騙自己。如果我仗著自己此時的失落就去占有你的愛情,那麽就愧對朋友兩個字了。感情這種東西是會隨著時間變化的,最初的時候,在我眼中你簡直就像神一般。”

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憂傷,我誇張地活躍氣氛:“你都不知道你每次登場的時候,我的耳邊都伴有天使吹響號角的聲音,滿天都是粉色的花瓣。你從頭到腳都閃閃發光,如果頭上能出現光圈,身後能有巨大的羽翼,我簡直就要對你頂禮膜拜了。”

“那現在呢?”蘺夙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

我吐吐舌頭說:“現在在我眼中,你一樣的溫柔、善良、體貼,但是不再是完美,因為我已經看到了你任性、倔強、脆弱、蠻不講理的一麵。但是這些缺點無損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反而因為缺點的存在,讓你更真實。我想好好珍惜你,以朋友的名義。”

“這個是冷笑話嗎?”蘺夙又感動又好笑地說。

見他情緒變好,我更用力地耍寶,故意粗魯地拍著他的肩膀說:“其實,我現在和你一樣是失戀聯盟中的一員。”

望著蘺夙有些不解的眼神,我皺皺鼻子,忍住內心的酸楚,嘻嘻哈哈地說:“因為我的喜歡,永遠沒有辦法說出口。這麽比較而言,你能被本大小姐拒絕,其實是件很幸福的事。”

“這種安慰人的方法一點都不能使我高興。笨蛋……”蘺夙的表情溫柔得好似窗外的月光,無言中撫平了人內心的創傷,“兩個笨蛋。”

“大概是吧。”我為他打氣,也為自己打氣,近似大喊地說,“傻瓜力量大!我要做最勇敢的笨蛋!”

蘺夙終於被我逗樂了,無奈地揉亂了我的頭發。

眼見剛才傷感的情緒一掃而光,我才想起今天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沒有做,連忙從背包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紙袋。

“嘿嘿,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好好地向你說一聲,”我用爛到爪哇國的英語高呼說,“Happy birthday to you!”

“這個是……生日禮物?”蘺夙驚喜地接過小紙袋。

我不好意思地說:“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啦。”

這句可絕對不是因為自謙才說的,對比蘺夙收到的鑲鑽的腕表、限量版的皮包、精美的服飾,我自己製作的餅幹真是微不足道的小禮物。

“謝謝。”蘺夙好看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形,頓時讓我鬆了口氣,“好期待,這裏麵有什麽?”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蘺夙拆開的盒子裏還有一個做工粗糙的紙盒,結果拆開後又發現一個紙盒,就這樣拆了一個又一個,我心裏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直到他拆到最後,看到的隻有一張刮刮樂和一張便箋時,那不妙的預感終於變成了現實——我製作的餅幹不翼而飛了。

我拿過便箋,即使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無比“精彩”。因為那張便箋上用囂張的字體寫著:

TO 笨蛋蘺夙:

棠糖親手製作的餅幹都被本大爺吃到肚子裏了,你這個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臭狐狸就去羨慕到死吧!哈!哈!哈!哈!

PS:不要說本大爺小氣哦,這張買泡麵時贈送的刮刮樂送給你,希望你刮出——謝謝惠顧。哈哈哈哈!

我幾乎能想象得出迪迦樂不可支的表情,我終於恍然大悟,為什麽這個壞家夥能安靜地聽憑我來參加生日宴會!

太壞了!

我的眉毛都豎起來了!不假思索地撥通迪迦的電話:“迪迦!”

迪迦一聽是我怒氣衝衝的語氣,自然知道事情敗露,他卻不以然,興致勃勃地說:“怎麽樣?蘺夙有沒有氣得跳起來?哈哈哈!”

“幼稚!”我一邊怒罵著迪迦,一邊偷偷瞄向蘺夙,卻發現他並沒有惱怒,反而輕輕刮開獎券。

“中了。”他望向這邊輕吐兩個字。

“什麽?”我莫名其妙地問——懷疑他已經被迪迦氣傻了。

“特等獎。”蘺夙向我揮了揮刮開的獎券,隻見上麵有醒目的三個大字:特等獎。

一時間電話那邊也安靜了,蘺夙又露出猶如狐狸般的笑容,接過我手中的電話笑眯眯地說:“真沒想到,你這個家夥也能給別人帶來好運氣,讓我看看特等獎是什麽?”

蘺夙對比著獎券下麵的說明,一字一句地說:“溫泉度假村三日遊。啊,讓我想想……能跟棠糖來一次浪漫的二人之旅真是不錯的建議。迪迦——謝謝你。”

這三個字堪比全世界殺傷力最強大的武器,因為聽到這三個字後,迪迦在慘叫一聲“不公平——”後就了無聲息了。

我頭上又出現三條黑線——迪迦不會被氣死了吧。

蘺夙卻不理他,反而執起我的手,又將貓眼耳釘放到我手裏說:“這個還是請你收下……”

電話那頭忽然又傳出迪迦大聲的質問:“你這個不安好心的家夥,給了棠糖什麽?”

“定情信物。”蘺夙說完這句話後關掉了手機,轉過臉繼續對我說,“如果有一天,我喜歡上了別人,我會用這個消息來跟你交換這對耳釘。所以請你就當暫時幫我保管吧。”

望著蘺夙真誠的眼神,我隻好點頭,鄭重地將它們收下。

自從迪迦知道自己無意中成為蘺夙的“幸運天使”後,就一直猶如被詛咒般,全身被不祥的陰影籠罩,並且嘴裏一直機械地質問命運——這是為什麽?

我歎了口氣拉上背包的拉鏈,任憑他將自己封閉其中。

古人雲福禍無門,唯人自招——簡單地說,就是多虧了他的壞心眼,此刻我才能成為溫泉旅行團中的一員。

不過,“豪華溫泉之旅”隻是商家誇大其辭招攬顧客的一種方法,實際上這趟溫泉之旅的目的地是距離本市不遠的一座小鎮,而這座小鎮也正是母親出生的地方。

所以,從火車上下來後,我就成為了地地道道的“地陪”。

“各位同學,請看這裏。”我揮動著手中的導遊旗,語氣驕傲地指著山腳一塊灰溜溜的石頭說,“這塊石頭叫做‘下馬台’,是某朝皇帝禦賜的,被封為本鎮之寶。據說凡對本石供奉膜拜的,都能得到天神的護佑,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說完,我煞有其事地為眾人做了表率,衝著“下馬石”認真地膜拜。

“這個真的是皇帝禦賜的嗎?”蘺夙疑惑的說辭刺激了我的榮譽感。

我語氣激動地說:“這當然是真的了!當年媽媽帶我來這裏的時候,特意告訴我的!”

“你媽媽帶你來過這裏?”不知怎麽搞的,總覺得蘺夙很在意我媽媽。

“這是我媽媽的故鄉。”我舉目望向遠處的山,仿佛看到了媽媽的笑臉。

“真的嗎?”蘺夙視線迷離地打量著周圍的景色,“是她的故鄉嗎?”

“這裏不僅是我媽媽出生的地方……”我將視線定在山頂的某一個地方,仿佛能看到那片雪白的山茶花,麵帶笑容輕輕地說,“也是埋葬她的地方……”

我不知道蘺夙有沒有聽見,我也不想做過多的解釋,免得讓自己傷感的情緒破壞了這次旅行,總之我倆都靜默無語,各懷心事。

這個時候身後卻傳出不協調的響聲,我轉身看去,蘺琪正抱著泰迪熊踢了踢腳下的一塊石板說:“那這個是什麽?”

呼呼,對於畫麵中突然出現的蘺琪,我有必要向各位讀者朋友解說一下我們這次的旅行團成員。

本次旅行團成員並不隻有我和蘺夙,以及窩在背包裏不肯見人的迪迦,還有蘺夙的貼身侍女紅桃、白桃以及超級大小姐蘺琪。

而一張獎券之所以能出現這麽多人的原因是——超有錢的蘺夙一家全部自費,而那張獎券的名額其實是被我占用了。所以我暗自發誓一定要做一個稱職的“地陪”,以報答蘺夙的“恩情”。

我握緊拳頭給自己加油後,連忙小跑到蘺琪身旁,準備為她答疑解惑。

可是——為什麽這又是一塊“下馬石”?

我看著蘺琪腳踩的那塊石頭上,依稀可辨三個紅色大字:下馬石。

“這……這個……”我尷尬地說,“可、可能有兩塊下馬石……”

“哼!是嗎?”蘺琪似乎打定主意要看我出糗,她不懷好意地用手絹清除了第一塊石頭上的青苔,然後眾人終於了解了它的真麵目,隻見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小心攀登。

“因為很久沒來了,所以……”我結結巴巴地解釋,試圖挽回那早已經破壞了的形象,“不過,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錯了。”

“白癡。”蘺琪抱著從不離身的泰迪熊冷眼從我身邊經過。

“真討厭,還要爬山!”紅桃和白桃唧唧歪歪地壓根不正眼瞧我。

隻有好心的蘺夙拍了拍我的肩膀,給我打氣:“加油!我相信你。”

嗚嗚,真是個好人。

我打起精神,再次走在隊伍的前麵為大家講解這個小鎮的曆史。這個小鎮原本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名聲,直到近幾年被專家們發現這裏有水質優秀的溫泉後才逐漸被人們所熟知,並且逐漸變成旅遊勝地。

而原本靠林牧業為生的村民也逐漸蓋起溫泉旅館專攻旅遊業。這個季節是溫泉旺季,但是因為連著幾天的陰雨天氣,山路很滑,所以來遊玩的人比往年少了許多。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竟然變大了,再加上本地特殊的自然環境,山腳與山頂的氣候差別非常大,大家開始凍得縮手縮腳起來。

雨滴越來越大,有不少落在我們的頭上、肩膀上。

“什麽鬼天氣!竟然又下雨了!”蘺琪哆嗦著跺著腳,不斷從嘴中哈出白氣。

“再堅持一下就到了。”在我的記憶中,獎券上所指的溫泉旅館就在不遠處,不過此刻周圍的山川都被霧蒙蒙的薄紗覆蓋,白茫茫的一片讓人不敢確定。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蘺琪任性地轉身離開,腳步飛快。

“小心!”在我的驚呼聲中,蘺琪腳下一個踉蹌,尖叫著往下滾落。

想到陡峭的山路,我頓時心中一涼,緊閉雙眼,不敢看即將發生的慘劇。

危急的一刹那,一縷紅光從我背包中閃出。隨後,一道人影躍過我的頭頂,像鳥兒一般,以飛翔的姿勢落在不斷往下滾動的蘺琪身前,有力的雙臂緊緊地抱住她嬌小的身體,巨大的衝力使他往後接連退了幾步才站穩。那紅色的頭發、紅色的眼眸、紅色的服裝猶如一團足以焚燒天地的火焰,讓人從心裏開始發燙。

大家連忙飛奔過去,將抱著蘺琪的迪迦圍在中間。

迪迦毫發無損,而蘺琪緊閉雙眸,身體不斷顫抖著,顯然還沒從驚嚇中恢複過來。

“放心吧,沒有大礙,隻是受到了驚嚇。”迪迦難得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跟蘺夙說話,自然惹得大家一陣側目。

“看什麽看!我也是好人!”迪迦不滿地嘟囔,然後又在眾目睽睽中,恢複成布偶的大小,哆嗦著趴在我的肩膀上。

“真冷啊!阿嚏!”迪迦打了個噴嚏,鼻子下立刻掛著兩道冰柱,“還、還沒到嗎?”

“就快到了。”我看著地圖口是心非地說。

“那你怎麽一臉心虛的表情?”迪迦狐疑地湊近我的臉龐,仔細打量著我,然後說,“你該不會根本不認識吧?”

“啊哈、啊哈、啊哈……怎麽可能?”我心虛地將臉扭到另一邊。

“你不是說你媽媽帶你來過這裏嗎?”迪迦不滿地看著我說。

“是啊,不過那是好幾年前。”我越說聲音越小,因為我已經能看到迪迦眼中跳動的怒火!

“這麽說就是你不認識路了?白癡!”迪迦躍起來毫不留情地拍擊我的後腦勺。

可惡!這個混蛋家夥!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已經在努力找了嘛!”背後竄上一陣涼氣,我膽戰心驚地扭頭,發現紅桃、白桃正用“原來你不認識路”的眼光指責著我。

慢鏡頭地回想前幾分鍾的事情,才發現一不小心我說出了實話。

“這個……我可以解釋……”在她們強大的眼波攻勢下,我不由自主地後退。

“啊?那不是棉棉嗎?”就在我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時,身後忽然傳來驚喜的聲音。

一個長著絡腮胡的大叔趕著馬群正準備從我們身後經過,仔細看了看我的麵容後又自言自語地說:“咦?好像認錯人了。”

“棉棉是我母親的名字。”想到這個人有可能認識我的母親,就感到一陣莫名的親切。

“是嗎?原來你是棉棉的女兒啊。”絡腮胡大叔發出爽朗的笑聲,“真是跟棉棉小時候一模一樣啊。怎麽沒有見你媽媽?我們這些老家夥很想念她呀。”

“媽媽她……”我遲疑了一下,笑著說,“她很好,她也一直想念這裏的人們。”

“哈哈,那就叫她多回來看看吧。這些是你的同學們嗎?你們這是準備去哪裏?下雨天山路可不好走哦。”

大叔聽完我的回答後,拍著自己身後的駿馬說:“幸虧你們遇上了我。那家旅館和這條路根本不是一個方向。”

頓時,周圍的氣溫又低了幾度。

“還是讓我送你們去那裏吧。”

一直存在於我想象中的救世主毫無疑問地幻化成大叔的模樣,不論是魁梧的身材,還是飄逸的絡腮胡,通通充滿了男子漢氣概!

當我們分別上馬後,迪迦趴在我耳邊小聲問:“你母親不是去世了嗎?為什麽不跟大叔說實話?大叔看起來可是個好人。“

迪迦語氣稍稍溫柔了一些:“你媽媽也是個好人。”

“當然了,我媽媽是世界NO.1。”我驕傲地點頭。

“不過——”迪迦忽然又變了臉,順手揪著我的耳朵低吼,“那為什麽你不早點兒說你不知道路!”

我委屈地說:“雖然媽媽說不許我們回來,但我們每年都會偷偷來祭奠她,不過都是晚上,我以為我知道路的!”

“真是個笨蛋!”迪迦鄙夷地說完後,又不由自主地扭頭看向正窩在蘺夙懷中昏睡的蘺琪,小聲嘟囔地說,“真奇怪,為什麽看到那個小鬼,我會感到心髒疼?明明第一次見麵嘛。”

聽到他的話後,我緘默不語。我並沒有把那晚蘺夙對我說的話告訴迪迦,因為這種事情隻能讓他再次受到傷害。

望著蘺夙偉岸的身姿,我暗暗決定,這次旅行一定要向他問出解開迪迦詛咒的辦法!

第十二章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我擁有的隻有你

雲霧環繞的山穀間,碧波**漾的溫泉水麵上霧氣繚繞,使得周圍的山峰更像人間仙境般似夢似幻。在這靜謐的天地中,一群野鹿卻在不遠的山林中逗留著,靜悄悄地走路吃草,神態怡然。

沿著石頭階梯走下來,坐在天然的溪流邊,水很清徹,冒著水汽的砂石也很溫暖。蒸汽像是一層薄薄的霧紗蔓延著,有意地將人們朦朧地間隔開來。

“呼——”我坐在鵝卵石鋪成的池子中,盡情享受溫泉水的滋潤,疲憊的身體頓時輕鬆了許多。

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著雨,漫天飛舞,平添了許多夢幻的氣息。

“好美啊。”我仰望著天空情不自禁地讚歎。

“是啊。”

意外地聽到一聲回應,隔著霧氣,依稀看到蘺琪正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泡溫泉。

“我可不是因為房間裏隻有我一個人而感到害怕,才特意來找你這個讓人看著就感到心煩的醜八怪的!”不知道是因為浸泡著溫泉還是因為害羞,蘺琪原本白皙的皮膚染上了大片的紅暈。

“知道啦!”我愉快地點頭,絲毫不因為她口是心非的說辭感到氣惱。

“你笑什麽!”蘺琪不滿地瞪我一眼。

我這才發現她長長的頭發披散著泡在溫泉中,連忙湊過去說:“這樣可不行哦。溫泉裏有硫磺,如果用這種水洗頭,會損壞發質的,還是讓我幫你挽起來吧。”

我利索地將她的長發挽成跟我一樣的苞苞頭:“哇,好可愛。”

聽到我由衷的讚美,蘺琪的臉更紅了,她悄悄地將身體更深入地埋入水中。

“好像姐妹哦。”我指了指自己跟她一樣的發型,猶如在分享屬於小女生的秘密。

“你,真的不怪我嗎?”蘺琪死死盯著水麵,不肯跟我視線交流。

“嗯,一點也不怪。”

“呃?”似乎我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她睜大眼睛看著我。

“因為你已經將耳釘還給我了嘛。”

“我才不是還給你的,我是想還給哥哥,結果在門口聽到……”蘺琪似乎意識到偷聽的事並不光彩,所以沒有繼續說下去。

“雖然我們的經曆完全不同,但是……”我仰望著飄著雨絲的天空,享受著美好夜晚,“總覺得能稍稍體會到小琪的心情。”

“你又不是我,怎麽會知道。”蘺琪沮喪地回答。

“我也有喜歡的人。可是我想這一生都無法親口告訴他我喜歡他,也無法聽到他說喜歡我了吧。這種為愛難過的心情,或許出發點不同,但是結果都一樣。”

“哥哥喜歡你,你喜歡哥哥,有什麽好說不出口的!虛偽!”蘺琪的聲音又變得有些尖銳,淚珠在眼中滾動,卻不肯掉下來。

“我喜歡的人不是蘺夙呀。”

“怎麽可能?哥哥那麽優秀!又溫柔體貼!對你又認真專一!你怎麽會不喜歡他!”剛剛還很難過的蘺琪聽到我的答案後,滿眼的不可思議,急急地數著蘺夙的優點。

“是啊,蘺夙同學的好,所有的人都知道。可是,感情的事卻不是因為誰好誰優秀,就會喜歡上誰這麽簡單。”我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我與迪迦相識以來的一幕幕,不能自抑的笑容爬上嘴角,“我喜歡的人任性、倔強、粗魯、自大……我能細數他的每一個缺點,但是這些缺點在他的笑容和聲音麵前都變得微不足道。”

“難道你喜歡的人是迪迦?你不知道他是詛咒玩偶嗎?”蘺琪吃驚地看著我。

“知道啊。可是,當我知道那種澎湃的感情叫愛情時,愛情的種子已經發了芽。”我學著蘺琪的樣子,讓身子盡可能多地泡進溫泉裏,驅除心裏的悲傷,“我也問過自己,如果知道詛咒玩偶永遠不能與人類相愛,我還會不會喜歡上迪迦,結果我發現自己竟然毫不猶豫地回答會。所以我想,這不是錯誤的感情吧,隻要這樣想著,就能稍稍安慰傷心的自己啦。”

“誰說詛咒玩偶不能愛上人類的?”

我情緒激動地抓住蘺琪,小心翼翼地問:“你說什麽?”

“你弄疼我了!真粗魯!”蘺琪沒好氣地撥開我的手說,“看在你沒有我想象的那麽討厭的分上,我就告訴你吧。要想解開玩偶的詛咒,就要……”

“當然,別忘了,我也是蘺家的傳人。”蘺琪忽然壓低聲音說,“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可以幫迪迦解開詛咒。”

“為什麽要幫我?”我有些不明白,雖然我和蘺琪的關係已經有所改善,但是真的好到讓她可以幫我做這麽重要的事嗎?

蘺琪的雙眼炙熱而明亮,猶如能吸引飛蛾焚身的烈火般散發著不可抗拒的魔力,她幼稚的臉上露出與年紀不符的笑容:“一切都為了哥哥。”

今天晚上的料理是極富地方特色的溫泉火鍋,但是因為我一直想著剛剛在溫泉室裏蘺琪對我說的話,所以有點兒心不在焉。

“棠糖,這是本地特產的花魚,有可以使肌膚美白的食療效果,多吃點兒好嗎?”蘺夙一邊溫柔地對我說,一邊夾了一塊熱氣騰騰的魚肉放到我的碗裏。

“謝……”

沒等我的話說完,迪迦就夾了一個雞蛋放到我碗裏,並且示威似地看著我說:“小甜心,要多吃些雞蛋,可以增加膽堿含量,有助於智力提高,免得被狡猾的狐狸騙到。”

蘺夙僅僅從鼻子裏冷哼一聲,然後又笑容可掬地夾起豆腐說:“這個可以增加蛋白質,能提高視力,不要像某些人那樣有眼無珠。”

“還是多吃些鹿肉,增加身體熱量,如果變成討人厭的移動冰山就糟糕了。”

……

就在他們你來我往的話語攻擊中,我麵前原本空無一物的碗裏很快像小山一般堆滿了食物。不光如此,雖然這兩個人是對我說著話,可是卻都不甘示弱地瞪著彼此,熱辣的視線在空氣中引發一陣陣電流,雷得其他人外焦裏嫩。

就在我想大聲喊stop的時候,啪的一聲輕響,蘺夙和迪迦的筷子竟然夾在一起了,四周頓時鴉雀無聲。兩個人也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變化,直到蘺夙皺起眉,一揮手將筷子扔出窗外。

“喂!你這是什麽意思!”迪迦拍案而起,欠著上身狠狠揪住蘺夙。

蘺夙不卑不亢地拿開他的手,態度漠然地說:“笨蛋細胞一定會傳染。”

“你在說我是笨蛋嗎?”迪迦怒不可遏,擼起袖子就要開戰,“有本事跟本大爺堂堂正正地來一仗!我一定打掉你那欠扁的表情!不要以為你先扔掉筷子你就有資格嫌棄我!事實上我也討厭你!”

“彼此彼此!”蘺夙的雙眼比外麵的天氣更令人發怵,他輕蔑至極地說,“我最討厭你!永遠討厭你!”

“你!”迪迦憤然走出房間,狠狠關上了門。

“迪迦……”我有些擔心地想要追出去,卻被蘺夙一把拉住。

他仿佛沒事人一樣,又露出那堪比白雲般柔軟純潔的笑容說:“棠糖,這是新下鍋的豆腐,要不要嚐一塊?”

“啊?好。”我隻好食之無味地繼續吃著晚餐。

我重重歎了口氣,果然讓兩個人冰釋前嫌實在是不可能的任務。

吃過晚飯,趁著大家回房休息的時候,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院子裏。

在日式風格的回廊盡頭,迪迦正盤腿坐在木質地板上,看著掛在屋簷下的晴天娃娃。

“可惡!我的魚肉火鍋!”原來還在為了晚餐耿耿於懷。

“給!”我站在他身後,將一盤壽司遞給他,“魚肉火鍋是沒有了,不過我用剩下的生魚片做成了壽司,你要不要吃?”

“要!當然要了!”迪迦一躍而起,接過盤子開始狼吞虎咽地進食。

我有些失神地望著他,他的頭發長長了,尾部略有些卷的頭發在腦後係成小小的一束;酒紅色的眼眸如曼珠沙華般讓人著迷;原本還有些稚氣的側麵輪廓,在夜色籠罩中看起來英挺而堅毅。

隻是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就又能感到那劇烈的心跳。

“幹嗎這樣看著我?你又不是第一天發現我長相英俊。”迪迦大言不慚地說著,嘴角又露出壞壞的笑容。

“在你身上能印證一句話——沒有最無恥,隻有更無恥。”我毫不留情地嗤笑他。

他卻不以為意地做了個鬼臉:“謝謝。”

看他耍寶的樣子,我終於很給麵子地笑了出來。

“別動。”他忽然捧住我的臉,熱辣辣的眼光一直盯著我。

“幹什麽?”我不自在地想要掙紮,卻被他製止。

他的笑容耀眼仿若清輝,卻有說不出的苦澀與哀愁,他的語氣就像在聊天氣一樣平淡:“好久沒看到你這樣的笑容了。”

但是平淡的語氣背後卻讓我看到自己給他劃下的傷痕。

“真快啊,我們相識竟然快有半年了。”

“是嗎?”為什麽我卻覺得像昨天才剛剛認識一樣,所有的事情都曆曆在目。

“最開始簽訂契約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吃定你了。”迪迦雙手往後撐著身體,仰麵望著天空,輕輕地說,“現在才發現自己被你吃得死死的,你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我的心。我一直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變得這麽抗拒我。”

“快了,你就快要知道了。”隻要我拿到蘺夙的血,幫助迪迦解開詛咒,他就可以聽我長久以來埋藏在心中的那句“喜歡你”了。這樣想著的同時,心中卻有無盡的悵然,“迪迦,有一天,你會不會忘了我?”

“絕對不會。”迪迦舉起我的一束秀發放在鼻端,“即使到世界的盡頭,我也會記得你的眼睛、你的微笑、你的發香以及——”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我柔軟的唇瓣說:“這裏的甜蜜。”

“那你要記得哦,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我將他的手緊緊握住放置心口,與他許下不知道能否實現的約定。

然後我們誰也沒有說話,一起享受這難得的安靜。

雨還在下,我的心裏卻很溫暖。

時鍾滴答滴答,走向解開詛咒的時刻……

晚風吹在人的臉上涼颼颼的,而我內心也在慢慢失去溫度——

“我好像……有些頭暈……”迪迦疑惑地搖搖頭,似乎想把不舒適感消除。沒過幾秒,他身體一歪,靠在我的肩膀上陷入昏厥中。

“你做的很好。”一直藏在暗處的蘺琪帶著紅桃白桃姐妹走了出來,紅桃上前想要接過迪迦,我卻下意識地緊緊摟住迪迦。

我望著蘺琪再一次求證:“你真的能解開詛咒?”

“當然。我會讓迪迦的痛苦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蘺琪彎下腰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手段有些血腥。”

就在我想要追問這句話的意思時,蘺琪卻將一塊手絹重重按在我的口鼻上。頓時不好的預感讓我強烈掙紮起來,然而手腳卻被紅桃白桃控製住,失去了我的支撐,迪迦重重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迪迦……我卻叫不出聲,因為頭暈目眩的不舒適感強烈席卷了我,在有意識的最後一秒,我發覺蘺琪看著迪迦的眼神中透出刻骨的仇恨——

我終於醒悟——她,騙了我。

可是,來不及了。

“棠糖!快醒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劇烈的搖晃將我喚醒,我睜開眼睛,首先進入眼簾的就是蘺夙掛滿擔心的臉。雨已經停了,月亮從厚厚的雲層後探出了臉,我望著那暗暗的月亮,一時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怎麽會在這裏?”我疑惑地問蘺夙。

“這也是我要問你的問題。”蘺夙動作輕柔地將我扶起來,我這才發現自己渾身冰涼。他毫不遲疑地將我拉進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我,“你為什麽會在走廊上睡著了?不知道這樣會感冒嗎?”

蘺夙不悅的口吻裏透露出他對我的關心。

我哆哆嗦嗦地隨著他往回走,可是剛走一步,昏倒前的記憶電光石火般地閃現在我的腦海裏。

“迪迦……”頓時我頭疼欲裂,抱著頭蹲下身,眼淚奪眶而出,我隱約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誤,“蘺琪騙了我!她說要給迪迦解開詛咒,讓我喂迪迦吃下可以使人昏迷的食物,然後帶走了他!她根本不會給迪迦解開詛咒對不對!”

我抓住蘺夙歇斯底裏地追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動作會不會傷害到他。

蘺夙的臉上現出驚愕的神情,這種神情對於一向坦然自若的蘺夙來說,實在太少見了,而這也意味著事情正在向不好的方向發展。

“是的。”蘺夙不忍地看著我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是不想讓你絕望,其實世界上根本沒有能解開迪迦詛咒的方法,如果想使他不再為詛咒所傷,隻有——讓他永遠地沉睡。”

隻要迪迦能平安無事,即使不解開詛咒,永遠保持現狀都是命運對我最大的恩賜。

蘺夙深深看了我一眼,慢慢閉起雙眼。

月光凝聚成一束,從他的頭頂照下,他金色的長發在晚風中微微飄動,渾身閃爍著淡淡的乳白色的星光,看起來猶如誤入人間的天神。

他睜開了眼,定定地看著一個方向,緩緩抬起手指向那裏:“他們,在山頂。”

“那裏?不是埋葬我媽媽的地方嗎?”我詫異地望著那個方向。

“是的。其實,很早以前我們就知道你媽媽埋葬在這裏,但是礙於回憶太過痛苦,所以我和小琪從來沒有來拜祭過。其實我和小琪就是當年你媽媽從車禍火災現場救出來的小孩。”蘺夙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換句話說,你媽媽就是因為我和小琪才會失去了生命。”

“這怎麽可能?”這樣寧靜的夜晚,我卻像做了無比荒誕的噩夢一樣,所有的平靜都被打破。

“這是真的。”蘺夙陷入痛苦的回憶中,他以沉重的口吻對我說,“當年小琪知道自己永遠無法長大後,變得自閉消極,甚至產生了輕生的念頭。那時候,你母親是兒童心理學的專家,所以蘺家請她來疏導小琪,為了能讓我們親近,沒過幾天,你母親就帶著我和小琪一起去郊遊。因為封印迪迦意識的時候,我的能力還很薄弱,所以迪迦隨時有清醒的可能。為了以防萬一,我一直將他帶在身邊,形影不離。沒有想到那一天,他忽然恢複意識,瘋狂大喊右邊!右邊!結果就從右邊開來一輛卡車與我們的車相撞。”

“不!這不是真的。”我搖著頭拚命否認。

蘺夙不顧我的抵抗,似乎要將所有埋藏的秘密一吐為快,他繼續說:“車禍發生後,你母親拚命救出了我,然後又返回去救小琪。可是當她將小琪推出危險區域後,不知道為什麽又衝向已經燃燒起來的汽車,而當時的汽車上,隻有迪迦在。雖然我沒有證據證明是不是他使你母親最後失去了理智,做出違反常規的事,但是,至少是他為我們帶來了厄運,間接害死了你的母親!”

講到這裏,蘺夙藍寶石般的雙眼裏泛起了淚光,而我卻痛哭出聲。

“如果沒有迪迦,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你錯了。”聽到這裏,心裏有一種力量促使我暫時放下軟弱和悲傷,我強忍著淚水直視著蘺夙說,“我的母親已經去世了,死去的人是無法開口說話的,所以當時在她的世界中發生了什麽,我們誰也不知道,然而我知道的是,因為有了迪迦的存在,你才可以為自己當年不足的能力找到掩蓋的借口;因為有了迪迦的存在,蘺琪才可以為自己不能繼續成長找到發泄的理由;可是你們都拒絕去想,迪迦為了什麽而存在!”

望著蘺夙震驚而不解的目光,我堅定地說:“我要狠狠抽她一巴掌!並且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責怪迪迦的就是她!”

紫紅色的妖異月亮正掛在天上,嘲笑著人類的渺小與無能。而因為剛下過雨不久,四周溫度很低,讓人感到透骨的寒意,時不時有黑漆漆的鳥被我們踩踏枯枝的聲音驚動,不滿地揮動著羽翼,從我們頭頂低低飛過。

在蘺夙的帶領下,我們很快就在山頂找到了蘺琪、紅桃白桃姐妹,以及迪迦。

此刻迪迦的頭垂在一邊,任憑她們用繩子將其捆綁在石板上一動不動。密密麻麻的白色蠟燭圍繞著他豎立在地上,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詭異地冒著藍色的火苗。如果仔細察看,就會發現為數眾多的蠟燭被擺成了“卐”的圖案。

而蘺琪和紅桃白桃姐妹穿著紅色的拖地長裙手持銀針,繞著迪迦逆時針旋轉著,嘴裏還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住手!”原本隱藏在一旁準備伺機而動的蘺夙,看到她們開始念動咒語時,竟然臉色大變,憤然現身,我也隻好跟著走了出去。

“哥哥!”

“主人!”

顯然沒有意料到我們會出現,蘺琪和紅桃白桃姐妹臉上露出膽怯的神情,然而這樣的神情隻是一閃而過,蘺琪竟然尖利地笑了起來。

“哥哥,你看到了吧!你是不是覺得這麽做的琪琪很可怕?”她的頭發很長,在燭光下,發散著一股細細的亮光,像黑夜裏螢火蟲的微光一樣柔美。

“琪琪,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蘺夙痛心疾首的表情讓我隱約覺得事情另有玄機。

“知道啊。”蘺琪背著手一派天真地走到迪迦身邊,緊緊地盯著迪迦,“如果沒有迪迦,琪琪就能長大了;如果哥哥看到長大的琪琪,就不會用看小孩一樣的眼光看著我了;到時候我就能成為哥哥的新娘。而且,哥哥,你不是也很討厭迪迦嗎?因為他的存在讓你有負罪感!”

蘺琪的臉忽然變得扭曲,她繪著美麗花朵的長長的指甲狠狠地摳進迪迦的肉裏,她陰冷的聲音宛若從地獄裏發出來的一樣,“她還殺死了我的家庭老師!那是唯一肯對我真心微笑的人!那個時候隻有她不會拿我當怪物!她還告訴我,長不大的女孩就是拇指姑娘,會是童話裏最幸福的女主角!可是,這一切都被那場車禍奪走了!如果不是因為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不!不是因為我!是因為他!是他這種招惹不幸的體質的錯!否則我們怎麽會撞車!老師又怎麽會再次跑回空無一人的車裏!其實我看到了……”

“不要!我媽媽一定不希望看到這一幕的!”我激動地往前邁了一大步。

蘺琪臉色大變:“你媽媽?在哪裏?”

“就在你的身後。”我悲傷地望著立在不遠處那一片山茶花中的白色墓碑,媽媽,很抱歉,我現在這樣狼狽地出現在你的麵前。我也想讓你看到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但是現在我真的笑不出來。

“你騙人!老師怎麽可能是你的媽媽!”

“不、她確實是Linsa老師唯一的女兒。”蘺夙看著蘺琪緩緩地說。

Linsa是我母親的英文名,也是她工作的時候常用的名字。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蘺琪瘋狂地搖著頭不肯相信,“你不是說Linsa老師的家人已經搬走了嗎?為什麽你會知道她是!你一定是在騙我!”

對啊,在媽媽發生車禍後,我和爸爸怕觸景傷情就搬家了,我也從來沒給他看過我媽媽的遺照或者說過什麽,他怎麽認出我的?

蘺夙看了看我說:“最開始我隻知道Linsa老師的女兒叫棠糖,因為爸爸姓棠,媽媽姓棉,所以女兒還有一個昵稱叫棉花糖。”

見我不由自主地點頭後,蘺夙又說:“後來在處理後事的時候,我見過Linsa老師的丈夫,而在回國後見到棠糖父親的那一晚我才肯定了棠糖就是Linsa老師的女兒。不過我一直不明白迪迦是怎麽到了棠糖手中……”

“我……我知道……”一直站在一旁充當背景的白桃,向我們揭示了真相。

“你?”所有的人都震驚地看著白桃。

白桃怯怯地說:“六年前,我在整理少爺的書房時碰到了叔父大人,我們在那裏發現了一箱Linsa老師的遺物。據叔父說警署人員從車禍現場Linsa老師的懷裏還發現了一個完好的玩偶,並一並帶了回來,因為怕再引起少爺和小姐的悲痛,所以一直塵封在角落裏。既然現在發現了,就讓我按照Linsa老師留下來的地址將遺物寄回去。所以我想,是在那個時候,遺物連帶著迪迦一起郵寄到棠糖小姐手中的。”

這下真相大白了,蘺琪卻崩潰了,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她指著我嘴裏喃喃地說:“你竟然是Linsa老師的女兒!”

我警惕地看著她說:“現在,請把迪迦還給我!”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恨迪迦!是他奪走了你的媽媽!你為什麽還能若無其事!你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嗎!老師是不會原諒你的!”蘺琪淒厲的喊聲震得我耳膜發痛。

我勇敢地看著她,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在這場悲劇中,沒有誰是凶手!有的隻是每個人都將自己陷入了悲情角色中不可自拔!媽媽去世,我很傷心,這種切膚之痛是任何人都不能感同身受的!可是,我了解我的媽媽!她就是在麵對別人有困難時,不能袖手旁觀的人!我為我有這樣的媽媽而驕傲!我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媽媽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去拯救你!別問我為什麽這麽篤定!因為我的身體裏流著媽媽的血!如果我媽媽真要責怪什麽,也一定是怪你!”

“你錯了!我媽媽不會因為看到你們活得這麽痛苦而感到快樂!如果是這樣,她就不會為了救大家而犧牲!她失去了生命,換來的隻有憎恨和淚水嗎?”我再次往前邁了一大步,迫使蘺琪麵對著我,“而且這一切真的怪迪迦嗎?從頭到尾,他做錯了什麽?他不該因為挽救你的生命而被創造嗎?你真的是這麽想嗎?你能站在這裏哭、在這裏憎恨、在這裏抱怨、在這裏衝著在乎你的人們發脾氣,難道不都是因為迪迦嗎?他接受了你的不幸,卻又被怨恨著,他何其無辜?你真的恨他嗎?你隻是強迫自己恨下去,如果不恨著什麽,就無法麵對自己不滿意的現狀吧!”

“夠了!你不要說了!”被我說中心事的蘺琪臉色蒼白,“你不是我!你有什麽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救我的是老師!不是你!就算你是老師的骨肉又怎麽樣?你能知道老師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怨恨嗎?你不能,我也不能,所以我們隻能按照各自的感受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如你可以理直氣壯地指責我一樣,我也可以——”

蘺琪舉起手中十寸長,閃爍著寒光的銀針往迪迦的胸口刺去:“任性地銷毀我不想見到的東西!”

“不要!”我想也不想地往前撲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眼睜睜地看著閃爍著寒光的針尖就要刺入迪迦的心口,然而在距離幾厘米的時候,針忽然停住了,一隻大手抓住蘺琪的手,使她無法再移動一寸。

“抱歉,我的生命隻屬於我愛的人。”迪迦另一隻手臂上猛然青筋暴起,紅色的火焰猶如遊龍從手掌開始盤旋至肩膀。他抓住捆綁他的繩子,稍一用力,那碗口粗的繩子就變為灰燼。

“你!”蘺琪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變故。

迪迦推開蘺琪,站起身走到我的麵前,愛憐地摸著撫上我淚流滿麵的臉頰:“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你,沒有暈過去?”我不停打量他,直到確定他安然無恙才鬆了一口氣。

“你看我像有事情的樣子嗎?如果我不裝暈怎麽能聽到他們的實話。”迪迦頑皮地衝我擠擠眼。

“怎麽可能!你明明喝下我給棠糖準備的分解靈魂的秘藥!”蘺琪頹然跌坐在地上,“你的靈魂應該已經脫離你的身體了,為什麽你還安然無恙!”

聽到蘺琪這麽說,我又緊張起來,連忙追問:“迪迦,你真的沒事?”

“嗯,當然了。不信,你看!”迪迦在我麵前又蹦又跳,簡直像隻猴子。

大概那種藥哪裏出了差錯了吧,我樂天地想,幸好大家都平安無事。

蘺夙猛地一把抓住迪迦的手,兩個人的目光裏盡是我看不懂的信息。可是,我怎麽覺得蘺夙的表情竟然變得很難過?

“對不起,我幫不上忙。”我內疚地低下頭。

“不,你做得很好,非常努力。”迪迦像摸小孩一樣摸著我的頭,“謝謝你,給了我一段美麗的生命曆程。”

“迪迦,你怎麽了?”為什麽從他的話中我聽到了傷感?

迪迦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正是我們最初簽訂下的契約,他掌心中跳躍的火苗點燃了契約的右下角,他依舊笑著說:“燒毀了這個,我們的契約就不能成立了。我也沒有留在人間的理由了。”

“難道你要離開?”我驚慌失措地拽住他的手,著急地說,“你沒有朋友、沒有家人、離開這裏去哪裏呢?或許我們還會有別的解除詛咒的辦法!”

“是啊,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我擁有的隻有你。”迪迦忽然將我擁入懷中,下顎頂著我的頭頂,不讓我看到他的表情。

他語氣平緩地說著:“可是,你的世界還很大,有可愛的老爸,有活潑親切的朋友,還有喜歡你的男朋友。詛咒能不能解除其實早就不重要了,因為我已經知道了幸福的滋味。”

“不要走。”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淚流滿麵,隻能緊緊抓著他的衣角說,“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朋友、更是我最最喜歡的人!迪迦,我沒有什麽男朋友,我隻喜歡你!過去、現在、將來,我都隻會喜歡你一個人,所以請你不要離開好不好?就像這樣生活在我身旁可以嗎?”

“對不起,不可以。”冰冷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迪迦一點點將我推離他的懷抱,“你是人類,我隻是一個玩偶。那天在植物園中,你昏迷以後,蘺夙已經告訴我了,玩偶愛上人類是最大的禁忌。我以為自己至少還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在你身邊守護你,可是,我做不到,看到你的分分秒秒,我都在克製自己的感情。然而這樣的感情越來越洶湧,我害怕有一天會忍不住說出那三個字,那時,你真的要我在你麵前灰飛煙滅嗎?”

我拚命地搖頭,泣不成聲,隻覺得原來還有比夜晚更黑暗的顏色,而這種顏色正在吞噬我的世界。

“所以,要乖啦。”迪迦最後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很難想象,這個如火般燃燒的男生會有這樣冰涼的吻,“我會想你的,再見。”

“不……”我咬著嘴唇,緊緊拽著他的衣角,似乎渾身的力氣都集中在手上。

“你喜歡這塊布料嗎?送給你好啦。”迪迦毫不介意地割下那片衣角,然後轉身離開,沒有一絲留戀。

“迪迦!”我無法做到眼睜睜看著他離開,可是就在我想要追上去的時候,卻被蘺夙緊緊從身後抱住。

他沙啞著嗓子說:“別辜負他的好意。”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麽,隻是不停地掙紮,不停地流淚:“放開我!”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她腳底一滑竟然往後跌去。

“小琪!”

所有人都驚呼出聲,因為她的身後就是懸崖。

“抓住!”火紅的身影想也不想地將自己的手遞給小琪。

“你?”蘺琪震撼地看著一臉真誠的迪迦,“為什麽要救我?我明明是你的敵人!”

“不要多說!抓住我的手!”迪迦怒吼出聲,此刻蘺琪已經懸空掉在懸崖上,唯一的支撐點就是迪迦伸出的手臂。

“抓緊了!”我們趕緊跑過去幫忙,然而剛下過雨的地麵非常滑,人能站在上麵已經很不易,何況還要做大幅度的動作。雖然我們使出全身的力氣,卻被蘺琪小小的身體帶著一起往懸崖下滑,眼看著迪迦的半邊身子都探出懸崖,情況非常危急。

“放手吧!否則你們都會被我帶下去的!”顯然蘺琪明白此刻的局麵,她絕望地喊著。

“閉嘴!”迪迦怒斥她說,“如果你不想活,誰也救不了你,但是,不要在愛你的人麵前死去!那會是他一生的傷痕,你懂不懂!”

蘺琪醍醐灌頂般看著迪迦,再也沒有說放棄的話。

“我數到三,就一起用力往後拉!”不等我們回應,迪迦就開始喊,“一、二、三,用力!”

就這樣,蘺琪的身體一點點脫離危險,最終被拉到懸崖邊上。當她癱倒在地上時,大家才鬆了口氣,她哭著撲到蘺夙的懷裏,一直低聲說著:“對不起。”

也不知道是在向蘺夙道歉,還是在向迪迦道歉。

可是,這一切對我都不重要。

我搖搖晃晃走到迪迦麵前,狠狠擦幹淚水後說:“迪迦,我知道如果你留下來,我們就會時時刻刻都身處在類似剛才的危險中,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可是,人就是要抱著希望才能創造奇跡啊。說不定,我們真的能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所以,請你跟我一起尋找好不好?不要放棄希望!更不要放棄我!”

迪迦似乎累了,他一直跌坐在地上,將頭埋進臂彎裏,聽到我的這番話,身體不住顫抖,猛然開始止不住地劇烈咳嗽。

“你怎麽了?啊!”我看到淚水混合著血水,從他捂著嘴的指縫裏不斷地流下,落在衣服和地上,開出悲傷的花朵。

“看來,還是太遲了。”迪迦終於平息了咳嗽,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強顏歡笑地說,“我本來想離開你的視線再倒下去,留給你一個英雄的背影。沒想到還是讓你看到這狼狽的一幕。”

我尖叫著將他摟在懷裏,哆哆嗦嗦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跡:“這到底是怎麽了?蘺夙!迪迦怎麽了?”

蘺琪悔恨交加地哭著說:“對不起……”

可是,對不起有用嗎?如果有用,我寧可說上千萬遍!

“啊!”我悲憤地痛哭出聲,我又怎麽能怪蘺琪!喂他吃下那藥劑的人明明就是我,“不要!迪迦,你不要死!”

“傻瓜,玩偶是不會死的!”迪迦的氣息越來越虛弱,他想擦拭我的淚水卻力不從心,“我會化成春天的風、夏天的雨、秋天的雲、冬天的雪,一直陪在你的身旁。所以不要難過,讓我在邁上新的生命曆程前,再看一眼你的笑容好不好?”

我無力地搖頭,心裏的痛苦與悔恨就像一把生了鏽的刀,在一刀一刀割著我的靈魂,那種痛撕心裂肺。

眼淚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迪迦的臉上,有一些甚至流到他的嘴裏。

他伸出舌頭嚐了嚐,微微一笑說:“又嚐到你的眼淚了,這一次還是為我而流。我很高興你能這麽重視我,當我離開時,能永遠帶走你的眼淚。”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以至我必須將耳朵貼在他的嘴巴上才能聽清他在說什麽。

“看著我……”迪迦費力地睜大眼睛,即使在這最痛苦的時刻,他還保持著一貫的微笑,“棠糖,我愛你……”

他的嘴唇貼上了我的嘴唇,這最甜蜜的時刻卻成了我終生最痛苦的時刻。我的心痛得都要碎掉了,喉嚨一癢,一縷腥甜也湧了上來,夾帶著我靈魂中流出的眼淚。

我卻沒有做其他的動作,隻是執著地吻著他的唇,將愛慕、痛苦、不舍、絕望,所有的感情都融入這足以焚燒一切的吻中。

眼淚與眼淚、鮮血與鮮血、愛與愛交融在一起,流淌到彼此的嘴中、身體裏。

“哥哥,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的身體……”

蘺琪發出一聲驚叫,小小的身體被一層淡淡的粉色光芒所包圍,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長大,轉眼間便變成一位妙齡少女。

她不可置信的撫摸著自己的臉,不禁失聲痛哭:“我……長大了?詛咒解除了?”

我條件反射地連忙看向迪迦,卻在迪迦的眼中看到同樣的困惑。

我這才發現迪迦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實不停地交錯,原本已經微弱跳動的心髒慢慢跳得急促起來。心跳聲也越來越大,最終平穩而有力,而從心髒的位置上流動出七彩的光芒,慢慢滿溢全身,最終連我一並包圍其中。這種光芒溫暖而柔軟,猶如胎兒還在媽媽肚子裏時那樣舒適、寧靜和充滿安全感。

“奇怪……”迪迦詫異地攥了攥拳頭,活動了下手腕,發現行動自如,不免驚喜地說,“我好像……沒事了。”

“百分之百的真愛,與情人的心中血、眼中淚。”蘺夙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說,“我怎麽沒有想到,厄運之術也是負麵禁忌咒語,隻要是負麵禁忌咒語在這三者聚齊時都是無效的!或者……是我一直不願意相信你們之間存在著其他人不能插足的愛情。”

“是的,不光如此,迪迦的詛咒也解開了,以後他可以自由說愛了。”蘺夙的視線落到不遠處的墓碑上,自言自語地說,“或許,這是在你媽媽庇護下發生的奇跡。”

“太棒了!”剛才還奄奄一息的迪迦一躍而起,抱著我不停地轉圈,“太好了!”

“嗯嗯!”我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會傻傻地點頭,在命運開了這麽大的玩笑後,終於雨過天晴,讓我如願以償。

“等等。”迪迦忽然放下我,注視著自己的雙手,隻見原本豔紅的火焰此刻卻變成了金色,他欣喜地說,“不光詛咒解開了,我的力量也更強了,或許我可以實現對你的諾言了……不過好像正極能量還差一點點。”

“諾言?”在我疑惑的時候,蘺夙卻走上來,“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還有我,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的話……”蘺琪諾諾地說,完全不見以往憤世嫉俗的樣子,我想經曆過這一次劫難並且意外地解除了身體的禁錮後,她應該可以釋懷了吧。

“我們也來幫忙。”白桃也拉著紅桃跑了過來。

紅桃冷哼一聲,還是跟了過去。

在我還是滿頭霧水的時候,幾人圍繞著母親的墓碑,將手放在了墓碑上。

他們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吟唱著神秘的曲調;男聲和女聲,高音和低音,最終融合成美如天籟的歌聲。各種不同顏色的光浮現在他們麵前,迪迦麵前的是金色的光球;蘺夙麵前是藍色的光球;蘺琪麵前是紫色的光球;白桃麵前是白色的光球;紅桃麵前是紅色的光球。

幾人腳下步伐移動,伴著神秘的歌聲開始有節奏地舞動。而那些光球隨著他們的動作漸漸融合在一起,變成巨大的光柱籠罩著媽媽的墓碑。

“我不能使死者複生,但是我可以讓你看到她殘留在這個世間的牽念,雖然隻有幾分鍾,但是就當成一個美夢吧……”迪迦低沉的聲音傳到我的耳中。

我已經無暇回應他的話,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墓碑前浮現的淡淡身影所吸引。

那個可以看得出模樣的身影,有著高挑的身材,俏麗的短發,每當笑起來,臉上都有兩個甜甜的酒窩。在我急速湧上的淚水中,卻看到她驚喜地望著站在墓碑前的那群人:“小琪?小蘺夙?你們長大了?真是太好了。還有你……”

她摸了摸迪迦的頭說:“你就是那天在車裏的第三位小朋友吧,謝謝你提醒我右邊有危險,可惜我還是沒有躲過去。噓……不要說話……我知道你是一個神奇的玩偶,但是我更知道你是一個有生命的善良玩偶,每一個生命都值得尊重。幸虧你沒有事,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在劫難逃了呢。好可惜啊,我再也見不到我的女兒了,否則我一定會把你們介紹給她,如果那樣,就請跟她成為好朋友吧。不是我自誇,我的女兒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姑娘……現在,她應該像你們一樣大了吧……”

她緩緩轉過身,在見到我後,晶瑩的雙眸像被雨水打濕了一樣,濕漉漉地令人心酸,她卻隻是用力地微笑,向我伸出雙臂,輕輕地說:“我的寶貝,你還好嗎……”

“媽媽,我好想你!”

我朝她飛快地跑去,臉上掛著喜極而泣的幸福笑容。

可是當我跑到她剛才站立的地方時,她的身影卻變得越來越淡了:“乖女兒,不哭,記得要好好地生活哦。”當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時,卻什麽都摸不到,她像一個美麗的泡泡一樣迅速消失了……

“媽媽!媽媽!”我無助地向前伸著手,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向下滾落。

“對不起!”

迪迦和蘺夙兩人一臉愧疚和失落地看著我,走過來異口同聲地說。

我終於回過神來,搖搖頭:“雖然很短暫,但還是謝謝你們,給了我一個重新見到媽媽的機會。”

“那麽,就請繼續保留我的耳環吧。”

“那麽,以後就乖乖地當我的奴隸,好好報答我吧!”

不用我說,你們也一定知道,那兩句話分別是誰說的了。

我沒有回答他們,抬起頭看著頭頂的夜空,露出堅定的笑容。對於其他人來說,迪迦曾經是一個被詛咒的玩偶,但在我心裏,他早就已經是我命中注定的王子。

不過,這些話我現在不會告訴他,免得他驕傲,嗬嗬。

所以,也請你們,一起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