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星光下的往事
1
夜幕降臨，工地上轟隆隆的聲音才慢慢地停歇下來。工友們都擁到食堂打完飯回來了，杜菲菲戴著手套，還在艱難地搬最後一塊磚。
“小菲啊……”一個組的工友劉叔端著飯碗走到離杜菲菲不遠的地方蹲著，紅色的安全帽下是一張黝黑的臉，“搬不動算了，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別弄出什麽毛病來。”
杜菲菲一張臉被太陽曬得通紅，全身的衣服已經濕了又幹了好幾回了，因為性別原因，她在這裏不占優勢，搬的比別人少，幹的也比別人慢，也更累。
“劉叔，謝謝你，再搬完這一塊，我就休息了。”
一開始杜菲菲來這裏打零工的時候，整個建築工地都驚呆了。大家都停了手裏的活兒看著這個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她站在包工頭麵前，倔強地拍著胸脯保證可以完成任務。工地上的大叔們大多家裏都有兒有女，見這小女孩才這麽大點年紀就出賣苦力，尤其是在知道她已經考上了對麵的S大的時候，大家都不由得對她充滿了的同情。
劉叔是這些人裏麵，最照顧杜菲菲的一個。因為他老家的女兒也和杜菲菲差不多大，當初包工頭死活不同意杜菲菲來搬磚，多虧了劉叔，好說歹說，讓杜菲菲留了下來，因此杜菲菲對劉叔也充滿了感激。
“我給你打了飯，等會兒洗洗手吃點東西，看你瘦成什麽樣了。”劉叔憨憨的眼裏閃過一絲心疼。
杜菲菲抬頭衝劉叔一笑，抬手擦了擦汗：“不用了劉叔，我今天還要回家呢。”
工地有如白晝的燈光照射著。灰塵漫天的空氣裏，杜菲菲甚至能聞到下水道的難聞氣味，劉叔半白的頭發在白熾燈下更加醒目。恍然間，麵前的這張臉和記憶中的那張臉，有一瞬間的重合，杜菲菲搖了搖頭，壓抑下心底那股莫名的酸澀。
那個人，才不會像劉叔這樣關心她。
“回去回去。”劉叔還在推著她，“這兒還有你劉叔呢，晚了公交車就沒了。”
“劉叔，謝謝你。”
“傻丫頭，謝什麽，快走吧。”
離開工地時已經是晚上8點了。杜菲菲回家的這路公交車，平時7點一到就沒多少人。她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倒退而去的風景，默默發著呆。
上大學以後，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家超過兩天。以往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杜菲菲都不會超過24小時不回家。在和媽媽相依為命的這段日子裏，她沒有朋友，貧窮也讓所有親戚把她們遺忘了。這次她在學校待了3天，媽媽不知道在家裏怎麽過的。
有好好吃飯嗎？失眠症好了點兒嗎？會不會太想她？
說來好笑，因為窮，杜菲菲和媽媽兩個人都買不起手機。十幾年了，還是在使用家裏的那台老掉牙座機。來學校這麽多天，忙得沒時間和家裏聯係，現在已經距平時的晚飯時間晚了很久了，媽媽會不會一直在等著自己呢？
杜菲菲的媽媽，年輕的時候美麗動人，即使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也嫻靜好似春光裏的一幅畫，令人隻覺有美如斯，歲月靜好。如今光陰流逝，昔日驚豔過時光的少女，因為生活的無奈與歲月的無情，美麗的容顏不再。隻那一雙明亮的眼睛，不曾受過半點陰暗的侵襲，黑夜裏，仍舊閃亮如昨。
公交車終於到站，杜菲菲從車上下來，遠遠就看到媽媽的身影站在小區門口張望著。70年代老舊的小區門口，四周都是擺攤的小販。她瘦削的身影站在入幕的夜裏，是那麽的令人心疼。
“媽！”杜菲菲欣喜地叫了一聲，趕緊衝過去。
“小心車！”杜媽媽感覺自己的心髒就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直到杜菲菲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她麵前，她才鬆了好大一口氣，嗔怪地看了杜菲菲一眼：“你這孩子，嚇死媽媽了。”
“放心啦，剛才過馬路的時候是紅燈來著，沒有車敢撞我的。”杜菲菲親昵地抱起媽媽的胳膊，撒嬌道。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在馬路上跑。你不知道現在的人，闖了紅燈也覺得沒什麽，以後可再不許這個樣子了。”她還心有餘悸。
“好啦好啦，母親大人的命令，小女一定遵從！”杜菲菲甚至誇張地敬了個軍禮。
“你這孩子……”杜媽媽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兩母女相互依偎著，手牽手走到樓道裏。
2
70年代的小區，還沒有電梯，房子都按照那個時候時興的樣子建立的，二三十年過去了，樓道老化，原來的那些鄰居也大都買了更加高檔的住宅，原來的住戶，幾乎都走光了。
剩下的，除了杜菲菲這樣沒有錢換房子的家庭，就是那些住慣了老小區的老人家，另外的，就是租戶了。
租戶們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都有。杜菲菲和媽媽好不容易爬上5樓。對門突然出來個滿身文身的大漢，渾身酒氣。他把一個垃圾袋，往樓道裏一放，就準備回去。那個樓道，早就有好幾堆垃圾在那兒了，杜菲菲張大眼睛看著他，顯然是對他這樣把垃圾堆在門外的做法很不認同。那大漢見杜菲菲一個小姑娘竟然用這種眼神看著他，瞬間心中惱怒，瞪著眼睛就要上前。杜媽媽見狀趕緊掏出鑰匙打開門，把杜菲菲推進門，然後迅速關門。
“哎喲，嚇死我了。”進門以後，杜媽媽靠在門口捂住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怎麽能這樣呢！媽，你讓開，我一定要好好和他們說說，垃圾都放到我們家門口來了，怎麽這麽沒素質啊！”杜菲菲簡直快要氣死了。
“算了算了，菲菲。”媽媽扯住她的胳膊，哀求道，“他們也不是一次兩次這樣了，每次雖然堆得多，最後也還是清理幹淨了，你就不要去逞這個強了。”
“可是您開門關門難道還要幫他們把垃圾堆好嗎？不行，我要給物業打電話，真是的，我們家又不是沒有交物業費，再這麽下去，小心我告他們！”
“告他們”是杜菲菲18年的人生裏，唯一的信條。
沒有什麽是法律解決不了的，沒有人可以淩駕於公平與正義之上。
所以杜菲菲選擇了S大的法律係，她堅信，隻要自己夠努力，一定可以成為一個正義的法律代言人，用法律這柄利劍，斬斷這個世界一切的醜惡與不公。
“你給物業打電話我沒意見，就是不準你出去和他們對峙。”媽媽還是攔在門口，小心地勸說著自家女兒，“他們都是一些社會上混慣了的人。你一個小女孩，跑出去和他們幹仗，不是自己吃虧嗎？聽媽的，這些租房子的人都是住一段時間就走了，我們之前不是也遇到過好鄰居嗎？忍一忍就過去了。”
相比杜菲菲，“忍一忍就過去了”卻是媽媽的口頭禪。
這個世界不管發生什麽事，隻要不關係到生死，沒有觸及到底線，那麽，忍一忍就過去了，然而偏偏，杜菲菲卻是最不願意聽到這句話的人。
她討厭這個世界的不公，更討厭麵臨不公還要去忍耐。
“我……”杜菲菲不服氣地張了張嘴，可是眼睛掃到家裏餐廳上早就冷了的菜，不由得噎住了，“媽，您怎麽還沒吃飯啊！”
杜媽媽有低血糖，晚飯不按時吃，可是要命的大事！
“我吃了。”見自家女兒的注意力轉移了，杜媽媽趕緊借坡下驢，“喝了點湯，別擔心，我沒那麽笨，今天不是你要回來嗎！我就留著好菜等你呢。”
杜菲菲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轉過身看媽媽在廚房裏喜孜孜地熱飯熱菜。視線一點點移開，家裏已經很舊了，不管是缺了一角的桌子，還是洗手間泛黃的瓷磚，都在向杜菲菲昭示著，這個房子已經很老很老了。
杜菲菲不敢想象，要是沒有自己的那一份收入，這個家會變成什麽樣子。
吃飯的時候，媽媽一直給杜菲菲夾菜。今天的這一頓，可以說已經非常豐盛了，尤其是媽媽做了很少會出現在她們家餐桌上的黃鱔和鱸魚。
吃飽飯，杜菲菲摸著鼓起的肚皮，笑眯眯地說：“媽，我快變成豬了。”
“胡說。”杜媽媽瞪了她一眼，站起身來收拾桌子，“哪有這麽說自己的。”
“媽您放著別動，我來。”
她趕緊站起來，一個不小心，白慘慘的日光燈下，纏著紗布的手腕格外的顯眼。
“這是怎麽回事？”杜媽媽連桌子都不收拾了，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就要來抓杜菲菲的手。
“沒什麽啦。”杜菲菲笑得訕訕的，“我不小心，在路上磕了一下。”
“胡說，磕一下要纏這麽多的紗布嗎？老實跟我說，到底怎麽了？”杜媽媽的神情已經有些嚴厲，“菲菲，你告訴我，你又去工地上幹活了對不對？”
“媽……”杜菲菲伸出手來拉著媽媽的胳膊，不停搖著。
“不要碰我。”杜媽媽使勁想撇開杜菲菲的手，又擔心弄到她的傷口，剛想使力，卻又輕了下來。
杜菲菲傾身一把抱住母親，把臉埋在媽媽馨香溫軟的脖頸處：“媽，不要生氣嘛，搬磚一天有一百多塊呢！我保證，以後絕對絕對，會小心的。”
“你還敢有下次！”杜媽媽怒目圓睜，抬頭正要教訓她，卻見女兒的臉上雖然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其實早就滿是疲憊，不由得心裏一酸，“要不是你爸他……”
“媽……”
“都是我不好，當年如果我可以忍一忍……”
“媽！”
杜菲菲猛地提高了嗓音：“媽，不要再提那個男人了，這麽多年他有過一回來看我們嗎？你病得暈倒的時候，他在哪裏？為了幾百塊的學費，你到處去求人的時候，他在哪裏？我小時候，因為沒錢吃飯，餓暈在學校的時候，他又在哪裏？”
回想往事，杜菲菲心中憋著一口氣。
“明明就是他拋棄了我們，你一點兒錯也沒有，錯的是他，是杜偉峰！”
“菲菲……”
杜菲菲沒等媽媽把話說完，就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3
“爸爸！爸爸你為什麽要走？爸爸！不要離開我們！”
耳邊響起了模糊的聲音，遙遠得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紀，杜菲菲望向窗外晦暗的天空，眼前漸漸變幻，記憶回到了10年前那個炎熱的午後。
父親做生意發了一筆財，就離開了她和媽媽。那時候自己年紀還小，隻是在跟別的小朋友吵架的時候才知道，原來爸爸早就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
杜菲菲記得父親離開的那一天，她和媽媽整整哭了一夜，那一天，杜菲菲覺得，年輕漂亮的媽媽，好像一下子就老了。
可是等到第二天，杜菲菲和媽媽兩個人才發覺，她們的財產，已經被絕情的父親提前轉移了。除了留下這個又小又破的屋子，家裏的存款，還有一些存在銀行的黃金飾品，都被他挪走了！
就是那一年，媽媽去舅舅家借錢，舅媽始終不鬆口。還是媽媽跪在大舅麵前，他們才借了媽媽三千塊錢用於日常周轉和交杜菲菲的學費……
這麽多年來，杜菲菲從來沒有接到杜偉峰的隻言片語，更別說經濟資助了。
後來媽媽的工廠倒閉，杜媽媽千辛萬苦地找工作。因為太辛苦，杜菲菲15歲那年，媽媽低血糖發作，就這麽病倒了。每個月的醫藥費又是一大筆錢。為了貼補家用，杜菲菲小時候就開始撿破爛，她剛滿18歲那天的記憶，不是開心地慶祝自己成年，而是開心自己終於可以打工，為家裏減輕負擔了。
杜菲菲愣愣地看著手腕上的傷……要不是因為杜偉峰的自私，她現在應該有一個幸福和美的家，媽媽也不會病倒。
“我一定要考到律師證，成為真正的大律師，幫我，也幫媽媽，討回公道。”
杜菲菲眼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
酷熱當頭，S大校園的運動場裏。身穿綠色軍裝的大學生們身姿挺拔地站在烈日下。甚至能看到水蒸氣從他們頭頂嫋嫋升起。離這群快被太陽蒸成人幹的學生的不遠處，卻有一處格外陰涼的地方。兩棵參天的大榕樹冠如傘蓋，樹下乘涼的人簡直是坐在世外桃源中。
樂西寺就坐在這處陰涼地的石階上，感歎著說：“充滿活力的大學生活啊……”
說著，他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猛然發覺教官淩厲的視線掃來，於是趕緊捂著肚子，一臉愁眉苦臉地裝病。教官上下掃了他好多眼，最後還是被他那精湛的演技給成功騙倒，又去禍害那群新生了。
頂著女生們心疼的目光，樂西寺從包裏掏出平板電腦，開始用心研究起遊戲戰術。昨天在蘇昭那裏弄到假條以後，他今天裝模作樣地站了會兒軍姿，就捂著肚子連聲哎喲地裝病。教官明明知道這小子有鬼，也隻能任他逍遙自在地休息。
“千金笑，中國電競界首屈一指的年輕天才，實力與另一位大神‘流星’不相上下，曾在08年的世界電競大賽中勇奪冠軍，實力碾壓韓國對手金權宇……”
樂西寺就是這段文字裏的大神“流星”，他還記得當年的那場比賽，自己獲得的是亞軍，第一名就是這位“千金笑”。
雖然比賽是在各自的電腦上進行，彼此見不到對方的真容，但也隻是在那一次，樂西寺才發覺這個世界上竟然有比自己更厲害的人物，於是也把這個千金笑列為自己最重要的對手，下個月的China idol比賽，“千金笑”也會來，一想到這個，樂西寺就渾身充滿了力量。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與其說挑釁，不如說興奮才更合適，棋逢對手，風雲際會，雖然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高手之間的對決，光是聽到對方的名字，都會讓人熱血沸騰。
“同學，這位同學？”
正在暗自激動間，忽然，肩膀上傳來一股力量，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樂西寺剛轉過頭，就看到一個女生高舉著空塑料瓶，正對著自己搖晃著。
“同學，放下武器我們還是校友。”樂西寺道。
“哦。”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很傻，女生趕忙放下瓶子。原來這個女生是杜菲菲啊！
天邊早已被太陽鍍上一層金光，巨大的樹蔭遮住了陽光，但細碎的光影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打在女生逆光的臉上。女生的臉上是一層柔和又溫暖的明亮。
少女的眼神清澈，她的麵容白皙，五官小巧精致，眼睛裏帶著笑意，就這麽直直地看著樂西寺，他不由得有一瞬間的發愣。
“有事嗎？”還以為是搭訕，樂西寺忍不住皺了皺眉。
“啊，同學，你終於理我啦。”杜菲菲粲然一笑，晃了晃手裏的礦泉水瓶，瓶身的包裝紙已經被她揭下來了，“這個，你不要了吧？我拿走了。”
他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你……你隻是要這個瓶子？”
“對啊，我要拿去賣錢。”
樂西寺終於注意到女生手裏巨大的垃圾袋，他看看那個在太陽底下反射光線的瓶子，再看看杜菲菲的臉，確認對方沒有認出自己，心裏難免閃過一絲失落，但是更多的卻是對杜菲菲這個回答的興味盎然。
“賣錢？”
杜菲菲兩手都戴著白色手套，大大的蛇皮袋裏已經裝滿了一半瓶子，看來已經勞動了挺長時間。
“嗯。”她羞赧一笑，似乎也因為打擾了別人而不好意思，“拾荒換錢，學校這塊兒都被我包了。”
“哦……”
“你不介意的話，我就把這個拿走啦！”杜菲菲再一次晃了晃手中的水瓶道。
“好。”樂西寺回答得很幹脆，隻不過看向杜菲菲的眼神裏的好奇，比之前又多了很多。
杜菲菲自然沒有注意到男生看她的眼神變化，她在收掉了他的水瓶後就準備去下一個地方，可是就在她轉身的時候，卻被叫住了。
“我們見過，你記得嗎？”樂西寺看著杜菲菲，實在不甘心就這麽被忘記。
“嗯？”杜菲菲明顯愣了一下，開始仔細端詳樂西寺，看了好久才一敲額頭，“不好意思啊！那個，我可能是什麽時候發過傳單給你，同學，打擾啦！”
樂西寺大度地笑了笑，手在身上拍了拍，站起身來，衝杜菲菲伸出手：“那就現在認識一下吧，我叫樂西寺，計算機係的，校友。”
“我叫……”杜菲菲下意識就要伸出手，可是看到自己髒髒的手套，還是沒有伸過去，“我叫杜菲菲，是法律係的。”
“杜菲菲……”樂西寺輕輕重複著這個名字，眼底閃過一絲玩味的笑，“這樣我們就算認識了，以後碰麵，可要準確叫出我的名字。”
也不知道為什麽，杜菲菲總感覺他話裏有話似的，難道他們以前真的見過麵嗎？杜菲菲在腦子裏搜尋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相關的記憶，不過她也懶得再想，點了點頭，背起袋子走了。
“總算是讓你記住我了。”
好看的薄唇輕啟，樂西寺的眼裏散發出妖孽般的魅惑之光。
4
一天的工作結束了，辛苦了一天的杜菲菲到學校附近的廢品收購站，把今天撿的廢品交給這裏的管理人員。她收好錢，從收購站走出來時已經是黃昏，校園內外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乳黃色光暈中。
S大風景秀麗，在眾多大學中也是出名的。但是現在的杜菲菲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美好和寧靜，因為她還要趕去打工送外賣。
走出大學門口，杜菲菲準備去另一條街上取自己鎖好的電瓶車，可才剛剛拐了個彎，就不知道哪裏躥出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臂。
“妹子！咱媽都病成那樣了！你還在外麵不回去，她真的很想你呀！”那壯漢一手拉著杜菲菲，眼神和表情卻是一臉悲痛，好像杜菲菲真的如他口中所說一般那麽不孝。
他旁邊停著一輛麵包車，透過玻璃，她看到裏麵還坐著幾個人。
“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放手！”杜菲菲一頭霧水，大聲嗬斥著。
傍晚時分，路上還有很多行人經過，見到這副情景，有不少人都紛紛圍上來看熱鬧。杜菲菲心裏害怕起來，拚命想要掙脫對方的手，可那人力氣實在太大了，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有辦法脫身。
“我說諸位，你們評評理，這是我家小妹，從小就在咱家裏嬌生慣養的，養成了現在一副小姐脾氣……”
說著那壯漢的手機響了，隻見他接起電話，才聽了兩句，就開了外音——
“囡囡！媽好想你啊，你回來好不好……”
虛弱的女聲從電話裏傳出來，周圍原本還有些懷疑的群眾此刻一臉憤慨，紛紛在旁邊勸說起來。
“姑娘，回去吧，你看你媽都病成那樣了。”
“就是，現在的孩子啊，就是太不懂事了。”
……
周圍的聲音紛紛亂亂的，杜菲菲孤立無援，都快瘋了，她拚命解釋：“不是的，你們相信我，他真的不是我哥！電話裏麵的人也不是我媽。我媽就在Ｓ市，你們相信我……”
“妹妹啊！”那漢子聽杜菲菲這麽說，眼眶瞬間一紅，連淚水都蓄上了，“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呢？咱媽是不同意你和那小子來往，但你也不能這麽傷她老人家的心啊！”
那漢子說著說著，竟然真的哭了起來，但拉著杜菲菲的手卻慢慢加重了力道。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杜菲菲舉目四望，突然發覺四周圍著的人全都用一種責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可是她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妹子！我不管你今天怎麽想，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回去。”那漢子哭著哭著，突然一聲暴喝，扯住杜菲菲就往車裏走。
“我不去！我不認識你！”
就算是再遲鈍也知道，自己這是遇到壞人了！
杜菲菲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反抗，還試圖和身邊的圍觀人群求助：“請幫幫我！我真的不認識他！”
但是人群卻漸漸散了，還有人竟然不屑道：“真是世風日下，居然連自己的親媽都不認。”
“站住。”
正在絕望間，一個冷冷清清的男聲，忽然在人群漸散的小道上響起，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恍惚間，杜菲菲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朝自己跑來，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隻聽身後那人悶哼一聲，同時也鬆開了抓住自己的手。
驟然得到自由，她還有些發愣，等到反應過來時，卻看到男生早已和一群人打鬥起來了。
“你！”杜菲菲瞬間反應過來，這人是白天見到的那個……那個什麽來著。
對了！樂西寺！
“啊！”杜菲菲猛然一聲叫！
因為她看到那壯漢被樂西寺一拳打到鼻梁之後，正要揮拳偷襲樂西寺。
可是還不等杜菲菲這聲喊叫完，樂西寺就好像腦後長了眼睛一般，一個左勾拳回身打在了那壯漢的臉上，將他打得後退了好幾米。此時那幫坐在車裏的人高馬大的人販子們也都下了車，他們團團圍住樂西寺。正在杜菲菲擔心的時候，卻見男生隻是一個掃堂腿和勾拳，就把這群不入流的流氓給打趴下了！
就在樂西寺教訓那幫人販子正歡的時候，突然——
“砰！”
一聲巨響！
眾人都嚇得停了下來。
樂西寺轉頭，就看到站在小路上，手裏抱著大掃帚滿麵驚恐的杜菲菲，之前被樂西寺打倒的壯漢捂住襠下，正疼得在地上打滾。
“他……他要偷襲你。”杜菲菲結結巴巴地說。
樂西寺想笑，但身後拳風呼來。他一閃身，那人就從他身後這麽筆直地衝了出去，他反手一拉，一個勾拳，將來人幹翻在地。
“我已經報警了，這個人是我同學，她家裏有什麽人我比你們清楚多了，你們幾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敢在大馬路上公然搶人，當我們S大的學生都是豬腦子麽？”
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眼之前圍聚在周圍的幾個學生模樣的人，那幾個人都露出了難堪的表情，為之前沒有及時識破這幫壞人的蹩腳謊言而感到羞愧。
“我來幫忙！”人群裏一聲喊，幾個高大的男生從人群裏走出來，就要上前幫樂西寺一起去製住這幫壞人。
但是壞人太狡猾了，一個跌倒在地的大漢突然“嗷”的一聲尖叫，表情像見了鬼一般，眾人隻是一愣神的時間，那5個人立馬從原地跳起來，一瞬間消失了個幹幹淨淨。
等那麵包車呼嘯著離開眾人的視線的時候，遠處傳來了警鳴的聲音。
杜菲菲說：“警察總是來得慢一些。”
“沒關係。”樂西寺趁杜菲菲愣神拍了拍她的頭說，“沒事就好。”
杜菲菲滿臉真誠地看著對方：“謝謝你樂同學，要不是你，我今天可就出大事了。”
“這不算什麽。”
樂同學在心裏偷偷暗爽，故作矜持地點點頭，正要來一番義正言辭的耍帥。忽然，耳邊傳來警察叔叔的聲音。
“同學，是你們報的警嗎？不好意思，請跟我們去一趟公安局。”
5
從警局錄完口供出來，杜菲菲和樂西寺才驚覺時間已經很晚了，杜菲菲抬手看時間，時針已然指到了10點的位置。
“啊……這麽晚了！”杜菲菲驚呼！
“怎麽了？”樂西寺問道。
“打工那裏！”杜菲菲一臉焦急，但是急了一會兒忽然又釋然了，“算了……明天給店主道歉吧……今天的工錢算是泡湯了……”
“也沒有辦法，攤上了這樣的倒黴事。”樂西寺安慰她。
“太可惜了，我們應該抓住他們，這幫壞人，應該天誅地滅！”杜菲菲一說起這件事就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
緩過神來後的杜菲菲，錄完口供後從公安局出來，早已不是剛才一朵嬌花的小可憐模樣，她已然成為了正義的化身，仰頭看天，雙手合十，就差說出那句著名的“代表月亮消滅你哦”的台詞了。
“杜菲菲，你真是……”男生停頓了一下，“比我想象的都要有趣呢……”
“你說什麽？”杜菲菲沒聽清，問道。
“沒什麽。”樂西寺抬起頭來，捂住肚子，漂亮的眼睛裏閃過可憐兮兮的神色，“為了幫你，我還沒吃飯呢，請我吃飯吧。”
“啊？”杜菲菲捂住錢包，一臉驚恐地看著樂西寺，“你怎麽這樣，不是見義勇為嗎？居然還要我請吃飯！”
“你也太摳了吧？我可是為了救你，差點連命都沒了。”
“可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樂西寺語塞，忍不住調侃：“喂，你這麽小氣，小心沒人要啊。”
“我又不稀罕。”說著杜菲菲昂首挺胸，一臉憧憬地轉身，“我以後要當大律師，懲奸除惡！有沒有人要，我才不在乎呢。”
“那未來的大律師，請我這個見義勇為的老百姓吃碗餛飩，不算過分吧？”不知不覺，兩人已經來到了一家小吃店門口，樂西寺雙手插著口袋，微笑著說。
他雖然隻是穿著簡單寬鬆的棒球服，可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邊，卻好像微微發著光，和周圍的一切都不同，就像是畫卷裏的人，帶著幾分遺世獨立的孤傲。
笑意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上了臉龐，杜菲菲點點頭：“好吧！”
兩碗熱騰騰的餛飩端上桌，樂西寺一邊嚷著餓死了，一邊風卷殘雲地吃東西，眼見他這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杜菲菲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麵。
“啊！”她指著樂西寺，“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你和蘇老師……”
樂西寺一點都不驚訝地斜睨了她一眼，往嘴裏塞了個餛飩：“你才想起來呀。”
他以為杜菲菲會不好意思，哪知道對方隻沉默了一秒鍾，就大叫道：“你家這麽有錢，居然還要我請客！”
“噗……”樂西寺差點一口湯噴了出來！
這個女生也太奇怪了吧，難道是從火星來的嗎？完全記不住自己的臉也就算了，兼職打5份工、去工地搬磚、軍訓時撿別人不要的塑料瓶……一般的女生幹不出這些事吧？
一想到這個，樂西寺忍不住心頭的好奇：“杜菲菲，你為什麽會撿垃圾呢？還到處打工那麽累……你不是蘇昭班上的學生嗎？”
杜菲菲忽然沉默下來，靜靜地舀著碗裏的湯，不發一言。
“我說……”看樣子，自己是問到她不願意說的事了，樂西寺有些內疚，“你別生氣啊，我就是好奇，要不然這樣，今天的飯我請了……”
“好呀！”
一瞬間，杜菲菲就抬起了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臉上哪有半分憂傷的神色。
“喂！”樂西寺瞠目。
這也太狡猾了吧？
“話說回來，你今天看著平板電腦，嘴裏還念念有詞，是在做什麽呀？”吃完飯後，回學校的路上，杜菲菲好奇地問道。
“我？”她終於對自己感到好奇了，樂西寺內心無比雀躍和振奮，他咳嗽一聲，抬起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電競，我那是在研究電競戰術。”
樂西寺靜靜地抿了抿薄唇，等待著杜菲菲發自內心的誇獎和崇拜，然而等了好久，對方才遲疑地開口。
“呃，電競是什麽……”
忽然之間，杜菲菲一拍額頭，興奮地說：“哦！我知道了！就是打遊戲！電腦遊戲！對不對？”
“也……也可以這麽說……吧……”樂西寺垂下頭，有氣無力地回答。
其實樂西寺雖然在遊戲圈很有名氣，但他平時卻非常低調。他玩電競這件事，要不是主辦方報道或是宣傳，一般他都不會主動跟別人說起，不過現在這個時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杜菲菲這樣的女生，居然把電競這麽高端的競技項目，和“打遊戲”劃上等號，難道她以為自己是街頭混混一樣的網癮少年嗎？
“其實……”樂西寺試圖解釋，卻被她打斷了，杜菲菲語重心長地說。
“玩物喪誌，也就是你們這樣家裏有錢的人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地玩，我說你，看你心地也算善良，趁早不要這麽沉迷下去了，網絡遊戲害人不淺呢！”
樂西寺無言以對。
“對了，你為什麽不找一份律師事務所的兼職。這樣既可以學習又可以賺錢，不是兩全其美嗎？”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杜菲菲糾纏，趕緊岔開話題。
“我也想啊，但是要進事務所就得有律師資格證，我才剛考上大學，司法書的邊還沒摸到，哪有那麽容易啊。”
“哦，可是你這樣每天到處打工，也沒有時間好好準備考試吧？你現在的情況，學校應該有助學金的補助才對，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呢？”
“我……”杜菲菲才要回答，卻像是想到了什麽，轉眼聲音低了下去，他們此刻正走在回學校必經的一條S市的主河旁，她轉身看著黑夜中流動的河水，遠處河麵上渡輪的霓虹燈閃爍不定，“我缺的可是一大筆錢，隻有助學金是不夠的……不過，我總有一天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追尋夢想。不管前麵有多少荊棘坎坷，我都一定會跨過去的！”
樂西寺站在杜菲菲身邊，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突然猛烈跳動了一下，心底有一種陌生而又奇怪的情緒在醞釀。杜菲菲嬌小的身軀籠罩在月色中，她那麽瘦小，可是卻能夠爆發出這麽巨大的能量，像一顆小太陽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耀目的光。
乘船渡過主河後，很快就到了學校了。可是等到了校門口兩人才發現，學校的大門早已關閉。
杜菲菲在門口叫了半天，門衛也沒有出來開門，看來是打定主意不想給這幫新來的學生走後門，要讓她們受點教訓。
“學校附近的商場有個電影院，我們去看夜場電影，打發打發時間。”
悠悠地，樂西寺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杜菲菲皺了下眉：“看電影？可是……”
“我請。”
“行。”
見她就這麽幹脆利落地答應下來，樂西寺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跟著杜菲菲一起去了離學校最近的電影院。這個時候，電影院人已經很少了，午夜場的電影票也便宜，看到票價隻有10塊的時候，杜菲菲放心大膽地和樂西寺走進了電影院。
電影院裏放的是之前的香港老電影。昏黃的色調，懷舊的音樂，杜菲菲小時候在電視機裏看過，現在再看，隻覺得幾天以來的疲憊，似乎都在這一瞬間一起湧來，沒幾秒，她就沉入夢鄉。
身邊響起了輕微的打呼聲，樂西寺轉頭，就看到杜菲菲睡得一臉安詳的臉。
像隻小豬。
小豬才會不挑地方哪裏都可以睡，還打呼，還嘟嘴，額前細碎的長劉海兒被呼出的氣體吹得輕輕飄動。
女生的頭一點一點的，眼看著就要滑下去，樂西寺趕緊一側身，她沒有什麽重量的小腦袋就這麽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真是……”
樂西寺覺得自己有些心疼，又有些寵溺，糅合在一起，他竟然也不懂自己對杜菲菲是什麽樣的感情了。
一開始隻是覺得這個女孩子挺好玩的吧？
杜菲菲睜開眼睛時，影院早就打開了燈。看看時間，剛好是早上7點。杜菲菲起身，看到自己身上蓋著件外套，是樂西寺的，她有些茫然地拿起外套，四處張望，卻不見樂西寺的身影。
“先走了嗎？”杜菲菲嘟囔著，才睡醒的臉有些懵。
肩膀上被人冷不丁地拍了一下，杜菲菲轉頭，就看到樂西寺提著早餐笑嘻嘻地站在了自己身後。
“你也太能睡了吧，我就差朝你臉上呼巴掌了。”他說著，就把早餐遞給了杜菲菲。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比在宿舍睡得還好，可能是因為今天不用趕著去兼職吧。”杜菲菲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的衣服，樂西寺，不好意思啊，害你在電影院陪了我一晚上。”
“嗯，你確實要好好謝我。”樂西寺一臉高傲。
“不過我可不請客吃飯也不花錢，除了這些，別的你要我幫忙，我一定義無反顧。”
……
6
一大早的，兩人一起一邊啃著早餐一邊走。可才剛到學校門口，杜菲菲就看到自己的3位室友，正肩並肩走在校園主幹道上，惹得路過的同學們頻頻側目——其中，一身清麗打扮卻絲毫不掩大小姐風範的蘇南星最為惹眼，而吊帶超短裙的韓純也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唯有樸素的陳晴仿佛小白花一般，襯托著兩顆明珠。
杜菲菲正要和她們打招呼，卻被陳晴眼尖地看到了，她開心地招了招手。
“菲菲！”
杜菲菲眨了眨眼睛，一口氣喝光手裏的豆漿：“蘇南星，陳晴，你們怎麽在這裏？”
前天在工地上看杜菲菲真的在搬磚，帶給蘇南星的衝擊確實不小，她雖然一身的大小姐脾氣，但其實內心還是很善良的，於是也對杜菲菲綻開了笑容。唯獨韓純，聽說杜菲菲搬磚的事以後，看她的眼神就頗有些淡淡的鄙夷。
不過，她這種鄙夷，在看到杜菲菲身邊的樂西寺的時候很快就化成了驚愕。
“菲菲！你怎麽和樂西寺在一起啊？”還不待韓純發問，蘇南星就跳到杜菲菲身邊，抓住她的手問。
杜菲菲被問得一愣，隨即抬頭看了眼樂西寺，正要說話，卻被韓純打斷了。
“應該是剛好遇到了吧。”韓純看了杜菲菲一眼，“話說你這麽早從校外回來，昨晚去哪裏了？”
“不是剛好遇到的。”杜菲菲老實地解釋，“我昨晚遇到了壞人，差點兒被人帶走，幸好他救了我，後來錄口供回來後校門關了，就在電影院睡了一晚。”
“什麽？”蘇南星猛然尖叫起來，“你……你差點兒被人擄走？”
大家都覺得很吃驚，陳晴還一臉關心地問：“你有沒有受傷啊？”
杜菲菲搖了搖頭，蘇南星又突然之間兩眼冒出精光：“哇！我身邊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這可是個很好的寫作素材呀！菲菲，我能不能采訪一下你……當時是什麽情況，你是怎樣的心情啊？”
“還有樂西寺！”她目光閃閃地看著樂西寺，一臉的夢幻與憧憬，“他英雄救美，你們是不是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羈絆？啊……想想就浪漫啊……這就是我要的小說情節啊……”
樂西寺才剛剛悠閑地吃完了早餐，聽到這句話，差點兒沒吐出來，杜菲菲呆呆地看著蘇南星，淡淡地說：“哦沒有，我幫他一起打退了壞人，然後和警察一起走了。”
“就是！”樂西寺擦了擦自己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惡狠狠地瞪了蘇南星一眼，“你說的那種事情，完全沒有發生！”
“喂！”蘇南星頓時少女心碎裂，她幽怨地看了看杜菲菲，誰知道，突然從旁邊伸出一隻手，把她從杜菲菲麵前推開了。
“啊？”
“不過早知道你和樂西寺在一起，我也就不用那麽擔心了。”說著，韓純還衝杜菲菲眨了眨眼睛，就在杜菲菲怔愣的時候，她突然放開手，走到西寺身邊，“樂西寺，久仰大名！我叫韓純，S大人資係一班的！”
“你好。”可是樂西寺卻好像並不買她的賬，禮貌而生疏地回應了下。
韓純那黑亮的眼珠轉了轉，衝樂西寺笑道：“下個月China idol的比賽準備得怎麽樣了？預賽時期，遇到敵手了嗎？”
聽到韓純說起這個，樂西寺白皙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興味，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笑非笑地點點頭：“還行。”
“我可聽說，千金笑在預賽裏很威風呢，你沒有遇到他吧？”韓純已經儼然化身為一枚電競小粉絲，沒話找話說。
杜菲菲，蘇南星和陳晴都聽不懂這兩人在聊些什麽，麵麵相覷，完全插不上話。
“菲菲……”蘇南星突然湊過來，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你和小寺在電影院睡了一晚，你們是不是……是不是……”
她賊心不死地圍著杜菲菲打轉，還想挖掘感情故事，當自己寫小說的素材。
“沒有。”然而，杜菲菲麵無表情地打碎了蘇南星的幻想。
而另一邊，樂西寺和韓純聊得也還算融洽，最後韓純甚至拿出了手機：“我們認識這麽有緣分，不如留個聯係方式吧，以後一起出來玩啊。”
樂西寺微笑著點了點頭，黑曜石般的眼睛裏露出一絲狡黠，眼神突然瞟向了杜菲菲，韓純見狀，馬上走到杜菲菲身邊，一把挽起杜菲菲的手：“菲菲！”
杜菲菲聽到那親昵聲音的一瞬間，看韓純的表情就跟見了鬼一樣，之前整個宿舍最嫌棄自己的就是她，怎麽會突然這麽親熱？
“菲菲啊……”韓純熟稔地挽住她的手臂，真誠地看著她，“你要回宿舍嗎？我們一起吧，我們本來是出去買早點的，正好我也累了，早餐回去叫外賣吧。”
“是啊，你們一起回宿舍吧，大家彼此都有個照應。”樂西寺雙手抱臂站在那裏，懶懶地開口說道。他朝一頭霧水的杜菲菲擠了擠眼睛，韓純馬上也跟著隨聲附和。
“對，菲菲你昨晚受苦了，回寢室好好休息。”
杜菲菲就是再遲鈍也懂了……韓純這是看上了樂西寺？誤會自己和樂西寺關係很好，所以希望通過自己，來給他留下好印象？
“你誤……”想到這一層，杜菲菲就要開口解釋，卻被陳晴的話打斷了。
“你倆都不去，我和小星也不去了，一起回寢室等外賣吧。熱死了，這才站了這麽點時間，太陽就出來了。”
“那今天就先這樣吧，我也要去上課了。”
見樂西寺要走，韓純叫住了他，含羞帶怨地說：“你還沒給我你的微信號呢。”
“哦……”樂西寺意味深長地看了杜菲菲一眼，掏出手機，衝她們幾個說，“既然今天都認識了，彼此都留一下微信吧。”
“我沒有。”在蘇南星和陳晴掏手機的時候，杜菲菲坦然地說，“我買不起手機。”
這個時候，樂西寺才突然想起她的“貧窮論”，自己怎麽忘了，她可是真的窮啊……
回到宿舍，韓純拉著杜菲菲的手，旁敲側擊地問樂西寺的事，陳晴在一旁取笑她：“這個樂西寺還真厲害啊，才見了一麵，就把咱們韓大小姐的心都勾走了。”
韓純小手一擺，滿臉神秘地說：“才不是隻見了一麵呢！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計算機係的帥哥啊。”
“錯了。”韓純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滿滿都是憧憬，“他可是我們國家很有名的天才，15歲就拿到國際電競冠軍的大神——流星！”
“電競？”
陳晴和蘇南星一臉詫異，雖然蘇南星知道樂西寺和哥哥的關係好，但確實不知道他竟然是大神。
“不就是打遊戲嗎？什麽大神不大神的？”杜菲菲一臉不解。
“菲菲啊，這你就不懂了。”韓純擺出一副科普的架勢來，“電競和網遊，可不是一個概念！電子競技可是現代高科技的產物。每一場比賽，都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未來的戰爭，就是信息戰爭，未來的世界，就是虛擬的世界！這個東西可是很需要智商的，智商不行，壓根就別想碰。”
3個女生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很久之後，陳晴才憋著一口氣問：“韓純，你是怎麽知道樂西寺是電競大神的啊？你也玩這個？”
“啊？”韓純被問得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哈哈哈，那個，正好……我有時候會關注一些這方麵的東西，嗬嗬，嗬嗬。”
她心虛地笑了一會兒，趕緊轉換話題：“菲菲，你對樂西寺真的一點兒都不了解嗎？他不是還救了你嗎？你們應該關係不錯吧？”
“我真的和他不熟，就是昨天白天撿垃圾的時候，跟他要了個空礦泉水瓶而已，他幫了我，可能是因為人很正義吧。”
杜菲菲愣愣地說，剛剛韓純那一番話，完全顛覆了自己的觀念……時代變了，難道玩遊戲，也變得這麽高級了？
“對了，電競玩得好，還可以賺大錢呢！”
說到最後，韓純意猶未盡地來了一句，這下子，杜菲菲徹底被打擊到了，她捂住心髒默默地爬上了床。
蘇南星絮絮叨叨地在和另外兩位女生說什麽，杜菲菲已經聽不到了，她覺得自己丟臉丟到姥姥家了，不知道電競為何物也就算了，竟然還說出那麽沒有見識的話，還在一個大神麵前，義正言辭地教訓他。
蒼天啊，杜菲菲閉上眼蒙住頭。
降道雷劈死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