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倒戈相見的初戀
【1】
等到我恢複意識的時候，拉古德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倒在地。我看著拉古德脖頸處，還有自己衣服上滴落的血跡，馬上就明白剛剛自己又幹了多麽可怕的事情。
看著臉色如紙般慘白的拉古德，我也顧不得傷心，抱著他，朝著醫院狂奔而去。這一刻，我不知道我應不應該感謝自己變異的體質，至少它讓我抱著拉古德狂奔的時候，絲毫沒有感覺到吃力。
醫院很快便到了。我抱著拉古德，直接衝向急診室。一路上，看到我們的病人和家屬，紛紛飛快地逃離開去，躲在一邊恐懼地看著我，指指點點。我來不及關心人們的害怕，一心隻想著快點到急診室去。
這家夥本來身體就那麽弱，如果再加上失血過多，也不知道會不會就這樣子離開了？
不行，不可以，拉古德不能死！
我狂奔著來到急診室裏，一眼就看到角落裏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醫生，快點，快來救救他。”我將拉古德小心翼翼地放到病**，然後將往角落裏越縮越小的醫生一把拎了出來，放到病床邊。
“我、我、我……”醫生哆哆嗦嗦地看著我，又看看拉古德，“我、我、我……救命啊，有怪物啊！”
“我”了半天，醫生突然一個轉頭，大聲呼救，然後沒命地朝著急診室外麵狂奔出去。
怪物！
我整個人因為這兩字，而一下子被定住了。
槽糕，因為太心急，我竟然忘記了此刻的身體還是吸血鬼的模樣。
我伸手，摸著自己的牙齒，黏黏的，那上麵竟然還沾染著拉古德的鮮血。想必剛才和醫生說話的時候，他一定全部看到了吧。
現在怎麽辦？我看一眼病**昏迷不醒的拉古德，咬咬牙：不管了，今天就算被當成怪物抓起來，也得趕緊找個醫生來給這家夥救治！
我打開急診室的大門，正要衝出去，突然之間，一盆冰水迎麵倒了過來，緊接著是剝好的橘子、切好的菠蘿、熟透的獼猴桃以及其他各色水果……
我伸手，剛將臉上的水果抹掉，還來不及感謝大家沒直接拿沒有處理過的水果丟過來，各色湯湯水水就再次倒了過來，不少還是冒著熱氣的。
我嚇得趕緊東躲西藏起來，還好現在的身手足夠快，才讓我沒有被那些熱湯熱水給伺候到。
不過，醫院裏麵，果然最多的就是各類營養品和水果了。
“你這個吸血怪物！”
“對啊，怪物，快走！”
“滾啊，不滾我們就叫警察把你抓起來！”
……沒等我開口說話，伴隨著水果和湯水，各種各樣的叫罵和威脅便跟著傳了過來。
怪物！怪物！怪物！
我抬頭，看著不遠處一張張恐懼混著憤怒的臉，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明明沒有傷害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為何他們卻要這麽對待自己呢？
“快滾啊！”
“吸血怪物，快滾啊！”
“不滾就打死你！”
見我一直沒有反應，四周人們的憤怒情緒更加激昂起來，砸過來的水果和湯水也跟著越來越多。
嘴裏說著我是怪物，好像我多可怕一般，可明明最先發起攻擊的卻是他們。
我轉頭，難過地看了一眼病**的拉古德，清楚如果自己再不離開的話，醫生根本就不會過來給他看病的。自己受點傷沒關係，但是拉古德卻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可以離開，不過裏麵的人是無辜的——受害者，希望你們救救他。”說完，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拉古德，從一邊的救生樓梯跳下去，飛快地逃出了醫院。
一直到離醫院很遠之後，我才停下來喘了口氣。
此刻的四周，很安靜。
這一路跑來，我故意朝著人少的地方跑，跑到現在這地方的時候，基本上已經沒什麽人影了。
我蹲下身子，一邊喘氣一邊擔心著拉古德，腦中還不停地想起人們看著我時恐慌的模樣，一時間心情複雜得就連自己也分不清楚，是痛苦多一些，迷惘多一些，還是擔憂多一些。
也不知道拉古德有沒有得到及時救治？
更不知道，今天過後，我應該怎麽辦才好！
我坐到路邊的休息椅上，茫然地看著前方好像沒有盡頭的路，想著不知道這路一直蔓延下去，終點是在哪裏，而自己，接下來的路在哪裏，終點又是在哪裏。
就在我的情緒一團亂麻的時候，我的身後，隱隱地，有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傳來。
有人！而且還是故意接近我的人！
並且，來人似乎很謹慎地在提防著被我發現，腳步輕得一般人根本就聽不到。
難道是那些人說的來抓我的警察嗎？
我緊張地回頭，看到一抹白色襯衣的身影閃過，心裏剛舒了口氣：還好，不是警察啊！誰知道，脖頸處突然一陣劇痛傳來。
好快的速度！
我吃痛地抬頭，看到了一張正緊繃地看著自己的臉，那臉上，有一雙我再熟悉不過的綠色眸子。
我皺著眉頭好想要回憶是誰有著那樣好看的綠眸，雙眼卻不知覺地閉上，整個人跟著陷入了昏迷之中。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等到我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去。
我驚慌地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內。我眨巴眨巴雙眼，怎麽也想不起這是誰的房間，便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正在做夢，一低頭，看到衣服上的血跡，才不得不接受此刻自己是清醒的，傷害了拉古德以及被人偷襲都是真實發生的事實。
可是，這裏又是哪裏呢？
我迷惑地看著陌生的房間，怎麽也猜不透為何自己醒來竟然會出現在這裏？不會是那人把我打暈後，就直接棄之不顧，然後我又好運氣地被路人救了吧？那我的樣子呢？有沒有嚇到那個恩人？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牙齒：還好還好，牙齒已經恢複正常了。所以我那恩人應該不知道我其實是個“半吸血鬼”吧？
“你醒了？”房間門在此時被打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整個人一愣：這聲音，為什麽這麽像是……我飛快地回頭，看到自己夢裏（雖然都是些可怕血腥的夢）出現過無數次的臉，真正地出現在了自己麵前，還是那樣清爽的白襯衣，淺淺的好看笑容和如湖水般幽靜的綠色眸子。
那是九砂，我等了很久的九砂。
我一直等著想要告白的九砂。
“九砂！”這一刻，狂喜浸滿了我的心頭，我飛快地跑過去，伸手想要抱住他，“九砂，九砂——”
“別動。”我的人才剛接近九砂，他卻突然朝後退了一大步，手上跟著多了一把銀色匕首，冷冷地指著我。
“九砂，你怎麽了？”我茫然地看著他，“你拿著匕首是什麽意思？”
我不明白了，眼前的少年明明就是我認識的那個九砂啊，可為何他會用那麽冰冷而防備的眼神看著我，還拿著那冰冷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對著我。
“九砂，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九砂冷冷地看著我，那眼神中，有著滿滿的厭惡和防備，“艾琪琪，這半年，你到底做了什麽肮髒的事情，將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
什麽意思？
“肮髒的事情？”我感覺自己的心一陣陣的痛。九砂他怎麽會用這樣冰冷的語氣和我說話，用這樣厭惡的眼神看著我，還一副隨時都會朝我攻擊般的姿勢。
不應該是這樣的。
分別半年後的見麵，明明應該是很歡喜的場麵才是啊。
“九砂，我們約好了的，等回來，我……”
“是，我們約好了，可那約定是我和身為人類的琪琪，而不是眼前的你——吸血鬼艾琪琪。”
吸、血、鬼艾琪琪……
“轟”的一聲，我的腦袋因為九砂的話而炸裂開來。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
我想起昏迷前自己看到的那個人，是啊——那熟悉墨綠的眼睛……不是九砂，還能是誰呢？
“原來昏迷前攻擊我的那個人是你，你全都看到了。”我苦澀地笑笑，“所以九砂，你也覺得我是怪物，不願意再接近我了，對吧？”
我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原本幻想過很多遍的重逢，卻發生在自己最不願意發生的場景中。看著我滿身鮮血的可怕樣子，九砂一定對我失望透頂了吧。
“怪物？看來你的真麵目已經被不少人看到過了。”九砂嘲諷地笑笑，“不過怪物，那是人類對你們這種非人類的統一稱呼而已，在我這裏，是吸血鬼還是狼人，可是有本質區別的，統稱為怪物，也太對不起你們了。”
吸血鬼、狼人……我這才發現，九砂對我的稱呼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甚至他的反應和正常人類也不一樣。
他那樣肯定地叫出我的“身份”，並且沒有一絲害怕，反而很厭惡和防備，看著我時那冰冷的神情，就好像獵人麵對猛獸時一般。
“人類如果和吸血鬼簽訂協議的話，通過一定的儀式，也是可以轉化成吸血鬼的，當然人類要付出很多肮髒的代價。琪琪，你呢？你都做了哪些肮髒的事情，我真的很好奇。”九砂的話，冷得如冰針一般，不停地刺著我的心髒。
我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從任何人口中聽到那些害怕嘲諷或者冰冷的傷害的話，我都不會吃驚，可是為什麽九砂也這樣對我？明明那個時候，他對我笑得那麽溫柔，還說會等著我的，我分明感覺到他和我有著一樣的心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就算因為我現在的模樣，不再喜歡了，可至少也不要這麽冷酷殘忍啊！
“我沒有！”我搖頭，“什麽肮髒的代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比如說幫助他們收集食物——人類的鮮血？因為他們中的很多人並不會直接對人類進行攻擊，畢竟那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九砂仿佛沒聽到我的反駁，繼續冷笑著道，“剛才醫院裏的那個少年，恐怕就是其中的一個受害者吧。”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傷害拉古德的。”我不停地搖頭。
“艾琪琪，我真沒想到，半年不見你竟然會變得這麽殘忍。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你竟然不惜變成吸血鬼，還願意為他們賣命。”九砂說，“不過很可惜，遇到我，你所有的努力都要白費了。”
“九砂，我沒有，我不是那樣的，我——”我好想要抓住九砂的手，想要他好好地聽我解釋，而不是現在這樣，那樣冷冰冰地嘲諷般地看著我笑。
“艾琪琪，看到這個沒有？”九砂指指自己手臂上銀質的徽章，“這是吸血鬼獵人的標誌。”
“吸血鬼獵人？”我愣愣地看著九砂，“九砂，你說你是？”
“沒錯，我是吸血鬼獵人。”九砂看著我，嘴角的冷笑一點點地變得明顯，“真沒想到，進修回來，第一個獵物竟然會是你，琪琪，你太讓我心痛了。”
他說著心痛的話，可眼裏的冰冷刺傷的卻是我的心。
我原本對他滿懷著喜悅的心，因為他此刻的話，而一刀一刀地受傷，一滴滴地開始滴血。
我抬頭，痛苦地看著麵前這個喜歡了那麽久的少年，突然之間不明白了，這到底是不是那個我所認識的九砂。
“艾琪琪，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允許吸血鬼危害人類，哪怕是你，我也一樣要親手獵殺。”說完，九砂拿著銀匕首，朝著我攻擊過來。
【2】
“不是，我不是吸血鬼。”
眼看著銀色的匕首冷冷地朝著自己刺過來，我下意識地抬腳，朝它狠狠地踢了過去，“九砂，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輕易放棄，哪怕銀色的匕首不停地朝我揮舞過來，我依舊一邊躲閃著，一邊努力地想要解釋。
“解釋什麽，我都親眼看到了。我隻是沒想到，用匕首都無法解決你。才不過短短半年時間，你竟然會變得這樣厲害，一定是因為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吧。”
九砂衝我冷冷一笑，用力地扯下手臂上的徽章。然後啟動那上麵的小暗扣，頓時，那小小的徽章竟然變形成了一把銀色軟劍：“吸血鬼最怕的就是銀，如果你願意受我一劍，我可以考慮聽你解釋。”
九砂一邊攻擊，一邊嘲諷道：“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下答應？”
受他一劍？有誰會用這種方式去證明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我一邊躲避，一邊難過地發現。九砂他壓根不相信自己的話，他心裏早已經認定了我就是那個為了活下去，而和吸血鬼做了約定，變異後來傷害人類的吸血鬼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想我？在你心目中，我難道就是這樣一個人嗎？”我大聲地朝他吼。
“現在的你，早就不是我認識的琪琪了。”九砂毫不猶豫地說，“現在的你，在我眼裏，就是一個危害人類的吸血鬼，我必須消滅的對象。”
現在的你，在我眼裏，就是一個危害人類的吸血鬼，是我必須消滅的對象……
是嗎？
我逃避的動作一緩，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九砂：這真的還是那個我喜歡的少年嗎？竟然隻憑著自己看到的那一點點斷章取義的“事實”，就推翻了他對我從前所有的認知，甚至連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好機會。”九砂眼中冷光一閃，準確地捕捉到我慌神的機會，閃著冷光的軟劍毫不猶豫地朝我刺過來。
我看著那銀色的劍鋒直直地，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刺過來，避無可避之下，我突然升起一股絕望的心情。
就連喜歡了那麽久的人都打算這樣放棄我了，我是不是也不需要再堅持了呢？
“汪汪汪汪汪汪……”
就在我閉上眼睛，等待著銀劍刺入我身體的時候，門口一陣瘋狂的狗叫聲響起。九砂的動作一頓，緊接著，一條狼狗衝進房間，撲向九砂。
“啊——”九砂低叫一聲，不得不放棄進攻，改為後退著躲避狼狗的進攻。就在他後退的時候，兩隻三隻……十幾隻狗衝進房間內，朝著九砂不停地狂吠著。各自都擺出一副隨時準備進攻的樣子。
“可惡！”九砂惡狠狠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狗，“是你搞的鬼？”
直覺地，他把眼前的混亂又“歸功”到了我的身上。
我張口想要解釋，想到他根本不會聽，於是最終還是選擇放棄，心裏隱隱地明白，就算不是自己幹的，但多少和自己有關吧。
能夠指揮得動這麽大一群狗狗的，我認識的人中，隻有一個人。
“汪汪汪……”又是一陣狗叫聲在門口響起。
“還有？”九砂忍不了地怪叫一聲。
我朝著門口望去，竟然看到拉古德坐在一輛輪椅上。兩隻狗狗正嘴咬著繩子，拉著輪椅朝我過來。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是誰這麽天才，竟然想出這樣一個主意？
“拉古德，你沒事了！”我驚喜地看著他，雖然臉色還是很蒼白，但至少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了，而且看他氣呼呼的樣子，精神應該還不錯吧。
至少，還有力氣生氣，對吧？
“我隻是剛剛有那麽一點點失血過多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你不用這麽緊張。”拉古德看著我，安慰道。
一點點失血過多？我的嘴角再次抽了一抽：雖然那段時間我處於無意識中，但光是憑醒過來後我滿嘴滿身的血，也知道自己肯定是狠命地吸了這家夥很多的血，沒準還是吸到吸不出來我才停止的，所以怎麽可能隻是一點點失血？
不過那樣大量的失血，加上這家夥本來就虛弱的身體，也不知道是怎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恢複過來的呢？難道說我半年沒上醫院，醫療水平一下子就突飛猛進到國際領先水平了？
“你是誰？”九砂看著突然闖進來的拉古德，皺眉問。
“我是琪琪的同學，也是你口中的那個受害者，獵人先生。”拉古德看一眼九砂手中的銀質軟劍，語氣不是很友善地說。
也許是因為看到九砂攻擊我的緣故吧，所以拉古德此刻渾身上下都毫不掩飾地散發著對九砂的厭惡。那架勢，就好像和九砂天生不合一般。我都差點要錯覺，九砂一直在攻擊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了。
“你知道我是吸血鬼獵人？”九砂戒備地看向拉古德。
呃，對啊，拉古德才剛進來，他怎麽會知道？我跟著錯愕地看向拉古德，卻看到他在極快的一絲慌亂之後，衝著九砂笑得一臉得意。
“拜托，小說上都這麽描述啊，吸血鬼獵人總是和什麽銀啊什麽的東西在一起，就好像討厭的人總是喜歡討厭的東西一樣。”拉古德丟給九砂一個“別自己笨，就以為別人和你一樣笨”的眼神。
我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再次抽搐起來：這家夥，講話能不能不要這麽那個啥啊！
“你——”九砂被拉古德話裏的直白氣到了，“既然你都知道，就應該清楚，琪琪她已經不是你同學了，現在的她可是要吸你血的吸血鬼，我勸你，為了自己的小命，最好還是離她遠遠的吧。”
九砂——
我看了一眼九砂，眼底閃過一絲難堪。他不但想要殺了我，竟然是連朋友都不打算給我留下一個了。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琪琪，她才不是那種隨便傷害別人的人呢。”拉古德生氣地拍打著輪椅，呃——雖然語氣上氣勢很足，但目前的這個架勢總是差了那麽一點點啊。
“琪琪變成現在這樣子不是她願意的，她也絕對不會故意傷害別人，剛、剛才她吸我血的事，是我自己願意的。對，沒錯，我自願的。”拉古德抬頭，挺胸，義正詞嚴地對九砂說道。
“拉古德！”我因為九砂的話而被刺傷的心，奇跡般地，在拉古德的吼叫中，一點點地，感覺到了溫暖。
這家夥，明明是我從頭到尾唯一傷害過的人，也是最有資格責備我的人，但同時卻又是最最最維護我，相信著我的人。
嗚嗚嗚……為什麽偏偏是這個家夥呢？
說不感動，那絕對是騙人的。即便身體裏的血幾乎快被我吸完，整個人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才不過一個轉身的時間，竟然又可以那麽毫不猶豫地站出來，為我解釋替我維護保護著我，除了相信，再沒有其他任何的話。
他怎麽可以為了我，做那麽多呢？
“琪琪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以後也不會傷害任何人，她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事實上，為她做任何事情，我都會很樂意，所以請你不要多管閑事，獵人先生。”拉古德繼續說。
“我不管你們之間是什麽關係，”九砂用綠色的眸子陰沉沉地看著我和拉古德，“總之隻要她是吸血鬼，她攻擊過人類，我就必須消滅他，這是我的職責。”
“都跟你說了，琪琪她沒有傷害我，你這家夥怎麽聽不懂鬼話，呃，不對，聽不懂人話啊。”拉古德叫道。
呃——我無語地看向他：這家夥激動到人話鬼話都不分了。
“吸血鬼獵人是吧？據我所知，你們獵殺吸血鬼的原則必須是對方做了危害人類的事情吧？”明石老師的聲音，在兩人堅持不下的時候，悠悠地響起，“既然拉古德都已經說了一切都是他自願的，那麽琪琪就談不上傷害了人類，自然你也就沒有權利獵殺她，更何況……”
明石老師踏著優雅的腳步，緩緩地走進來。
在他進來的那一瞬間，原本緊緊地盯著九砂的狗狗們全部都低頭，一隻隻排著隊走出了房間。
啊……我在心裏驚歎地尖叫：這麽神奇的超能力，嗚嗚嗚，如果可以，能不能讓我也變成這樣子的……那什麽……狼人啊？
就連我自己也沒發覺，這一刻，因為拉古德的維護，我竟然也不是那麽排斥身體的變異了。
“明石、老師？”九砂驚訝地看著狗狗們的反應，又看看明石老師，眼底閃過一抹思索。
“不用想那麽複雜了，就如同你都可以是隱藏著的吸血鬼獵人一般，像我這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貴族，當然可以更加的不普通了啊。”明石老師用十分平靜的語氣說著毫不心虛的自誇的話語。
我默默地走到拉古德身邊，乘著兩人說話的時候，再次將他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確定他真的是除了虛弱一點，沒有其他大礙之後，這才放心地站在他身邊，看著明石老師和九砂對話。
不知道為什麽，越是和人類調查所的人接觸，我就越是信任明石老師，好像任何事情到了他手裏，都能輕鬆解決一般。
事實上，目前為止，都是這樣的。
【3】
安靜的房間內。
我站立在拉古德身邊，拉古德看著我，衝我安慰地笑笑。我回他一個“沒事”的笑容。
這種知道不管自己變成什麽樣子，都有人擔心的感覺，真好。
尤其是，剛剛被喜歡的人那樣子傷害了之後。
我看向一邊的九砂，不知道過了今天，自己該用怎樣的心情來麵對他了。
九砂和明石老師對立著。九砂緊張地防備著，相比之下，明石老師則顯得格外輕鬆。他那樣閑閑地將手插在口袋裏，看著九砂，微微笑著說道：“你沒有權利，更何況……”
說到一半的話，卻又將對方的心吊得緊緊的。
“你說我沒有權利，更何況什麽？”果然，九砂忍不住了，在久等不到答案後，開口催促道。
明石老師笑了，那種自信到仿佛全世界都在自己掌握之中般的笑容，使得他整個人顯得越發的高貴優雅，還帶點——邪惡的腹黑。我渾身顫了一下，慶幸自己並非站在明石老師的對立麵，不然以自己的段數，估計怎麽被他折騰死的都不知道吧。
“更何況——琪琪她並不是吸血鬼，至少目前，還算不上吸血鬼，你當然更加沒有權力獵殺她。”明石老師微笑著，一字一字十分平靜地說，“除非你想要自己的獵人執照被吊銷掉。”
“怎麽可能，我明明看見她——”九砂看看我，又看看明石老師，不知道應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明石老師的話。
“半年前，琪琪接受了心髒移植手術後，身體才開始一點點地發生變異的，這種非自願的變異，而且還是沒有徹底完成的變異，誰敢斷定她就已經是吸血鬼了呢？九砂，你敢嗎？”
“怎麽會這樣？”九砂驚異地看向我，“琪琪，明石老師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是因為心髒移植手術，才開始變異的？”
我神色複雜地看著九砂，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是。”
真相終於被揭曉了嗎？隻是現在，對於我和九砂來說，是不是太晚了一點呢？
心，一陣陣鈍鈍地痛。
越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九砂之間，早在他毫不猶豫地揮劍刺向我的時候結束了，心便痛得越是厲害。
我很努力地想要忽視那鈍痛的感覺，雖然很難，但是總有一天，這樣的感覺一定會消失的吧。
九砂，我果然也決定要放棄你了吧。
我哀傷地看著九砂，看著他臉上一點點地浮現出愧疚的神情，心，卻並沒有因此而好過一些。
“那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我剛剛差點殺了你。”九砂道。
“你是說剛才嗎？”我看著他，為他的話感到好笑，“你一開口就替我認定了所有的罪惡，根本就不給我開口的機會，也完全不會相信我說的任何話，你讓我怎麽解釋？”
“我……”九砂一時語塞，歉疚地看著我，“對不起，琪琪，我不知道，我……而且，獵殺吸血鬼是我的責任，琪琪，我——”
“都跟你說了幾遍了，琪琪她不是吸血鬼。”拉古德生氣地打斷九砂的話，“就算琪琪有一天真的成了吸血鬼，你也一定沒機會獵殺她的，因為琪琪她絕對不會傷害人類的。”
“你懂什麽，從人類變異成吸血鬼之後，因為能力不足，必須得食用鮮血才能存活下去，到那時候，為了活命，琪琪慢慢地就會……不得不……”九砂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不過他的意思我們卻都聽懂了。
我看到拉古德和明石老師的神色同時變得很難看，心裏明白，九砂說的應該就是真的。雖然不知道拉古德為什麽也會知道得這麽清楚，但如果真是如此，那麽……
我不敢想象，有一天，我會變成不斷吸食人血的異類。
“如果那樣，我寧願自己去死。”許久之後，我空空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如果那樣，我還是會殺了琪琪。”沒想到的是，就在我開口的同時，九砂也跟著開口，說道。
房間中再次恢複沉默。
即便我已經開口說出寧願去死的話，但是聽到九砂竟然也能夠那麽冷靜地說出殺了我的話，我還是覺得難過到不行。
剛才不就知道了的嗎？
隻要我變成吸血鬼，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可是那樣冰冷的態度，還有注定我一定會攻擊人類的話，還是讓我再次心如被刀割般地疼痛起來。
“琪琪不會的，該死的，你是聾子嗎？我都跟你說多少遍了，琪琪絕對不會去傷害別人的，她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女生了。”拉古德看著我一點點褪去血色的臉，忍不住大聲地朝九砂吼起來。
我看著他，看著他一臉憤怒地瞪著九砂的樣子，心，一點點地溫暖起來。
至少還有這個家夥，相信著我啊。
“你憑什麽如此自信？沒有一個人，在麵對生命的時候，還能做到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九砂肯定地說。
“誰說的，琪琪一定不會的。”麵對九砂的自信，拉古德說得越加斬釘截鐵，“再說了，就算琪琪變成了吸血鬼，到時候真的需要吸食鮮血，這不還有我嗎？”
“我自願成為琪琪的鮮血供應處，隻要她餓了，我隨時歡迎她來吸我的血。”拉古德大聲地說。那話猶如響雷，在小小的房間內轟轟烈烈地炸響，將我整個腦袋炸得嗡嗡作響。
“你瘋了嗎？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啊？”好一會兒後，九砂難以置信的大叫聲跟著響起，“你說你要為吸血鬼提供自己的鮮血？她會吸幹你所有的血，使得你血流幹而死。”
“就算是這樣，也是我自願的。”拉古德說，說這話的時候，那仰著頭的樣子竟然還帶著幾分得意，仿佛我吸他的血是一件多麽美好，而他又期盼了很久的事情一般。
“我……”就算拉古德自願，我卻也絕對不想要再傷害他了。
“琪琪，別說話，除非你和那個討厭的家夥一樣，對自己也那麽沒有信心。”見我開口，拉古德拉了拉我的手，說。
“可是，我已經傷害過你兩次了，這也是事實啊。”
如果此刻麵對的是其他男生，我想我也許還有那個自信保持自製力吧。但是拉古德——麵對他，我實在沒有多大信心。隻因為每次接近他的時候，一聞到屬於他的味道，自己的身體便會從心底湧起一陣陣強烈到根本無法自控的欲望。那種情況下，光有信心，又有什麽用呢。
“不會的，你不會真正傷害我的。要不然，為何兩次你吸我的血，每次你都覺得無法控製自己，可是卻沒有一次讓我真正的麵臨危險，不是嗎？要知道，我的身體可是很虛弱的，你如果稍微過分一點的話，我可是立馬就可能翹辮子的哦。”拉古德朝我擠眉弄眼地安慰道。
呃——我遲疑地看著他：這話聽起來好像也有點道理，可事實的真相真的可以這麽解釋嗎？
“好了，別想了，不管怎樣，我都會一直相信你，所以也不準你懷疑自己，更加不準你放棄自己，聽到沒有？”拉古德緊緊地抓著我的手，一直到抓得我生疼生疼的，這才慢慢放鬆力量，“不準再露出剛才那樣子絕望的表情，不準做出一副要放棄自己的樣子。”
“艾琪琪，你很好，不需要因為任何人的否定而跟著否定自己。”拉古德說，說完還不忘轉過頭去瞪一眼九砂。
我的心，因為他的話而狠狠地一顫：他看到了，拉古德看到了，就在九砂揮著劍刺向我的時候，那一刻我所有的絕望和哀傷，他都看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這一刻的心情該如何形容，那感覺除了溫暖之外，有種好像自己原本不是孤單一個人，原來自己並沒有自己想得那般不堪，原來還有人理解自己，願意陪著自己的。
不要否定自己。
不要放棄自己。
因為，我還有他……
我低頭，看著拉古德握著自己的手，慢慢地，勇氣一點點地回到自己的心裏。
“九砂，不管你怎麽想我的，我都會向你證明，你對我所有的想法和猜測一定都是錯誤的。不要說我現在還不是吸血鬼，如果有天我真的變成了吸血鬼，我也一定不會傷害人類，讓你有機會來殺我的。”
“我，艾琪琪，不會如你所想的那般，會通過傷害別人的方式延續自己的生命。我不屑，也永不會那樣做。”
我抬頭，帶著絲絲驕傲、自信無比地看著九砂。
“對，沒錯，要的就是這種氣勢。”拉古德跟著興奮地叫道，“那個什麽九的，你聽著，就憑你剛才的所作所為，你根本配不上琪琪，而我，也在今天打定主意了，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將琪琪交給你這種爛人的。”
“哼，不管你是打算喜歡琪琪，還是厭惡琪琪，或者要傷害琪琪，我都不會給你那個機會的。”
拉古德大聲地說完後，吹了一聲口哨，原先那幾隻牽繩的狗狗便再次出現，咬住他輪椅上的繩子往外走去。
“走吧。”他牽起我的手說。
“好。”我學他的樣子，仰著頭，十分瀟灑地離開。
隻是兩個人才走出九砂的家，原本牽著我的手突然一軟，一下子，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量一般。
我低頭，這才發現，拉古德那家夥竟然——再次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