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茉莉王朝的華麗血族公爵
【1】
在讓的帶領下，我隨著明石老師他們來到了傳說中的華麗血族的王國。一路上，大家盡可能地繞開血族們的注意，順利地找到了茉莉王朝公爵府。
明石老師他們帶著我走進公爵府之後，讓將拉古德所在的房間指給了我，讓我一個人進去。
我推開歐式風格的木門，發現這是一間融合了中世紀的人文氣息和歐式貴族優雅氣質的房間。正對著木門，放著一張奢華花梨木長桌。長桌的另一端是一把矩形高背長椅，那高背有將近兩米多高，上麵雕刻著鍍金的花形圖紋，因為距離太遠，我看不清楚，不過想起明石老師提起過的茉莉印記，那圖紋倒是和茉莉花很相近。
圖紋之下，靜悄悄地，坐著一個銀白色長發的少年，如血般鮮紅的眸子，原本似乎凝結著無窮無盡的無奈和憂傷，可是在看到我之後，陡然閃過一絲亮光，就好像我的出現，點亮了他的世界一樣……
但是很快，他又把情緒收斂起來，眸子微微低垂，我再也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了，心微微地提了起來。
銀發，紅眸，精致完美，就好像上帝精心雕塑出來的藝術品。
這樣的他，我在夢裏見過。
即便一開始，聽明石老師說及他的真實身份時，我很難接受，但是現在，這一刻，看著他虛弱地坐在椅子上的樣子，我突然發覺，無論眼前的人變成什麽樣子，我原來都不會有一絲絲的難以接受的。
不管是人類，還是血族，還是吸血鬼，或者那什麽公爵，在我心裏，不管他是什麽，隻要他是我要找的那個拉古德，就夠了。
可是，他呢？他會覺得這樣就夠了嗎？
我靠近他，聽到空曠的大廳內，回響著自己的腳步聲，“啪啪啪”。
那聲音，猶如此刻我的心跳。
“怦怦怦……”
不是緊張。
隻是——好吧，我緊張。
我慢慢地伸手，想要觸碰他的銀色長發，手卻在半空中突然刹住所有動作。
“你怎麽來了？”拉古德將我所有的反應看在眼底，見我停住了動作，這才無奈地開口，“是他們帶你過來的？”
我知道他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因此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沒有話對我說嗎？”見我沉默，拉古德無奈地歎息，完全預料之外的再見麵，讓他同樣不知道如何麵對。
“為什麽？”我終於順著他的話，老老實實地開口，乖巧得就像一個小孩般，“拉古德，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話問出口，卻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問的是哪個為什麽，是為什麽他突然失蹤，還是為什麽我會做那樣的夢，抑或者為什麽自己背後會出現茉莉印記，為什麽我突然變成了真正的血族，為什麽他隱瞞自己的身份，或者為什麽……為什麽說好了在一起，他卻沒有信守下去？
還是，一切回到當初，問他最開始的時候，為了什麽而接近我？
突然之間，我覺得心裏空空的，一片荒涼。
拉古德的身份，那麽明顯地擺在我的眼前，我哪怕再不願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認。可是如果承認了他的身份，那麽又如何讓自己相信他曾經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呢？
叫我如何去相信，一個血族貴族，會默默地暗戀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少女，說喜歡她，想要娶她……拉古德說過讓我永遠不要懷疑他喜歡我這件事情，可當事實擺在我的麵前，當我在一片雜亂的思緒中開始思考的時候，我卻不得不懷疑。
從第一次見麵時說的第一句話，到現在的對話，到底，我該相信他的哪一句話呢？
“琪琪，對不起。”拉古德蒼白的臉上終於染上了悲傷的情緒，“我原本以為可以把一切處理得很好，沒想到……最後卻弄得如此槽糕，還讓你發現了這一切。”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把真相暴露在你的麵前，我希望你永遠活在那個美好的謊言裏，隻等時間過去，你忘了我，我消失在這個世界，謊言也便成了真實。”
“為什麽？”我感覺到自己的心，那樣清晰地感受到拉古德此刻的痛苦和懊惱，那感覺，就如同我的心就生長在他的身體內，正經曆著他此刻所經曆的所有情緒。
“我的心髒真的是你的嗎？你把自己的心髒移植給了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確認一遍。就如同心裏猜到了他當初接近自己的目的，卻依舊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曾經在一起時那些甜蜜的告白。
“是，不過一開始，那不過是一個烏龍而已。”拉古德苦笑。
“是什麽烏龍？”反正都已經站到他麵前了，那麽我一定要問個清楚。
“最開始的時候，我因為呃——逃婚什麽的，所以來到了人類世界……”拉古德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有些心虛地看了我一眼。
呃——
這家夥莫名的虛心表情讓我原本沉重的心一陣抽搐：逃婚嗎？這家夥隨身攜帶的戒指不會正好是本來準備用來給別人的吧？
我的心裏一陣陣的不爽，但還是忍住了。
“來到人類世界後，我很驚訝，對很多事物都感到好奇，因為我沒想到幾百年不來，人類世界竟然發生了那麽大的改變！而我來的時候，還剛好看到有人在街邊宣傳什麽遺體捐獻，有宣傳人員攔住我說支持這個遺體捐獻多麽造福社會，我一時好奇，就響應那個宣傳員的呼籲，簽了那個什麽《遺體捐獻書》……”
呃，等下——什麽叫一時好奇就簽了《遺體捐獻書》啊？
聽說不少熱血熱心人士簽下那捐獻書的，沒聽過有人因為好奇而去簽下的。這叫個什麽事啊！
“後來呢？”我挑眉問他。
“後來我又跑去人類的酒吧找樂子，一不小心喝了一點酒……那個，我發誓，我真不知道那個叫什麽威士忌的**那麽凶，才喝了一杯我竟然就倒了。因、因為是突然倒地的，我的身體就自動進入了假死狀態，那是一種自我修複的狀態，其實我估計隻要個一兩個小時的時間，我將身體內的酒精逼出去後就能醒過來的，可誰知道意外卻很巧地在這時發生。”
我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起來。
這家夥、這家夥、這家夥……真的就是讓口中那個茉莉王朝強大的吸血鬼公爵嗎？居然一喝酒就會倒？
“我被醫生鑒定為猝死，心髒還新鮮著呢，而他們又查詢到我是遺體捐獻誌願者……就是我之前好奇簽下過的那份協議，所以我就成了遺體捐獻登記處的誌願者啦！所以他們就立馬決定為需要的人進行移植手術，而你正好就是那個呃——不幸者。”
我的額頭跟著冒出一個個十字形的小疙瘩：很好嘛，至少這家夥還有點自知之明，竟然還知道他的這一連串烏龍，給我帶來了多少麻煩和痛苦。
不幸者，這稱呼還真適合我！
“難怪那個時候醫護室老師說你的心髒很虛弱，幾乎聽不到心跳聲，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了心髒啊。”我點點頭，一些之前的疑點現在都得到了答案，“可是沒有了心髒，你怎麽能自由行動？”
正常的生物失去心髒以後，都應該翹辮子的吧？
“因為我擁有心之石啊。”拉古德說，提到那三個字的時候，眼目間閃過一絲絲的得意之色，不過因為這家夥實在太虛弱了，那抹得意極快地便消失了。
我白了他一眼：連自己的心髒都能弄丟的人，還有什麽事情能夠得意的。
“呃——”拉古德吃力地扯扯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之石是我們華麗血族家族的人，修煉到一定的等級，足夠強大以後，才能擁有的寶石，它吸附著我們的心髒而生，具有和心髒類似的功能，同時又能輔助我們，將自身的力量發揮到極致。如果你足夠強大的話，你還可以將自己的力量從身體內剝離出來，依附在心之石內，然後化身為普通的人類。”
我繼續白他：“從來都隻聽說處心積慮地想要吸取別人力量，使得自己變強大的，沒聽過有人還想著將自己的力量剝離出來的，這是白癡才會幹的事情吧。”
呃——拉古德原本炫耀的神色一僵，靠在椅背上開始不停地喘氣，不知道是因為說了這麽大一串話累的，還是被我給氣的。
我看著這家夥弱得好似喘口氣都費盡了氣力的樣子，心裏很是不忍，正想要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他卻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衝我搖搖頭。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既然你都已經來了，我要是再不為你解釋清楚，那也太不厚道了，對吧？”他說著，衝我擠出一抹淺淺的笑。明明是那幾乎看不出嘴角上揚的笑容，可為何，那麽一瞬間，我仿佛從中看出了一絲絲的寵溺。
可能嗎？
不可能吧。
“你失去心髒之後，是靠著心之石活著？它能像心髒那樣好用嗎？”握緊拳頭，我恨此刻的自己，不過才一個小小的微笑，竟然讓我對這家夥再次心動了，“如果不能，那你難道就沒想過拿回自己的心髒？”
“是，那之後我就靠著心之石維持生命，但我的身體也因此變得很虛弱。心之石雖然擁有心髒的功能，但卻不能代替心髒。我的力量，因為心髒移植，而失去了大半，心之石勉強保存了一小部分，但因為虛弱的身體，根本就無法動用。所以，我看上去，幾乎如同普通人類一般了，事實上，我要是不及時取回心髒，的確很快就會變成人類的。”
“所以——”我咬牙，話題終於進入到最沉重的那部分，我們都不願意去麵對，但卻又不得不麵對的那部分。
“所以我接近你，欺騙你，設計你，想要你喜歡上我，然後發下誓言，順利地奪回屬於我的心髒，然後我就能再次成為那個強大的血族公爵。”拉古德說，“我自出生以來，就擁有比別人更高的天賦和更強的力量，在吸血鬼族裏，千年前我就未曾遇到過對手。所以，當我發現自己變得如人類一般虛弱的時候，我根本就無法接受。”
“那個時候，我想盡一切辦法，隻要可以奪回屬於我的心髒，我什麽都會去做。”
“為什麽沒有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直接搶回你的心髒呢？你雖然變弱了，但是對付那時候根本就不懂如何利用你留下來的這些超能力的我，應該還不成問題吧？”我問。
“因為——強行奪回的心髒會遭到損傷。你作為它的第二任主人，我想要完好無損地奪回它，必須得到你心甘情願奉獻出來的誓言。你還記得我總是帶在身上的那枚戒指嗎，那就是誓言的契約器，一旦你發誓，然後戴上它，那麽這個誓言就正式成立，除非死亡，不然永不能改。”拉古德說，一長串的話下來，他的臉色越加蒼白，看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會離開這個世界一般。
契約器？很好，這個時候我應該覺得高興嗎？至少它並非別人用過的，但是——卻是為了來取我性命的！
我看著拉古德，一方麵因為他此刻虛弱的模樣而心疼，另一方麵卻也因為他口中說出的真相而心痛。
必須得到我心甘情願奉獻的誓言，才能完好無損地奪回自己的心髒嗎？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處心積慮地靠近我，想著法子追求我，向我告白，設計讓我喜歡上他，甚至那日帶我去教堂，送上親手做的花環戒指……
等下，不對，那戒指……
“你給我戴的不是那枚戒指，而是你自己做的花環戒指，為什麽？”為什麽在費盡心機終於要得到一切之時，卻臨時變卦了？我的心在一瞬間突然間又開始了劇烈的跳動。
為什麽？
我激動地看向拉古德：“你明明可以奪回自己的心髒的，為什麽沒有把那戒指給我戴上？”
為什麽呢？
我控製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滿懷期待地看著拉古德，拉古德回望著我，伸手，似乎想要觸碰我的臉，但手才伸到半空，因為耗盡了力量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舉動，不得不無力地垂下。
他將所有的重量都靠在椅背上，仿若喃喃般地開口。
“因為那個時候，你的笑容太可愛了。就算是冷酷的華麗血族，也無法在那樣一張純美的可愛笑容下，作出那樣殘忍血腥的事情。你那樣信任我，用那樣歡喜的眼神看著我，笑得又是再純美不過的模樣，所以我難得的良心突然複蘇了。”
拉古德想要繼續衝我微笑，但是他已經累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來，於是最後不得不放棄。
“琪琪，我很高興，能在臨死前見到你最後一麵，我其實心裏真的——很高興。”拉古德張著嘴，那聲音早已低弱得需要用力地聽，才能聽明白。
“不，不可能。”死嗎？怎麽可能？
我伸手，抓住拉古德的肩膀，想要阻止他慢慢合上眼睛，卻沒想到那家夥整個人竟然沒剩下什麽力量，我才一搖晃，他整個人便重重地跌落在我的懷裏。
“別難過。今天——本來——就是我的、死期”他的嘴附在我的耳邊，“正午陽光最強烈的時刻，差不多了。”
“拉古德，你不能死，你還欠我那麽多解釋，你不能走。”我哭了，不知道是因為真相太痛苦，還是此刻的他太讓人心疼，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掉落。我半跪在高背椅旁邊，雙手緊緊地抱著拉古德。
“琪琪，你哭了，我好心、疼，但、更多的是——開——心，因為，這表示你……你很在乎我……”
【2】
琪琪，你哭了，我好心、疼，但、更多的是——開——心……因為，這表示你……你很在乎我……
那仿若蚊子般細弱的聲音，卻如雷一般地在我腦中響起，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拉古德已經垂下腦袋，無力地倒在了我的懷裏。
“拉、古、德？”我的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恐懼，“你別這樣，快醒過來啊！”
“你這個渾蛋，你明明還欠我那麽多，怎麽可以就這樣走了呢？”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啊。”
我抱著拉古德，痛苦地大哭起來。
“琪琪！”人類調查所的一行人慢慢地來到我的身邊，之前明石老師等幾個人一直守在外麵，除了給我們兩個單獨說話的時間外，順便也為我們放哨。
大概是聽到我的哭號，他們擔心地闖了進來。
在看到我懷裏的拉古德之後，大家看上去都驚呆了。
“拉古德公爵竟然真的……去世了嗎？”
讓看上去非常驚訝。
“他才沒有！”
我抱著拉古德，已經淚流滿麵了。
“一定有什麽辦法讓拉古德活過來的，對嗎？明石老師，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嗎？”我仍舊不願意放棄，哀求地看向明石老師，“求求你，他剛剛還在和我說話的，怎麽可能一下子就……”
“琪琪，別這樣，他已經沒有呼吸了。”明石老師拍拍我的肩，“早在你肩上出現了茉莉印記的時候，我早已經想到，他即將接近死亡了。”
“什麽意思？”我哭著衝明石老師不停地搖頭，不是不懂，是害怕去懂。我背後的那個茉莉印記，還有那個他將紅寶石嵌入我心中的夢。
“你是說拉古德公爵將自身的力量全部給了這丫頭，所以才會死亡？”讓大叫。
“不是死亡，是提早死亡。”明石老師平靜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有點過分理智。我害怕地聽著他的聲音，一字一字地砸在心裏，好似要把我的心砸成一個大窟窿般。
“除非他取回心髒，否則他的死亡隻是遲早問題。”
“他的心髒……”讓看看我，又看看拉古德，“這家夥為了你，不但沒有取回自己的心髒，而且還將自己的力量全部給了你——等下，他所有的力量，也就是——他把心之石給了你？”
讓錯愕地睜大雙眼，用力地瞪著我：“大名鼎鼎、戰無不勝、世上最強大的存在的拉古德公爵，竟然為了你這個小丫頭，不但奉獻了自己的心髒，還奉獻了心之石，奉獻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以及生命？這怎麽可能？”
“這怎麽不可能？”川上風寶竹似乎對讓的震驚很是不滿，說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拉古德那麽愛琪琪，自然為了她，什麽犧牲都舍得啊。”
“我猜他一定是看著琪琪因為體內那不完全的力量而糾結痛苦，害怕她有天會被自己的力量給吞噬，所以才不惜犧牲自己，將心之石給了琪琪。如此一來，琪琪就能轉化為真正的華麗血族，也就沒有了被吞噬的危險了。”
愛情的力量……
我的耳邊一陣嗡嗡作響。川上風寶竹的話語不斷地傳過來，我仿佛聽見了，但卻又覺得腦中好像什麽都沒有接收到，隻有一片嗡嗡的鳴叫聲。
愛情嗎？
拉古德愛我嗎？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他似乎一直在說著喜歡我的話，可是那一切都不過是他為了接近我，騙取我的誓言而撒下的謊言而已。
“他不愛我，那是他一直對我說的謊話而已。”我衝著川上風寶竹大聲地吼道，“他不愛我，他如果真的愛我，就不會說那麽多的謊，做那麽多讓我傷心的事，還突然間消失，突然就死在了我懷裏！他愛我的話，才不會留下我一個人，讓我這麽傷心！”
“你這丫頭怎麽這麽沒良心，他為了你都把命給丟了，你竟然還在計較他以前做過的那些事情。”讓聽我這麽說，跟著生氣地朝我吼，“就算他以前做了錯事，至少到最後他都沒有傷害你，甚至為了保護你，還做了那麽多犧牲！”
“不，不是的——他隻是愧疚，隻是為了補償，不是喜歡，不是愛。”我拚命地搖頭，仿佛隻要搖頭，就能把心裏漫無邊際的痛苦全部搖走，就能把此刻痛得幾乎快要不能呼吸的窒息感覺給趕走。
“我不要，不要，不要他愛我。”慢慢地，我低下頭，將整個人埋進拉古德的懷裏。我抱著他，用力地抱緊他，“我不要他愛我，一點也不喜歡不高興不想要。”
“比起現在，我寧可他還是像以前那樣騙我、設計我，甚至一心一意地想要奪回屬於他的心髒。我寧可自己死去，也不要這樣看著他為了我而死去。”
“琪琪——”
讓沉默了。
川上風寶竹沉默了。
明石老師沉默了。
幾個人圍在我身邊，默默地看著我，想要安慰我，卻無能為力。
在死亡麵前，任何話語都是那麽蒼白，所有行動，都是那麽無力。
因為，無論我們做何種努力，都不能挽回死亡的生命。
“你們不知道，我有多難過。這家夥他也不知道。他隻知道一心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卻不知道我願不願意。”我抱著拉古德，哭訴道，“比起現在這樣痛苦，我寧可自己早早地知道真相，將心髒還給他，反正那心髒本來就是屬於他的。”
“本來就應該我去死的。如果我死了，甚至都不算是為了他而犧牲自己。可是，偏偏地，他在做了那麽多之後，卻沒有去實踐最後一步——奪回屬於他的心髒，反而把他的寶貝心之石給了我。他難道就沒有想過，在我知道自己愛著的那個人，為了讓自己活著而犧牲了自己的時候，恨不能立馬去死，但是為了他又不能死的那種痛苦嗎？”
“如果換成你們，會願意讓自己在意的那個人用生命來保護自己嗎？會願意嗎？”我大聲地朝著他們吼道，“我不願意，我好恨，你們知不知道？”
“琪琪——”明石老師將我輕輕地擁入懷裏，“都是我不好。拉古德也許就是知道你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才選擇了突然消失。如果不是我們一心要去追查真相，你會永遠被瞞在鼓裏，記憶中關於他的，全部都是美好的記憶。”
“是啊，如果不是我們，不管拉古德和你說過多少謊言，到最後在你心裏都隻會是真實的美好。”川上風寶竹的聲音跟著悲傷地響起。
我整個人一顫，突然想起拉古德說過的話。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把真相暴露在你的麵前，我希望你永遠活在那個美好的謊言裏，隻等時間過去，你忘了我，我消失在這個世界，謊言也便成了真實。”
【3】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把真相曝露在你的麵前，我希望你永遠活在那個美好的謊言裏，隻等時間過去，你忘了我，我消失在這個世界，謊言也便成了真實。”
原來那個說話做事總是無厘頭的家夥，卻是從一開始，什麽都為我細細打算好了。所以他才會對我的出現如此震驚和不知所措，因為在他的計劃裏，哪怕是他突然失蹤了，我最後也會開開心心地活著的。
他犧牲了自己，卻從未打算讓我知道他的犧牲；他說過愛我，一開始是謊話，後來成真，但是直到消失，他也沒打算讓我知道這中間的曲折變化。我希望我知道的，是從醫院裏開始默默地暗戀我，後來也一直都是那麽歡喜地愛著我的他。
他說他會守護我一輩子，哪怕離開，他也沒有忘記去實現這一點。即便別人做不到這樣的奇跡，在他而言，也不過是費一番心機而已。
他讓他最寶貴的心之石代替他來守護我。
那一夜，在我的夢裏，他微笑著說會永遠守護我。
他沒有說謊。
他第一次沒有對我說謊，而我卻寧可他那次說的是謊話。
可是——
我抓住拉古德的手，將它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心髒處：那裏麵，有著你的心髒，還有你的心之石，它們一定是你這一生最最寶貝的兩樣東西，可是你卻毫不猶豫地全部給了我。
可我——剛剛甚至還在恨你，隻因為你帶給了我這樣的痛苦。
我知道，我此刻的痛苦，卻絕對不是你所願意看到的。你本來打算將所有的一切都隨著自己的消失而埋葬的，是我不好，我最後都還在給你添亂。
我清楚地記得，就在剛才，你第一眼看到我的出現時，眼裏閃過那樣多複雜的情緒，不安痛苦心疼……很多很多，卻唯一缺少的便是開心。
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是不喜歡我的出現。
現在才明白，原本是你的不安痛苦心疼遠遠超過了那點點的喜悅。你不是不開心看到我，你隻是更擔心接下來的事實會讓我痛苦難過。
這樣曲曲折折的用心，如果不是今天被大家的話刺激到，我想我恐怕很難明白吧。
“你一定是覺得我很笨，一定不會明白的，所以才那麽放心地就這樣對我耍心機。可是你不知道，我的運氣一向不錯，所以你看，你才走，我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我抓緊拉古德的手，緊緊地抓在自己的手心，直到手心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我低頭，這才發現，那枚他口中的作為契約器的戒指，正靜靜地戴在他的無名指上，戒指上的鑽石閃著耀眼的紅光，將我手心烙出一個紅色的坑印。
我小心翼翼地將戒指從他的手指上取下來，剛想要戴到自己手上，一旁的讓卻將它搶了過去：“這是契約？”
“是。”我點頭，“這本來應該是拉古德奪回我心髒的契約器，可是那天在教堂，他卻沒有為我戴上。”
“不，不對，這戒指上閃動的光芒，分明是契約已經生效的象征。”讓拿著戒指，反複查看，最後在戒指的內環上麵，看到了幾個細小的字。
“你看看吧。”讓將戒指還給我。
我低頭，看到戒指的內環裏麵，刻著幾個字：我愛你，琪。
“契約已經生效，但不是你的，而是拉古德的。他對你的契約，至死不渝。”讓說。
至死不渝。
我愛你。
我原本停止的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掉落下來，隻不過這次是無聲的哭泣。
“不過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讓開口，不解地道，“照理說，契約應該隨著拉古德公爵的死亡而跟著消失，契約器上的光芒也隨之失去，可是為何這戒指上的光依舊那麽強烈？”
“光芒？”我不解地看向戒指，這才發現那紅色寶石的中央，竟然隱隱地仿若有流光在裏麵流動，這就是讓所說的代表著契約的光芒嗎？
“我想，也許，一切還有救。”讓突然大聲說道。
“什麽意思？”我跟著心跳急劇加快，興奮又晃晃不安地看著讓，“什麽意思？什麽有救？是拉古德有救嗎？你快說啊！”
“在我們吸血鬼的世界裏，也不是沒有過吸血鬼和人類戀愛的例子。”讓一邊努力地回想，一邊說道，“但是我們和人類的生命長度相差實在是太大，因而每次的相愛都以悲劇結局。最後，他們之中有人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通過結婚締結契約，兩人共享生命。契約可以確保兩個人共享生命，生同時死同時，就連一方受傷，另一方也必然受到同樣的苦痛。”
“通過結婚締結契約？”我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讓，想著自己曾經在教堂前和拉古德發過的誓言，想起那被自己珍藏的花環戒指，想起他的求婚和我羞澀的回答……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呢。
從未相信過命運的我，這一刻，是如此期待這四個字出現在自己和拉古德的生命中。
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我們要在一起。
命中注定——我們要結婚！
“怎麽締結這個契約，怎麽結婚？”我著急地抓著讓的手臂，問道。
“你先別急，這事還有點小小的麻煩。”讓不好意思地說。
“什麽麻煩？”這個時候，我怎麽可能不著急呢？在我知道拉古德有可能重新活過來之後，叫我如何淡定下來？
“先不說華麗血族和我們這種吸血鬼之間確實有差異，哪怕這個誓言真的可以在他身上起效。如果誓言締結失敗，你也會跟著拉古德一起死亡，又或者誓言締結成功了，但因為拉古德的死亡，你不但無法拯救他，反而自己也會跟著死亡。”讓說。
說完，大廳內一片寂靜。
“因為你們的情況有點特殊，拉古德他已經——死亡。雖然他在戒指上刻下了那至死不渝的告白，可以勉強算作是他的結婚誓言，現在隻要加上你的誓言，便可以締約了，但問題是……一則，我不知道沒有當事人正式參與的結婚誓言，在締結成功本身幾率不高的情況下，幾率到底會低成什麽樣；二則，就算成功了，你們生和死的幾率依舊是一半對一半。”
“如此算下來，哪怕是你願意締結這個誓言，最後雙雙活下來的幾率也實在是很低很低。”讓低聲沉沉地說。
大廳內一片沉悶的氣息。
我低著頭，輕輕撫摸著拉古德的臉，對比其他人的沉重，在聽完讓的解釋後，我卻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我甚至是開心的。
不管是生還是死，我都將會和這個家夥在一起。
這樣，就夠了。
如果活著，那麽我會好好地和這家夥在一起。我要親耳仔仔細細地再聽一次他的告白，親眼再看一次他的求婚，和他一起好好地談一場戀愛，把他介紹給自己的爸媽，還要和他一起回華麗血族的王國，見見他的親人和朋友，告訴他們不用再給他介紹對象，也不用再擔心他再次逃跑，因為從此後，我會牢牢地管著他。
如果死亡，一切都來不及做，那也沒關係，就讓我和他同時化成灰燼吧。
我握緊拉古德的手。
“琪琪，你不能死，否則拉古德的死就變得毫無意義了。”明石老師想要阻止我。
“是啊，你現在擁有華麗血族王國最強大的力量，你要是死了，並不僅僅是你個體生命的消亡。”讓跟著神色複雜地看著我。
“琪琪，為了愛而死是一種感動，可為了愛而活著，更是一種偉大。你——”川上風寶竹跟著勸我。
我衝他們露出一抹決絕的笑。
“為什麽你們都這麽悲觀呢？讓不是說了嗎，我現在可是華麗血族王國裏最強大的存在，憑著我現在擁有的力量，我就不信了，我救不回自己的愛人。”
“你們幾個，如果是朋友的話，拜托多給點信心啦。”我衝大家夥微笑著說。
眾人沉默地看著我。
“讓，幫我完成誓約。”我看著讓，表情決絕到不容別人一絲一毫的勸說和更改。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知道我有多愛這家夥。如果沒有他，我活著也沒有什麽意義了。”我看著眾人，哀求道，“所以求你們，讓我完成這個誓約吧。”
“唉——”明石老師長歎一口氣，“讓？”
“我知道了。”讓跟著點點頭。
華麗血族的王國，茉莉王朝公爵府內。
我抱著拉古德，將他的左手緊緊地握住，十指緊扣。在我們的雙手中間，刻著愛語的戒指靜靜地躺在那裏。
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我看著窗外的陽光，慢慢地由濃烈的金黃色變成淡薄的淺金色。低頭，我的唇輕輕地吻上拉古德的唇。
一片冰冷。
可我的心，卻熱得可以融化任何冰凍。
明石老師他們早已經離開房間。
讓說誓約完成後，最多不過一天時間，我們將會知道答案。
這一日的陽光，即將落下去。
親愛的拉古德，等明天陽光再次照到我們身上的時候，不知道你會不會睜開眼睛看我？
我們還剩下半天一夜的時間。
時間很長，你不用心急。
我抱著你，會一直耐心地等待。
“拉古德，你說過你會永遠陪著我。”
“拉古德，你說過你會永遠相信我。”
“拉古德，你甚至還說你願意做我的鮮血供應處，隻要我願意，你隨時都可以讓我吸血。”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聽見老教堂前，我甜如蜂蜜般的話語。
“拉古德，我也要告訴你，我也會永遠陪著你。”
“我要永遠相信你。”
“我要永遠愛你。”
“我要我們在一起，不管發生多大的困難，為了你，我都願意咬著牙去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