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懲罰範可可小組？
我不在意莫名的敵意，卻無法忽略來自你的冷漠。或許你已習慣了謊言，而我，卻還傻傻地等待著你的承諾兌現……
1
“什麽，你說你昨天喝醉了酒，還被福佳司帶回了家？”
別懷疑，這穿破雲霄的叫喊聲，真的就是那隻小綿羊仲夏成發出的聲音。
我的手指塞住耳朵，卻依然還是抵擋不住魔音穿腦的可怕，誰來把這隻咩咩叫嚷的家夥帶走啊！
在我們的秘密基地裏，夏成雙手叉腰一臉凶巴巴的樣子，簡直和平時判若兩人。
“範可可，你居然敢偷喝酒？”
“都說了是不小心嘛，明明是酒，喝起來卻像濃縮果汁。”
“那你也不該就這樣被男生帶回家！”哼哼，綿羊發起脾氣來還是很可怕的。
“據說……我喝醉了。”
綿羊的眼神頓時變得亮晶晶：“那你們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可歌可泣、驚天動地、風花雪月、熱情浪漫的事啊？”
我皺起眉：“仲夏成，你的眼睛出賣你了。”
“是嗎？”小傻瓜揉揉眼。
“嗯，眼珠子裏全是八卦，一點都沒有擔心我的痕跡！”我生氣了，這家夥一點都不擔心我。
“因為人家一直支持福佳司的嘛。”夏成撇撇嘴說，“可可你就像脫韁的野馬，我覺得你跟他很配呢。”
“誰跟他相配了？”一提到福佳司，我就怒氣衝衝起來，“他根本就是喜怒不定！還有啊，我已經跟他說了，我喜歡的人是你！”
這下子，輪到夏成傻眼了。
“可可，你居然告訴福佳司你喜歡我？”小綿羊一秒鍾變小苦瓜。
“不行嗎？”我有點心虛。其實我根本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而是根據福佳司的態度猜的。
“當然不行啦！我可不想被福佳司討厭。還有，你明明就是把我當小跟班，哪裏喜歡過我？”
什麽，居然敢質疑本小姐的心意？枉我對你那麽好。
我虎著臉一手擰住他的耳朵尖：“仲夏成，我說喜歡你，你不但不感激，還敢不屑？”
夏成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字字血淚地說：“可可你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你隻是因為我第一個對你友善，才覺得我好罷了……嗚嗚，你明明就更在意福佳司不是嗎？”
什麽，我更在意福佳司？
“哈，你胡說什麽啊？我對你這麽好你竟然這樣說我？”我怒氣衝衝。
“可可，你在害怕什麽？在我看來，你心裏早就喜歡福佳司了，可是你偏偏不想相信他……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對我好，但是這跟喜歡是不一樣的。可可，你在自欺欺人嗎？”
亮閃閃的眼睛讓我瞬間迷糊了，夏成，你憑什麽這樣分析我？
“我不聽！我才沒有喜歡他！”我喘著粗氣，飛快地轉身逃走。
啊，我這是怎麽了？最近我一直在逃、不停地逃呢……我到底怎麽了啊？
風聲在耳邊嘲笑：承認吧，你在酒醉時對福佳司說了那樣的話，你後悔了，你快點承認吧！
我後悔了，是的。
因為我早就發現了，其實我隻是將夏成當成好朋友，而不是曾經誤以為的愛慕。但這些，全是從福佳司出現後才明白的。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在喝醉後，我竟然會對福佳司說出“我喜歡仲夏成”，更想不到福佳司竟然會要我去向仲夏成表白。
他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麽在聽到我說喜歡別人的時候，能輕而易舉說出這種話？
我的心，因為福佳司的話而隱隱作痛。
還有仲夏成！真是氣死我了。
就算他根本不把我當女生看，也隻拿我當“哥們”，可好歹我這也是“告白”吧？他竟然變成苦瓜臉？啊，真是氣死我啦！
我一腳踢起路邊的一塊小石子——去吧，讓這些煩惱都隨著小石頭飛到天邊去。
咻！小石頭果然閃著光飛向遠方，好啊。
“哐當！”遠方傳來一身巨響。
“是誰扔的石頭？賠我的玻璃！”
緊接著傳來撕心裂肺的咒罵聲。
我頓時傻眼了。
還能更倒黴嗎？範可可，你的黴運永遠到不了頭是不是。
就這樣，背著玻璃賠償費的“巨債”，我隻能含淚再多打一份工了。誰能想到我一個不小心的動作，居然害我打碎了人家昂貴的落地玻璃門。
穿上咖啡廳的清潔工製服，我頹廢地歎氣：早知道就不踢那麽遠了，都怪那塊石頭！都怪仲夏成！都怪福佳司！
“還是怪自己太窮吧！賠了玻璃錢，範可可你已經隻配去喝西北風了。”彎腰擦著桌子，我灰心喪氣地念叨個不停。
“所以啊，我最看不慣她那樣了！憑什麽她什麽也不做，整天像個假小子似的還能搶走福王子的視線？”一個尖利的聲音從背後臨窗的位置傳來。
福王子？那是誰，居然有這麽惡心的昵稱。
“就是啊，王子那麽帥那麽瀟灑，怎麽就偏偏對她另眼相看？”另一個驕傲的聲音傳來。
“依我看，她根本就是故意裝作與眾不同好吸引王子的目光。你們不懂吧，人家這才叫心機呢。我們拚命打扮、拚命在王子麵前表現優點都沒用，還比不過人家故意做出一副冷漠以對的姿態來得高明！”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也插話。
不得不說，這段對話實在太陰暗了，我好奇地回頭瞄了一眼——
這不是我們班的女生嗎？還有兩個我不認識的，但好像也是我們學校的吧！
“總之我們要團結在一起，為了消滅我們最討厭的範可可，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
我驚得趕緊溜到裝飾植物後邊蹲下，腦子裏一團混亂。
我沒聽錯吧，原來她們一大群人湊在一起，居然是因為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我？
不知為什麽，我有種很悲劇的“成就感”。看吧，範可可，你已經討厭到天怒人怨了！
“我們這個‘懲罰範可可’小組從今天起宣布成立，大家加油！加油！加油！”看，連口號都有了。
於是，那群女生一個個同仇敵愾地湊到一起商量著怎麽惡整我的毒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個叫“範可可”的女生到底做了多麽壞的事才犯了眾怒，可我明明是無辜的。
生氣生氣生氣，怒火熊熊燃燒的我咬著大拇指，拚命開動腦筋：現在總算知道是誰在暗中整我了，我要好好防範才是最要緊的事。
“丁零零……”手機響了。
我趕緊拿出自己的舊手機，是師傅傳來的簡訊，說今天他要做武器的道具，問我要不要去看。
“哇啊，是武器啊，當然要去啦！”我趕緊樂滋滋地回複了短信。
我從小就不愛玩女生的洋娃娃，反而喜歡小刀小劍的玩具，對電視裏那些炫酷的兵器更是莫名鍾愛。就是因為這個愛好，我才會踏上道具師之路！
“沒想到師傅這麽快就願意教我絕招，難道是害我酒醉的賠禮？嗬嗬嗬……”直到下班了我還沉浸在幸福的感覺裏，眼前熟悉的街道和平凡的路人在我眼裏都變得好可愛。
可是就在我快樂得幾乎要哼起小曲的時候，眼前掠過的畫麵，卻像一把無情的刀子割裂了我心中美好的圖畫。
高挑修長的男子，一身深棕色皮質機車夾克挺括有型，一條黑色牛仔褲簡潔明快，腰後拴著一個鉚釘裝飾的黑皮腰包，看上去是那麽不羈瀟灑。即使隻是背影，那熟悉的感覺依舊是撲麵而來——我相信如果他回過頭來，一定是一張俊美得讓人屏息的臉龐。
可是這個男生並不是獨自一人，他身邊依偎著一個女孩子。
長長的卷發光滑輕盈，厚厚的劉海下一雙戴著紫色美瞳的大眼睛，就好像芭比娃娃一樣可愛。
咦，她、她好眼熟啊……
就在我像個傻瓜一樣呆站在街角時，對麵那對男女說說笑笑著，走向遠處的冰激淩店。女孩似乎扭了下腳，男生眼疾手快挽住了她的腰。
是腰，是腰啊！他們竟然是這麽親密的關係嗎？
我眼睜睜看著男孩因為姿勢變化而轉過來的臉龐，果然……那琥珀珠子般清透水潤的大眼睛，白皙細膩的肌膚吹彈可破，挺翹的鼻子顯得既傲氣又精致，水潤的嘴唇弧度仿佛神話裏的愛神之弓……
他不是別人。
我緊閉雙眼，心情就仿佛從幸福的雲端一下子墜下萬丈深淵。
福佳司，你明明說過喜歡我……我果然不應該相信你的！
2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遇到一個真心喜歡我的人，對嗎？無論是誰，對我都是虛情假意的……
低落的情緒讓我眼前的世界變成了灰色，一層層落下灰暗的飛灰，使這一切都變成了沙畫的世界，風一吹就會崩潰。就在我目送那兩個人走遠的瞬間，我突然想起來——
“啊，那個女生是‘懲罰範可可’小組的！”
沒錯，幾個小時前，她還在我上班的咖啡館裏鼓動那群女生呢。那個說話冷冰冰的人不就是她嗎？難怪我覺得麵熟呢！
奇怪，她為什麽會和福佳司在一起？而且福佳司還用那樣的態度對她？
怎麽辦，我究竟是要假裝沒看見轉身就走，還是追上去問個明白？反正我並不喜歡福佳司，他要和誰在一起都不關我的事，我這樣衝上去，會不會被他當成我在吃醋？可這個女生是要整我的人……
正當我猶豫的時候，他們走上天橋，眼看就要消失在人群中了。我用力跺了跺腳，拔腿追了過去。
遇到疑問，不想辦法解開而隻想逃避，那不是一個優秀的道具師應該有的心態。雖然現在麵對的問題不是跟道具有關的，但既然想不通，那就幹脆直接去問個清楚。
就算結果不是想要的，也不至於讓自己一直被疑惑困擾。
我是性格幹脆的範可可，不是嬌柔可憐的林妹妹。如果福佳司其實並不喜歡我，那我會痛快地轉身離開。
隻是為什麽明明下定了這樣的決心，眼睛卻有霧氣彌漫呢？不，我不喜歡福佳司，我對他一點特殊的感覺都沒有，我隻是想知道真相。
視線有些模糊，一定是因為跑得太快，風吹進眼睛所以才會有些酸澀，僅此而已！我這樣對自己說。
我飛快地跑向天橋，追上那對“陰險男女”。
“你們給我站住！”我甩出電視裏俠女的開場白。
前方的“壞人”果然站住了，兩人回過頭來，哈哈，表情真精彩。
“可可，你怎麽會在這裏？”福佳司表現得又驚又喜。
我根本不理會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女生：“你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對不對？為什麽你要在小窗咖啡館裏和其他人一起商量著怎麽整我？”
那女生臉色不變，居然很冷漠地說：“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裝傻？
我伸手就去拉她，可她卻突然身子一軟，很虛弱地靠到福佳司的臂彎裏：“佳司，她好可怕。”
我可怕？
“小鳥依人”是你的必殺技嗎？而且你為什麽可以這麽自然地就靠在男人懷裏？
“可可，你冷靜點。”“男朋友”這是要出場救美了嗎？
我冷笑：“假惺惺的女人，你不會就忘了幾個小時前的事吧？要我提醒你嗎，‘懲罰範可可小組’……”
女生立刻把臉埋進福佳司的臂彎。
她個子嬌小，這個動作看起來真的好脆弱，我頓時有種自己是大惡棍的感覺。可是，我一點都不後悔。
“你別裝了，再裝就不像了！”
“可可，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福佳司疑惑地看著我。
“我沒誤會，你跟她早就認識是吧？那麽說來，你之前在洗手間救我，還刻意隱瞞那些害我的女生的名字……原來如此，我總算想通了！”我咬牙切齒。
被欺騙的感覺好難受啊，我快窒息了。
我早該覺悟的，人類都是不能相信的！
“可可，你真的誤會了。”福佳司極力想要辯解。
“我沒誤會！”我的聲音尖利得可怕，“你別以為我會再相信你。這個女生跟學校裏那些整我的人是一夥的，而你跟她如此親密，你怎麽解釋？還敢說我誤會了嗎？我要是沒誤會，那才是我傻！”
原來，朝福佳司怒吼，是這麽難過的一件事。
糟糕，我的眼淚已經快要流出來了。不行，我決不能在他們麵前流淚。
我微仰起頭，用力呼吸，將鼻尖的酸澀和眼中的淚水給逼回去。
可是沒有用，無論我怎麽忍，還是有一顆淚珠悄悄滑下臉頰。
雖然我飛快地側過了頭，卻依然被福佳司發現了：“可可，你哭了？”
他甩開那個女生，大步走到我身邊，扳著我的肩，想讓我抬起頭：“可可，你真的誤會了，你聽我說，米薇她隻是……”
就在這時，那個叫米薇的女生含著淚看了福佳司一眼，眼神無比幽怨委屈，然後捂著臉，悲傷地轉身跑遠了，很快就沒了蹤跡。
“她跑了，你怎麽還不去追？”我推開他，用力擦掉淚水後冷冷地說。
福佳司一言不發，隻是凝視著我。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從最初的“看什麽看，你以為我怕你”的鎮定心態漸漸變得慌亂起來：“你看什麽看？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想到他居然笑了，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吃醋了嗎？”
我大怒：“誰吃醋了？”
“你呀。”他竟然還笑眯眯地接話。
“我吃什麽醋？”我瞪大了眼睛，嗓門提高了八度，“她跟你是什麽關係，我一點都不關心。如果不是因為她是整我的人，我才不會追上來呢。”
“真的嗎？”他的手忽然伸過來，我下意識想退，可他的動作更快。
纖長的手指輕柔地從我頰邊擦過，拭去還未幹的淚水：“如果不是吃醋，隻是單純的生氣，為什麽要哭？”
“我、我……風太大，吹得我眼睛不舒服才流淚的！”我結結巴巴地反駁。
隻是這反駁聲不知為什麽，聽起來是如此無力。
“可可……”他的聲音飽含喜悅，沒等我反應過來，竟然被他擁進了懷裏，“我現在很開心。”
開心？開心你個大頭鬼！
我想推開他，可他的手臂非常有力，緊緊地將我固定在懷裏，不管我怎麽用力都推不開。
“你聽我解釋……”
福佳司的話如溫柔的耳語，從我耳邊擦過，麻麻癢癢，仿佛一把柔軟的小扇子，在我冰冷的心湖拂起層層漪漣。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歡騰地又叫又跳，震動的蜂鳴聲仿佛都快從他褲兜裏蹦出來了。
我如夢初醒，用力推開他。
天啊，我剛才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抱著我的時候，我竟然推不開他？我的力氣明明很大的呀！
而且我不是懷疑他和那個叫米薇的女人有什麽陰謀嗎，為什麽會陷在他的懷抱中，還差點大腦當機？
幸虧他的手機響了，否則我一定會稀裏糊塗讓他忽悠過去的。
不過現在不是追問的好時機，我還是先撤退吧——好吧，沒用的我，這個時候竟然心虛了，想逃跑了。
福佳司太可惡了，我才剛想到要跑，他就抓住了我的手。
“你拉著我幹什麽？放手啊！”我想甩開他的手，可他的手就像鐵做的，牢牢地焊在我的手腕上，怎麽也甩不掉。
我們兩人僵持了很久，在這期間手機的鈴聲響了很久。
當鈴聲終於停下來後，他張張嘴，正要開口，手機卻又再次發出短促的提示音。
哈，又是短信來了？
他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但還是不放手。緊接著，一條條短信提示音轟炸似的重重疊疊地叫嚷起來，我卻笑了。
因為我猜到是誰了。
“還不打開看看嗎？或許是你的好妹妹有冤屈要跟你訴苦。”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用最酸澀的語氣挖苦他。
終於，福佳司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另一隻手突然拿走了我的背包挎到肩上，我被他這一手弄得驚怒不已。
“喂，你幹嗎搶我的包？”
他長那麽高，包在他肩上我根本搶不回來。
“我接了電話就還你，你別想跑掉。”他淡定無比地解釋著，這才放開我，拿出手機來翻看。
我咬著牙看他的臉色，看著他越來越凝重的表情，我終於也有點好奇了。到底是什麽短信讓他變得這麽……難堪？
“想看就看吧。”他突然把手機屏幕調轉，大屏幕對準我，讓我一覽無遺。
“我才不想看呢！”嘴上說不想看，但我終究是好奇地看了。
結果，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你為什麽不來追我？】
【你眼睜睜看著我被冤枉嗎？】
【她那樣對我，你怎麽忍心？你眼中隻有她嗎？】
【我有哪一點比不上她，你告訴我啊！】
真是小白兔一樣哭天搶地的告白啊！我的心在看到這些短信之後，終於靜下來了。
範可可，你不要的，別人可搶著要。
“福佳司，你什麽意思？給我看是想炫耀什麽？她想追你，你答應不就好了，總之與我無關。”
福佳司眼神凝重，他輕輕歎了口氣，當著我的麵撥了回撥。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他按下擴音鍵，清晰的哭泣聲頓時從手機裏傳出來。
“佳司，我以為你真的不重視我了，原來你還是在乎我……”果然是米薇！
“米薇，剛才的事情我代可可向你道歉，她就是有點衝動，你不要太在意。”福佳司居然跟她道歉，而且還是“替我道歉”？我憑什麽要被“代表”啊！
“你什麽意思？”米薇似乎呆住了。
“我的意思就是，不管發生任何事，對我來說，可可始終是最重要的。不管她對不對，我都會站在她這邊，所以你不需要找我當裁判，這樣對你反倒不公平。我的眼裏，的確隻有她，如果……真的有誰對她不利，我話先說在前麵，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靜謐、優雅的聲音那麽淡定，平靜得仿佛晴空下的雪峰，美麗的外表下暗藏著最危險的氣息。或許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深淵，或許一個意外就會釀成雪崩，這就是福佳司這句話裏透露出來的訊息。
電話那頭，沉默了。
福佳司沒等對方掛斷，徑自掛掉了電話。他的目光一直緊緊鎖著我，仿佛在問：你滿意了嗎？你相信我了嗎？你解氣了嗎？
我微張著嘴，一瞬間什麽也說不出來。我不懂，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可是我知道，剛才那一瞬間，我的心跳如此激烈，死灰一樣的心竟然又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花！
原來，被人重視的感覺，是這樣的幸福。
原來，自己被當成第一順位的感覺，是這樣的快樂。
原來，福佳司可以為我做到這一步。
啊，我的心好像從寒冰的凍土走到了春日的花園，鮮花綠草，陽光燦爛……
“走吧，我們一起去劇團。”他拉著我的手，緊緊握住。
我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包還待在他的肩上，心髒緊緊綁縛的鎖，好像一環環地鬆開了。
我真的好開心！
3
“福佳司，我口渴了。”
“福佳司，我餓了。”
“福佳司，我不舒服，手疼。”
“福佳司，為什麽是礦泉水，你連果汁都舍不得買嗎？”
“福佳司，盒飯怎麽這麽難吃？沒有油也沒有肉，這是豬食吧！”
“福佳司，隻是叫你幫忙做點小事，你連膠水都塗不好嗎？”
……
那個被我呼來喚去、像個古代小奴隸一樣被支使得團團轉的人，居然還是一臉平靜，維持著好脾氣的淡淡笑容，看得讓人心頭火起。
我就快要憋不住了，怒火蹭蹭地朝上冒著，可就在我即將噴發之前，已經有人看不過去跳出來打抱不平了！
“我說可可呀，你是有多恨小佳司呢？他是賣身葬父啊還是包身工啊？你是他的債主嗎？拜托你們也照顧一下姐的感受！”作為劇團的女一號，因為一直由福佳司化妝，所以感情肯定比較好，所以第一個衝我開炮了。
被劇團一姐控訴，我應該認錯才對，可是今天，我卻硬著頭皮不答話。
果然，男一號也笑著接口道：“算了吧，你沒發現人家兩個小家夥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成年人說話就是複雜，轉來轉去的，還不就是想諷刺我嗎？
一姐就苦口婆心地勸我：“可可，女孩子自強自立是好事，可是也要分清場合，不要錯把珍珠當魚目啊。好男生可遇不可求，千萬不要為了一丁點自尊傲氣把幸福都推遠了。”
這算什麽啊？
我緊抿著嘴，偏過頭去對福佳司說：“你覺得我在刁難你嗎？”
福佳司嘴角撇著淡淡的微笑，他搖搖頭，對一姐和一哥聳聳肩，仿佛在說：沒事兒，不用擔心。
我的師傅看在眼裏，微微歎了口氣說：“傻丫頭，你學東西倒是很機靈，怎麽對人處事這麽差呢？真該跟佳司好好學學啊……”
“是啊，我看可可你是個能吃苦的，但你這麽衝動，又覺得你其實沒吃過真正的苦頭，沒碰過壁呢。”低柔的聲音傳來，竟然是宋姐。
我最敬佩她了，可是連她也這麽看我嗎？
“大家別這樣嘛，可可隻是在跟我鬧別扭而已。”福佳司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輕輕揉了揉我的亂發，帶著些許寵溺。我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幫我說話。
說實在的，連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呀——這樣挑刺、這樣任性、這樣刁難，我不過就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罷了。可是福佳司，你為什麽就是不退呢？
隻要你稍微做出一丁點不耐煩，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踢了你，我就不用再為你緊張不安，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當一個孤單的範可可了！
過去的我，孤獨、驕傲，不願意相信任何人，也不願意任何人的接近。因為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能無條件地對我好，能包容我的一切缺點，欣賞我的所有優點。
可是福佳司，你為什麽要強硬地闖進我的心門呢？你以溫柔為武器，用笑容作鑰匙，一點一滴地感動我，讓我一次次地為你退讓。
我堅硬的心牆，在不知不覺中被打破。我帶刺的盔甲，被一件件地卸下。
對這樣的改變，我既欣喜，又害怕。
就這樣讓另一個人進入我的世界，真的可以嗎？每個夜晚，我都這樣問自己。
在他麵前，我變得毫無防範，如果有一天，他發現我並不是一個可愛的溫柔的女孩子，他厭煩了這樣的我，徹底離開的話，我一定會受不了的。
所以，我一定要將他趕走。
我不能冒這種險，因為——我是個膽小鬼。
與其得到再失去，不如從未擁有！因此，福佳司，對不起！
“走開！”我一臉厭惡地拍掉福佳司的手，凶巴巴地說，“我和你很熟嗎？不要隨便就**我的頭發。”
快露出厭惡的表情，然後快離開呀！我內心如此呐喊著。
可是沒想到福佳司卻極其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頭上，笑眯眯地說：“那你也揉我的頭發好了，這樣就公平了。”
啊，他在搞什麽啊？我氣得直瞪他，想馬上把手拿下來。可是他的頭發非常柔軟，像上好的絲綢，柔順光滑，我的手像被吸住了，竟然舍不得移開。
“可可，你不用客氣，用力多揉幾下吧。”福佳司根本不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還笑著用他的手按住我的手撫摸著他的頭發。
宋姐和師傅此時用“服了你了”的目光看著福佳司，一起搖頭歎氣：“人家說宰相肚裏能撐船，我看戀愛中的男人才真是肚裏能撐船！”
“可可，你真是撿到寶了，要珍惜呀，哦嗬嗬。”說完，兩個大人居然一臉欣慰地走了。
什麽跟什麽呀！
我憤憤地瞪著眼前的這個家夥，卻聽他低下頭來笑著問：“可可你要不要喝奶茶，我去給你買。”
“不要！”
“那要不要吃點東西，剛才的盒飯你都沒怎麽吃。”
“不吃！”
“這個膠水我塗好了，你看看還需不需要其他的加工。”
“不需要！”
“那我……”
“夠了夠了夠了，我什麽都不需要！你為什麽這樣慣著我？你欠了我的嗎？你這樣做讓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壞人一樣你知不知道呀！”我終於忍不住把他拉到後院，然後急風暴雨一般向他指控。
“可可……”
“你想說你喜歡我嗎？可是我不相信！一個人的喜歡能堅持多久呢？你今天喜歡我明天說不定就不再喜歡我了！嘴巴說得好好的，事實上遺忘掉丟棄掉的不是很多嗎？你為什麽不痛快一點，我都這麽明顯地厭惡你了！”我握緊拳頭揮舞著，就像這樣能趕走記憶力不堪的痛苦片段一樣。
福佳司那哀憐的目光像一根刺紮在了我的胸口，我知道，我已經忘不掉他了。
“可可，你受委屈了……”指尖微涼的觸感，輕輕在我漲紅的臉頰上冰了一下。
我呆呆地看著他伸手撫摸到我的臉，像觸摸著精美的玉器一樣，那麽小心、那麽珍重。
我才不是什麽玉器，我隻是不起眼的小石子……
“我不委屈……”我張嘴反駁，可惜聲音卻比自己想象的虛弱很多。
“我會讓你幸福，所以你不需要張開尖刺，做一些不習慣的事。”
“別說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我粗魯地打開他的手，“福佳司，我本來就是這樣。我小心眼、自私自利又愛錢，不僅摳門還很窮，我跟你沒什麽共同語言，你不要再白費力氣……啊嗚！”
就在我想要把所有惡毒的話都掏出來的時候，福佳司突然用力抱住我。
他的雙臂像牢籠似的把我困住，可是……我在那一瞬間，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好溫暖……原來被無怨無悔地包容著，是這樣溫暖。
福佳司，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心地喜歡你？
我能相信你嗎？我真的……好像有點希望相信你……
“哇啊，你們又和好了啊？”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我們的擁抱打斷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狼狽地一把推開了福佳司，原來是一姐。
“嗨，我們又和好了。”倒是福佳司坦然極了，對一姐揮了揮手。
“我就說嘛，小孩子的戀愛最純真了，要是長大了，可就沒有這麽真心的愛了，所以要珍惜，感情可是經不起折騰的。”一姐過足了說教的癮後，也像宋姐一樣滿臉欣慰地走了。
等她走遠了，我呆呆地看著福佳司，好一陣兒，我們倆不約而同地“撲哧”一聲笑出來。
“哈哈哈……”
“噗哈哈！”
是大家誤會了，還是他們都太看好我們？沒想到我這樣刁難福佳司，劇團的前輩們還是覺得我們是一對啊。
好好笑哦。我捧著肚子一直笑，直到眼角流下晶瑩的淚珠。
一隻手指輕輕拭去我的淚痕，像白玉的蔥管一般剔透的修長手指，指頭微微泛著涼——是福佳司。
“你笑起來，很可愛。”
笑容立刻從我的嘴角飛走了。
我可愛？
我呆呆的，說不出話來，胸口溢著滿滿的問題，卻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福佳司突然將我的鼻子刮了一下。
“嗚哇，你幹什麽？”我抗議，他想讓我的鼻子變塌嗎？
“明天是我的生日。”
“那又怎麽樣？”
“沒有禮物嗎？”
“怎麽可能有！”想敲詐我，沒門。
“好狠的心……”
“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總之禮物是不可能的！”我最崇拜的向來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啊，想要敲詐我？沒門。
“那好吧，沒有禮物，隻有拿你自己抵押好了。”
“想得美！”我跳腳、跳腳、拚命跳腳。
可是還是沒他高。
“好啦，我知道你是故意不給我禮物的，你就是想拿自己來抵押，我懂。”
“才不是！福佳司你這個渾蛋……”這家夥根本就是我的天敵！
“別太興奮了，我的生日在明天呢。”
“你給我滾！”
“佳司，過來給我化妝！”老遠傳來劇團裏某個大姐的聲音。
“哦，來了！”福佳司狡黠地笑著，轉身跑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生悶氣。
嗚嗚嗚，我虧死了，我氣死了，我冤死了……都是因為福佳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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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佳司，你為什麽喜歡我？”
“因為你可愛呀。”
“你說謊！”
我的眼前，是一片白霧籠罩的畫麵，好像天宮的瓊樓玉宇，又好似金碧輝煌的古代宮殿。在這一片夢幻的白霧之下，如夢似幻、虛虛實實地掩映著珠光寶氣的華麗輪廓。
站在我正前方的人，穿著一身白色的軍裝，就像英國王子穿的那種戴滿華麗勳章的軍服一樣。
他腰挎寶劍，紅寶石在他的白手套之間熠熠生輝。
他胸佩綬帶，紫色鑲金邊的綬帶襯托出軍服的華麗雪白。
他腳踏黑靴，皮革像鏡麵一樣璀璨晶亮。
他抬起頭，白皙的肌膚深邃的輪廓，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像葡萄一般水靈靈地透出非凡的光彩——他是福佳司！他竟然是福佳司？
我一開口，居然對這個“福佳司”問出了早八百年前就想問的問題。
可是這個跟王子一樣的家夥，居然坦然地立刻回答我。
我下意識看看自己：媽呀，對比“福佳司”，我就像個乞丐！
亂糟糟的短發、發梢幹枯分叉；粗糙的皮膚、既不白皙又不細嫩；大大的眼睛，有著長期熬夜留下的黑眼圈；粉色的嘴唇，缺乏營養的幹裂泛白……更別說我的衣著了。
舊舊的男裝夾克、口袋裏塞滿的不是睫毛膏唇彩，是膠水502、卷尺和微型改刀；發白的牛仔褲，破了洞也不補、褲腳一圈都是白線起毛；裏麵的T恤衫不僅肥大還是男裝，為了活動方便，在腰際打了個結看上去非但不精神反倒顯得更破爛了！
我這個樣子豈止是邋遢，根本就是醜，還醜得無邊無際！
跟王子一樣的福佳司說我可愛，這根本就是騙人的謊言。
“我是真的覺得你可愛呀。”“福佳司”王子委屈地說。
“我不信，除非你拿出證據。”
“那好吧！”帶著蘭花般高雅的清香，福佳司突然走到我的麵前，低下頭，星眸裏倒映著我驚異的麵孔——
“哇啊，你想幹什麽？”
“隻要吻了你，你就會相信我了！”
“不要啊！啊……我的初吻！”
一聲尖叫響徹雲霄，我掙紮著從那如夢似幻的白霧中逃走，手腳並用地亂揮一通，終於在黑暗中坐了起來，呼吸紊亂、滿頭大汗。
周圍安靜得不得了，一片漆黑之中，是我熟悉的寢室。
“我怎麽了，難道是在做夢？”我摸著胸口，跳動得如此激烈的心，告訴我現在才是真實世界。
“幹什麽呀，你終於要瘋了嗎？大半夜不睡覺，太可怕了！”小桃的聲音從房間另一邊傳來，她沒有起床，但是被我驚醒之後顯然很惱火。
我們本來就關係不好，我還破壞了她的睡眠，她不發飆才怪呢。
“不好意思。”
之前那個詭異的夢境，我發誓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
“哼，你幹脆真的瘋掉算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小桃惡聲惡氣地咒了幾句，見我沒答話也哼哼著睡去了。而我，卻隻能睜著眼睛無眠。
夢是現實的鏡子，對嗎？那就是說，我希望和福佳司接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閉緊眼簾，我強迫自己睡著，不管明天怎樣，我都不能再胡思亂想。可惜不管我心裏怎麽詛咒發誓，第二天的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呀。
早上的陽光像遍撒的金粉一樣落滿我的肩頭，當我走出女生宿舍時，站在不遠處的香樟樹下的修長的身影，還是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福佳司。
他等在那裏，迎著陽光與微風，露出俊美的笑顏。
風兒穿過香樟樹的樹梢，淡淡的香味伴隨著沙沙的葉梢輕響，像是精靈的密語。而我被他俊美的笑容吸引著，沒有看清他手中拿著什麽。
“你來幹嗎？”我硬著頭皮上去，一看到他那雲淡風輕的麵容，昨夜的夢境就自動浮現出來。我暗暗地羞愧著，耳朵尖像紅玉一般。
“是嗎？那你慢慢等吧。隻要你說一句，我想所有的女孩子都會像發瘋一樣給你送禮。”
“我說的是你的禮物。”他攔住了我，輕易地阻擋我的步伐。我的心跳一再地混亂著，昨夜夢境裏的吻越發清晰真實了。
“你好討厭呀，不要攔著我！”
“你真的沒準備嗎？”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帶著委屈了。
我的心一酸，居然被他的聲音差點催眠！
“是又怎麽樣，你委屈吧！委屈就跟我絕交好了！”我硬著聲音回擊。
“那好吧。”他深深地歎氣。
什麽，居然真的就這樣放過我？
我驚訝地抬起頭看他：他說的是真的？
“福佳司，你是當真的……”我的聲音竟然在發抖？
我怎麽了？
“沒錯，我是當真的。”他居然還點頭，一本正經。
一股強烈的委屈憤慨，像龍卷風一樣席卷了我的心、我的腦。我沒有想到，隻不過是區區一個禮物，隻不過是區區一兩句話，他就這樣放棄了？
他之前的信誓旦旦，還算什麽？算空氣嗎？
“算我有眼無珠……好、好……”我還能說什麽？叫冤嗎？是我自己的錯，我不該這麽容易就……交出自己的心……
“給！”就在這時，一個散發出晶瑩光彩、圓不溜丟的東西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嚇得一退，這才發現眼前這個水晶球一樣的物體，裏麵竟然是水、植物、魚。
這是什麽？
“魚缸啊，送你的。”福佳司藏在身後的手，不知何時已經伸到我麵前。
他白皙的手掌中，是一個很大的玻璃球容器，裏頭有兩縷優美的水草、有一條搖搖擺擺的紅色小魚，在水中仿佛獨自占據著一方天地，玻璃球就是它的世界！
“這是魚缸？”我驚呆了，我從沒見過全封閉的魚缸呢。
這條魚該怎麽養啊？
“你不用喂它，它自己能生存。”福佳司示意我伸出雙手。我呆呆地攤開手，他就把玻璃球安安穩穩地放到我的手裏。
“很可愛吧，我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它很適合你。”
“為什麽？”
我適合養魚嗎？
“因為它也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卻過得很開心。”福佳司的聲音，像風一樣拂過我的耳朵。
我的心被重重地敲擊著，一抬眼，仿佛落進了布滿星子的夜空。
“你們可以做伴，這樣就不孤單了。隻是……我還是希望你在偶爾的時候，能想起我，想起還有一個喜歡你的男生，在等著你的回答。”
求求你，不要對我這麽好！
“對我笑一下吧，這樣就算你給我的生日禮物了，好嗎，可可？”
鹹鹹的**，像是噴湧而出的泉水，從我的雙眼裏溢出來。我抱緊了我的小魚，好像真的能感受到一個生命走進我的世界的聲音。
我想我是瘋了吧，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在這一刻，我隻想大聲宣布：
範可可，你找到了！你終於找到一個可以相信的人了。你一旦決定了就不會後悔，你承認吧，你早就喜歡上他了！
我抬起頭，迎著清晨的陽光，露出了含淚的笑容。我開心極了，就好像回到了童年，那種為了一些莫名的快樂就可以笑上一整天的幸福——
“我喜歡你，福佳司，你贏了！”
你贏了，你打敗了那個防備心重的範可可。
你贏了，你讓我重新相信一個人。
你贏了，你是第一個這麽主動這麽厚臉皮地非要走進我的心的家夥！
而我，喜歡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