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上真的會掉餡餅
戀愛就是掛在嘴邊說說而已的告白嗎？那是不是跟道具師手裏的道具一樣，是用完就可以扔的東西呢？
愛做夢的小孩總是容易被騙，因為謊言送過來的糖球，總是包裹著最美麗的外衣。
1
“福佳司，你幫我看看這道題吧。”
“福佳司你為什麽不住校啊，我還以為你也住校呢。”
“福佳司，你喜歡看電影嗎，我們周六去看好不好？”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我好像身處在一片大森林，從清早開始就吵吵鬧鬧不停。
當一個美少年的鄰桌真的好悲催，因為他身邊總是圍繞著一大堆花癡女生。而且不知道誰化了妝誰擦了香水，害我鼻子癢癢的好難受。
“哈啾！”福佳司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呀，你是不是感冒了？”
“我有感冒藥！”
女生們爭先恐後向他獻愛心。
福佳司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是感冒，隻是鼻子對香水有點過敏，現在去下洗手間。”
看著他離開座位，我心中歡呼不已：“太好了，他走了，她們也馬上要離開了吧？哦哦，新鮮空氣，我的新鮮空氣……”
可我的歡呼，神沒有聽到，因為那些女生開始內訌了。
幾個女生不約而同地望向個子最嬌小的女生：“是你擦了香水吧？”
“可憐的福佳司，他的眼睛都紅了，一定忍耐很久了。”
“他真是太有風度了，不舒服竟然也一直忍著不說。”
那個女生有點驚慌失措：“我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哼，不是故意就是有意的！就憑你也想接近福王子？”有個女生大概是因為一直站在最外圍，沒能有機會比擦香水的女生更接近福佳司，心懷不忿，竟然忽然伸手推了那個女生一下。
有跟那個女生關係好的人立刻就不滿了：“喂，你幹嗎動手推人？”說著也反推回去。
她們推推搡搡時撞到我的桌子，把我的書撞到地上。我正想去撿，卻看到幾隻腳毫不在乎地從書上踩過，留下幾個雜亂的鞋印。
我剛心痛地撿起書，仲夏成像一道小旋風似的刮過來，氣喘籲籲地說：“可可，大事不好了。”
我正要問他發生什麽事了，從外麵傳來興奮的聲音：“大家快去看布告欄，貼了很有趣的事哦！”
“可可，你打工的事情被貼到布告欄上了！”
仲夏成的聲音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將我差點炸暈。但我的身體卻直接做出了反應——朝布告欄衝去。
我打工的事，絕對……不能曝光啊！
可是當我趕到公告欄時，才明白一切都晚了。
【老師眼中的好學生，獎學金的有力爭奪者，一年3班的範可可——居然是個大半夜出沒商店街的家夥！有圖有真相，她在打工！她違背校規，難道不該被處罰嗎？】
下麵貼著我穿著油膩膩的廚房製服拄著拖把拖地的照片、洗碗的照片。
咻——
好像有一個碩大的字，從天空中落下來落到我的頭上，敲出“咚”的一聲。
那個字就是：“完”！
沒錯，站在辦公室裏，我腦中全是“完蛋了”的回音。
啊，現在可怎麽辦？
“獎學金資格要剝奪，還要禁足一禮拜！”教務主任嚴肅地開出罰單，我垂頭喪氣地被趕出來。
算了，比記我大過要好。
可是剝奪獎學金實在太慘了，意思就是我得退回那些錢嗎？不要啊……
踉踉蹌蹌地走下樓，擔心我的仲夏成立刻就跑了過來。
“可可，現在怎麽辦？”
“禁足，還得退回獎學金。”我氣若遊絲。
老師啊，我真的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啊。
“好慘，怎麽辦？”
“涼拌！”我冷冷瞥他一眼，斬釘截鐵地說，“凶狠的判決隻能用更加凶殘的打工來抵消。仲夏成，看來我要更努力地打工才行！”
“什麽，你還嫌罰得不夠啊？萬一又被發現了怎麽辦？”仲夏成擔心得快咬手指了。
“噓！你小聲點……”我阻止他的叫聲。
沒辦法，誰叫我需要錢。
隻有掙很多很多錢，我才有安全感。
打工什麽的，總會有機會的。
可是我沒想到，第二份打工比我想象的要難多了。
錢少、活多，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不僅要冒著禁足的風險溜出學校，還要咬牙忍受咖啡店的工作……唉，還是上一份工作好。
現在的打工薪水隻有一點點，老板還挑剔得要命。
太鬱悶了，我該怎麽辦？趴在課桌上，我麻木地望著雪白的牆壁，心裏不停盤旋著這個問題。
突然一個東西跳到我臉上，我抓了抓：什麽玩意兒？
“啪！”又來了。
我有氣無力地揮手。
“啪！”怎麽還扔？當我垃圾桶啊？不理就是不理。
“嘩啦！”突然之間，一大堆小紙團下雪似的飛過來。
幸好我們坐在最後一排，不然那得是多麽奇怪的畫麵！
“你想把我埋了嗎？”我憤憤地瞪著那個無聊的家夥，“自習課請自習，我不想看到你的臉！”我壓低聲音說。
福佳司委屈地聳聳肩，又丟過來一個小紙團。
我狠狠地攤開紙團，上麵寫著：你怎麽沒精打采的？
我飛快地撕了張紙寫上：不要跟我說話，我還沒原諒你！
然後丟過去。
他看了，默默揉了紙團，然後猛地拉住我的衣袖。
“你幹嗎？”別想借著手長腳長就動手動腳。
“我又沒有得罪你。”他乖巧地伏在課桌上，安安靜靜的目光像無辜的小白兔。
“你敢說不是你出賣我嗎？除了你，誰知道我在打工？”
隻有他撞見我晚上回學校時遇到了小偷的烏龍事件。除了他爆料，還有誰？
“真的不是我，你要怎麽才肯相信我？”他輕聲問。
是我誤會他了嗎？我咬唇，覺得自己沒錯。
“你這麽快就拋棄我了？”他居然可憐巴巴地對我眨眼間。
“少說奇怪的話啦！”
我不能動搖，不能忘了這家夥隻是長得比較可愛而已，其實他是有一把怪力的188厘米大高個！
“既然你不肯相信我，那麽我隻好自證清白了。”福佳司拉著我的手，迫使我彎下腰來，緊接著他湊過來，嘴唇幾乎貼到我的耳朵。
“你滾開……”
“噓，聽我說！”那溫熱的氣息，就像雪白的鳥羽，在指尖輕輕滑過時留下的印記，“我給你介紹一份打工，絕對保密，而且你絕對喜歡。”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我，真有這種好事？
“如果是我出賣你，我會做這種事嗎？”
是呀，我現在也半信半疑了。可是……
“相信我，我保證會為你保密的，可可。”他信誓旦旦。
“不要叫我可可啦，叫全名，範可可。”
就這樣，我還是再一次相信了福佳司，相信這個闖進我世界的家夥。
2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福佳司會介紹這樣一份工作給我！
“‘夢&騎兵’劇團……怎麽可能呢？我不信……福佳司，你快讓我掐一下……”
我仰著脖子，對著眼前那塊夢想中的招牌，仿佛置身夢境。
“為什麽是我被你掐啊？”福佳司好委屈地說著，卻還是乖乖地把手臂伸到我眼前。
我恍惚地抓著他的手腕，想也不想就張口一咬：嗯，皮肉細嫩有彈性，味道不錯哦！
“哇啊，你真咬啊！”福佳司噙著淚，捧著被烙下一圈齒痕的手腕，可憐地縮成一團。
可是我哪有閑心去管他啊？這是“夢&騎兵”！
是本市最有名最有實力的劇團啊！
我扭過頭，緊緊抓住福佳司胸前的衣襟使勁地晃著，因為我實在太興奮了。
“福佳司，你知道嗎？這是最有名最有實力的劇團啊！不僅是全市最好，就算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哇！他們一般不招新人的，我應征了三次都被拒絕了，因為我沒有資曆啊！你懂不懂、懂不懂啊？他們的道具師是兼職的專業道具大師啊，他們劇團裏的招牌演員是真正的明星啊！就算是一般的常駐演員，也都是專業的你懂嗎你懂嗎？”
福佳司眨眨眼睛，看著我激動得語無倫次的模樣，竟然像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似的。
我腦子混亂了。原地轉圈都不夠表達我的興奮，我簡直恨不得像蜜蜂一樣跳著8字舞來表達我的心情！
“你好像很驚訝？”福佳司笑著問。
我頓時板起臉來教訓他：“難道不該驚訝嗎？你是不是聽說我夢想當道具師，所以就帶我來‘夢&騎兵’？你簡直就是個傻瓜。你根本不懂這個圈子多麽嚴酷……”
隻要是對戲劇有一丁點了解的，都知道在本市中心的文化廣場外那棟用曾經的廢舊廠房改裝出來的紅頂白牆建築是什麽。
那就是戲劇界的明星，“夢&騎兵”劇團！
我像隻鼓著氣的小青蛙，瞪著福佳司，這個用輕佻的態度褻瀆我的神聖殿堂的家夥。
福佳司尷尬地笑了一下，就在這時一個嘴裏叼著煙、胳膊夾著一卷紙的男人從我們麵前經過。
他胡子拉碴，不修邊幅，可是看著有點眼熟。
“咦，佳司，你怎麽站在門口不進去？你最近沒來，大夥兒挺想你呢。對了，昨天聽說你跟宋姐打聽兼職打工的事情？”大胡子男人一臉落拓不羈，居然停下來對福佳司說話。
他們認識？
“嗨，騎兵！”福佳司熟稔地對他打招呼，接著說出了讓我大跌眼鏡的話，“是我想介紹一個人來打工。可可，正巧騎兵來了，你自己跟團長說吧！”
團長？
等一下，我的腦子不夠用……難道是……
“啊！”山崩地裂一樣的驚叫，讓大胡子男人和福佳司都嚇得快跳起來了。
“這丫頭怎麽回事？”大胡子男人叼著煙撓頭。
“你是魔騎兵！鬼才編劇魔騎兵！天啊，我竟然看到‘夢&騎兵’的創始人兼團長了？範可可你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見到魔騎兵的大活人……請接受我對你三鞠躬……”看到我的偶像實在太激動了，我居然像古人一樣差點對大胡子男人叩拜起來。
“喂喂喂，我還活著呢，不許對我三鞠躬！”大胡子男人頭疼地說，“還有，我叫莫騎兵，不要嚷嚷那個可笑的綽號啦。”
可是不管他說什麽，都無法傳進我的耳中。
剛才還是不修邊幅的大胡子男人，現在在我眼中已經變成了一個有點滄桑的大帥哥。
在他身上，散發著一圈圈的光暈，還襯托著粉紅色的布景，同時數不清的浪漫肥皂泡泡飄舞著……神，你就是我的神！
“哈哈，騎兵，可可很崇拜你的劇團的，就答應她吧。”福佳司的話我也聽不見了，因為我眼中隻有偶像。
“什麽我的團，難道你沒份嗎？這丫頭……我好像有點印象，前陣子三番四次來應征，不過她沒經驗所以我沒要。既然是你推薦的，那就試試吧。不過先說好，工作很辛苦，如果沒有下定決心的話還是趁早離開。”
剛才偶像說了什麽？
我呆呆地望著幻想中的粉紅色肥皂泡天地，回不過神來。
“你被錄取啦，小呆瓜！”
誰，誰叫我小呆瓜？
我怒了，終於從美夢中清醒。眼前是福佳司那嬉皮笑臉的大頭，於是我毫不客氣地給他一個栗暴。
“誰是呆瓜？”
“嗚，好暴力哦。明明幫了你大忙，居然還要被打？”福佳司可憐巴巴地含著手指賣萌。
這時候，我發現周遭爆發出陣陣哄笑聲來——
“哈哈，佳司也會吃癟哦，新人不錯哦，看好你。”
“叫可可是吧，替我們好好教訓一下這小子。成天撒嬌賣萌的，都快受不了他啦！”
……
這些人……有點眼熟、有點陌生……穿著各式各樣有品位又時髦的服飾，打扮著有點新潮怪異卻又兼具個人風格的造型，他們是我心中最羨慕的那一群人——
“‘夢&騎兵’劇團？我竟然進入了劇團，怎麽可能？”
我做夢了？
大白天的，我居然傻到做夢？
“哈哈，這丫頭很有趣啊，還沒醒過來嗎？宋姐，去敲醒她吧！”
一個我有點眼熟的曾經出現在電視劇裏的演員的話才讓我意識到，我不是做夢。
“你叫範可可，曾經三次來麵試對不對？不過因為你沒有經曆所以我們沒有錄取。不過佳司說你很熱愛戲劇，夢想是當專業道具師，正巧我們道具這邊缺人手，所以我就同意了。”一個身穿黑色套裙，披著暗紅色披肩的女子走過來。
她不太年輕了，但是清秀白皙的臉龐、冷峻的眼神看上去好有氣質。
這、這不就是劇團實際掌舵人、經營者，同時還是業內知名大經紀人宋紅羅嗎？
“我、我……”我竟然口吃了！
“你不用緊張。我們這個團，幾乎所有人都是兼職身份，在業界也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勢力……但是這從不影響我們熱愛真正的表演藝術。就像你即使從來沒有過相關經驗，也照樣可以夢想當道具師一樣。”她的話略微讓我的心安定了一點。
接下來的一切，是那麽順理成章，又是那麽跌宕起伏。
我做夢也沒想到，宋姐居然告訴我，我可以拿到工資！
在我看來，能讓我進“夢&騎兵”學習和工作，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根本不會去想什麽薪水。何況以我這樣的菜鳥，恐怕打雜都不夠資格呢。沒想到我竟然還有薪水……
是不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就是今天呢？
福佳司帶著我向劇團裏所有人打招呼和自我介紹，他們看到福佳司都會開心地調笑一番，順道也就接受了我這個新人。
等、等一下！
我好像太過於淡定地接受以上的現實了。難道上述經過中，就沒有一丁點奇怪之處嗎？
有，非常有！
“福佳司，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我三次應聘都沒用，你說一句話就可以成功啊？”我緊盯著他逼問。
“嗬嗬，這個嘛……”這家夥居然不肯回答。
“你敢不說實話，我就跟你沒完！”我使勁抓著他的胳膊搖晃。
“請我吃飯我就告訴你。”天使一樣美麗的臉龐，**漾著雪蓮一般純潔的微笑。
他的眼波好像天山頂上的琥珀，清透純潔，讓我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好、好吧，說定了哦。”我咬著嘴，心裏淚流滿麵地哀悼我的錢包：親愛的，你又要瘦一圈了。
但是原本以為會被痛宰一頓的我，卻在福佳司的帶領下，走進了一家小麵館。
即使福佳司笑著說這家店的牛肉麵非常好吃，我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請客”，好節省哦！
真的這樣就可以嗎？我心裏暗道，會不會顯得我太摳門？但是，這不是他自己決定的嗎？算了，牛肉麵就牛肉麵，我已經請客了。
想反悔的話，哼哼，絕對不行！
“好吃吧？牛肉大塊，湯清味濃，每天吃一碗這家的牛肉麵，是我的夢想呢。”福佳司很快就吃光了牛肉麵。
他吃東西並不粗魯，可是還是比我吃得快。因為他是男生，個子很高大嗎？
“還、還行吧。”我咕噥著。
真的很好吃，好香哦，我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牛肉麵。
“所以，要是每天吃牛肉麵的時候，你也在我身邊，就再好不過了。”福佳司放下碗，笑得像偷吃了雞的狐狸。
“什麽？我說好隻請一頓的，難道你想讓我天天都請你嗎？”太會得寸進尺了，我幻想手裏有一根小皮鞭，戴上女王眼罩，嘩嘩地抽他一頓！
他聽到我的話，居然好笑地看著我：“你怎麽會這樣想？”
“不然呢？”我趕緊放下碗筷。
為了我的錢包，他必須給我說清楚。
“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我是在告白呀。”福佳司像是發現新大陸的冒險家，眼睛閃爍著奪目的光彩。
“告白？什麽告白？”我傻眼了。
“天啊，真是聽不下去了！”突然，旁邊鄰桌一位白領裝扮的大姐利落地放下錢站起來，走之前伸手輕輕點了點我的鼻尖，“傻丫頭，這位小帥哥是說他喜歡你，跟你交往以後可以天天一起來吃麵呀！這麽明顯的告白都不懂嗎？還不快點答應。小帥哥這麽好看，不趕緊答應小心被搶走哦。”說完，她瀟灑地走了。
我傻呆呆地坐著，福佳司用胳膊撐著下巴，歪著脖子悠閑自在地等著看我的反應。
一分鍾……
五分鍾……
十分鍾……
“啊！”我終於醒了，徹徹底底醒了！
“總算是接上線了嗎？我以為你短路的情況很嚴重呢。”福佳司居然笑我。
“你說你喜歡我？”我指著他，大聲地問。
“嗯。”他居然給我點頭？
他真的真的點頭了！
“我……”我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我的腦海裏一片混亂，耳朵裏好像鬧哄哄地冒出許許多多的雜音。
好可怕！
說時遲那時快，我抓起書包，旋風一樣刮出小麵館，眨眼之間就把福佳司丟在了身後。
我可恥地逃跑了。
這個世界上，什麽承諾、什麽喜歡，都是騙人的……不是嗎？
3
要尋找一個人，這個世界會無限大；要逃避一個人，這個世界會無限小。
學校裏，我可以板著臉不跟福佳司說話，當自己是出土的活化石。可是在劇團裏，我能嗎？不能，因為福佳司也是劇團裏的一員，而且還是很重要的人！
“佳司是天才化妝師呢。不僅會化普通的戲劇妝，就連好萊塢特殊化妝也沒問題哦。聽說他自己還會電腦製模之類的，不過都是聽說的。”正在跟我說話的大叔，就是劇團裏的道具總監。
他的名字也經常出現在各種古裝電影電視裏，是個非常有名的大師。現在的我還不夠格當他徒弟，隻能打下手而已，但是我有信心一定可以學到東西的！
隻是現在，我隻能想到一件事：沒想到吊兒郎當的福佳司竟然這麽厲害？
“電腦製模在道具領域也是有用的，你沒事要多跟他學學知道嗎？很多東西不是光看就會的！”
“是，師傅。”我隻能乖乖點頭。
我已經把這些年自己做的作品給總監看了，他說我的確很有天賦，但也很幼稚、很想當然，所以現在我要學的東西堆得像山一樣高。
“可可，過來吃冰激淩。”就在這時，福佳司的聲音傳來。
“你也太陰魂不散了吧。在學校裏纏著我就算了，在劇團裏能讓我清靜一下嗎？”我真是無奈了。
為什麽我做得那麽明顯，他還是對我那麽好？我明明都沒有理睬他的告白，他應該生氣才對啊。
福佳司聳聳肩，還沒等他說話，旁邊練功的劇團演員們就笑開了。
“哈哈，佳司很喜歡可可嘛，原來我們佳司喜歡中性風的女孩呀。早知道我就不打扮成性感型了，嗬嗬。”
“可可，你看我們佳司對你那麽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就是嘛，在一起在一起！”
沒想到這些人，在舞台上是那麽流光溢彩、風光無限的人物，私底下卻非常愛開玩笑。
“我為什麽要跟他在一起啊？”我氣呼呼地反問。
“可可討厭佳司嗎？”
“那接受佳司推薦進來時又是怎麽回事？”
也許我的態度很惡劣，這些大哥大姐們的話變得好像沒那麽友善了。
怎麽辦？如果我拒絕，他們會不會趕我走？
“那、那個……我是緊張啦，哈哈……”我幹笑著，突然發現自己沒法子像在學校裏那麽天不怕地不怕。
我不想離開劇團，因為我才剛剛踏上真正的道具師學習之路，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那就是說可可也對佳司有點意思了？”道具總監拍拍我的肩膀。
天呀，求求你們別逗我玩了！
“呃……他、他可以追我呀，我又沒說不可以……”
糟了，我在說什麽啊？趕快來一個掃把星落到我頭上，把我埋起來算了。
我怎麽這樣蠢，居然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我好自私啊，為了不被趕走，居然說違心的話。
“真的嗎？你願意的話，我真的會追你的！”福佳司把冰激淩放到我麵前。
清香撲鼻的甜味飄散開來，我的心有點熱，又有些涼。
“那佳司你沒事可要把絕活兒教給可可哦。可可學會了電腦製模，以後倒模的活兒我就教她做。”總監大人放話了。
倒模？那是道具師的高階技能啊，我可以學嗎？
“好啊，我沒問題。對我喜歡的人，我是不會有所保留的。”福佳司托著腮，靜靜地看著我一口一口吃著冰激淩。
他的眼眸色澤很淡很清亮，可是不笑的時候，是那麽靜那麽沉著。
我偶爾會忘記，他是個恨不得每秒鍾都在笑著的男孩。因為有時候我會發現，他的眼瞳裏並沒有真正快樂的痕跡。
一個並不太熟悉的人，能夠隨隨便便就喜歡上嗎？我總覺得那樣的告白就像是個騙局。
也許當我答應了他之後，隻會換來殘酷的嘲笑：告訴我，一切都是騙人的，都是玩笑。
如果是玩笑的話，那不要讓它開始就好了。我這樣想著，每一天都繃緊了全副神經對抗著福佳司的微笑。
如果隻是在劇團裏，這樣應該不算我在欺騙大家吧？可是，事情往往不會如我所想。
第二天當我頂著鳥窩頭走出宿舍時，總覺得有人在看我。可是當我環視四周時，卻並沒有發現誰在看我。
“怎麽回事，感覺怪怪的。”我嘟囔著，心裏有點忐忑。
“可可，來，早餐。”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迎麵而來。
我揉揉眼睛，居然沒有眼花？
“福佳司，你怎麽會在女生宿舍樓下？”我簡直太吃驚了。
“夏成可以，我就不行嗎？”他無辜地眨眨眼睛，微垂的眼角襯托著長長的睫毛，簡直就是楚楚可憐呀。
“關夏成什麽事？”我叉著腰，實在太詫異了。
“你確定要在這裏說嗎？”他指指旁邊。
我這才注意到好多下樓上學的女生正用詭異的目光看著我們。
“你跟我來！”抓住福佳司，我飛快地溜了。
跑到僻靜點的樹叢後，他把一盒熱騰騰的小籠包遞給我。
蒸騰的熱氣差點逼出了我的眼淚，但我立刻虎著臉質問：“少用食物收買我！”
“這並不是收買，隻是我接替了夏成的工作而已。”
“為什麽？”我疑惑地咬著小籠包……嗚，太好吃了，絕對不是食堂裏的吧？蟹黃包啊，好吃得連舌頭都快吞下去了。
“你不是答應了我的追求嗎？所以我正在追你呢。”
“嗚！”我差點被他這句話噎死！
我瞪著眼睛，發現我對這家夥無話可說了。
他真的把我那些說辭當真了嗎？
不知為何，我臉上燒得發燙。
“不、不要以為一點小恩小惠，我就會感激……”我隻能狼狽地說。
“我喜歡你才會對你好。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就會加倍對你好。”明淨的雙瞳，倒映著我的身影。
他站在銀杏樹下，秋色染黃的葉片，像水彩渲染的透明風景，淺淺地鋪在他身後的土地上。他看著我，微微垂著頭，蓬鬆的發梢在他的眼眸前留下絲絲淡影，仿佛增添了一些憂鬱的顏色。
他好美，在他的眼睛裏倒映著的那個女孩的影子，好醜……
我突然轉過身，飛快地跑掉了。
穿過校園、穿過鐵門、穿越湖畔……我用力推開秘密基地的大門，正好看到地上散落的稿紙。
揉著眼睛的仲夏成看見是我，開心地跳起來。
“可可，你怎麽來了？我昨天晚上有靈感，興奮得半夜睡不著，今早上5點鍾跑過來寫稿，所以忘記幫你帶早餐……啊對了，你今天的早餐應該是佳司給你帶的吧？”
“好什麽好啊？你是不是嫌我麻煩，早就想把我這個麻煩丟掉？”我故意找茬，因為我實在太慌亂了。
仲夏成嚇了一跳。
“我、我這不是在恭喜你嗎？終於有人發現你的內在美了，實在是太、太不容易了嘛……”
“你憑什麽恭喜我啊？”我真的要被這個笨蛋氣死了。
算了，我不跟笨蛋一般見識，我還是去教室吧！
4
我回到教室，卻在進門的時候被一個人狠狠地推了出來。
“你幹什麽？”我吃驚地看著小桃。
她紅紅的大眼睛很仇視地瞪我，我哪裏又得罪她了？
“你給我消失！消失在我眼前！”小桃蠻橫地繼續推我，教室裏其他女生也用氣憤的眼神看著我。
我終於受不了了：“你找我茬，我能忍。但是你無緣無故叫我消失，告訴你，辦不到！”
“你憑什麽跟福佳司交往，我討厭你！”小桃哭著跑出教室。
“小桃哭了，都怪你這個醜八怪！”又有幾個女生追了出去。
她們平時就是“好姐妹”，現在更把我當壞人看了。
“還真是怪事年年有呢，她這種醜八怪都有人要啊？”
男生們也開始大聲地“竊竊私語”，我就好像站在冰天雪地裏，冷眼和嘲笑包圍著我。
“不好意思，請各位高抬貴手不要開我們的玩笑了，謝謝。”
就在這時，熟悉的清朗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是福佳司！
“是你？”我似乎明白了什麽，眼睛裏都快射出火焰了。
“哈哈，福佳司你確定真的要跟男人婆交往嗎？人家小桃很喜歡你哦，還是快甩了這個醜八怪跟小桃交往吧。”男生們完全不在意我就在旁邊的事實，輕鬆地說著充滿惡意的話。
“我和可可已經在交往了哦。”福佳司倚在門框邊，對教室裏的眾人從容應對。
他的笑聲那麽好聽，我的心卻像幹燥的柴草，被一把火點燃了！
我一咬牙，轉身離開。
“喂，你怎麽樣？”他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的手腕，不管我怎麽掙紮都不能掙脫。
“放開我。”
“你聽我說，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叫你放開！”
“可可，我隻是太高興了所以才告訴他們的，真的沒有刻意去散播……”
“我數一二三，你立刻放開，不然我們絕交！”
我的眼大概紅了吧？不是想哭，而是生氣。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難受，好像一把烈火在煎熬著我，靈魂發出嗞嗞的聲音。那種被火苗啃噬的脆弱呼叫，快把我變瘋了。
“可可……”他琥珀色的眼瞳裏，似乎**漾著水澤的清波。
他的眉頭微微一皺，手指在我的腕間反倒更緊了一分。
“一、二、三！好了，現在我們已經絕交了。”我冷冷地說著，終於感覺到那心中的烈焰，把我的靈魂炸成一片片碎開的殘渣。
他終於鬆開了我，因為我說出了絕交的話。
“因為我告訴別人我們在交往嗎？”他似乎有點生氣了，竟敢質問。
“沒錯！”我固執地昂起頭，“就是這樣。”
我才沒有答應要交往呢，是你自己先斬後奏，怎麽還有臉怪我呢？
“難道這麽一點小事就不可以被原諒嗎？”
哈，原諒？
“道個歉就能被原諒的話，這個世界就隻剩下陽光與愛了。”
所以，錯的人，才不是我呢。
我隻答應給他機會而已，他卻告訴了全校的人，害我被嘲笑……我要是原諒他了，我就是笨蛋。
雖然我是這麽想的，可是現實卻遠遠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容易。
就算我在教室門口跟福佳司吵架，也不能洗清我的“罪名”，我現在成了一年級最被厭惡的人。
為什麽呢？因為好幾天過去了，針對我的“欺負”卻在升級，也越來越過分！
“真是氣死我了。都是福佳司到處宣揚要追我，我才會這麽倒黴的！”坐在秘密基地的窗台上，我用力踹著廢舊機床，心裏的憤恨沒處發泄，“我要和他絕交，我一定要和他絕交。”
“你別動不動就把絕交掛在嘴上嘛，他又不是故意的。”仲夏成埋頭寫著小說，頭都不抬。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你了解他多少？”我跳到地上，恨恨地說，“我和他才認識幾天？以他的條件，真要找女朋友的話，多的是女孩子前赴後繼哭著喊著說‘我願意’，他為什麽會喜歡我？”
我越說越暴躁，頭發不知不覺被撓得亂七八糟像個大雞窩也渾然不覺：“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無緣無故地對另一個人好，所以他一定是有什麽陰謀！而且他給我帶來了這麽多麻煩，他應該去幫我去解釋才對。可他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像沒事一樣袖手旁觀看我的好戲，所以這一定是個陰謀，絕對是！”
“範可可！”
突然拔高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氣。我驚訝地看著仲夏成站起身來，帶著慍怒看著我。
“你幹嗎突然生氣？”
“你懷疑誰也不應該懷疑他啊。他對你那麽好，你怎麽可以這樣說他？”
我說……他？我不過就是隨便說說，發發牢騷呀。而且我說得有錯嗎？如果不是他到處宣稱要追求我，我怎麽會被欺負得這麽厲害？過去別人再怎麽討厭我，也不過是說幾句不痛不癢的風涼話而已，根本不會上升到欺負行為……
“可可，就算你不喜歡人家，也不要踐踏人家的一番好意吧！他說喜歡你，為什麽你一定要直接否定？我懷疑你心中真的有愛嗎？一點溫暖都沒有……”仲夏成清秀的臉色帶著些許憂鬱，好像對我很不滿似的。
我慌了，突然覺得他變得好陌生。
“我們當了這麽久的朋友，卻比不過他嗎？”我僵直地坐在窗台上，看著我的“好朋友”，“我隻是找你訴個苦而已，我也沒有要求你幫我，我也不奢求你什麽，但你不能什麽都不問就直接判定是我的錯吧？現在倒黴的人是我，你是他的朋友還是我的朋友啊？”
我用怒吼的聲音將心中的不滿發泄出來後，不敢看仲夏成驚愕的表情，而是大踏步衝出了秘密基地。
為什麽？為什麽短短的時間之內，我就好像什麽都失去了？好奇怪，太奇怪了。我的生活……變得一片混亂。
我本來擁有的就不多啊，隻有仲夏成……
他能忍受我的壞脾氣，他能無條件地對我好……可是現在也不行了嗎？我竟然連一個值得相信的人都沒有了？
我發瘋般地跑著，卻一點也不覺得溫暖。秋風像刀一般切割著我的心靈，我突然明白了什麽叫“孤獨”。
昨天還能相信的人，今天已經不再幫助你了，這就是“孤獨”吧？
“啦啦啦……”就在我茫然地望著眼前那荒蕪一片的湖麵，心裏麵狂風暴雪的時候，熟悉的音樂聲傳來，是我的手機鈴聲。
來電顯示是劇團的道具總監，我的師傅大人！
“師傅！”我二話沒說接起來。
“可可啊，今天劇團有帶妝彩排，但我有事要遲到兩個小時，所以你先去布置一下。”
“什麽？這……我一個人恐怕不行啊。”
“要相信自己。關鍵地方我都教過你了，你平時做事也很認真，所以沒問題的。要是真的害怕的話，就把今天當成師傅對你的考驗吧。”
“師傅、師傅啊！”
“嘟嘟嘟……”
我驚訝地望著手機，天呀，我剛剛接到了什麽電話？
“彩排、帶妝彩排這種重要的事情，竟然叫我自己做？”我恍惚地放下手機，心裏既害怕又興奮。
撲通！撲通！撲通！心跳聲太快了。
道具師，這不就是我的夢想嗎？
無論我學了多久，總有一天是必須要獨當一麵的，不然一輩子隻能當個可憐的“學徒”而已。
“範可可，打起精神來！再苦也不要怕，沒人幫你也無所謂……什麽孤獨？嗬嗬……你不是還有夢想嗎？”
沒錯，我並不是什麽都沒有，我還有道具師的夢想。而現在，似乎就是幸運之神在向我招手了。
師傅給我機會嶄露頭角，我一定不要讓他失望。
未來的道具大師範可可……這個名稱不錯，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