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瞬間悸動

(1)

一開始,誰都沒有想過現實會有如此的力量,能將人從幸福天堂慢慢拉到無間地獄,慢慢把人的外衣褪去,露出最真實的欲望。

我也曾有過爸爸媽媽,真真正正的爸爸媽媽。

那時候家裏不富裕,爸爸在工地工作,每天都是髒兮兮地回家。

媽媽會先做好晚飯,叮囑我不要偷吃,然後等爸爸回來後她會讓我們先吃飯,先去把爸爸的衣服泡起來。

吃過晚飯,通常是爸爸洗碗,媽媽看電視,而我做作業,有什麽不懂的就拿著作業去問媽媽。

每到這時候,她總是笑意盈盈地說:“我生的女兒怎麽會這麽笨?”她的眉眼間全是寵愛。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會摟著我,一遍又一遍地講著她和爸爸相識相戀的過程,緩慢輕柔的語氣讓人心都軟了幾分。

她常常在我耳邊說:“爸爸馬上賺大錢了,我們就要搬離這裏了。”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媽媽經常不煮飯,倔強地坐在沙發上,也不幫爸爸洗衣服,也不再摟著我講故事。爸爸每天回來看著冰冷的家以及媽媽冰冷的眼神,大發雷霆,接著就是兩人的爭吵。

“你怎麽不煮飯!”

“我憑什麽伺候你!隔壁大嫂的男人給她買金戒指金項鏈,我跟你這麽多年,你給我買過什麽!你跟我說你會賺大錢,那錢呢!錢在哪裏!”

“你就知道錢錢錢!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慕虛榮!”

“我也是女人!我也希望我能漂漂亮亮!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離婚!”

“離婚就離婚!”

爭吵越演越烈,最後甚至開始動手。媽媽的嘴角長時間淤青,爸爸臉上脖子上也都是抓痕。

小小的我站在門縫後麵,看著相互傷害的兩個人,不敢哭出聲。曾經溫暖的家因為貧窮漸漸變成如此冰冷。

貧賤夫妻事事哀。

那些擁有過的幸福一點一點被爭吵磨滅。

如果沒有曾經的溫暖,我想我不會恨她。

我恨她因為貧窮拋棄她的孩子和丈夫,可是我卻不能阻止。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每個人也有自己的選擇。而在她選擇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以及恨。

有時候我常常想,或許她死了吧。這樣我就能接受她不要我的事實。而如今,她再度出現,穿金戴銀,還坐著豪車。

爸爸經常喝醉後,罵道“你媽那個賤女人跟著有錢人結婚去了”,一開始我還不信,如今我信了。

她終於如願以償。

而我,隻能心痛地看著她如願以償。

(2)

我背靠著牆,捂著心髒,幾乎要窒息。

葉小星拉著我的手,道:“木子,我們去醫院吧。”

我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道:“血已經幹了,傷口過幾天就好。你們不要擔心,我是鐵人。我們回學校吧。”

回學校的時候,氣氛有些沉悶,大概是因為沒買著票的緣故。

回到寢室,腦海依舊重複播放著剛才的一幕幕,昔日的畫麵如黑白照一樣交替而過。我坐在書桌旁,不知道要做些什麽,心裏難受得要命。宿舍這方小小的天地讓人更加沉悶壓抑。

忽然想起那個幹淨的少年,我決定去找景瀾。

來到景瀾的學校門口,保安笑眯眯地說道:“你又來找景瀾啊?”

我牽扯著嘴角,點點頭。

重點大學的校門不讓人隨便進。但我來找景瀾太多次,保安都不攔我了,直接讓我進去。

找到景瀾他們宿舍,又和樓下的宿管阿姨勉強笑著打了招呼,便走上宿舍樓。

跑到景瀾宿舍的門口,剛準備敲門,卻聽到裏麵傳來絮絮叨叨的聲音。

“課本下次記得帶啊,這些好吃的是我特意給你帶來的,你都要吃完。今天上課有沒有認真聽講?早上那兩個雞蛋吃完了嗎?那可是土雞蛋,正宗的土雞蛋,城裏買不到的,我好不容易托人從鄉下弄的,專門隻給你一個人吃,我和你爸都不舍得吃呢。你怎麽隻穿這麽一點衣服,晝夜溫差大,晚上冷,當心感冒,男孩子不要隻為了帥氣,不能隻要風度不要溫度……”盡管囉唆,聽著卻讓人感到幾分溫暖。

“媽,我知道了。”景瀾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沒有絲毫不耐煩。

“那你好好學習,我先走了。”

“媽,我送送你。”

聽到這句話,我急忙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遠遠地看著景瀾的媽媽和景瀾兩個人一前一後從宿舍出來,他的媽媽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替景瀾親昵地理好衣領。

我站在遠處,鼻子一陣酸澀。

要是他的媽媽是我的媽媽就好了。說不定,她也會來學校替我送遺落的課本,給我帶來好多好吃的東西,絮絮叨叨關心著我冷不冷。

可是,這一切都隻是夢而已。那個人無情的轉身,嫌惡的眼神,鄙棄的話語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我不要去奢望什麽母愛。

景瀾回到宿舍,眼尖地發現躲著的我。他咧開嘴角,笑得欣喜:“染染,你怎麽來了?”隨即他看到我額頭的傷,好看的眉毛凝成一團,“你額頭怎麽受傷了?是不是你又打架了?”

我低著頭,一言不發,任憑景瀾將我拉進他們的宿舍。

景瀾的宿舍很幹淨,書和衣服放得整整齊齊。他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小藥箱,將碘酒和紗布拿出來。

“染染,過來。”

我依然來到他的麵前。

“抬頭。”

我抬起頭,景瀾用碘酒輕輕擦拭額頭受傷的地方。他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我,眉眼間全是心疼。他問道:“染染,你痛不痛?”

我搖搖頭,心裏發酸。

眼前的這個少年,這麽好看,這麽溫柔,盡管我這麽不堪,他還對我這麽好。景瀾太美好,讓人無法企及。

景瀾替我貼好紗布,又將我頭發散下來,一縷一縷捋順再紮起來。

“染染,你可不可以不打架了?”略帶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閉上眼睛搖搖頭。

怎麽可能停止打架?我木染從來就不是什麽善茬,別人那樣傷害我,傷害我的姐妹,我不可能坐以待斃。

景瀾低低歎口氣,低聲說道:“我真拿你沒辦法……”

我回過頭,直直地望著他如水的眼睛,心總算得到片刻寧靜。眼前的他嘴角綻開一抹驚豔的笑,問道:“染染,我是不是很好看?”

我點點頭,右手抬起來,輕輕撫摸他的眉眼:“景瀾,我是不是應該離你遠一點?”

“胡說!”他眼中閃過一絲氣惱,到底也沒有真正發作,“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

“好。”

我跟在景瀾身後,看著他纖瘦的背影。

眼前這個少年一直在我身後為我遮風擋雨,隻要我一回頭,就能看見他淺淺的笑意。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顆心,從來沒有為他劇烈跳動過。

或許是明白,我和他不是一類人,不敢去奢望那樣幹淨的世界。

吃飯的時候景瀾不斷往我碗裏夾著菜,他都沒有吃幾口。

他每夾一筷子,總會笑著說道:“染染,你要多吃點。你真的太瘦了……”

我埋頭扒飯,鼻子發酸。

那個人走後,家裏很久沒有開火。

爸爸也不管我,實在餓得受不了的時候,我就吃冰箱裏過期的麵包,結果一天要跑十幾趟廁所,渾身都沒力氣。

連過期麵包都沒得吃的時候,隻有不斷往肚子裏灌水,不敢彎腰,怕一彎腰就會有水吐出來。

景瀾知道我好幾天沒有吃飯後,偷偷從家裏帶饅頭給我。

啃著發硬的饅頭,我倔強地不肯掉眼淚,抬起頭,紅著眼睛對他說:“我要學做菜,學會了之後我可以自己做給自己吃。”

晚上的時候,景瀾偷偷用儲存的零用錢買了許多的菜,手裏拿著一本做菜的書。兩個人縮在那個小小的廚房裏,什麽也不懂,隻能一步一步摸索。

忙活了一晚上,沒有一道菜像樣子。

我垂頭喪氣地看著桌子上焦糊的東西,有些不知所措。

景瀾塞了錢給我,然後又摸著我的額頭說道:“染染,你放心。我會學會炒菜,然後教你。”

景瀾回家跟她媽媽說想要學炒菜,可是他媽媽不許,說他的手隻能拿筆。後來景瀾偷了家裏的錢,去向附近的飯館師傅學做菜。

我偷偷去看過他學炒菜。

三伏天裏,他滿臉汗水,圍著髒兮兮的圍裙,想拿起鍋,翻炒裏麵的菜。可是小小的他力氣也不大,鍋沒有拿起來,反而燙傷了他自己。晚上飯館關門的時候,他跪在地上求著老板再讓他炒幾道菜,哪怕隻是一道菜也可以。

而我,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反反複複專注地研究一道菜,心裏是滿滿的感動。

學成之後,他說:“染染,你真的太瘦了……你吃了我做的菜,一定會變胖。”

可是,我吃著他做的那些菜,全都是苦的。

(3)

吃過晚飯,景瀾送我回寢室。

華燈初上,兩個人的影子被橙色的燈光拉得老長老長。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誰也沒有說話,偶爾看得到草地上相互擁吻的情侶,或是聽見三三兩兩低聲的笑鬧。

上宿舍樓時,我沒有回過一次頭,盡管我知道,景瀾就在身後遠遠地遙望。

如果我回頭,一定能看見他滿眼哀傷。

回到宿舍,頭有些暈,身心疲憊,我早早地洗漱上了床躺下。這個時候,也隻有床才能給我安全感。

我將頭埋進被子裏,像隻鴕鳥一樣。

這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我嚇了一大跳,看都沒看名字就接了起來。

接通電話的瞬間,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滾出去就永遠不要回來!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你以為你勾搭個富人你就萬歲了嗎!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麽貨色!破鞋!被老子穿過的破鞋……”

暴躁的聲音裏是濃濃的醉意。

看來我親愛的爸爸又喝醉了,每逢這個時候他總會把我當成那個沒心沒肺的媽。他在電話裏撒著酒瘋,胡言亂語發泄著心中的恨。

真可悲!

我沒有說話,默默地聽他罵著。

他心裏的苦心裏的恨也隻有此時此刻才能得到平息。自從她拋棄了我們後,爸爸一直一蹶不振。他書讀得也不多,罵人的話來來去去也就那麽幾句。這樣低文化的人隻有幹點體力活,在工地上打工賺點血汗錢。

我去工地看過他工作。或在三十幾樓的高架上來來回回走著,或頂著炎炎烈日貼著瓷磚,汗水濕了全身,後來幹脆脫了上衣繼續工作,身上都被曬破皮。若是讓我上去,隻怕腳都癱軟了。

爸爸不上工地的時候,幾乎都是在家裏酗酒睡覺,什麽也不管。

盡管他打我罵我,可是他還是我爸爸,他沒有不要我,依然供我上學,供我吃穿。

周末回家的時候,我總會先把髒亂的屋子收拾一番,把滿地的酒瓶扔出去,然後把他所有的髒衣服搓一遍。

回家的時候,如果他在,通常是在睡覺。我把飯做好,然後等著他醒來,一起吃飯。他嘴裏還是會罵“菜怎麽這麽難吃”“衣服怎麽沒洗幹淨”什麽的,可是他沒說一句“不要我”。

他的人生太苦太苦了。

罵罵咧咧的聲音小了下去,估計電話那頭的人有了幾分清醒。他又罵道:“你是啞巴啊。怎麽一直聽電話不吭聲?”

我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有點不舒服,不想說話。”

“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是不是受傷了?”

“不用你管。”我冷冷回答道。

“那你就是承認了。”那邊隔著電話又罵起來,“你居然又在外麵打架闖禍,你這個不省心的賠錢貨!你小心一點,別打傷了別人,人家追到我們家來要醫藥費,我可是沒錢給,我都窮死了,還要養你這個賠錢貨!”

我心下了然,他肯定不會關心我究竟是不是受傷,隻會關心惹的事情會不會讓他擦屁股。“既然我是賠錢貨,那你可以不要我。”我在電話裏冷言冷語地說道。

“老子在你身上花的錢你以後要一分不少地還回來!若你跑了,老子以後問誰去要錢啊!”那邊的人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幾乎暴跳。

“你放心,等我找到錢,我一定一厘不少地還給你!”

說完我便掛了電話,一頭栽到**,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

原來,他沒有不要我是因為以後要我把錢還給他。

這個世界怎麽會這麽冷?我把自己緊緊裹進被子,深陷進去,努力想要自己暖和一些,可是仍舊冰涼一片。

太冷了,那顆原本溫暖的心一點一點涼下來。

我不知道它是怎麽變涼的,但是我知道再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溫暖它。

那就這麽涼下去吧。

隻有這樣,受傷的時候才沒有那麽疼。

(4)

過幾天是桉娜的生日。

四個人一起坐在圍牆上,商量著應該怎麽過。

桉娜依舊化著濃濃的妝,讓人看不清本來麵目。她的指甲又長又漂亮,塗上大紅色,看上去鮮亮妖豔。

林亦如嘴裏叼根煙,一隻手攬著桉娜的肩膀,問道:“姐妹,你生日準備大辦還是小辦?總得辦辦吧。”

葉小星嘻嘻哈哈地在旁邊附和道:“我覺得應該大辦。十八歲成人了,可以和你男朋友幹不該幹的事情了。”說完臉還微微一紅。

我嘖嘖兩聲,瞥了一眼葉小星,道:“葉子,你思想怎麽變得這麽齷齪了?”

葉小星撇嘴:“人家實話實說嘛。”

桉娜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要不然去我男朋友打工的酒吧狂歡去。反正大家都成年了。”

林亦如第一個舉雙手雙腳讚同。

葉小星也點點頭。

我從來沒去過酒吧,對於這個地方還是很好奇的,於是點頭認同。

桉娜接著說道:“姐妹們,事先說好,我不要禮物。”

“得了,又省下一筆。”林亦如笑得很好看。

我搖晃著手腕上桉娜送的水晶手鏈,說道:“你都送我禮物,我也應該送你啊。”

桉娜擺擺手,道:“沒事。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桉娜男朋友工作的酒吧叫“醉生夢死”,這真是個好名字。

桉娜生日那天晚上,四個人齊聚酒吧門口。平時不化妝的林亦如也化起濃妝,不穿高跟鞋的葉小星挑戰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路歪歪扭扭。我還是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以及板鞋。

酒吧裏麵燈紅酒綠,音樂聲震耳欲聾。我踏進酒吧的那一刻,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麵而來。各種酒的味道以及刺鼻的脂粉味,還有汗水味混合在裏麵。

五顏六色的燈光從四麵八方都刺來,讓人眼睛都睜不開。

酒吧正中間是寬闊的舞池,許多人在池子裏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帶著妖嬈魅惑的曖昧的氣息。

舞池正麵是一個高架搭的小舞台,不知名的樂隊在舞台上瘋狂地玩著各種樂器,讓人眼花繚亂。

桉娜的男朋友向我們走過來,頭發被染得五顏六色,那張臉小帥小帥的。桉娜笑著走過去,摟著她男朋友的胳膊。她男朋友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什麽,她吃吃地笑著。我眼珠子都掉下來,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的不相信眼前這個乖乖的小白兔打架時會如此像悍婦。

大概在愛情麵前,人們都喜歡將自己最美的一麵展現給那個人。

幾個人相互介紹認識以後,才知道,原來桉娜的男朋友叫冬北。

舞台上的樂隊開始在嘶吼,震耳欲聾,唱的是飛夢樂團的歌。這樣的樂隊怎麽可能和飛夢樂團相提並論,水平差太多了。

我幽幽地歎氣道:“要是舞台上的人換成飛夢樂團就完美了。”

葉小星也跟著撇嘴,惋惜地說道:“都怪那那兩個小賤人,不然也不至於連票都沒買到。”

“嗷,我親愛的飛夢樂團,你們空降過來,為我的好姐妹桉娜唱首生日歌吧!”林亦如開始做起白日夢。

這時候冬北笑著說道:“美女們,既然你們這麽喜歡飛夢樂團,先別去包廂,先在大廳聽歌。因為今天你們很幸運,這個酒吧的台柱今天晚上會來唱歌,他的出場費很高,但他很少會來唱,一月能在酒吧見到兩三次他的身影就不錯了,他唱得比飛夢樂團的主唱還要好聽。”

“不可能。”葉小星首先站出來反對道:“沒有誰能比我們家的飛夢樂團唱歌好聽。”

“就是就是。冬北,你的頭上有好多牛在漫天飛。”林亦如說道。

我看著冬北莞爾一笑,不知道為什麽心突突直跳,隱隱約約有些期待。我倒要看看,“醉生夢死”的台柱究竟是不是有這麽厲害。

(5)

說話間,全場的燈光忽然全部熄滅,人群中一陣嘈雜聲後漸漸安靜下來。

我的手被人抓住,葉小星在旁邊偷偷地問道:“是不是停電了?”

我捏捏她的手,示意不要動,安分一點。

見久久沒有動靜,人群開始**,有人高聲喧嘩表達不滿。“老子正玩得興起,居然停電!”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朝著大門口擁去,似乎有不少人要離開。

“嘭”的一聲,一道刺眼的鎂光燈突然打開,直直地照在舞台正中央。從黑暗中,漸漸顯露幾個人影,走向鎂光燈下。

原來是四個高挑的美女以手臂結出椅子,抬著一個年輕男子登上了舞台。

年輕男子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頭發被染成了暗紅色,薄唇是鮮亮的大紅色。一張臉如同刀削一般精致,棱角鋒利,帶著幾分不可一世的自信。那嘴角微微向上斜勾,配著紅唇,仿佛綻開了一朵妖媚無比的花。正統的西服穿在一個帶著痞笑又如此魅惑的人身上,毫無違和感。

他開口的一刹那,嘈雜的酒吧全都安靜下來。

你說 你喜歡這個世界

你說 你可以不再流浪

你說 你要飛得更遠

在風裏麵驕傲地徜徉

我說 你不喜歡這個世界

我說 你的心還在流浪

我說 你已經折斷了翅膀

到不了美好的天堂

你盡管肆意地活著

你盡管肆意地偽裝

肆意地放聲大笑

偽裝成不曾受傷

裝作你擁有全世界

裝作生命溫暖如陽

……

他唱的是飛夢樂團的《肆意偽裝》。

他的聲音低沉緩慢,帶著沙啞的磁性,像羽毛般輕輕滑過心裏,讓靈魂也為之顫抖。

直到他飛吻謝幕,我才回過神來,一摸臉上,竟然全是眼淚。

舞台下有人叫囂著:“顧涼城!顧涼城!”

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熱情。

原來他叫顧涼城。

迷人又薄情的名字。大概隻有這個名字才配得上他。

這一刻,我的全世界都安靜下來,隻聽見心髒劇烈地跳動,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顧涼城”的名字。

眼前隻有那個漸漸消失的背影。

這種感覺叫一見鍾情。

真正的愛情就應該是一見鍾情,從一開始就愛上那個人,在未來的歲月注定隻為他瘋狂。一眼萬年,不管世上有多瞬息萬變,這個愛上的瞬間,已經成為永恒。

飛蛾撲火,下場注定灰飛煙滅。

如果我知道後來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情,如果我知道我一見鍾情的人是一株帶著劇毒的曼陀羅花,我寧願從未遇上這個人,從未愛上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