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狼的回歸

【1】

因為第二天是周末,本來我還想多睡一會兒,結果一大早便被門鈴聲吵醒。最尷尬的是,我穿著睡衣去開門的時候,發現門外站著的竟然就是昨晚和小白念叨了一整晚的男主角。

我的臉瞬時紅成了猴子屁股一般,當下的直覺反應便是,想也沒想地便把門“啪”的一聲關上,將摩恩那張錯愕的臉給擋在了外麵。

“怎麽辦怎麽辦?”我抓抓自己淩亂的頭發,再看看自己一身幼稚的睡衣,第一次發現甘橘以前一直念叨的“女生的形象”,也許真的很重要。

懊惱中,我在摩恩急促的敲門聲的催促下,用生平最長的時間洗臉、刷牙、梳頭和換衣服,等確定至少看上去不會比平常要糟糕後,這才不好意思地打開了門。

“不好意思,剛才我……我隻是還沒睡醒。”我紅著臉,胡亂地編了一個自己也不相信的借口。原本以為摩恩這家夥一定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開門就會衝我大喊大叫,誰知道那家夥的反應竟然比我還要反常。

“呃,沒關係。我來,是因為明石那家夥讓我來找你,昨晚你遭襲的事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摩恩低著頭,害羞地說。

“哦。”我心裏雖然奇怪這家夥幹嗎沒事也跟著害羞,不過在昨天晚上的奇怪心情的作用下,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和這家夥正常對話,於是便也沒有心思問他。

想著小白應該還在睡覺,我便輕輕地關上門,和摩恩一起去狼人族的總部。

一走進城堡,我便看到明石老師和布萊克早已經坐在客廳內,等著我和摩恩。

我坐下來,將昨晚遭到攻擊的事情細細地說了一遍,尤其是提到了那個可怕的女人,因為從那怪人大叔對待女人的態度來看,她應該是老大才對。

“小菜,你有沒有看清楚那個女人的長相?”明石老師若有所思地低下頭,一邊思索著一邊問。

“沒有,因為小巷子裏實在太黑了,我隻隱約看到那個女人長得挺高挑的。”我很努力地回憶,卻發現自己對於那女人的印象還真是少得可憐,不過即便如此,每每想起那個女人,我還是會一陣害怕。

“我雖然沒看清楚她的長相,不過她的聲音卻是我聽過的,最陰沉最可怕的聲音。”我說。

“布萊克,對於這個女人,你怎麽看?”明石老師突然間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布萊克。

“那個我……”突然被點名的布萊克,臉上流露著不自然的僵硬表情,他看看明石老師,又看看我,支吾了半天,神色轉為愧疚地說,“整件事情其實都怪我,如果我好好地守在小菜麵前保護她的話,那麽所有事情就都不會發生。”

“布萊克,這不關你的事。”看著布萊克愧疚的樣子,我連忙安慰道,“就算你守在我身邊,那群人一定也會找機會對我下手的。更何況,你看,現在我不是什麽事情也沒有,好好地在你麵前嗎?你就不要再自責了。”

“可是保護你本來就是公爵派給我的任務,我卻沒有將它做好。”布萊克說。

“放心吧,反正也沒有人會真的以為你能夠完成任務的。”摩恩的話冷冷地插了進來,“所以也不需要在事後,假惺惺地做出一副內疚的樣子。”

“摩恩,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布萊克?你難道沒看到他已經夠自責了嗎?”我不滿地瞪了一眼摩恩。

“這件事情本來就有他的責任啊。倒是你,差點就被人害死了,為什麽還要為這種人說話啊?”摩恩火大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指著布萊克說,“如果昨天這家夥好好地保護你的話,你會遇到那樣的危險嗎?”

“這……”我一時語塞,“可就算布萊克有錯,他也不是故意的。況且昨天上午,也不知道是誰把我氣得半死,害我一衝動,一個人跑出去找小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了?”摩恩微微眯眼,語氣轉冷地說。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為什麽一定要誤解我的話呢?我隻是,隻是希望大家……”看到摩恩突然轉冷的態度,我有點慌了,不知道怎麽解釋才好。

“好了,摩恩,小菜昨晚剛剛受了驚訝,今天你就別再欺負她了。”明石老師開口,解圍道。

“我欺負她?哼!”摩恩瞪了我一眼,氣呼呼地坐回了原來的位子,“隻要這蠢女人不來氣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布萊克……”明石老師回頭,繼續看向一邊的布萊克,“既然那邊已經第二次對小菜發動了進攻,可見他們是十分著急想要得到狗薄荷香水的配方,所以我們也必須加快行動,盡快查出這群人的真實身份,尤其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的身份,你說呢?”

“當然。”布萊克朝明石老師僵硬地笑笑,然後扭過頭,躲開了與他的視線對視。我突然間覺得現場的氣氛好像有一點奇怪,但是又不知道怪在哪裏。

“當然必須盡快查出那個女人是誰,不然遲早有一天,某個蠢女人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就跑去天堂找上帝吃飯了。”摩恩涼颼颼地說。

這家夥,為什麽好好一句話,非得說得讓人很不爽才甘心啊。

我回頭,氣呼呼地瞪他一眼。

“好了,你們兩個鬥嘴鬥完了沒有啊?”明石老師無奈地看著我們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麽曖昧關係呢。”

“曖昧?我和她?”

“曖昧?我和他?”

我和摩恩同時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互相用手指指著對方,又同時以驚愕不已的表情看向明石老師,整個過程中,我不知道摩恩是什麽心態,反正我莫名地覺得自己有那麽一點點心虛,所以臉跟著微微地一陣泛紅。

我偷偷地轉頭,飛快地看了一眼一邊的摩恩,詭異地發現這家夥的臉好像也有那麽一點紅紅的。

這……我和這家夥,現在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本來我也隻是開玩笑的,不過看你們的樣子,好像真的……”明石老師一雙漂亮的眼睛眨啊眨的,話講了一半後,便直接以一個曖昧的笑容作為結束。

嗚嗚嗚,老師,再怎麽說你也是為人師表,能不能不要露出那麽猥瑣的笑容啊?我一邊紅著臉,一邊在心裏忍不住流淚哀叫道。

“好了,我也不鬧你們兩個了。”見玩笑開得差不多了,明石老師換上一臉正色,“既然大家都覺得這件事情必須盡快查明,那麽接下來我有個建議,不知道你們幾個同不同意?”

“公爵請說。”布萊克恭敬地說,“小的一定謹遵公爵吩咐,絕對不會再犯下類似嚴重的錯誤。”

說完,布萊克再次愧疚地看了我一眼。

我衝布萊克安慰地笑笑,引來一邊摩恩不屑的輕哼。

“哼。”我跟著用鼻子對摩恩哼了一聲。

“你們兩個呢?”明石老師看向我們。

“當然先要聽聽你的建議合理不合理了,我又不是傻子,幹嗎還沒聽你說完就先答應啊。”摩恩努努嘴說,說時還不忘暗諷一下旁邊的布萊克。

“幼稚。”我想全世界恐怕再沒有比這兩個字更適合此刻的摩恩了吧。

“好吧,我的建議是……”明石老師微笑著看看我,又看看摩恩。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有一種自己好像正在被算計的感覺。好吧,這次也許摩恩那家夥說的是對的,在沒有聽到明石老師的建議之前,我也不要傻得先答應下來。

“因為這次多了一條關於女人的新線索,加上整件事情越發緊急起來,所以調查部這邊急需要增加人選。”明石老師頓了頓,眼神溫柔地看向我。

“小菜,所以我想把布萊克調回來,協助我一起破案,讓摩恩繼續保護你,你覺得如何?”

為什麽我突然覺得明石老師笑得越溫柔,便越像是一隻狐狸呢?

“可是……”我的心裏雖然已經不再抗拒摩恩來做護衛,但是當初那麽激烈地反對,現在如果輕易地點頭重新接納他,會不會讓其他人覺得很奇怪呢?

“咦,難道你還是那麽討厭摩恩嗎?”我猶豫時,明石老師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可剛才我看你們相處的樣子,還以為你們已經和好了,甚至,關係好得就像是好朋友一般了呢?難道剛才是我的錯覺嗎?”

啊……我臉上的溫度因為明石老師的話而一陣急升。

“布萊克,你說呢?你覺得他們兩個是不是挺像好朋友的?”明石老師故意加重了“好朋友”三個字,笑眯眯地問布萊克道。

“呃……”布萊克為難地看了我一眼,“公爵說的是。”

狐狸,明石老師他果然是隻百分百的狐狸啊!我在心裏眼淚汪汪地感歎道。

“摩恩,你覺得呢?”明石老師轉頭,將視線對準一邊同樣尷尬的摩恩。

“好了。”我終於受不了地開口了,“摩恩就摩恩吧,我也沒有說不接受他吧。”

“嗬嗬嗬……”明狐狸發出一陣計謀得逞後的得意笑容。

上帝啊,你以前是擺了一個多大的烏龍,才會讓我還有身邊那麽多的學生,誤以為明狐狸是位溫柔可親的老師呢?

“好了,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的建議,那麽布萊克,我們差不多也該著手調查了。”明石老師收起笑容,嚴肅地說。

“是的,公爵。”布萊克恭敬地低著頭,誰也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明石老師的視線在布萊克的頭頂上遲疑了一會兒,忽地又轉頭,笑嘻嘻地看著我和摩恩。

“小菜,其實,你果然還是比較喜歡摩恩來當你的護衛吧。”他附在我的耳邊,用好小好小,小到隻有我們在場幾個人聽到的聲音說。

轟的一聲,我覺得我的腦袋要爆炸了,不,不對,我根本就是差一點點便接近吐血身亡了。

這隻可惡的狐狸!

“我怎麽可能喜歡……”我剛想要否認,但不知道為什麽,以前幾乎能夠不經大腦就說出摩恩那家夥的一大堆缺點,現在卻感覺很難說出來。我張大了嘴巴,憋了好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還不是因為你說要調布萊克去幫忙啊!那個,我這也是為了盡快讓事情水落石出。”

我抬頭,一臉正義凜然地看著明石老師。

“哦……”明石老師含笑看著我說。

“哎……我說你們怎麽這麽煩啊,時間已經不早了,大家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真夠囉唆的。”摩恩露出一臉不耐表情地插嘴。

“嘖嘖嘖……不會吧,摩恩,你這是在幫小菜解圍嗎?你們……”明石老師繼續以六個點的省略號表達自己未盡的意思。

“我們才沒有啊。”我和摩恩異口同聲地說,一說完,又彼此驚訝地互看了一眼。

現場尷尬沉默一分鍾。

上帝啊,就連我都不得不承認,那一刻,現場氣氛要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摩恩,你不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狼人嗎?能不能立馬變身挖個大洞,讓我暫時躲避一下啊!我在心裏無奈地叫道。

【2】

摩恩重新回來保護我之後,一切似乎也跟著重新開始。

自從上一次對他有了新的認識,我突然間發現,其實很多事情他真沒我以前認為的那麽差,尤其是在那些以前我十分厭惡的搗亂事情上麵。

我發現,與其說摩恩是有意搗亂,不如說他是不受控製地在做著這些奇怪的事情。

摩恩回來的第一天,不可避免地跟著我進入到了實驗室。

出於一種無法用語言解釋的心理,我在做實驗的同時,情不自禁地偷偷觀察著他。然後,我就發現,他的身子總是不受控製地靠近那些冒著各種味道的試劑管,不停地東聞西嗅。

因為知道這些試劑對我的實驗很重要,所以他每次一靠近它們,身子都會明顯得變得僵硬不少,動作幅度明顯減小,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可一點也沒有愉快的成分。

依照這家夥暴躁的性格來看,如果不是因為身子不受控製地想要去聞那些味道,怎麽也不可能主動接近那些瓶瓶罐罐,讓自己活受罪!

還有廁所的卷紙和我買給小白的那些玩具,每次一看到那些東西,他都會忍不住拿過來,熱情地把玩……等玩了半天之後,迎上我困惑的眼神,他又會不知所措地扯無數莫名其妙的理由來解釋自己並不是真的很喜歡這些東西。

最最最奇怪的事情發生在今天傍晚,因為狗薄荷香水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所以這一天我很興奮地將新的發現和新靈感洋洋灑灑地寫下來,其間當然也浪費了不少草稿紙,我隨手丟在地上,打算等實驗結束後再來個大掃除。誰知道,等我扔掉一大堆被揉成一團的草稿紙之後,一個轉頭,竟然發現摩恩飛快地跑過來,將我扔掉的紙團重新撿了回來,放在我的桌上。而那上麵,前麵無數個紙團正排隊安靜地看著我。

我滿頭黑線地看向摩恩,看到他正一臉興奮地看著我,那表情很像是小白把扔出去的飛盤叼回來時的模樣,揚揚得意地等著我的表揚。

難道說……狼人對各種味道都比較敏感,所以會情不自禁地去聞?

再難道說……狼人很愛那些卷紙和狗玩具,就像其他小動物一樣?

還難道說……狼人和狗一樣,也很喜歡叼東西?

雖然我不知道狼的習性是怎樣的,但它和狗應該算是親近吧?這樣推算下來,狼和狗說不定是有點像的。那樣的話……身為狼人的摩恩,有時候做出來的事情很像狗,應該也是能夠理解的吧。

“摩恩,你們狼人對味道是不是很敏感,一聞到味道,會情不自禁地湊過來聞聞?”我好奇地問摩恩。

“不是很清楚,也許吧。”摩恩摸摸鼻子,思索了一會說。

“那麽,你們狼人是不是也很喜歡玩那些卷紙和飛盤之類的東西?”我再問,想起這家夥送我飛盤時說過的話,心裏大概能猜出這家夥的答案。

“那些東西真的挺好玩啊,我還奇怪你怎麽會不喜歡玩飛盤。”摩恩說。

果真如此啊。

我朝摩恩幹幹地笑笑,說:“那麽,你們狼人是不是和狗一樣,很喜歡把扔出去的東西給撿回來?”

“呃……”

我看到摩恩臉上的表情明顯一僵,支吾著說:“這,這個,不是每個狼人都這樣,我是特例。”

“特例?”我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嗯……”摩恩起身,背對著我,說,“其實是因為我,我,我有強迫症!”

“強迫症?”我低呼一聲,怎麽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答案,“所以說,你並不是故意湊近我那些試劑,也不是故意要玩那些卷紙,更不是喜歡將我扔掉的紙團撿回來……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你有強迫症,你的身體不受使喚地想要去做這些事情?”

“呃……是,是啊。”摩恩支支吾吾地說。

天啊!想到以前因為這家夥的搗亂,我總是一天到晚責備他的不是,卻一點也沒想到這家夥並不是故意的,而是因為有病在身的緣故。

“對不起,摩恩。”我拍拍他的肩,“不過你放心,其實強迫症也不是什麽不治之症,隻要我們一起努力,總有一天你一定會痊愈,成為一個健康的狼人的。”

摩恩回頭,表情愣愣地看著信心滿滿的我,好半天之後,才跟著點點頭,說:“嗯,謝謝你,小菜。”

知道真相之後,我便開始留心打聽強迫症的治療方法。

第一招:藥物治療。

“什麽?讓我吃藥?”某隻狼人一聽到這個建議,立刻露出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的模樣,“從小到大,我可連藥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竟然讓我吃藥?如果傳出去,我豈不是要成為整個狼人族的笑話?不幹,寧死我也不幹。”

我坐在他旁邊,無語地看著他。

不就是吃個藥嗎?至於上升到這麽高的境界嗎?狼人的想法果然和人類不一樣。

第二招:住院強化訓練。

“你是說讓我住到討厭的醫院裏,一天到晚聽從那些醫生護士的話,他們讓我幹什麽就幹什麽,沒有半點行動自由?”某隻狼人除了露出滿臉受辱的表情之外,還順帶加上了一點點不屑和輕蔑的感情進去,“你看我摩恩會是幹這種事情的人嗎?就算我真的答應去了,我怕最後那些醫生護士會遭遇不測。”

好吧,想到這家夥極低的忍耐力,的確,就算是為了保護醫生、護士的生命安全,也不該讓這家夥去醫院,以免人入狼口。

於是隻剩下第三招:自我保守治療。

“保守治療?你是說就靠你和我兩個人?”摩恩一臉不相信地看著我,“你又不是醫生,怎麽幫我治療?”

“這是最後一招,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雖然效果比不上前麵兩招,但總比什麽都不做好吧?”我說,“再說了,反正死馬當做活馬醫,總比什麽都不做,任由你的強迫症越來越嚴重好吧。”

“死馬當做活馬醫?”摩恩一臉糾結地看著我,“沒有那麽誇張吧?”

“當然有。”我嚴肅地點點頭,“生病就要治療,這是三歲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啊。”

我拍拍摩恩的肩,算是敲定了保守的治療方案。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我和摩恩便開始了艱難的保守治療方案。

所謂保守的治療方案,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詞——反著來。

強迫症,顧名思義就是總是控製不住地想要去做某些事情,所以我就讓摩恩越想做的事情,越不能去做,甚至反著去做。

比如說當摩恩想玩飛盤的時候,就要故意把飛盤丟得遠遠的,甚至連看都不能去看一眼;當他眼饞狗餅幹的時候,就要將它們全部扔進垃圾桶內,絕對不碰一點點,甚至還要吃和狗餅幹口感完全相反的軟麵包;再比如說,當我故意將卷紙扔在地上滾動的時候,某人不但不能興奮地跟著一起玩,還要強忍欲望將卷紙一一撿起來,重新放回原位……

經過近一周的訓練,根據我個人的觀察,摩恩應該算是取得了不錯的進步,至少他現在一看到卷紙不會再像當初一般,興奮地跑過去拿著玩個不停,而是頂著自己的熊貓眼,又愛又恨地瞪著它們,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我認為,這就是進步。

從完全的狂熱降溫到現在的愛恨交織,這是多大的進步啊!雖然……

呃,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又不是讓這家夥從事超負荷體力勞動,為何每天早上看到這家夥時,總是一副很虛弱的樣子呢?

不過,這個可以忽略不計了。誰讓這家夥是狼人,具有人類所無法比擬的旺盛生命力的狼人呢?這點小小的憔悴,何足掛齒啊!

“摩恩啊,根據我們這周所取得的成績,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做一些訓練上的改進哦。”這天,我拿著新的計劃,笑眯眯地和摩恩說。

“什麽新改進?”原本有氣無力地窩在沙發上的摩恩,一聽到我的話,立馬跳起來,精神高度集中地盯著我。

“就是增加訓練強度啊。”我一副理所當然地看著他,說,“我們現在要乘勝追擊,越戰越勇,爭取早日讓你從強迫症的陰影中走出來。”

“增加訓練強度?”摩恩看著我,一張俊臉幾乎快扭曲到毀容了。

“是啊,摩恩,你聽了是不是也很激動?我跟你說哦,昨晚當我想出新的訓練方案時,我也激動了一把。”

“我……”摩恩張大嘴巴,愣愣地看著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激動地打斷他的話,“你一定也很期待新的訓練計劃,對不對?要不,我們現在就開始實施。”

“不要啊!白小菜,我受不了了,我有話和你說。”摩恩拉著我的手,豁出去地朝我吼起來。

“啊?”我眨巴眨巴雙眼,一臉茫然地看著摩恩,不明白這家夥突然間幹嗎一副恨不得暴走的模樣。

“白小菜,我騙了你。”摩恩深吸一口氣說。

“啊?”我微微張嘴,不解地看著他,“騙了我?”

“對,沒錯,我騙了你,我並沒有得什麽強迫症。”摩恩大聲地宣布。

【3】

沒有得強迫症……

我伸手,摸摸摩恩的額頭。

“奇怪,沒有感冒發燒啊,為什麽會突然說起胡話來了呢?”我不解地喃喃道。

“我沒說胡話,我是說真的,我沒有得什麽該死的強迫症。”摩恩急急地道。

“不會吧,難道是最近的訓練強度太厲害,訓練傻了?”我直接忽略掉摩恩的話,自顧自地猜測,“難怪最近看起來那麽憔悴。可照理說狼人不是應該生命力很旺盛,這麽一點折騰根本就不算什麽嗎?”

“我說了我沒得強迫症,我以前是騙你的,白小菜。”摩恩氣呼呼地白了我一眼,不耐煩地重複說。

“我知道了……”我拍了下摩恩的肩,氣呼呼地瞪著他說,“摩恩,這可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麽可以這麽騙我呢?”

“你相信我了?”摩恩激動地看著我,“相信我騙了你了?”

“對啊……”我點點頭說,“摩恩,你怎麽可以這樣呢?為了逃避訓練,竟然謊稱自己沒有強迫症,你知道你這種逃避的做法,隻會讓自己的病情更嚴重嗎?”

“呃……”摩恩一臉無語地看著我,“白小菜,你怎麽就聽不懂我的話呢?”

“我聽得懂啊,你騙了我,然後又承認自己騙了我,但是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得了強迫症的事實,因為你想要逃避訓練。”我嚴肅地看著摩恩說,“摩恩,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逃避,你的強迫症可能會越來越嚴重。”

“雖然我白小菜沒什麽其他優點,但是無論做任何事情,我一定都會認認真真地對待,不到最後就絕對不放棄的。”

“該死的,要怎麽說,你才會相信呢!”摩恩伸手,暴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嚷嚷起來,“為什麽我騙你的話,你卻深信不疑;而我跟你說的實話,你卻怎麽也不相信呢!白小菜,我再說一遍,我沒得強迫症,我,我,我隻是很多習性和狗很像而已。”

“沒錯,我承認,該死的,我就是像狗,而不是得了什麽強迫症,你聽懂了嗎?”摩恩朝我吼。

我就是像狗,而不是得了什麽強迫症,你聽懂了嗎……

摩恩的話,如同一枚炸彈,轟的一聲,在我的耳邊爆炸。

隻是像狗而已……這家夥的意思不會是說——身為狼人的他,在很多習性上,不是像自己的族人那樣,而是更像狗,所以才會那麽喜歡玩卷紙,喜歡飛盤,總是控製不住地去聞那些奇怪的味道吧。

我應該生氣嗎?畢竟這家夥騙了我;可是,沒有得強迫症這應該是一件好事吧,這樣想的話,好像應該高興才對。不過……像狗?擁有這麽奇怪的特點,好像也不是一件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吧。

我呆呆地看著摩恩,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白小菜,你生氣了啊?”摩恩忐忑地看著我,“我也不是故意的,當時我實在想不出什麽辦法,就胡亂編了個借口來騙你。”

“可是你為什麽要騙我呢?”我挑眉問,“不管怎樣,撒謊總是不對的。”

“對不起……”摩恩真誠地道歉,“我隻是,隻是怕告訴你事實的話,你會看不起我。因為像狗並不是一件什麽光彩的事情,而且,讓我承認它,也實在是太困難了。”

摩恩低頭,目光中有一閃而逝的悲傷,那是一種如同絕望的悲傷,雖然消失得極快,但隻是一眼,卻已經足夠我心顫。

摩恩,這家夥……他的心底說不定藏著很深很痛的秘密,關於他那麽像狗的秘密的傷痛吧……

“摩恩,你為什麽會這樣?”我咬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問這樣的問題。即便是他自己先說出口的,但我這樣探究地問下去,是不是還是太唐突了?

“如果你不願意說的話,可以不說。”我連忙又補充了一句說。

“在我很小的時候,有次和父親出去玩的時候走丟了。”摩恩的眼神,因為回憶而變得空茫起來,他看著我,可我卻無法從他的眼睛中找到焦點。

“我們狼人在剛出生的前幾年,隻能以狼的形態生活,而那個時候我才三四歲,從外表看完全隻是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幼狼而已。在我以為自己快死掉的時候,一隻流浪狗收留了我,它像對待親生兒子一般地對待我,將狗所有的生存本事全部教給了我,當然也包括狗的那些習**好。在它的身邊生活了一年多之後,我終於被自己的族人找到,隻是等我再回去的時候,我的很多習性卻再也改不過來了。”

“身為狼人族族長的兒子,比起狼人,我卻更像一隻狗。雖然沒有人敢當麵嘲笑我,但是我知道,很多人都會在我轉身之後,露出輕蔑的笑容。他們覺得我更像隻狗,覺得我根本不配做王族之後,覺得我侮辱了狼人的身份。所以,如果可以,我一輩子都不願意去回憶那段過去,更不願意和任何人說起。”

“對不起,小菜,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摩恩說完,抬頭衝著我露出羞怯而卑微的一笑。

我從未見過狂傲的摩恩露出這樣的笑容,那笑容讓他看起來比平日多了一份斯文和憂鬱的氣質,卻讓我心疼到幾乎不能呼吸。

“沒關係。”我輕輕地搖頭,“因為我能體會你的心情,那種被同伴嘲笑嫌棄時,無比受傷的心情。”

摩恩抬頭,靜靜地看向我。我跟著衝他輕輕一笑。

“知道嗎,其實我比你好不到哪裏去。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為了科學研究離開了我,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的身邊便沒有什麽人會關心我,反而總是被別人嘲笑為沒有父母的孩子。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會將自己一天到晚關在實驗室裏搞研究,因為隻有那些試驗才不會嘲笑我,不會嫌棄我,反而會因為我的努力和付出,給予我相應的成果作為回報。”

“白小菜。”摩恩伸手,輕輕地拍拍我的腦袋。

我朝著他微笑,發現這家夥的內心,其實真的好溫暖好柔軟,因為他在自己那麽悲傷的時候,竟然還不忘安慰我。

“我沒事。”我衝他笑笑,腦中浮現另一張也總是對我露出關心神情的臉,“雖然長大後,我依舊被周圍人排擠,被學校的同學們所討厭,但是我卻越來越學會不去在意別人的目光。因為他們對於我來說,都隻是不相關的陌生人而已。而我,也並不是真的沒有人關心,我還有屬於自己的好朋友。盡管我有很多缺點,盡管我從小被父母所拋棄,盡管我一天到晚隻知道搞科學研究,可是還是會有人願意和我做朋友的,比如甘橘,比如你!”我抬頭,雙眼亮亮地看著摩恩,對他輕聲說。

“朋友?我們?”轟的一聲,我驚訝地看到摩恩的臉,因為我的話,在一瞬間紅成一片。他慌張地看了我一眼,結結巴巴地說:“什,什麽朋友!我才不需要什麽朋友呢?和女生做朋友最麻煩了,我,我才不會自找麻煩。”

摩恩一邊說,一邊轉身,跌跌撞撞地跑開了。

呃?我錯愕地看著這家夥超誇張的反應,不過,等下……

“摩恩,小心你的身後……”我大聲地對他喊道。但是,我的警告完全沒起到作用,隻聽砰的一聲,這家夥一腳踩到飛盤,整個人以十分狼狽的姿勢四腳朝天摔倒在地。

我的頭上再次掛滿了黑線。如果讓人類調查部的成員看到,他們所謂的能力最強大的同伴被一張小小的飛盤絆倒,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表情?

“哈哈哈……”我忍不住開心地大笑起來。

摩恩,這個藏著深深悲傷的家夥,雖然他看起來總是一副粗暴的樣子,實際上卻擁有很溫暖很柔軟的內心。嗯,真是一個超級可愛的家夥啊。

尤其是現在,害羞時口不擇言地說反話時的模樣,以及……害羞得可以輕易被一張小飛盤打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