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幻之夜”的作戰計劃

(一)

“啊——”

“色狼——”

麥當勞的洗手間裏響起幾聲尖叫,如果我再不采取措施,她們估計要叫警察了。

“美女姐姐們,對不起,我走錯洗手間了。嗚嗚……請你們原諒。”我立刻哆嗦著嘴唇,蹙著眉頭,拚命地擠眼睛,直到我確定它們足夠水汪汪的。

“是小‘正太’啊,真萌!”洗手間裏的姐姐們立刻換上溫和的表情,連聲讚道。

有效果!

我抿抿嘴,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們。

“下次千萬看清楚再進來,小心被人吃了。”一位長相粗獷的姐姐伸手掐了一下我的臉頰,眼神曖昧。

我的心猛地一驚,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連忙從洗手間跑了出來。

剛剛出門,我就看見允熙、梁熙幻和諾瑉基三人坐在桌子旁吃快餐,不由得嚇了一跳,生怕被諾瑉基發現,立刻躲到了角落裏。

“來,吃一口嘛。”梁熙幻裝出我的語調,聲音發嗲。他熱情地趴在諾瑉基身上,用勺子挖了一塊冰激淩,親密地往諾瑉基嘴裏送。

瑉基嚇得臉都綠了,癡呆地張開嘴,吃著梁熙幻送來的冰激淩,哆嗦地問道:“紗枝,你今天好奇怪啊?還有,怎麽在室內你也戴墨鏡?”

“人家怎麽會奇怪嘛,戴墨鏡比較酷啊!冰激淩好不好吃?”梁熙幻繼續撒嬌,蛇一般的身子在諾瑉基身上蹭啊蹭的,驚得諾瑉基幾乎快從椅子上掉下來了。

允熙坐在一旁,看著梁熙幻和諾瑉基,笑得直不起腰,眼角全是淚。

我氣呼呼地瞪了一眼允熙,她怎麽能讓梁熙幻如此敗壞我的形象!

諾瑉基跟我鄰居那麽多年,他肯定會識破的。但我來不及多想了。我把心一橫,趁著他們玩得正開心,轉身朝門外逃去。

一輛熟悉的黑色奔馳停在餐廳門口,我不由心裏一顫,做夢般地靠過去,是路允寒嗎?

車窗降了下來,路允寒帥氣的臉龐映入眼簾。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櫻花般的嘴唇裏吐出了兩個字:“上車。”

我心裏五味雜陳,聽話地坐上了副駕駛座,轉頭癡癡地看著他冷峻的側臉,幾天不見,現在看見他,心裏竟有些想念。

“係上安全帶。”他一如既往地命令道。

我乖乖地係好安全帶,一句話也不說。

他坐直身體,看都沒看我,冷冷地道:“我給你半分鍾時間解釋上次電話的事。”

“我……我……因為……”我這才回過神,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難道要告訴他,是媽媽逼迫我的嗎?

“那你告訴我你還想參加時裝秀嗎?”路允寒打斷我,幹脆地質問道。

“想!”我幾乎毫不猶豫地大聲答道。

路允寒頓了一下,腳踩油門,車子飛速駛了出去。

車裏的氣氛很奇怪,我一直低著頭,絞盡腦汁想著該找個什麽話題聊聊。

“我看見時裝秀的海報了,那上麵的女生是我吧?很漂亮。”我終於打破了沉寂,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他應了一聲,我們繼續冷場。

“後天首秀就要開始了,這幾天你們一定很忙吧?”我不放棄,繼續說。

“嗯。”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他講一句話會死嗎?我的愧疚轉變成了憤怒,覺得身邊的男生比一座冰山還冷。

“梁熙幻男扮女裝還挺像的,這個主意是誰出的?挺有意思的。”我做了最後的嚐試,在心裏暗暗發誓,要是路允寒再“嗯”一下,我就立刻下車,不再理會他了。

“到了,下車吧。”他把車停在路邊,提醒道。

我瞟了一眼窗外,竟然已經到“紫藤戀人”店門外了。他沒說“嗯”,我倒是真要下車了。我把拳頭握住又鬆開,鬆開又握緊,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以發泄掉心中的鬱悶,這才跟著路允寒朝店裏走去。

“你穿男裝很酷。”他進門之前突然扭頭讚道。

我愣了一下,那當然酷,要不然剛剛在廁所怎麽能僥幸逃脫?

後天要舉辦首秀,紫藤戀人時裝店這兩天宣布暫停營業,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首秀上。

一條閃著紫色熒光的台布在室內延展開來,紫色的亮片看起來無比夢幻。

袁西歐正在安排舞台和嘉賓席位,見我過來,掃了一眼路允寒道:“怎麽帶了個男生過來?”

我一聽就開心了,刻意走到袁西歐麵前,趾高氣揚地道:“帥哥一枚,特來報到。”

他聽了,臉上頓時漾起一抹喜色:“你總算來了,你不知道前幾天路允寒都快瘋了!”

我轉身看了看路允寒,隻見他黑著一張臉,正瞪著袁西歐。

“不許裝男人。”路允寒摘下我的帽子,一襲長發頓時散落下來。

“你給梁熙幻拍照了沒有?哈哈,他嚷著說自己不能扮演女人,我倒想看看他羞答答的模樣,哈哈。”袁西歐邊問邊樂。

我腦海中頓時浮現出梁熙幻大膽調戲諾瑉基的畫麵,無比遺憾地看著幸災樂禍的袁西歐,恐怕你要失望了,梁熙幻可一點都不害羞呢!

“我們走吧,去工作室練習走位。”路允寒不理會笑得很白癡的袁西歐,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跟著路允寒往外走。

“紗枝,說說嘛,梁熙幻扮女人可不可愛?”袁西歐還不放棄,笑得十分開心。

“挺可愛的。”我搪塞道,“害羞得不得了,被瑉基調戲得好慘。”

“哈哈……”袁西歐聽了,笑得更加瘋狂了。

身邊的路允寒聽見了,冷哼了一聲道:“講這種謊話不怕梁熙幻回頭找你麻煩嗎?”

“不會啦。你看袁西歐幹得多起勁,就當給他講了個笑話。”我看著袁西歐臉上止不住的笑意,知道他正把梁熙幻幻想成一個受欺負的小媳婦,兀自偷著樂呢。

路允寒瞟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工作室裏隻有我跟路允寒兩個人,我站上T台跟著音樂走了一會兒,雖然幾天沒練習,可動作要領已經深入我心,稍微複習幾遍,感覺就回來了。

路允寒給我念著拍子,讓我走位、亮相,不時提醒我注意表情和動作幅度。

“你剛剛出場時,是走的‘魅’主題。不要有太刻意的表情,把自己想象成驕傲的人魚公主,她不懼一切,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去追求自己的夢想。”路允寒目光炯炯,極力給我解釋著。

我按照他的意思,目光冷傲地走了一遍。

“表情不夠,她驕傲卻又滿懷著炙熱的感情,並不僅僅是一具華美的軀殼。”路允寒搖搖頭,目光嚴峻。

我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想象著人魚公主的故事,那種炙熱的感情真的好難表達。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路允寒掏出手機,放在了耳邊。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抬起眼簾看了我一眼。

“怎麽了?”我從T台上走下來,略感不祥地看著路允寒。

“梁熙幻被識**份了。”路允寒聲音嚴肅,將手機遞給了我。

我的心陡然一沉,把電話放在耳邊。

“紗枝,你千萬不要回家,諾瑉基到你家找你去了。”允熙在電話那邊大聲嚷道。

“怎麽回事?”我吃驚地問。

“諾瑉基跟你擁抱……不是,是跟梁熙幻擁抱,結果把他的假發弄歪了。梁熙幻謊稱自己回家去,實際上是跑到廁所整理假發。瑉基卻信以為真,跑回家找你去了。他走得急,我攔都攔不住。”允熙語氣很急地解釋道。

“那我現在立刻回家去。”我對著電話說道,要是媽媽知道我失蹤了,她一定會著急得要命。

“你要回家?”電話那頭允熙吃驚地反問著。

“紗枝,你要是現在回家,你覺得你媽媽還會放你出來嗎?”梁熙幻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我們做這麽多事豈不是都白費了?”

我心一驚,他說的有道理,媽媽肯定會把我關起來的。

“你把電話給路允寒。”梁熙幻平靜下來,說道。

我心煩意亂地將手機還給路允寒,他接過手機,聽了一會兒,表情很怪地盯著我看了一眼,冷冷地道:“嗯。”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梁熙幻怎麽說?”我著急地問道。

“讓你去我家。”路允寒極為簡短地回答。

什麽?我睜大眼睛,幾乎驚叫出聲。去,去他家?不是吧!

“走吧。”他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

“去哪兒?”我捂著嘴巴,還沒有適應過來,驚慌地問道。

“我家。”他冷冷地道出兩個字,接著說,“首秀就要開始了,我們不敢冒這個險放你回去。當然,你要是死也不從,我也沒辦法。”

“可為什麽是你家?”我抓住他的手臂,怎麽不是允熙家呢?我從來沒有到男生家住過。

“因為我家隻有我一個人住。”路允寒有些不耐煩地解釋道,用眼神告訴我,“收留你我也很煩啊,你再囉唆就去睡大馬路吧。”

我隻好閉嘴,苦著一張臉暗自求神庇佑。這次出逃,我一旦回去就再無登台機會。媽媽,等首秀結束後,我一定向您解釋,道歉,求你寬恕。

“我無不良癖好,也希望你沒有。”路允寒走在我前麵,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廢話,我也沒不良癖好。

“我晚上喜歡夢遊,所以你最好關緊門。”我白了他一眼,瞎編道。

他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小聲嘟囔著:“那我把你送到袁西歐家去。”

我不以為意地看了他一眼,送到袁西歐家倒是好了,我反而不緊張了。

“不過,袁西歐有**癖,在家裏不喜歡穿衣服的。”他麵無表情地說道,但是我仿佛在他的背後看到了一對小惡魔的翅膀在撲棱。

我腳步一頓,臉一下紅到了脖子處,氣得直瞪走在前麵的路允寒。

他先走了幾步,意識到我沒有跟過來,也停了下來,雙肩顫了起來。

他在偷笑嗎?

(二)

路允寒的家離市區很遠,我們大概開了半個小時的車才到。

遠遠看過去,隻有一幢白色的獨立小樓。我想到要跟他同處一室,就不由得緊張起來。

屋內的設計很簡潔,淺棕色的菱形地板、米白色的牆壁和棕色的窗簾。巨大的陽台上,一張鐵藝玻璃圓桌擺在那裏,旁邊是一把孤獨的凳子。客廳中央的茶幾上,一束紫藤花開得正豔。

“這房子隻有你一個人住?”我難以置信地問道,這麽大的屋子,光打掃衛生都很不容易吧。

“怎麽?”路允寒疑惑地問道。

“沒什麽。”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連忙垂下頭,隻覺得渾身別扭。

“你稍等一下。”路允寒看了我一眼,轉身上了二樓。

我琢磨著他要幫我收拾出一個住的地方,一個人閑著無聊,便走到陽台上,往外看去。

眼前的美景驚得我精神一振,絢爛的夕陽染紅了天空,遠處是一條寬廣的河,水波瀲灩若金,緩緩流過。河邊種滿了淺紫色的小花,花苞微閉,卻美得嬌羞。

路允寒竟然住在如此美麗的地方!

“你住二樓靠右手邊的房間。”路允寒站在樓梯口對我說。

“哦,好。”我慌忙應聲,連忙轉身朝二樓奔去。

房間很大,鵝黃色的四柱床看起來十分柔軟,四周的牆上貼著白底的紫藤花紋的壁紙。床的對麵是一個很大的梳妝台,繪著古銅色的歐式複古花紋。

我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頗為女性化的裝潢,難道路允寒私下金屋藏嬌,這其實是他女朋友的臥室?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在腦海,我就使勁甩甩腦袋,哼,他有女朋友關我什麽事。

我往**一倒,整個人陷在柔軟的被子裏,好舒服哦!

夜色漸濃,忽然,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我一驚,連忙跑過去“砰”的一聲關上了臥室的門,又很不放心地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

腳步聲越來越近,正是朝我的方向來的。

我的心驟然揪緊,路允寒,你不好好在自己的房間待著,跑到我的臥室門前幹什麽,況且我們孤男寡女的。

怦怦……心跳不由得失控了……怎麽辦……如果他一定要進來,我會反抗的!

敲門聲響起,我嚇得渾身一抖,裝作沒聽見,一聲不吭。

不耐煩的敲門聲更加響了。

路允寒,你果然是個色狼。我欲哭無淚地靠在門上,腦海中路允寒的臉忽然扭曲再扭曲,漸漸變成一副長著黑色硬毛和尖銳獠牙的紅眼狼的模樣。嗚嗚,太可怕啦!

“啊——”我猛地捂住耳朵,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紗枝,你怎麽了?開門啊!”路允寒在外麵著急地喊道,敲門聲也更加急了。

“你不要進來!”我大聲回應道,嚇得渾身直抖,“我已經睡了。”

門外這才安靜下來,我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遠,高懸的心才漸漸放下來。

咕嚕咕嚕……這時,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我捂住餓癟了的肚子,忽然想起路允寒匆忙帶我回來,我連晚飯都沒吃,現在正餓得慌。可是想到出去有可能羊入虎口,我咬咬牙,一頭撲在**,準備靠睡眠忘記饑餓。

我再次投身床的懷抱,喜滋滋地拍拍被子,然後舒服地翻了一個身,睜開眼就看見了床頭書櫃上一張女生的照片。

好奇心再次被挑了起來,這美女是誰?

我把照片拿到手裏,認真地端詳起來。女生身材修長,穿著一條白色純棉長裙,絲綢般柔軟的黑發攏在肩頭。大眼睛笑得如同彎彎的月牙,嘴角上揚,露出潔白的牙齒。

好清純的女生啊!

我仔細端詳著她,相框裏的照片有些泛黃,看女生的衣著打扮像是十幾年前的。

“紗枝,我買了壽司,你要不要吃?”路允寒隔著門喊我。

我連忙把照片放回到床頭櫃上,往**一滾,不理會他。

“睡了嗎?”路允寒又問了一句,確認我沒有回應,便不再出聲了。

其實,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饑餓感也被他挑起。可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我決定忍!

夜幕漸深,我躺在**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床頭櫃上女生的照片像一個謎,擾得我心神難安。

然而,我一睜開眼睛,肚子就打鼓般地響了起來。還是趕緊睡覺吧,最好夢見大餐,好好美食一頓。

我確實做夢了。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黃色沙漠,狂風亂卷。我嗓子幹啞,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沙漠裏艱難行走,餓得頭暈眼花。

這時,從沙漠中走出一個漂亮的大姐姐,看起來有幾分眼熟,她十分親熱地遞給我一杯水。我感激涕零地對大姐姐三叩四拜,接過水杯正準備喝。大姐姐的臉突然發生了變化,竟然變成了路允寒的臭臉。

我嚇了一跳,手裏的杯子落在了黃沙裏。

“把它撿起來喝掉!不可以浪費沙漠裏稀有的水資源!”路允寒勃然大怒,冷冷地命令道。

“我撿就是了。”我不敢違背,隻能可憐兮兮地趴在地上撿杯子,可是流沙很快把杯子吞噬了。

我抬起頭想向路允寒求饒,隻見他兩眼發出紅光,不一會兒臉上長出黑色的毛,他嗷嗷叫著,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了過來。

“救命啊!”

我尖叫一聲,騰地一下坐直身體,脊背上冒出了汗。

看著眼前畫滿紫藤花的白色壁紙,我才想起這裏原來是路允寒家,我做噩夢了。

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的照片上,我不由得嚇了一跳,“啪”的一聲將照片扣在桌子上。剛剛夢裏的姐姐不就是她嗎?隻不過她的臉後來變成了路允寒的臉,接著又變成色狼的臉。

我懊惱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誰讓我好奇心那麽重呢?

“喀喀……”嗓子又幹又癢。我再也睡不著,抬起手腕看看表,竟然是淩晨3點。

現在我不覺得肚子餓,隻覺得渴得難受,做了這麽久的噩夢,身體缺失了太多水分。

轉念一想,這個時間,路允寒應該睡著了吧?

想到這裏,我鼓起勇氣,打開臥室門,準備潛入一樓的廚房,倒點水喝。

二樓的走廊裏亮著溫暖的壁燈,我輕手輕腳地走下樓梯,小心地打開一樓客廳的水晶吊燈,這才鬆了一口氣,直接往廚房奔去。

路允寒家的廚房果然舒適,有自動飲水機。我找了一個茶杯,接了半杯熱水,正準備端到冷水龍頭下兌溫了立刻喝。

忽然,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杯子放在茶幾上的脆響聲。

“啊——”我再也忍不住尖叫了起來,深夜除了鬼,還有誰會在客廳裏走動?

手裏滾燙的開水“嘩啦”一聲全部潑在我**的腳背上,一陣鑽心的痛刺激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我猛地蹲下身子,齜牙咧嘴地呻吟起來。

“你沒事吧?”

穿著睡衣的路允寒立刻衝入廚房,朝我燙紅的腳背上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將我打橫抱起,跑到了浴室。

冷水從水龍頭裏嘩啦啦地流出衝在我的腳背上。

我咬著下唇,看著快要被燙熟的腳背,下意識地抓緊路允寒的衣服,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嗚……我最怕被開水燙了,小時候被燙了一下,到現在還害怕呢!”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

路允寒一直沒說話,隻是認真地盯著我的腳背。

“嗚嗚……腫了。”我可憐巴巴地指著腳背,委屈地嘟囔著。

路允寒握住我的腳踝,左右觀察一番,又對著水龍頭衝了一會兒。

“還疼嗎?”他問,聲音裏全是關心。

“當然疼啊!”我哭叫著。

“幸好沒起泡,應該沒多大問題。”他鬆了一口氣,看了我一眼。

“可是皮都快燙熟了……”我淚眼婆娑,終於把目光落到了路允寒臉上。

心突然驚了一下,他距離我這麽近,正用關切的眼神盯著我的臉,溫熱的呼吸撲在我臉上。

四目相對的刹那,我仿佛著了魔,盯著他的眼睛,一時竟然挪不開視線。海水般的眼睛仿佛將我吸了進去……

撲通,撲通……

我聽見自己強有力的心跳聲,與他的心跳連成了一片。

他愣了一下,抬手關掉水龍頭,將我抱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我怔怔地倚在沙發上,腦子裏不斷回想起他剛剛的眼神,那般幽深,仿佛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讓人淪陷。

“你是白癡嗎?怎麽連個水杯都拿不穩!”他忽然一瞪眼,盯著我怒道。

我嚇了一跳,他剛剛還溫柔如天使,現在怎麽變得這麽凶巴巴的?

我一撇嘴,有些不高興地說:“還不是你,大半夜地跑出來嚇人。”說完,我又委屈地盯著自己通紅的腳背。

“我隻是下來倒杯咖啡提神,又沒有要嚇你。”路允寒被我堵了一句,放低了聲音解釋道。

“半夜不睡覺,還提神?”我抱怨著,要不是他,我怎麽會燙傷。而且要不是在我夢裏他變成色狼,我也不會嚇得不敢去吃飯喝水,所以一切都怨他。

“那你呢?不好好睡覺,跑出來做什麽?”他更生氣了,質問道。

“我喝水!”我一點都不退讓,抬眼直視著他。

“可是你這樣笨手笨腳的,燙傷了自己怎麽辦?”他繼續衝我嚷,看了一眼我依舊發紅的腳背,自言自語道,“怎麽還那麽紅?”

我撇撇嘴,真想一腳把他踹出去。我的腳背現在火辣辣的疼,他一點都不關心,反而老是罵我。

真想念我媽媽,寄人籬下就是可憐。

路允寒不理我,蹬蹬蹬地跑上二樓,把我撂在了客廳沙發上。

我哀怨地想,小氣鬼,跟我吵了幾句竟然生氣了。

我將腳試探性地放在地板上,慢慢走應該可以走到二樓臥室裏吧?

“你幹什麽?”路允寒暴怒的聲音再次傳來,他換了一套休閑家居服,站在樓梯口怒目瞪著我。

我嚇得連忙把腳縮回到沙發上,納悶地看著他。

“我出去一趟,你躺在這裏不要亂動。”他又瞪了我一眼,朝門外跑去。

我有些無奈地看著他的背影,雖然他長得很帥,穿上家居服的樣子也很讓人想入非非,可是他的壞脾氣真不討人喜歡啊!

(三)

路允寒剛剛走了沒多久,我的肚子又開始咕嚕嚕亂叫起來。我氣惱地拍拍肚皮,怨自己怎麽這麽不爭氣,一有意識就會覺得餓。

可是,饑餓感實在太強烈了,我看著不遠處巨大的銀灰色冰箱,裏麵應該有很多食物吧?趁現在主人沒有回來,偷吃一些也沒關係吧?

我越想越餓,幹脆從沙發上站起來,忍痛瘸著腿直接朝冰箱奔去。打開大冰箱,我才知道什麽叫做徒有其表。

它跟我家裝滿零食、蔬菜、水果、牛奶等美食的冰箱實在太不一樣了,裏麵全都是速食麵和各種醬料。

以我這慘兮兮的狀況,根本就沒法跑去煮。

然而吃東西的欲望是強大的,我正準備來個“開袋即食”,視線忽然落在了最頂層的一個壽司盒上。

路允寒比我高,他一定是順手把壽司放在最上層了。我無比興奮地丟下速食麵,把壽司拿了下來。沉甸甸的,好像還沒有打開過。

這次有口福了,哈哈哈!

我抱著壽司,跳著腳回到沙發上,剛剛準備開動,忽然想到要是路允寒突然回來發現我正在偷吃東西,他會怎麽想,還是潛回臥室吃吧!

可是他臨走前要我不要動,而且我這個樣子,爬上樓梯也至少要十分鍾吧。

我對著樓梯望洋興歎一番,終於做出一個決定。趕在路允寒回來之前,迅速搞定這盒壽司,然後毀屍滅跡。

圓圓的壽司看起來太可愛了,雖然是蛋黃餡,不是肉鬆餡,但絲毫不影響我的食欲。

一個包著紫菜卷的壽司被我一口塞了進去,我迅速咀嚼,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在冰箱凍久了,米飯有點涼,但是味道真棒。

就在我嚼完一塊壽司準備往下咽時,別墅的門“嗒”的一聲被打開了。我的心咯噔一下,未咽下去的壽司頓時卡在了我的喉嚨處。

“喀喀喀……”

我被噎得喘不過氣,伸手拍著胸脯,想把食物震下去。

“你幹嗎?”路允寒疾步走到我麵前,疑惑地看著我。

“水……水……”我發音不清,胸口越來越悶,捏著脖子使勁往下咽。兩隻眼睛直翻,血全湧到了臉上。我在沙發上掙紮起來,懷裏的壽司“嘩啦”一聲全部掉在了地上。

路允寒看了一眼壽司,再看看我,頓時明白了一切。他咬牙切齒地看了我一眼,迅速到廚房接了一杯水遞給我。

咕咚,咕咚……

我大口喝著水,食物終於被咽了下去。

我渾身無力地靠在沙發上,無意間看見我親愛的壽司全部掉在地上,心痛極了。

“叫你不要亂動,你沒聽見嗎?”路允寒眼睛冒火地盯著我。

“嗚嗚……壽司……”

我才不管他的咆哮,欲哭無淚地盯著地上的食物。餓肚子的不是他,他是不會明白我的感受的,嗚嗚……

他聽了,氣憤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的身體也跟著往下陷了一些。

突然,腳踝被他抓住了。

他目露凶光,逼視著我。

“你幹嗎?”我警惕地看著他。現在我是傷員,他要是變成色狼,我真的逃不掉。

路允寒白了我一眼,將一旁茶幾上的袋子扔到我麵前。

這是什麽?

我皺著眉頭,狐疑地打開袋子,一陣香味撲鼻而來——竟然是熱乎乎的醬汁排骨飯,光看色澤都讓人食欲倍增啊!

對不起了,壽司,我現在要吃排骨飯了。

可是……

我防備地看了一眼抓著我的腳踝的路允寒。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廉者不受嗟來之食,在吃飯之前,我一定要弄清楚他的意圖。

隻見路允寒將放在茶幾上的另一個袋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一管藥膏和棉簽。

“別動。”他依舊凶巴巴地命令我,然後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將藥膏塗抹在我受傷的腳踝上。

涼絲絲的藥在我的腳背上化開來,我看著他認真又仔細的動作,一時間竟然忘記了美食的**。

他俊美的側臉上,長睫毛在水晶燈下投下灰色的剪影。

我的心突然一顫,絲絲感動就像他手裏的藥膏,一層又一層地包裹著我的心。

“以後還這麽不小心嗎?”路允寒幫我擦完藥膏,責問我。

我靜靜地看著他,感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夜深露重,半夜3點多,他跑出去就是為了給我買藥膏和排骨飯,我並不強大的內心就被他這樣感動了。

“壽司是怎麽回事?之前叫你開門來吃,你嚷著要睡覺,現在又跑出來吃冷餐。如果我剛剛沒回來,你是不是就要噎死在我家了?”路允寒瞪著我,繼續數落著。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任由他責罵,卻一點也不覺得難過。現在我覺得很溫暖,挨罵也願意。

“看什麽看,快點吃飯。”他跟我對視了幾秒鍾,忽然慌亂地轉過臉,聲音明顯低了下來。

我回過神來,連忙把盒飯拿出來,乖乖地坐在沙發上吃飯,而路允寒坐在我身邊看著。

排骨又香又脆,米飯也顆顆飽滿。

路允寒啊路允寒,你對我的好,我要連著排骨飯一起吃幹抹淨。

我越吃越盡興,越吃越開心,感覺力氣都回到了身上,連腳痛都不覺得了。

“你這樣吃都不會胖嗎?”路允寒終於忍不住了,疑惑地問我。

“胖?”我好不容易抬起頭,想了想,笑道,“自從有記憶開始,就沒有胖過。我好像是特殊體質,吃不胖的那種。”

忽然,路允寒極為認真地看著我說:“別動。”

我頓時定住不動,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俯下身,伸手幫我揩了一下嘴角,冷冷地道:“笨啊,米飯沾到嘴角上了。”

我不由得一驚,怔怔地盯著他。

生平第一次有男生對我做這個動作,還那麽不經意,那麽自然,更加無法想象這個人竟然是冰山路允寒。

他也恍然大悟般看著自己的拇指,愣了一下,看著我的眼神好像在問“我怎麽會對你這個笨蛋做出這樣的事”?

而我也是一頭霧水,隻是盯著他,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路允寒神色慌亂地在沙發上坐了幾秒鍾,又尷尬地站起身,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我看著他迷茫的樣子,也覺得緊張起來。

“你慢慢吃,吃飽了上樓睡覺。”他半帶氣惱地說道,然後慌亂地跑到了樓上。

我下意識地扒了一口飯,情不自禁地回憶起剛剛我們相處的奇怪一幕,心情竟然跟著興奮起來,兀自傻乎乎地笑了一陣。

路允寒其實挺可愛的……

我吃完最後一粒米飯,肚子被撐得鼓鼓的,感覺真好。我拍拍肚皮,正準備聽路允寒的吩咐,回到二樓的臥室裏,沒想到依舊一身家居服的路允寒又從樓上跑了下來。

他看了我一眼,不由分說地一把打橫抱起我,抬腳朝二樓走去。

我一瞬間有了古代新郎抱著新娘入洞房的幻覺,當即羞得麵紅耳赤,尷尬地說:“我吃飽了,有力氣爬上去的。”

“醫生說,最好不要太用力,以免扯破燙傷的皮膚。”路允寒板著臉,嚴肅地說。

我看著他別扭的表情,暗暗覺得好笑。

平時看著他這張撲克臉覺得好討厭,但是今天吃飽了後心情極好,一點也不覺得他這個樣子討厭。

他步伐穩健,手臂極為有力。

我幹脆閉上眼睛,耍賴地往他胸前一靠,感覺他的身體突然一僵。

我也管不了那麽多,自從記事以來,再也沒有人抱著我走過路了。因為,從小的時候開始,我就不知道爸爸為何物。隻是籠統地覺得,爸爸是會在我睡著的時候,將我抱進睡房的人,就像現在這樣讓人覺得安心。於是我很享受地靠在他懷裏。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快到二樓時,幾乎是在喘了。

“睡覺的時候把腳露出來,不要亂動。”他把我放在**,叮囑道。

我瞧了一眼塗著藥膏的腳背,心情大好,連連點頭。

見他要走,我連忙叫住他,歪頭看著床頭櫃上的美女照片,扶正後問道:“她是誰?真漂亮。”

路允寒陡然停下腳步,眼神頓時暗淡下來,他看了一眼照片,看似無所謂地說:“她是我媽媽,已經去世了。你快睡吧。”

“啊——”我一下從**彈起來,跛著腳抱住了路允寒的腰。

他被嚇了一跳,正想發怒。

“你晚上別走了,我剛剛夢見你媽媽了,嗚嗚……她不會是怪我占用了屬於她的房間,所以到我夢裏報複我吧!”我抱著他的腰,閉著眼睛狂喊。

路允寒的臉都黑了,他一下又一下地掰開我的手,壓低聲音說道:“見你活蹦亂跳的,看來沒怎麽燙傷嘛。”

然而他剛剛掰開我的手,我就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苦著臉拜托他:“要不我們一起到客廳看電視吧?”

我環顧四周,這是他媽媽的臥室啊。我隻覺得毛骨悚然。

路允寒氣得想離開,我又爬起來,往外走去,腳背撕裂般痛。

“站住!”路允寒在我身後命令道。

我便停在走廊裏,嚇得渾身直顫。

“去客廳看電視。”他駕著我的胳膊,板著臉朝樓下走去。

我萬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兩個人滿頭大汗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路允寒調了半天台,都是些無聊的廣告。

而我的眼皮越來越沉,頭也昏昏的,看著電視屏幕上花花綠綠的廣告,再也支撐不住,靠在路允寒肩膀上與周公相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