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課
1
上次在閣樓上本來想找龍祈問清楚的，結果被千斯夜攪了局，所以到現在菲度拉還是不明白身體發生變化的原因，也不知道該怎麽去抑製那股邪惡可怕的力量。唯一能肯定的是，每次發作時，隻要她接近千斯夜的身邊，狼性就會漸漸地消失。
而最近千斯夜和龍祈之間似乎也總是產生一些摩擦，偶爾碰麵後也像見到仇人似的，不知道兩人在對峙些什麽？不過她現在可沒那個心思管他們，她連自己都顧不過來了。
近日的天漸漸轉涼了，夾帶著瑟瑟的寒風盤旋在碼梯的上空，處處透著薄涼的倦怠，一陣一陣的涼風刮進菲度拉的脖頸，而她不僅沒有感覺到涼意，反而感到一股溫熱的氣體遊走在她的身體內，強大的壓迫力令她難受極了，那股不安的力量仿佛要突破出口，卻又找不到方向，在她體內肆意流竄，讓她的胸口泛起隱隱的疼痛。
她倚在走廊的大理石柱旁，大口大口地喘氣，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壓迫著她，最近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那種想死又死不了的痛苦讓她恨不能就直接朝身邊的大柱子上撞上去。
太難受了！
“糟糕……獠牙不會又要露出來了吧？”每次產生這種壓迫感時，獠牙就會不受控製地露出來，最近似乎越來越頻繁了，該死的！都是千斯夜那個混蛋惹的禍！不管了，還是先去找他吧。
菲度拉壓低身體，半彎著腰向前走了幾步，在心裏詛咒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忽然間從走廊拐角處的另一端傳來熟悉的聲音。
真是想到誰誰就出現！可不正是千斯夜那隻野獸的聲音嗎？她按捺住身體裏的湧動，將自己的氣息完全隱藏起來，輕手輕腳地靠近拐角處，想聽聽他到底在說什麽。
“為什麽招惹了洛絲又要來招惹菲度拉？”是龍祈的聲音。
菲度拉心想，怎麽兩人又對峙上了？
“你喜歡菲度拉？”尾音略微地上揚，千斯夜答非所問。
聽到這兒，菲度拉怔住，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半響，她收回視線繼續偷聽，體內的湧動慢慢平息下來。
“是，我是喜歡她，所以請你以後離她遠點。”
“如果我說不呢？”
“你是狼王，終究要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的，我不想看她受到傷害，洛絲也一樣，如果你實在不聽勸，那我也隻好暴力一點了。”
也對，龍祈還不知道千斯夜來這裏的目的呢，不過就算是為了使命，他也會讓千斯夜離她們遠一點的。
“就像你一樣，說再多我也不會放棄的。”千斯夜也很堅持。
“你也喜歡菲度拉？”
“不關你的事。”
“咳咳……”就在這時，菲度拉因為他們的話猛然一驚，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止不住咳起來，成功地把正在對話的兩人給吸引了過來。
在看到她的刹那，兩人都明顯的詫異了，菲度拉抬起眼睫左看看，右瞄瞄，尷尬地笑笑，慌亂地擺擺手：“咳咳，嗬嗬……你們繼續，繼續……”
“你沒事吧？”龍祈懷疑地看著她因為咳嗽而顯得紅潤的臉。
“沒事沒事，我……。”再次抬頭望一眼他們擔憂的表情，菲度拉顯得手足無措，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隻知道心髒似乎就要跳出她的胸口，仿佛要超出她的負荷。
他們剛剛說……喜歡她？龍祈是對她很好沒錯，可是千斯夜說的喜歡是戀愛的意思嗎？而千斯夜他明明喜歡洛絲的啊，為什麽……
糟了，臉好燙，說話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真沒用！
“我，我還有事先走了。”感覺到氣氛有點壓抑，菲度拉隨便找了個借口，朝他們迅速地揮揮手，她頭也不回地轉身跑了。
一絲淺淺的甜蜜感自心底浮現出來，粉唇不自覺地上揚起小小的弧度，可是僅僅一秒，這種感覺就被她刻意地忽略掉，垂在兩側的雙手緊緊地捏握成拳。
說什麽呢，這兩個白癡！幹嘛什麽事老扯上她，需要保護的人是洛絲啊，她可是菲度拉啊，才不需要保護呢。
菲度拉邊走邊想，剛剛走出閣樓，就不得不停在教學樓後麵的草坪上。因為一陣刺痛感襲來，身體裏那股壓迫的力量又開始竄動了，她抱著頭承受不住地蹲了下去。
“唔……真是要命，臭千斯夜，混蛋千斯夜，嗚嗚，好難受啊……”
一股難以估摸的熱量從指尖開始遊走，侵入她的每一寸皮膚，像是要將她從裏到外燒起來，菲度拉好想抓狂，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就如同是被施了火焰法力一樣，完全不受她控製。
熱量慢慢竄上她的大腦，仿佛有意識般，將身體所有的熱量全部集中在眼睛裏。然後向下蔓延，她的牙齒也漸漸發生了變化，兩顆長而細的獠牙從她的嘴裏露出來，透著冰涼的寒氣，此時她黑褐色的瞳仁已漸漸染上鮮豔的紅色。
那是血一樣的光色。
“啊啊，怎麽辦怎麽辦？這裏是教學樓啊，要是嚇到同學可怎麽辦？”知道自己的牙齒又露出來了，菲度拉焦急地掃了眼四周，尋找著從人少的地方跑回宿舍，不不，不能回宿舍，會嚇到洛絲。
自從反複發作幾次之後，她和洛絲在一起玩的時間也少了，總是短短的相處之後就找借口避開了，以免突然變身嚇到洛絲。
“菲度拉，你鬼鬼祟祟躲在那裏幹什麽？”
一個囂張的女聲從背後傳過來，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夏落粒的身後肯定跟著一大幫人吧，這要讓她們看到豈不嚇得全都暈過去？菲度拉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嘴巴，僵直背脊動也不敢動一下。
這樣的動作看在夏落粒眼裏，簡直是對她**裸的汙辱，她絕不允許別人用背影跟她說話，也從沒人敢這樣過。
“菲度拉，你這是看不起我嗎？怎麽，臉難道被毀容了見不得人了嗎？”夏落粒高傲地抬起頭說道。她身後跟著的小女生見狀，哄堂大笑。
“小夏，我看她是被你的氣勢給嚇傻了吧，你看她的背都在顫抖呢。”
你才被嚇傻了呢，馬屁精！一聽這說話的語氣，菲度拉知道一定就是總跟著夏落粒身後那個滿臉麻子的小慈。
“喂，臭丫頭，快點給我轉過身來。”夏落粒生氣地大叫。
見勢不妙，菲度拉慢慢站起身，準備捂著嘴跑開，可是她剛站穩，一個藍色的身影忽然衝到她麵前，抓著她的手腕將她狠狠地拽了過去。
時間突然靜默……
夏落粒的表情從驚嚇到震驚，然後轉化為濃濃的恐懼。抓著菲度拉的手明顯開始顫動，應該被嚇得不輕吧？她的全身都開始哆嗦了。
“你……你你……”
夏落粒已經是語不成句了，眼見後麵的那些人就要衝過來。菲度拉趕緊抽出自己的手，逃也似的跑了。
2
女生宿舍燈火通明。
每個房間裏都亮著燈，靠近樓梯的那間宿舍尤其亮眼，她們的窗台上還用衣鉤掛著一個大玩偶，在風中搖搖晃晃的，仿佛孤單了很久。
洛絲坐在桌子前看書，剛翻過第二頁，她便沒有心思再看下去了，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了，菲度拉還沒有回宿舍。
最近她老是見不著人，而且好像大家都很忙的樣子。可是不管怎麽忙，也不至於這麽晚還不回來吧？
沒有她在宿舍裏活躍氣氛，這裏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洛絲隨手將書翻到第三頁，眼睛盯著書麵，心思卻飛到了九霄雲外，事實上她連前兩頁說了什麽都不知道。
“大家到底都在忙什麽呢？”夜最近也很少來找她了，怕她再次碰上危險或者遇見像上次那樣的神經病，還派了蘭修暗中保護她。可是連龍祈那樣活躍的人都很少找她嘮叨就有些奇怪了。
他和菲度拉是不是進行著什麽秘密事件呢？
“奇怪？不會有什麽事瞞著我吧？”
“當然有事瞞著你！”
寂靜的房間裏突然冒出第二個聲音，嚇了洛絲一跳。她愕然地轉過身，就見到披著一頭卷發的夏落粒。
唉，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倒是來了！
“你在說什麽？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我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夏落粒輕輕把門帶上，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甜美的臉蛋兒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有些蒼白。
“什麽秘密？”
“知道菲度拉為什麽這麽晚還沒有回宿舍嗎？知道她最近都在幹什麽嗎？”為了讓洛絲容易接受事實，夏落粒采取循循漸進的方式。
“這個……”洛絲想了想，“她沒有告訴我。”
“那麽就由我來告訴你吧。”夏落粒突然站起身趴到洛絲的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你的好姐妹菲度拉她不是人類。”
“什麽？”洛絲退後一步，隻當她是在說胡話，夏落粒對菲度拉的不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所以對此，洛絲見怪不怪。
“我要睡覺了，如果你沒什麽重要的事，就請先回去吧。”洛絲果斷地下逐客令。
想到過洛絲會反駁，會不相信她的話，但她才說了一句啊，就要趕她走，未免太不盡人情了吧。夏落粒語調不自覺地提高了一個分貝。
“別以為我在胡說，那是我親眼看到的，她有兩顆長長的尖尖的牙齒，眼睛還是血一樣的紅色，好像要滴血一樣，好恐怖啊！每天這麽晚還不回來，肯定是吸血去了！”夏落粒根據電影裏的情節，認為長著那種牙齒的一定都是吸血鬼，每到晚上就要靠吸血來補給營養。
當她看到的那一刹那，她還以為自己會嚇死過去呢，雖然自己膽子很大，但突然看到電影裏才會出現的東西，還是會很恐懼。因為恐懼，這事她可沒有告訴任何人，洛絲算是第一個。
洛絲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她仍然不願相信：“開什麽玩笑啊，菲度拉怎麽會變成那樣？與她認識這麽久，我怎麽從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就知道你不會相信，呐，總之我提醒過你了。好好看著千斯夜吧，他最近和菲度拉走得很近，而且他長得那麽帥，搞不好哪天就被菲度拉給吸血了，當然，龍祈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好好看著他的。”
千斯夜和菲度拉走得很近？是啊，他們最近總是在一起呢……一句話輕輕地就戳中了洛絲最脆弱的地方。
一個是自己最喜歡的人，一個是自己最要好的好朋友。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如果菲度拉也喜歡上了千斯夜……她不敢再往下想。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由你，晚安，做個好夢。”夏落粒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踩著高跟鞋噔地離開了。
合上書本，洛絲幹脆仰頭躺到**，就那樣安靜地看著天花板。
直到深夜，她才慢慢地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微弱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
也不知道菲度拉昨天晚上什麽時候回來的，洛絲一醒來就見她已經起床了，正在刷牙。洛絲也拿著牙刷走進去，刷了一下，便從鏡子裏偷偷地瞄一下。
“菲度拉……”
“嗯？”菲度拉邊刷牙邊抬眼看她。
“你昨天晚上幹什麽去了啊？什麽時候回來的？”昨天她也睡得很晚，可是睡著之前都沒見菲度拉的身影。
菲度拉刷牙的手因為她的話猛地一震，嘴裏含著泡泡，她含糊不清道：“那個……昨天，和龍祈一起請假出去玩了。”
洛絲的臉色刷一下變了，她吐出嘴裏的水，有些失望地瞧著鏡子裏的菲度拉：“昨天晚上我打電話給龍祈了，他沒出去。”
什麽？這……菲度拉一時語塞，謊話被揭穿了。
“哈哈……其實我昨天是跟千斯夜一起出去的，因為怕你多心，所以就……”菲度拉滿是泡泡的嘴對洛絲笑道。越說到後麵越沒有底氣，總不能說自己變成一隻狼躲起來了吧。
菲度拉不知道千斯夜三個字對洛絲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她從不是個喜歡跟別人爭奪的人，可是千斯夜是她喜歡的第一個男生，對她來說，這份感情純潔而真誠。
她隻是喜歡他，無法自拔地喜歡他，可是……她的好朋友為什麽總是和他在一起？還瞞著她不告訴她？
“菲度拉，我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能誠實地回答我，用你的心。”
“好啊，你問。”胡亂擦了擦嘴，菲度拉轉頭看她。
洛絲也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想要捕捉到她每個細微的神情：“你最近一直和千斯夜在一起吧？”
菲度拉點點頭。
“因為不喜歡我跟他在一起，所以總是想方設法把他支開？”她又問。
菲度拉趕緊頻頻搖頭：“不是不是，我真心地希望你們在一起，以前是我沒了解情況誤會了千斯夜。其實那隻野獸還是個情種呢，我相信他會好好待你的。”最近自己老是找他，一是因為獠牙，二也是因為洛絲的事。
洛絲搞不懂菲度拉的反差為什麽突然變這麽大，她怎麽會知道千斯夜是個癡情人呢？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嗎？
有人說，愛情能讓一個誤入歧途的人轉回正軌，也能讓一個溫柔聰明的人變得猜忌多疑。
現在的洛絲正是屬於後者，無論菲度拉說的是真是假，她都會忍不住去猜測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即使她非常討厭自己這樣，可是一個陷入愛情中的少女如何能管的住自己的心呢？
何況，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千斯夜對她到底喜歡到什麽程度，她在他的心裏有著怎樣的位置？是無足輕重還是無法替代？
也許，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所以，她開始焦慮、慌亂。
“你是不是也喜歡上了千斯夜？”洛絲仍然糾結在這一點上，生怕她胡亂編造，在菲度拉出口之前，她趕緊又加一句，“用你的心回答。”
心？她的心……
看著洛絲複雜而矛盾的眼神，菲度拉不知道怎麽說才能令她滿意。如果說不喜歡，洛絲肯定不相信，如果說喜歡，洛絲又會很傷心。
可是，她喜歡嗎……不知道，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最起碼，她不討厭他了，甚至感覺他還不錯，有時候還特別讓人心疼。
“回答不出來嗎？”洛絲追問。
“洛絲，我……沒有……”菲度拉支支吾吾地道，低下頭不去看她的眼睛。
“菲度拉，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沒有告訴我，你說啊！”洛絲的音量漸漸大了起來，不依不僥道，“夏落粒說你不是人，說你會長出獠牙似的東西，眼睛也是血紅色的，我知道她的話不可信，可是……”
洛絲說到這裏，眼眶有些泛紅：“你可不可以離開千斯夜，不要再纏著他了，菲度拉，我是真的很喜歡他。”說到最後，洛絲的話語都帶了些央求的味道。
菲度拉再次僵直著後背不知所措。洛絲說的對，夏落粒沒有騙她，她是有秘密瞞著洛絲，而且瞞了很多年。她會法力，就連上回她變小的事也沒有讓洛絲知道，這次她因為千斯夜的血液而使得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還有龍祈是天目靈瞳的事也沒有讓洛絲知道，包括她的身份……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不想讓她知道是因為怕她受到傷害，怕她會為他們擔心。
而關於公主的事，沒告訴她，是因為菲度拉覺得這種事應該由千斯夜親口跟她說，不該讓自己來轉話。可是怎麽辦，洛絲對自己的誤會好像越來越深了。
但是如果以後都不去找千斯夜，就沒有誰能幫她壓抑住那股強烈的狼性氣息了。每次她發作時，隻要接近千斯夜的身邊，她身體裏的那股力量就會漸漸平息、消散。
“洛絲，我保證，我和他真的什麽都沒有，可是，我需要他的幫助。”
洛絲秀眉緊皺：“什麽幫助？我也可以幫助你啊？你有事瞞著我對不對？在你麵前我從來都沒有秘密，你有什麽事為什麽就不能告訴我呢？”
“洛絲你別生氣啊，等這件事平息後我一定告訴你好不好，啊……不行了，我有事先走了。”一股熱力狂亂地想要衝出體內，菲度拉抱住頭，連鞋也來不及換就衝了出去，拋下洛絲滿臉錯愕地愣在那裏。
狼性又要發作了，菲度拉想著千萬不能讓洛絲看到。等自己的狼性氣息徹底壓抑住後，她一定會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洛絲，全部都告訴洛絲。
3
命由天定。
這話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很多事並不是想隱藏就能隱藏得了的，就像菲度拉，拚了命地不讓洛絲知道吧，最終還是讓洛絲給看到了。
就在她又一次發作筋疲力盡地趴在草坪上休息時，洛絲突然出現了。震驚之情可想而知……
這是自從那天分開之後她們第一次邂逅，洛絲對她一直避而遠之，連話都不跟她說了，就連有時菲度拉想找她都找不到人。
這都怪夏落粒，她就是不想讓自己好過，怎麽到哪都跟自己作對啊。
菲度拉趴在草坪上，想著這一學期發生的點點滴滴，心裏怎麽也平靜不下來。就在她思緒越飄越遠時，洛絲的聲音輕輕地在她頭頂**開。
“我給過你機會，可是你最終還是讓我失望了。”
菲度拉驚詫地抬起頭，沒想到洛絲沒有被嚇跑，而自己月光色銀白的獠牙和血紅的眼睛已暴露在陽光下。停頓了一下，她又迅速低下頭，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害怕自己的樣子嚇到洛絲。
“洛絲，你快離開這裏。”
洛絲沒有聽她的，慢慢地在她身邊坐下來：“我們這麽多年的好姐妹，你的心思我多少是知道的，你的本領我也明白，除了家人，你和龍祈是我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可是我知道，你們一直都有事瞞著我。”
“洛絲……”菲度拉很想躲開，可是身體像是定住一樣動不了，隻能就著趴下的姿勢側過頭看她。
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洛絲繼續說道：“你們都以為我是傻子嗎？那個臉上有水滴型印跡的男生，還有蘭修送給龍祈禮物時發出奇怪的光，以及你們後麵種種怪異的行為……當真以為我是個笨蛋嗎？我一直在等著你們告訴我，可是沒有人來跟我把事情的始末說個明白。你們都把我當成傻子一樣蒙在鼓裏……你們知不知道，得不到你們的信任，我很難受？”
洛絲低下頭，眼都不眨地望著菲度拉紅到快要滴血的瞳仁，清亮的眼神透著憂傷，滲出了絲絲水霧。
“洛絲，對不起，可是，看到我這個樣子，你不害怕嗎？”眼見洛絲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菲度拉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她現在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都是千斯夜那個混蛋害的！
他不僅害了她，還害了洛絲，害洛絲整天患得患失，明明已經確認洛絲就是前世的公主，為什麽還不向洛絲說明呢。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隻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會嫌棄我嗎？”
“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們都是好朋友，好朋友是一輩子的。我隻是不喜歡你們總是把事情藏在心裏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嗎？”
有一滴晶瑩的淚從洛絲的眼角滑出，落進草地裏，她伸手撫摸著菲度拉冰涼的獠牙，翻湧的心情忽然平靜了下來。她本就是個與人為善的人，菲度拉想要保護她的心情她當然很清楚，之前對菲度拉說話冷言冷語，夾槍帶棍，甚至不理不睬的，其實她的心裏也很痛苦。
所以她今天才主動來找她。她心疼自己，也心疼菲度拉。
“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對於這一點，她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菲度拉點點頭，洛絲的一番話已經讓她有些哽咽了，像她這種大大咧咧的性子，沒想到也有這麽煽情的一天。她笑了笑，坐起身清了清嗓子，一五一十地將她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了洛絲。
……
直到說完的那一刹那，菲度拉感覺到心裏忽然輕鬆了許多，全身每個部位都舒暢了，連獠牙和血色紅瞳也消失不見了。
洛絲看著她，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是蒂法的轉世？烏雅狼族的公主？”難怪上次那個少年會叫自己公主，那他應該就是烏雅的狼吧。
雖然心裏想過這事肯定不簡單，但聽菲度拉說完後，她的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息。就像是一個離奇的童話故事，而她竟然就是童話裏的那個公主？
“嗯，你是一隻狼女哦，哇哇……好可怕哦。”菲度拉特意做出害怕的表情。
狼女？依菲度拉所說，千斯夜也是一隻狼，那麽這不是正好與他匹配麽。洛絲想，隻要能和他在一起，不管變成什麽她都願意。
“原來龍祈就是天目靈瞳？那你的法力又是怎麽來的？”
菲度拉點點頭，又歪著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好像從我生下來就有吧，我總會做一個夢，夢裏是一個很模糊的身影，隻要看到那個身影，有些法力我就會自己運用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那是誰啊？男的女的？”
“我也不知道，看不清，很模糊的畫麵。”菲度拉並沒有告訴洛絲，其實那個身影就是蒂法。事實上，直到現在她也沒搞清楚為什麽一看到蒂法，她就會運用法力，掌握法力的訣竅。即使隻是皮毛，她還是覺的很奇怪……
她難道跟蒂法有什麽關聯？不會自己就是害蒂法掉入凡世的人吧？這未免也太戲劇化了。
菲度拉不想蒂法還好，腦海裏一浮現她的身影，奇怪的感覺又衝上來了，一番折騰之後，她的獠牙和眼睛再次相繼變了樣。她氣得大罵：“該死的，都是千斯夜害的，自從他來到庫比亞後，我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還害我長出了獠牙，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洛絲見狀，將她扶起來：“我們去找千斯夜吧。”
菲度拉心想也對，現在洛絲已經知道真相了，讓她去跟千斯夜好好談談吧，順便自己也可以找他撒撒火。
在原地發泄似的跺了幾腳，菲度拉忍著頭痛欲裂的慘狀，用自己的上衣包住頭，剛轉過身沒走兩步，就看到一個瀟灑帥氣的少年向她慢慢走過來。
霎時，她就覺得——她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4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龍祈。
龍祈見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忍不住戲謔道：“喲，這可是我日思夜想的菲度拉嗎？這是怎麽了？不會真毀容了吧，怎麽包成這樣？”
強行拉開菲度拉衣服的一條小縫，龍祈把臉湊過去瞧她，頓時一道血紅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退開一步，臉上的表情赫然一變。
“怪物，你是誰？竟然敢變成菲度拉的樣子，找死嗎？”說完，他一把將洛絲護在身後，“洛絲你沒事吧？”
“你這個白癡。”菲度拉放下罩在頭上的衣服，揉著疼痛的太陽穴瞪著他。
什麽！這個世界上總叫他白癡的也就隻有菲度拉一人吧，這怪物竟還有幾分那個丫頭的味道呢……連怪物也叫自己白癡，難道他看上去真有那麽差勁嗎？龍祈怔住，不由得想起之前與千斯夜對峙時，他說過的那句話——野獸，是她的特權！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凜然道：“放肆，你這個醜陋的怪物，不許這麽叫，那是菲度拉的特權，上次想劫走洛絲的就是你吧？”
菲度拉受不了他那一副蠢樣，朝他狠狠地甩了一個白眼過去：“你的腦袋今天塗漿糊了吧，我要是怪物，你死一百次都不足泄恨！再說了，誰醜了，你眼睛是有問題吧！”
洛絲也狀似很頭疼地撫著額：“這就是所謂的天目靈瞳嗎？”
咦？怎麽回事？難道他搞錯了？
“難道你真的是菲度拉？可你怎麽變成狼了？”
“還不是因為你沒用，找不出讓我變大的辦法啊，後來沒辦法喝了千斯夜的血就變成這樣了，唉……說到底你也隻是龍祈啊。”菲度拉無限惋惜地歎了一口氣。
龍祈不笨，一下就聽出了菲度拉的言下之意。頓時火大地跳起來：“喂，就是這語氣最氣死人，我當時可是幾天幾夜沒睡覺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那有個機會讓你贖罪，為了證明你是個有用的人，趕緊想辦法把我身體裏的狼性消除，不然我就吸幹你的血！”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交給我了。”
龍祈信心十足地拍拍胸脯，趁四下無人，把菲度拉帶到被大樹遮住視線的草坪上坐下，開始用法力把她體內的狼性壓抑住。
她的身體又恢複了原樣，然而——
“奇怪……消除不了呢。”龍祈小聲嘀咕道，狼性好像與她是本體，不能完全消除掉。
“什麽……”菲度拉急了，“那怎麽辦？”
龍祈安撫道：“放心，我用法力把你的狼性壓抑住了，暫時沒問題。”
停了一會兒，他不解地看向洛絲，又道：“不對啊，洛絲怎麽知道我是天目靈瞳？”
洛絲溫柔的一笑：“我都知道了，菲度拉都告訴我了。”
龍祈一聽，立刻皺起眉頭，他很懷疑從菲度拉嘴裏說出來天目靈瞳是個什麽形象？他的形象啊，徹底毀了！
像菲度拉這樣的女生，別看她長得可愛，但是脾氣暴燥，性格簡直壞透了，打擊人完全不留情麵，可奇怪的是……
自己偏偏就喜歡這樣的。
真是活該！
一瞬間，龍祈的心裏百味交雜，他擰著眉好笑地看著洛絲。
“她是怎麽形容我的？英俊非凡，玉樹臨風，還是如同天神降臨人間什麽的……”
洛絲也笑，瞥一眼滿眼不屑的菲度拉，清咳一聲，故意學著菲度拉平時大大咧咧的語氣說道：“那個白癡，老天真是瞎眼了，竟然是天目靈瞳，眼珠子還是藍色的，比吸血鬼還難看。學什麽混血兒啊，還有他當時穿的衣服啊，不是我看不起他，真是遜弊了……”
“砰！”
洛絲還沒說完，身後就傳來一陣巨響。
龍祈已經被打擊得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平日裏“庫比亞王子”的形象被毀得幹幹淨淨！
“哈哈哈！”
不出幾秒，他的頭頂就傳來兩個女生很不給麵子的狂笑聲，讓他更加無奈。
5
因為夏落粒不小心看到了菲度拉的獠牙，為避免她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菲度拉一直小心翼翼的，即使看到夏落粒也是繞著道走生怕刺激了她。惹上這個大魔女，是會不安寧的。
於是思前想後，她決定把這事交給龍祈去解決了。龍祈也毫無還擊之力地把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接了下來。而他不知道，就在他給夏落粒消除記憶的同時，菲度拉和洛絲一起去找了千斯夜。
千斯夜請假回狼族好幾天了，昨天剛回來。菲度拉帶著洛絲找到千斯夜的時候，他正坐在學院最北邊的小湖邊，也就是洛絲第一次遇見水無銀的地方，蘭修恭敬地站在一旁。
現在的溫度已經足夠將水凍成冰了，他們兩人卻還穿著單薄的衣服，還好今天沒有吹冷風，否則他們還能完好無損地坐在湖邊賞風景嗎？
千斯夜的手微微抬高，有一股無形的氣體從他的手裏傳到湖心，湖心破裂的冰塊下，湖水泛起層層波浪，激起一米多高的水柱，落下非常漂亮的水花，遠遠看去，就像一個不大不小的噴泉，細小的水珠層層疊疊，落進湖心裏。
見她們走過來，他收回手，水柱倏地縮回湖麵，連一個微小的水花都沒有浮現。
菲度拉挑釁地說：“喲，野獸還有這等雅興啊。”
千斯夜並未起身，坐在木製椅上看著她們，目光幽遠。倒是蘭修走上前，非常紳士地向她們倆行了一個禮：“中午好，兩位是來找殿下的吧。”
“我說你還沒清醒嗎？這麽大的禮啊，我可承受不起呀，就算你這樣，我也不會忘記之前你見死不救的場景的。”菲度拉可是很記仇的，被丟進垃圾堆後她可是幾天吃不下飯啊，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反胃。
“上次的事很抱歉，確實是在下的錯。”蘭修冰冷的眸子動了動，很誠摯地低下頭。
拜托，這就是道歉？這張臉到底是什麽表情啊？怎麽會有人麵癱到這種程度，不會是千斯夜平常對他太差了吧？
“算了，對於你這不算是道歉的道歉，我勉強接受了。”
“非常感謝。”
菲度拉扁扁嘴，拉著洛絲往千斯夜坐的地方擠。
“千斯夜，高興吧？感謝我吧？快點感謝我吧！我把你說的那個故事告訴洛絲了哦。”
千斯夜標準而修長的身形怔了一下，淡漠的神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他攤開手，把頭轉向菲度拉：“所以呢……”
難怪洛絲剛才一點都不驚訝，原來是這壞丫頭幹的好事。
“什麽所以？你不是喜歡洛絲嗎，不是要帶她回狼族嗎？現在你隻要向她表白，然後封洛絲為你們格羅爾狼族的王後啊……噢噢，真的是好浪漫哦。”菲度拉滿眼期待看著千斯夜。仿佛要被表白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表白？”千斯夜怔怔地重複了一遍，雙眸有意無意地掃視一眼洛絲，一股撕裂般的痛苦撞擊著他的胸口。他完全沒有想好要向洛絲表白啊，況且，有些事他還需要好好證實一下。
封為王後？那不是就要嫁給他了嗎？洛絲也因為菲度拉大膽的話被驚訝到，她害羞地低著頭，不敢去看千斯夜的臉，挨著菲度拉的那隻手悄悄拉扯著她的衣服：“菲度拉，你在說些什麽啊……夜，她隻是開玩笑的。”
這稱呼似乎不太對勁。
菲度拉騰地站起來，大驚小怪地瞅著洛絲：“夜？天哪天哪，什麽時候都叫得這麽親熱了啊，洛絲怎麽不早告訴我，害我今天做了件多餘的事哦，啊……我突然覺的我真的是一個好大的電燈泡啊。快要達到幾千瓦了呢。”
看著菲度拉一個人喋喋不休個沒完，千斯夜忽然覺得心情奇跡般的好。他莞爾一笑，眼神裏滲雜些許寵溺的味道。
“你確實做了一件很多餘的事。”
他的話讓洛絲原來紅潤的臉頰一下子僵住了，她動作極慢地轉過頭喚他的名字，聲音清清涼涼的，卻無端地多了抹害怕。
“夜……”
“喂，天氣這麽冷，你以為我傻啊，要不是為了你們倆，誰願意往外麵跑。”菲度拉心直口快，一時間沒明白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忽略掉自己心裏的那抹酸澀，夾在兩人之間來回查探,“那麽你的意思是說，你早就對洛絲表白過了嗎？”
“沒有。”回答簡約而幹脆，千斯夜優雅地靠在椅背上,“天氣很冷，我送你們回宿舍吧，回狼族的事還需要再查一查，很多事還沒有弄清楚。”
“什麽事？關於洛絲是蒂法公主轉世這件事嗎？”
“嗯，還有很多疑點無法解釋。”比如眼前的兩個人，她們都有可能是蒂法的轉世，對象並不僅僅是洛絲，菲度拉的身上也有無法解釋的地方，她做的那個夢讓他無法釋懷，或者說從更早的時候他就無法釋懷了……
洛絲的臉因為這話一下子變得煞白，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不是蒂法的轉世？如果這樣的話，他們之間就沒有可能了吧。她對於他而言，隻是一個身份，其他的什麽也不是……所以他之前對她所有的好，都隻是因為她是蒂法的轉世。
那麽他對她，到底有沒有真正喜歡過呢？
她好想問，可是現在的情況她問不出口，她害怕聽到否定的答案。心口傳來一陣陣錐心的痛，仿佛針刺般難受，她垂下頭不語，努力隱忍即將滑落的淚水。
“你這野獸說什麽？什麽意思？不是已經確認洛絲是公主了嗎，你不會是又看上我們學院別的女生了吧？你這……”
菲度拉氣得跳腳，心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厚顏無恥的人。洛絲突然站起來打斷她的話，什麽都沒說，隻深深地望了一眼千斯夜，轉過身從他身邊走過，落寞的背影看得菲度拉一陣心疼。
“洛絲……”菲度拉愣在原地，又轉頭望著千斯夜，“混蛋，你要是敢始亂終棄就死定了。”
“菲度拉……我隻想忠於自己的心。”
“呃……”
他認真的表情令菲度拉怔住，心沒來由猛地一跳，她輕輕地摸了摸胸口，感覺那裏劃過一抹苦澀，然後她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你不會真的喜歡上別人了吧，狼王就可以三心二意了嗎？突然闖進凡世，打亂別人的生活，還擾亂別人的心，結果你一句沒弄清楚就想撇開這一切嗎，你怎麽可以這樣？”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越來越低，似乎變成了自言自語，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他聽。
千斯夜凝視著她，修長的手想要撫上她的臉頰，卻又停頓在半空，他輕歎一聲：“或許你猜對了，我似乎真的喜歡上另一個女生了。”
“什麽？”菲度拉愕然，“虧得我之前還覺得你是一個癡情的人，你怎麽可以在別人喜歡上你後，自己卻抽身而退，你知不知道這樣會給洛絲帶來多大的傷害？”
“菲度拉，你知道嗎？我等得太久了，這麽多年來我的傷害又有誰清楚？”淡綠色的眼眸如深譚，淺淺的憂傷從中溢了出來。千斯夜修長的手指緩緩地落在她的發絲上，輕柔地撫摸著，半響，他突然優雅地笑了，“菲度拉，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啊！怎、怎麽可能……”仿佛被戳中了心事，菲度拉拍開停留在她頭上的手，麵色一紅，趕緊別過臉，眼神飄忽不定地四處遊走，“誰會喜歡上一隻野獸啊，別胡說，就算全世界的男生都變成豬頭，我也不會喜歡上野獸的，自戀狂。”
“是嗎？”千斯夜莞爾，“可是怎麽辦呢……我好像真的喜歡上她了呢。”
“誰？快說是誰？”菲度拉猛然拉住他的手，急切地問。
“唔……”千斯夜另一隻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菲度拉，慢慢道，“她嘛……生氣的時候會很凶，高興的時候有點像個傻瓜，不滿的時候喜歡撅著嘴，是個非常可愛、很善良的女生。”
呃？很凶？這家夥怎麽會喜歡上脾氣這麽差勁的女生，真沒眼光！
可是……會是誰呢？菲度拉困惑地掃了他一眼，撅著嘴嘟囔起來：“真是物以類聚……”
千斯夜一聽，低低地笑出聲來，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笑，上揚的唇角劃出優雅的弧度，晃得菲度拉移不開眼睛。
物以類聚？或許真的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