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至少擁有一天的童話

“你不覺得這樣的愛情才更完美嗎?至少可以擁有一天的童話。”

“可是,一天的愛情是不是太殘酷了?”

“你幹什麽?”上官洛意一把將嚴憶歌拉到自己身後,生氣地盯著衝到麵前打人的女生。

嚴憶歌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自己會挨這一個莫名其妙的耳光,於是盯著麵前滿麵怒容的女孩,失去了之前的所有氣焰,傻乎乎地問道:“你幹嗎打我?”

“幹嗎打你?哈哈……”女生冷笑道,一身的汙漬讓她顯得極為可笑又可憐,“你說我為什麽打你?”

嚴憶歌看著女生一身的狼狽,感到十分抱歉,她也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麽糟,她的目標隻有鍾澤南一個人而已。

“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過,我這麽做都是為了幫你。”嚴憶歌急忙道歉,對她解釋道,“你知不知道鍾澤南這個家夥有多麽可惡,被他玩弄過的女孩可以用卡車來裝了,而且每一個都在和他交往的第一天就被分手,然後他再和下一個女生約會,你可別被他好看的外表騙了。”

“你說夠了沒有?”女生狠狠地瞪著嚴憶歌。

“當然沒有!”嚴憶歌將上官洛意推開,然後走到女生麵前,一臉誠懇地說道,“這家夥的惡行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們宿舍有個女生就是在和他交往的第一天就被這個渾蛋甩掉,傷心得要死。這才幾天時間,他就和你約會了,你一定要看清他的真麵目,不要再上當受騙了!”

女生看了鍾澤南一眼。

鍾澤南從呆愣中回過神來,聽到嚴憶歌的話,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臉。從嚴憶歌出現在他麵前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覺得有些蹊蹺,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麽簡單。

不過,他倒想看看她究竟想怎麽樣。

鍾澤南微微勾起唇角,魅惑的笑容裏滿是不羈。

他側過頭,看到上官洛意也一臉饒有興味地看著嚴憶歌,不由得微微皺眉。不過,對於事態的發展,此刻連他也充滿了好奇。

窗外的陽光突然暗了下來,一朵白雲飄過,遮住了太陽,將餐廳照得晦暗不明。

玻璃上反射的光芒一瞬間變得暗淡,緩緩從玻璃表麵流淌而過,直到太陽重新照耀大廳,將嚴憶歌清麗的麵容映得仿佛會發光一樣。

“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女生轉過頭,咬著下唇看向鍾澤南。

鍾澤南點了點頭,說道:“我想,這些事情你知道的並不比她少。”

女生被他的話堵住了。沒錯,鍾澤南的劣跡在學校幾乎無人不曉,但是依然有數不清的女生投懷送抱,她就是其中之一。

可她覺得她和別人是不一樣的,所以,她不會讓別人來破壞她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不會讓任何人來破壞她的約會。

“聽到沒有?這個家夥自己都承認了。”嚴憶歌聽到鍾澤南的話,義憤填膺地對女生說道。

“夠了!”女生看向嚴憶歌,憤怒地說道,“你說的事我也聽說過,不過你不要再來挑撥我們的關係了!我被騙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如果你繼續破壞我的約會,我不會對你客氣的!”

嚴憶歌不敢相信地看著女生,說道:“喂!你難道不相信我的話?他自己都承認了,你總要相信吧?他的品質真的是很惡劣的,你會受傷的!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

“就算被騙,也不關你的事!”

“可是……”

嚴憶歌不甘心,想要繼續勸她,但是話還沒出口就被女生打斷了:“可是什麽?我倒是好奇,我和你素不相識,你幹嗎這麽熱心來多管閑事?我現在還懷疑,這是你喜歡澤南想接近他的手段。”女生挑著眉打量了嚴憶歌一番,冷笑道,“打扮得還不錯,不過我警告你,鍾澤南現在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拜托你離他遠一點兒。”

“什麽?”嚴憶歌氣急了,她指著鍾澤南大聲說道,“我會喜歡這個渾蛋?開什麽玩笑。”

鍾澤南被嚴憶歌指著鼻子,聽到她的話,頓時不悅。他一把抓住嚴憶歌纖細的手指,怒道:“為什麽不會喜歡我?你知道喜歡我的人有多少嗎?”

嚴憶歌使勁掙脫鍾澤南的手,反駁道:“那是因為那些人腦子壞掉了,或者中了少女漫畫的毒,才會喜歡你這種人!”

“喂!”鍾澤南氣得大吼起來,“你怎麽能昧著良心否認我的魅力?你敢說你沒有被我吸引過?你敢發誓?”

嚴憶歌被他氣得夠嗆,她還真沒見過這麽自大又自戀的花心大蘿卜。

“我……”

可是她一句話沒說出來就停住了。

她真的沒有對他動過心嗎?她不知道,她怎麽可能會對這種人動心?難道她的腦子也壞掉了?

“你什麽?說不出來了吧?”

鍾澤南滿意地看著嚴憶歌語塞的樣子,微微勾唇一笑,墨綠色的眼眸頓時亮了幾分,讓嚴憶歌呼吸一滯,舌頭差點兒打結。

“我沒有!”她大聲吼道,“誰會喜歡你這種惡劣的家夥?”

“真的嗎?”

鍾澤南逼近嚴憶歌,殷紅的薄唇邪魅地勾起,墨綠色的眼眸中**漾著止不住的笑意,灼熱的氣息噴到她的臉上,讓她的心跳瞬間加速。那一瞬間,嚴憶歌在他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驚慌的表情。

“當……當然!”

嚴憶歌仰起頭,挺直了腰杆,不想被這家夥的氣勢壓下去。

上官洛意靜靜地站在一旁,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無蹤。他能從嚴憶歌的眼中看出那種異樣的情緒,同樣,他從未見過鍾澤南這麽在乎一個人,甚至沒見過他這麽仔細地注視著一個人。

嚴憶歌在鍾澤南的心裏一定有著不一樣的位置。

這個想法讓上官洛意覺得很失落,所有的希望似乎都即將離他而去。他深深地凝視著嚴憶歌,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對一個女生有了這麽深的感情,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和鍾澤南約會的女生看著兩人曖昧凝視的模樣,頓時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地瞪著嚴憶歌,滿眼都是恨意。

鍾澤南從來沒用這種眼神看過她,他的視線似乎永遠都是飄忽不定的,從她的臉上掠過,落在一個捉摸不定的地方。就像他的心,她永遠都抓不到。

可是現在,他這麽認真、這麽深情地看著另一個女孩,墨綠色的眼眸中隱藏著複雜的情緒,讓人看不真切那種深情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即使是這樣,她依然無法忍受,因為現在她才是他的女朋友啊!

說時遲那時快,女生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狠狠地將嚴憶歌一把推開。

她擋在兩人之間,憤恨地盯著嚴憶歌,厲聲說道:“我剛才說的話你沒有聽到嗎?鍾澤南是我的男朋友,請你離他遠一點兒!不要妄想勾引我的男朋友,聽到沒有?”

嚴憶歌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兒一屁股坐到地上,幸好上官洛意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她才沒有摔倒。

鍾澤南眼睛一眯,盯著麵前那個女生,目光中閃過不悅。

“我沒有啊!”嚴憶歌咬著唇,她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女生對她有這麽大的敵意,她分明隻是想幫她而已。

“你還說沒有?”女生不顧形象地大吼起來,“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特別是你的眼睛,一副狐媚的樣子,還敢說沒有?”

餐廳裏所有的人都朝嚴憶歌的眼睛看去。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同黑寶石一般,湛亮的光芒連夜空中的星辰都黯然失色。那麽清澈的眼睛,讓人一瞬間聯想到懸崖深穀,小溪流水,清澈的溪水從布滿鵝卵石的溪底淙淙地流過,帶著幾分清爽,發出清脆的聲響。

黑亮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如同不斷拍動薄翼的蝴蝶,將那一汪清泉遮擋在細密的陰影裏,讓人難以想象那美麗的睫毛下隱藏了多少美麗的秘密。

好美的一雙眼睛!

連鍾澤南都看得有些失神。

周圍陷入久久的沉寂之中,這讓女生的怒火更加高漲。

她沒想到所有人看著嚴憶歌的眼睛都呆住了,難道自己沒有這個丫頭漂亮嗎?為什麽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

女生想到這裏,衝上去,一巴掌就要甩過去。

上官洛意瞪大了眼睛,順勢擋在嚴憶歌前麵準備將女生擋住。

然而,在所有人吃驚的抽氣聲中,女生高高揚起的手卻一直沒有落下來。

女生回過頭,吃驚地看著抓著她的手的鍾澤南,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中不斷地閃爍著光芒,令人無法捉摸他此刻的情緒。

女生驚訝地盯著鍾澤南,可是很快,淡淡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他將女生拉過來麵對著他,輕柔的吻落在女生的紅唇上。

嚴憶歌的呼吸一滯,一顆心似乎被一隻手狠狠地揪住,難受得有些喘不過氣。

她也不懂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可是看到鍾澤南親吻那個女生時,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痛了一下。

“傻瓜,不要讓無關緊要的人影響我們的約會。”

鍾澤南在女生耳旁輕笑低語。

女生羞澀地依偎在鍾澤南的懷中,甜蜜地笑了笑,然後點點頭。目光一轉,她悄悄地抬高了下巴,挑釁地望向嚴憶歌。

鍾澤南擁著女生準備離開,見嚴憶歌擋在過道上,便伸手將她推開了。

嚴憶歌一個踉蹌,狼狽地歪倒在一邊。她扶著旁邊的桌子,垂下眼簾,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下來。她站在上官洛意身邊,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這麽難過。

“澤南!”

上官洛意終於看不下去了,他沒想到鍾澤南會推開嚴憶歌,頓時提高了音量,盯著鍾澤南即將離開的背影。

鍾澤南轉過身,淡淡地看了嚴憶歌一眼,墨綠色的眼眸仿佛醞釀著複雜的情緒。那一刻的凝視,就像情人的目光,可是轉瞬就變得冷淡起來。

“這一天她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我站在她這邊。”

鍾澤南微微勾起唇角,雲淡風輕地拋下一句話,轉身擁著女生離開了。

隻是沒有人看到在他轉過頭的那一刻,他的眼眸如同被黑暗籠罩著,無盡的陰鬱和哀傷縈繞在其中,他的腦海中閃過那一幕——嚴憶歌一襲白裙出現在他的麵前,繁盛的流蘇花壓滿枝頭,她的笑容模糊而迷蒙,和他內心深處的渴望融為一體……

“憶歌,不要難過,澤南以前不是這樣的。”上官洛意走到嚴憶歌身邊安慰她,看著她憂傷的表情,心裏有些失落。

他知道,嚴憶歌對鍾澤南的感情也是不一樣的。雖然她不說,雖然她以為自己隻是想替別的女生報仇,可是他能看到,每一次嚴憶歌看到鍾澤南出現,眼睛都會亮起來,眼底的光芒是那麽溫柔。

嚴憶歌看著上官洛意,哈哈一笑,眼底的失落頓時被陽光遮住。

她衝上官洛意頑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什麽呀,我怎麽會難過呢?你看,我們的計劃不是很成功嗎,他們的約會被我們成功地破壞掉了!”

“傻丫頭!”

上官洛意看著她,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伸出手撫過她的頭頂,柔軟的發絲眷戀著他掌心的溫度,融化在他深情的眸光裏……

那天,鍾澤南很晚才回家。

嚴憶歌一直待在他家沒有回學校,她反複提醒自己,不可以被莫名其妙的情緒擺布,她的計劃是讓鍾澤南愛上她,而不是將他從身邊推開。

所以在鍾澤南回到家之前,她已經飛快地將屋子打掃了一遍。

她在食譜上找到了一些菜肴的做法。上次她給鍾澤南做飯都燒焦了,這次可不能再那麽丟臉。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蒼穹變成了黛藍色,星星隱隱約約從雲層中露出來,月亮悄悄地爬到樹梢上,淡淡的香氣從鍾澤南家的廚房飄了出來。

鍾澤南走到屋前,見屋裏的燈還亮著,不由得有些驚訝。

他剛走到門口,一股濃鬱的香氣便撲鼻而來。那一瞬間,他竟然感覺到一種屬於家的溫馨的感覺,這種感覺隻有緋薇在身邊的時候才有過。

頓時,一股暖流從他的心底流過。

鍾澤南怔怔地站在門口,試圖讓那種感覺在心裏停留久一點兒。

隻是,第一時間他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了一張俏麗的臉龐,很快將他從記憶中拉回現實。

推開客廳的大門後,鍾澤南眼前一亮,一桌飯菜映入他的眼簾。

那一瞬間,他突然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那些菜肴全部都是他喜歡吃的。

在他的印象裏,他喜歡吃的東西隻有緋薇記得一清二楚。

他記得,每次他回到家裏,緋薇都會笑容滿麵地迎上來,撲入他的懷裏,告訴他今天她又做了什麽好吃的。然後就會將他拉到桌前,讓他品嚐,直到看到他露出滿意的笑容。

一切就像眼前這一幕。

飯菜在餐桌上冒著騰騰的熱氣,韭黃炒蛋、白切雞、培根火腿卷……一眼看去那麽熟悉,仿佛下一刻緋薇就會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到他以後,會將手中的菜肴放到桌子上,然後撲進他的懷裏……

鍾澤南的眼中噙著淚水,一種期待從心底拚命地湧出來。雖然理智告訴他,這一切永遠不可能會重演,但是在這一刻,他依然充滿了希望,希望他想看到的那個人會出現在眼前,哪怕隻是做夢。

他那雙墨綠色的眼眸蒙上一層水霧,喉嚨哽咽得發疼,他僵立在門口,久久地盯著廚房的門口。

直到輕快的哼唱聲從廚房裏傳了出來,他才像被驚雷劈中一般,猛然回神,心口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

“鍾澤南,你回來了?”

嚴憶歌哼著歌從廚房裏走出來,一抬頭就看到鍾澤南站在門口發呆。她閉上嘴,心情頓時不悅,想到他和別人約會到現在才回來,她就覺得不爽,她悶悶地將手裏的菜肴放到桌上。

鍾澤南強壓下心中的情緒,大步走上樓去。

“喂,我和你說話,你沒聽見嗎?”嚴憶歌見他視若無睹地走進來,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這也就算了,那滿桌的菜肴他也當作沒看見,直接往樓上走去。

“鍾澤南!”嚴憶歌大吼道,“你給我站住!”

鍾澤南在樓梯口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看她。

嚴憶歌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裏突然充滿哀傷。

她這麽認真地做菜,就是為了做給他吃,雖然她接近他是為了報複他,但是她確實用心去做了菜。她希望他嚐嚐她做的菜,然後開心地對她露出笑容,這樣她就很滿足了。

“還有什麽事?”

低沉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和悲傷,讓嚴憶歌有些心疼。

她微微愣住,不明白他怎麽會這樣,難道是約會出了什麽問題,或者是別的什麽事?

“我……我做了晚飯,你來吃一點兒吧。”嚴憶歌的聲音很低沉,對著鍾澤南的背影說道。

“我不餓。”

鍾澤南說完繼續往樓上走。

“鍾澤南!”嚴憶歌急忙快步走過去抓住他的胳膊,仰頭望著他,聲音中帶著一絲祈求和期待,“我……這是我特意做給你吃的,你嚐一點兒吧。”

鍾澤南僵硬的身體微微一顫,嚴憶歌的聲音很輕柔,和平時一點兒都不像。他皺了皺眉頭,想起第一次讓嚴憶歌做早餐,她差點兒將廚房點燃,頓時眼底閃過一抹懷疑的光芒。

“你是說,這些菜都是你做的?”

他回過頭,目光落在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微微有些詫異。

“嗯。”

嚴憶歌點了點頭,俏麗的小臉上閃過一抹羞澀。

以前她一直都不會做菜,她也不願意做飯,因為她想,飯菜應該是做給心中最重要的人吃的,卻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下廚,第一次學做菜,竟然是為了鍾澤南。

但是她一點兒都不覺得不開心,心中反而有淡淡的喜悅和滿足。

現在,她隻希望他能嚐一口這些菜肴,對她露出肯定的笑容,她就很滿足了。

“我記得你的廚藝並不怎麽優秀啊。”

鍾澤南轉過身走下樓,走到餐桌前,深深地嗅了一下飯菜,眼底閃過一抹嘲諷。

“是啊,所以我很辛苦才做好的,你……你要不要嚐嚐?”

嚴憶歌緊張地掐著手心,垂著頭,雙頰飛上淡淡的紅暈,睫毛如同蝶翅般不斷撲閃著。

“嚐嚐?”鍾澤南冷笑道,“如果我想吃,會自己從飯店叫外賣,不用你這麽大費周章。我記得飯店的菜式應該和這些差不多吧,不過像你這麽厚臉皮的倒是不多,我還真看不出來你有這樣的廚藝。”

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潑下,嚴憶歌渾身猛地一顫,錯愕地抬起頭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鍾澤南微微勾起嘴角,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湊近嚴憶歌,看到她臉上的紅暈還沒散去,一抹嘲諷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

他逼近她,將她逼得直往後退,然後諷刺地笑道:“嚴憶歌,不要在我麵前耍任何花樣,那樣隻會自取其辱而已。”

鍾澤南說完,冷冷地看了嚴憶歌一眼,轉身往樓上走去。

嚴憶歌僵在原地,看著那些精心準備的飯菜,隻覺得滿心的憂傷怎麽都化不開。

她想起自己和他相處時的一幕幕,想起自己每次捉弄他,他都氣得跳腳;想起他被自己整得狼狽不堪;想起他和別的女生約會時,眼神空洞而輕浮,卻會在扭頭的瞬間雙眸湧現出哀傷;想起他在開滿枝頭的流蘇花下,憂傷得如同折翼的天使……

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原來,不知道從哪一刻起,她已經這麽在意他的一切,在意他對她的感覺……

“這些真的是我自己做的。”

嚴憶歌默默地說了一句,低沉的聲音隻有自己能聽到。然後咬著下唇,將眼淚逼回眼眶,轉身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最終將它們全部收了起來,放進冰箱裏。

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轉身走出鍾澤南家的大門。

清冷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夜空的星星明亮耀眼,淡淡的月光如同少女臉上的白紗,灑在街道上。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流蘇花香。

嚴憶歌靜靜地走著,看著夜色中盛開的流蘇花,纖秀的花瓣美麗而朦朧,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現在,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對鍾澤南的感覺了。明明知道他是這樣一個大壞蛋,卻拚命想要靠近他,難道自己也像那些女生一樣中毒了?

但是她又很清楚,自己對鍾澤南的感情和那些女生不一樣。

因為她總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一些特別的東西,類似憂傷,像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謎。

她想起那天上官洛意的話,他說,鍾澤南以前並不是這樣的,那麽以前的鍾澤南又是什麽樣呢?

這一刻,她突然很想知道,鍾澤南的心裏是不是真的像她猜的那樣,藏著一個充滿哀傷的秘密。

鍾澤南臥室的燈亮起來,淡淡的燈光刺破迷霧,給沉寂的夜帶來一絲溫暖和生氣。

鍾澤南坐在書桌前,看著桌上擺放的相框,相框中是他和緋薇的合照。

陽光下,緋薇的笑容似乎比陽光還要燦爛,她依偎在他的懷裏,幸福從她的眼裏溢出來,仿佛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鍾澤南的指尖輕輕地劃過女孩的麵頰,他的腦海中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浮現出和緋薇相處的一幕幕,而是想起他和緋薇第一次相遇的情景。緋薇在白色的流蘇花下,如同踩著白雲一般向他飄來……

想著想著,緋薇的臉一瞬間變成了嚴憶歌的樣子。

鍾澤南猛地一驚,回過神後,便聽到樓下傳來關門的聲音,不由得微微側目。

可以想象到這一刻嚴憶歌會有多麽失落,可是他的心裏無法高興起來,尤其是剛剛那一瞬間,從嚴憶歌眼中看到那麽受傷的表情,還有中午在餐廳的時候,他也清楚地從嚴憶歌那雙清亮的眼眸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刺痛。

他煩躁地將手中的相框倒扣在桌子上,然後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

遠遠地可以看到嚴憶歌的身影,她孤單地走在街道上。流蘇花纖秀潔白的花瓣在黑夜中顯得更加秀美而聖潔,紛紛揚揚地飄灑著。

她垂著頭,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整個人看起來似乎被一種濃濃的哀傷籠罩,讓鍾澤南的心裏也跟著哀傷起來。

月光灑在她的身上,讓她瘦弱的身影顯得更加孤寂單薄。

鍾澤南拉上窗簾,覺得煩躁,於是走下樓,打算去廚房找點兒水喝。

他拿出水杯,卻看到廚房裏有很多新鮮的蔬菜,一旁的桌子上還擺著一本嶄新的食譜。

鍾澤南拿著水杯的手僵住了。

他快步走過去打開櫥櫃,看到裏麵的調料果然每樣都少了很多,心中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淡淡的焦味傳到鼻尖,他微微皺眉,將垃圾桶打開,裏麵赫然是一堆燒焦的菜肴。

看來嚴憶歌為了做好那一桌菜確實花了很多心思。

鍾澤南怔怔地站在那裏,想起剛才嚴憶歌的神情,心底被冰封的地方似乎不知不覺地融化了一些。

他默默地走到冰箱前,將冰箱打開,菜肴在冰箱裏擺放著。

他將裏麵的菜肴全部拿出來,擺在桌上,然後獨自坐在那裏細細品嚐。

菜肴的味道似乎並不如它們看上去的那麽完美,甚至有點兒難吃,可是他默默地將那些菜肴吃掉了大半。

第二天,嚴憶歌一直到下午才來到鍾澤南家裏。

她剛走到門口,還來不及敲門,門就從裏麵打開了。鍾澤南站在門口,看了嚴憶歌一眼,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

嚴憶歌對他翻了一個白眼,一把將他推開,然後進屋將屋子打掃了一遍。鍾澤南雙手環胸,一直跟在她身後悠閑地轉悠,一會兒踩到嚴憶歌拖地的拖把,一會兒和忙亂中轉過身的嚴憶歌撞到一起。

嚴憶歌擦完櫃子,一轉身又差點兒撞到鍾澤南身上,她深吸一口氣,無奈地說道:“鍾澤南,你究竟要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你一直跟在我身後會打擾我工作?”

“嗯。”

鍾澤南淡淡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一雙墨綠色的眼眸一直盯著嚴憶歌的臉。

“那你讓開啊!”

嚴憶歌沒好氣地將他推開。

可是鍾澤南似乎一點兒讓開的意思都沒有,繼續跟著她。

嚴憶歌沒辦法,隻好由著他。她突然想起昨天那個女生,於是好奇地問道:“喂!你昨天那個女朋友呢?怎麽不去約會啊?”

雖然她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想到昨天兩人卿卿我我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會分手。

“哦,已經分手了。”

“什麽?”嚴憶歌猛地頓住腳步。

鍾澤南來不及停下來,整個人撞到嚴憶歌的後背,一臉不滿地瞪著她,說道:“喂,你幹嗎那麽吃驚?你又不是不知道,做我的女朋友隻有一天的期限。”

“可是你昨天看起來很喜歡她啊,怎麽會……”

嚴憶歌還是覺得生氣,想起昨天那個女生一副那麽在乎鍾澤南的樣子,現在被這個家夥甩掉,一定傷心透了。

“我記得昨天她還打了你一耳光,你不生氣嗎?”鍾澤南挑了挑眉,笑道,“反而一副那麽關心她的樣子。”

嚴憶歌皺了皺眉頭,說道:“生氣啊!不過,是我先破壞你們的約會的,說來說去都是我不對在先,她會生氣也情有可原。可是那個女生看起來是真的喜歡你,你怎麽可以說分手就分手呢?”

“喜歡又怎麽樣?”

鍾澤南收回笑容,視線移向別處。

“喂,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是個冷血的人,難道你沒有一點兒感情嗎?或者連一點兒愧疚感都沒有?”嚴憶歌被鍾澤南這樣的態度氣得半死,卻又無可奈何。

“一個太重感情的人未必會快樂,有些感情太重,重到你承受不起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其實冷血的人比較幸福。”

鍾澤南淡淡地說道,墨綠色的眼眸中光芒閃爍,一股前所未有的哀傷從他的眼底流淌出來。

嚴憶歌看著他,不由得愣住了,她第一次這麽清楚地從鍾澤南的眼睛裏看到悲傷,清晰得沒有任何掩飾。

“我不懂。”

嚴憶歌淡淡地說道。

鍾澤南輕笑一聲,看著她說道:“有時候不懂也比較快樂。”

嚴憶歌咬著唇,手緊緊地抓住手中的抹布。

這一刻,她真的很想直接問他,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事,才會變成這麽一副冷血無情的樣子。

“嚴憶歌,你愛上我了,對嗎?”鍾澤南突然說道。

嚴憶歌嚇了一跳,急忙否定道:“你……你亂說什麽?我怎麽可能愛上你這種人?”

“最好不是。”

鍾澤南微微一笑,可笑容是那麽哀傷無奈,似乎有什麽強烈的感情即將掙脫束縛而出,卻又被他壓製下去。

嚴憶歌聽他這麽說,又覺得不爽。

她感覺自己像個小醜一樣在他的手心裏跳舞,動作和頻率都被他的情緒掌控著,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為什麽?”嚴憶歌轉過身,鄭重地問鍾澤南,“我想知道,如果我真的愛上你了會怎麽樣?你也會像對待別的女生一樣對待我嗎?”

鍾澤南抬起頭,正好對上嚴憶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雙眼睛幹淨而明亮,讓他不忍心說出一些傷害她的話。

“說話啊!”

嚴憶歌大聲質問道,挺直了腰杆逼近他。

心裏壓抑的感情和這麽多天來的委屈讓她眼眶發紅,這一刻,她多麽想聽到他的答案,想聽到自己在他心裏不是一點兒分量都沒有的。

“是不是如果我真的對你動心了,你也會在第一天就和我說分手?”

鍾澤南沒想到嚴憶歌會突然變得這麽激動,他沉默了許久,然後默默地抬起頭,將嚴憶歌擁入懷裏,輕撫著她的發絲,墨綠色的眼眸中光芒閃動,就像對待經曆過生死的戀人那般溫柔。

這一刻,鍾澤南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喜歡上麵前這個女生了。

他的視線飄到窗外——

窗外的流蘇樹在陽光下筆直地站立著,纖白的流蘇花在風中微微拂動,如同少女的心,那麽纖細柔弱,又如同天使的笑容,那麽神聖潔白,仿佛永遠都不會凋零一般。

“愛情也許是永恒的,也許隻有一天的壽命,就像夜晚出現的螢火蟲,絢爛的光華隻有一晚;就像水中的蜉蝣,早上來到這個世界,晚上就會逝去。朝生暮死,愛情隻在這一天發生,同時也會在這一天逝去。”

鍾澤南的話像一聲驚雷在暗夜中炸開,“轟”的一聲擊中她的心。

嚴憶歌怔怔地抬起頭,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了鍾澤南不為人知的一麵。

這樣偏激的愛情觀,他是經曆了怎樣的傷害才變成這樣的?

“你不覺得這樣的愛情才更完美嗎?至少可以擁有一天的童話。”鍾澤南將嚴憶歌輕輕地推開,深深地凝視她的眼眸,似乎要從她的眼中尋找到他所需要的感情。

“可一天的愛情是不是太殘酷了?”嚴憶歌搖了搖頭,望進鍾澤南墨綠色的眼眸裏,“愛情不是應該天長地久的嗎?兩個人永遠在一起,不是更加幸福嗎?”

鍾澤南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細膩的肌膚上留下淡淡的陰影。他沉默著,腦海中的畫麵像電影的片段一樣重放——一片血泊中,殷紅的鮮血從女孩身下不斷流出,任他怎麽做都無法止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他麵前死去,讓他的感情從此變成最狠毒的詛咒。

良久,鍾澤南抬起頭,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的笑意從唇角溢出,可是無法掩飾的傷痛卻溢滿雙眸,那樣刻骨而沉重。

他輕笑道:“所以,嚴憶歌,你千萬不要愛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