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分離

曾經一起牽手流連大街小巷,親密得像姐妹一樣。也曾因為爭吵麵紅耳赤,差點老死不相往來。發誓一輩子陪伴在彼此身旁,甚至要當彼此的伴娘。

傷痛讓我們分隔大洋的兩端,卻拆散不了最真的情誼。

01

我從來都沒有辦法理解大人的世界。在我的眼裏,他們的世界有著太多的欺騙、計謀,還有陰暗。爸爸媽媽去世的那年,小小年紀的我,嚐到了太多的人情冷暖。那些曾經跟爸爸要好的夥伴,在他去世以後,都紛紛企圖占有他僅剩的一丁點兒的價值。還有見錢眼開的叔叔、嬸嬸。這些大人,時常讓我對成人的世界感到一陣惡心。

當然讓我厭惡的成人世界裏,還有溫暖的存在。這溫暖來自於胡子叔和欣然姐他們。因為他們,我相信,並不是所有的大人,都戴著可惡和善變的麵具。

這天接吳虹萱出院,並讓她在我家暫住之後,我就去了船吧。這些日子,為了照顧吳虹萱,我已經請了好幾天的假了,今天得早去一點兒。

剛走到船吧的門口,就看到很多警察將那裏緊緊圍住。我撥開圍觀的人群,衝進船吧,隻見船吧裏的桌子和凳子都貼上了白色的封條。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正在雜物房裏翻找著什麽。

“你……”

話還沒說出口,一雙帶著熟悉香味的手緊緊捂住我的嘴巴,並將我拉出了船吧。

到了門口,欣然姐鬆開了手,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後,將我拉到一個無人的角落。

“欣然姐,這是怎麽回事啊?咖啡廳怎麽被封了啊?是不是胡子叔得罪了什麽人?”我看著欣然姐,焦急地問道。

欣然姐一臉的焦慮,她搖了搖頭:“不是得罪了什麽人,而是被人舉報了。”

“舉報?怎麽會被舉報?我們咖啡廳從來不做什麽不正經的生意,為什麽會被人舉報?”

胡子叔開咖啡廳近十年,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啊……

欣然姐歎了一口氣:“有人舉報我們咖啡廳進行非法活動,教唆未成年人喝酒,所以咖啡廳才會被暫時查封。你胡子叔、家豪,還有其他服務生,都已經被叫去警察局接受訊問了,我是來晚了。你現在可不要去咖啡廳了,不然讓警察知道,我們咖啡廳還有未成年人打工,那就更說不清了。”

聽了欣然姐的話,我有些疑惑。咖啡廳一直都是正規經營,怎麽可能存在非法活動呢?還有所謂的教唆未成年人喝酒,就更不存在了。咖啡廳所處的地帶是酒吧街,平時很少有未成年人會來。要說常客,也隻有我、張士傑、吳虹萱,還有顧以諾等人。我們幾人根本不會做出危害船吧的事情啊!

想到這裏,我有些疑惑地看著欣然姐問道:“欣然姐,你知道舉報的人是誰嗎?”

“聽說舉報人是一個單親媽媽,她告訴警察,她的兒子原本成績非常好,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迷戀上了來這裏,從此成績一落千丈,還欺騙大人說他要補課,所以要求警察一定要嚴辦。其實本來不是什麽大事,隻是聽說那人後台很硬,所以警察局的人便高度重視起來,我們算是撞在了槍口上吧!”

成績很好?補課?

這些怎麽跟顧以諾的情況這麽像?難道是顧以諾的媽媽?

我的眼前浮現出他媽媽的身影,那個看起來很年輕、很強勢的女人……

“欣然姐,你知道舉報人的名字嗎?”

“不知道啊,隻知道好像姓陳。怎麽了?”

“沒怎麽,我隻是問問。”

看我低著頭、像是不開心的樣子,欣然姐拉著我的手:“可可,你不要擔心,這些天你先在家待著,等到情況穩定了,你還是可以回來上班。你放心,我和胡子叔絕對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就開除你。不管你是成年了還是未成年,對於我們而言,首先,你是我們的朋友,其次才是咖啡廳的員工。明白嗎?”

看到欣然姐自顧不暇,還要安慰我,我心裏有些難受,語氣也隨之哽咽起來:“欣然姐,謝謝你。”

“不用謝,祈禱這件事能馬上過去……”雖然欣然姐一直佯裝沒事,但她的表情還是出賣了她。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一定跟顧以諾有關。如果真是他媽媽做的,我找他媽媽理論就好了,這樣胡子叔和船吧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欣然姐,你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先去辦點兒事,待會兒給你電話。”安慰了一下欣然姐之後,我就大步離開了。

02

跟欣然姐告別之後,我就撥通了顧以諾的電話。此刻的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這件事情千萬不要跟他有關。

電話在短暫的嘟嘟聲之後,竟然奇跡般地接通了。

沒等那邊出聲,我就立馬問道:“顧以諾,你媽媽姓什麽?她是不是特別有權,或者有錢?”

我沒管他是不是被他媽媽監視著,此刻我的腦子裏隻剩下一件事,那就是船吧的安危。

“你是誰?”可電話那頭回應我的,並不是顧以諾的聲音,而是一個有些嚴厲的女聲。

聽到這個聲音,我的腦海裏猛然蹦出顧以諾媽媽的模樣。

難道他的手機被他媽媽沒收了?

這樣的想法,讓我額頭上冒出幾顆豆大的冷汗。

“阿姨,您好,我是顧以諾的同學沈可可。”短暫的沉默之後,我還是決定禮貌性地介紹一下自己。

“原來你就是沈可可啊。你找我有事嗎?是想知道我姓什麽,是不是有權有勢嗎?”電話那頭如同冰雪一般冷漠的聲音慢慢響起。

聽著阿姨的話,我深吸一口氣,頓時有些啞口無言。

“外灘星光大道26樓,你來這裏找我吧,叫我陳總。”見我沒有回應,陳阿姨冷冷地丟下這麽一句話,便掛掉了電話。

聽到地址後,我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腦子裏閃過無數個畫麵。待會兒要直接麵對陳阿姨,我該說些什麽呢?直接質問她,還是……

沒有頭緒的我,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直到一輛出租車停在我的麵前,我這才回過神來。上了車,跟司機說了具體的位置之後,我試想了很多開場白,比如“阿姨,請問您是不是舉報了一個叫船吧的咖啡廳”,又或者“陳阿姨,請您停止舉報船吧”!

不管是哪一個,總感覺語氣親和的沒力量,或者語氣有力量的又不夠親和。

司機載我到了目的地之後,我走進了大樓,電梯到了第25層的時候,我有一種還有一層就是18層地獄的感覺。

“叮——”

還沒等我鼓起視死如歸的勇氣,電梯就已經把我帶到了這個比地獄還要恐怖的地方。電梯門剛打開,金光閃閃的廣告牌便映入我的眼簾,一個長相甜美的前台小姐正笑眯眯地看著我。

“小姐,請問你找哪位?”她上下打量我一陣之後,詢問道。

“我找陳總。”雖然不知道顧以諾媽媽的全名,但想必在這樣的公司,大概也沒有人會叫她全名,而是直接用“總”來替代吧!

“那請問你有預約嗎?”前台小姐用懷疑的目光盯著我。

“沒有。不過剛剛是她讓我來這裏找她的。”我盯著她,對她的目光感到有些厭煩,語氣也變得有些冷冷的。

前台撥通了電話,在一頓“嗯,哦,好的”的簡短回答之後,她告訴我,我可以進去了,並給我指出了陳阿姨辦公室的具體位置。

走到陳阿姨的辦公室門口,我輕輕地敲了兩下門,就聽到了她讓我進去的聲音。

見我走進辦公室,陳阿姨從文件裏抬起頭,用冷冷的目光掃了我一眼:“你就是沈可可吧?”

“嗯,陳阿姨,我來這裏,隻是想問您一件事。”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想要給自己一點兒勇氣。

“什麽事?”陳阿姨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銳利地上下掃視著我。

“我想請問一下,您是不是舉報了一個叫船吧的咖啡廳?”一邊問,我一邊在心裏祈禱,她會跟我說,一切隻是一個誤會,她會立馬取消舉報。

“是啊!又怎樣呢?”可陳阿姨攤開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瞬間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而她的態度和動作,都讓我內心的憤怒一點點地增加。

“您為什麽要舉報船吧呢?其實船吧是一個非常溫暖、溫馨的咖啡廳,顧以諾沒去咖啡廳幾次,怎麽可能學壞呢?希望您能夠收回對船吧的控訴。”我一邊壓抑自己的憤怒,一邊語氣堅定地說道。

“沒去過幾次?他那麽多個晚歸的晚上,都是待在咖啡廳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還有你,一個學生,竟然在咖啡廳裏打工。這種事情,你們學校知道嗎?就因為這個,我更要舉報那個咖啡廳,竟然還接收未成年人打工。”說完,陳阿姨便用冷得刺骨的目光緊緊地直視著我。

我看著她,露出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

顧以諾經常去咖啡廳嗎?

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其實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護我吧,隻是,我一直都沒有發現……

“你覺得給那個破咖啡廳再加上個收留未成年人打工的罪名,怎麽樣?”陳阿姨冷冷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帶著脅迫的意味。

聽到她的話,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鄰家阿姨,而是一個腦子裏打著精密算盤,但凡我隻要說錯一個字,做錯一個舉動,都會被她牢牢揪住小辮子的女強人。

“阿姨,您就直說吧,要怎麽樣,您才肯放過船吧?”知道一味的哀求是無濟於事的,我采取直截了當的方法。

“嗬嗬。”陳阿姨冷笑一聲,“方法嘛,很簡單,隻要你以後跟我們家顧以諾不再聯係,不要再糾纏他,就可以了。”

我看著一臉勝利表情的陳阿姨,心裏忍不住發出一陣冷哼。

這一切都不過是她的陰謀吧?因為想要拆散我跟顧以諾,所以故意舉報船吧,引我主動來求她,隨後,便提出這樣的要求……

大人的世界就是這樣詭計多端。

我才不要向這樣的黑暗妥協……

“不可能!”

說完,我徑直走出了她的辦公室。

03

從陳阿姨的辦公室走出來,我感覺自己憋滿了火氣的肚子快爆炸了。

在原地站了半晌之後,我決定去警察局了解一下情況,看看胡子叔和家豪他們都怎麽樣了。我火速趕到了警察局。可不管我怎麽詢問,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沒有人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被關在小黑屋裏的胡子叔,他卻讓我趕緊回去,給欣然姐帶話,讓她不要擔心。

就這樣在一無所獲的情況下,我又回到了船吧。這個時候的船吧已經沒有警察的駐守,周圍也沒有圍觀的人群。我輕輕推開咖啡廳的門,聽到雜物房的後麵有爭論聲。

我走到雜物房,把門輕輕推開一條縫。透過門縫,我看到欣然姐正跟一個50歲左右的女人談論著什麽。

“不是我不想幫你們,隻是你也看到了,現在這個地方再租給你們做咖啡廳,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麽樣的麻煩。我這個人最怕的就是麻煩了,更何況這一次警察都出動了。違約金,我可以賠給你們,你們趕緊搬走就好了。”從說話內容判斷,這個50來歲的女人應該是這裏的房東。

欣然姐拉著房東的手,苦苦哀求道:“您先別把話說死了,您也知道,這家咖啡廳是胡子十年來的心血,您這樣把房子收回去,就等於讓他這麽多年的心血全部白費了。這一次真的是意外,我保證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裏解決,不會給您添任何麻煩。”

“不是我不願意,我也知道,這個咖啡廳對於胡子而言有多重要,可是事情你也看到了,什麽時候能夠解決,還不一定,說不準就解決不好了。我隻想在事情還沒有擴大的時候,先把房子收回來,不要損失太多。”

聽了房東的話,欣然姐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後,眼淚就從眼眶裏流了出來。認識欣然姐這麽多年,我從來沒看過她這麽低聲下氣地跟人說話,更加別提看到她委屈地哭。

一陣心酸和愧疚朝我襲來。我推開雜物房的門,兩人的視線隨即聚焦在我的身上。

“房東,您先別收回房子。這件事情,我可以解決。欣然姐,你別擔心,我知道該怎麽解決。剛剛我去找了胡子叔,他讓我告訴你,他沒事。”說完,我就衝出了雜物房。經過咖啡廳,看到這個熟悉的地方被貼上白色的封條,我知道,不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要還給它自由。

20分鍾後,我又來到了星光大道的樓下。與剛剛不同的是,這一次我根本就沒去想什麽開場白,我隻想堅定地讓陳阿姨知道,我絕對不會讓她把船吧毀了。

達到26樓的時候,前台小姐對我笑了笑,並沒有阻攔我,我徑直走到了陳阿姨的辦公室門口。

我推開門的瞬間,陳阿姨抬起頭,像是一點兒也不訝異。

“除了讓我不要跟顧以諾聯係以外,還有別的方法讓您放過船吧嗎?”

“沒有了。”

看著陳阿姨斬釘截鐵的樣子,我愣了一下,隨後狠下心,說了一句:“好,我答應你。”

說完,我就準備離開,腦子裏蹦出的疑問卻讓我停住了腳步,我轉過身看著陳阿姨,問道:“您能告訴我,為什麽您這麽不想讓我跟顧以諾在一起嗎?如果是怕耽誤學習,我可以向您保證,我絕對不會耽誤他。更何況,我的成績也不差啊!”

陳阿姨冷笑著站起身:“不想讓你們在一起有兩個原因。第一,是你可以用肉眼看見的,那就是你們倆的差距。不管是成長環境,還是家世,你跟我家以諾,那都是沒有辦法比的。光是這一點,我就絕對不會容許你們倆在一起。”

“第二個原因呢?”聽完第一個原因,我的心裏隻有滿滿的蔑視。果然是有錢人的思維,認為窮人簡直沒有資格跟他們活在同一個星球上。

我沒想到顧以諾那麽執著的男生,竟然有這樣一個勢利的媽媽。

“第二,我不想以諾帶著愧疚跟你在一起,那樣對他不公平。他所需要報答的,我都替他報答了。”

如果說第一個原因我勉強可以接受,那麽第二個原因對我而言,完全就是匪夷所思、莫名其妙了。

顧以諾什麽時候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愧疚、是因為想要報答我了?我可不記得我給過他什麽恩惠啊……

看著我疑惑的樣子,陳阿姨繼續揚起那抹招牌式的冷笑:“看你的樣子,應該有很多事情還被蒙在鼓裏吧。顧以諾那小子,都沒有告訴你嗎?”

我抬起頭疑惑地搖了搖頭。

“那就由我來告訴你好了。以諾8歲那年長了水痘,由於我沒有辦法待在他的身邊好好照顧他,便把他送到了他外婆家。他外婆那個時候跟你們家住同一棟樓。在他外婆家待了一個月,治好水痘之後,我便讓他外婆把他送到市裏來。當時他隻有8歲,不敢讓他一個人坐汽車,我又沒有辦法接他,所以隻能讓他坐熟人的便車。那個時候,你的爸媽剛好也要來市裏,便讓他們帶上了以諾。後來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你的爸媽出了車禍,都在車禍中去世了。若不是因為你媽媽的幫助,以諾很有可能也在那次車禍裏喪生了。我很感激你媽媽對以諾的救命之恩,所以幫你爸爸還清了欠債,並解散了他早已瀕臨崩潰的公司。當初如果不是我,你現在還是一個背負百萬債務的孩子,你知道嗎?所以,我不希望我的以諾,因為愧疚、因為想要償還你媽媽的恩情,從而選擇跟你在一起。這樣對他不公平,你說是吧?”

當陳阿姨抬起頭,再次將冷冷的目光投向我的時候,她看到的,是站在原地幾近石化的我。

我從來沒有想到,顧以諾接近我,竟然帶著這樣一個秘密,也沒有想到,在我們接觸這麽長的時間裏,他竟然一直死守這個秘密,沒有告訴我。

站在這個陌生又帶著壓迫感的地方,我感覺有些無地自容。剛剛還在心裏鄙視陳阿姨的尖酸和勢利,沒想到在這個屋子裏,最值得鄙視和同情的,是我自己。

那些我以為真誠地存在的感情,竟然建立在欺騙、可憐和同情之上……

其實最終的笨蛋,一直是我啊!

活在以為自己找到了安全和溫暖隧道的謊言裏,相信他對我的關心和愛,都是出於真心,卻沒有想到,這樣的真心,不過是憐憫和同情……

“阿姨,我懂了,我不會再跟顧以諾有任何瓜葛,請您放過船吧。再見。”帶著僅剩的一點兒自尊,我倉皇地逃離了那個辦公室。

04

我遊**在大街上,呼吸著渾濁的空氣,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去哪兒。

刺眼的陽光照在我的身上,卻沒有辦法驅散我心裏那厚重的陰霾。我蹲坐在一棵巨大的樹下,靠著粗壯的樹幹,將頭埋在雙膝之間。

眼淚打濕了臉頰,伴隨著那些曾經溫暖的過往,一顆顆墜落。我記憶裏的顧以諾,是那個會拉著我的手,跟我說“不要怕,一切都會過去”的堅強後盾,是那個紅著眼睛告訴我,即便喜歡上我會讓他遍體鱗傷,他仍然要義無反顧守護我的傻瓜。

在經曆暴風雨的時候,我曾以為,他就是我可以停靠的隧道,卻沒有想到,任何隧道都有自己的長度,任何幸福都有期限,通過了隧道後,我又再一次回到了風雨之中。

可在經曆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安全,再一次掉進真相和現實後,卻是刺骨的寒冷。這樣的寒冷,像是一根根細小的針,狠狠地插進我的骨髓裏,讓我痛不欲生,心如刀絞。

等我感覺到疲憊的時候,天色已經變黑了。從市中心走回家,我用了兩個半小時。

就像那顆已經滿目瘡痍的心,竟然堅強地在遭受這麽致命的一擊後,還沒有徹底停止跳動。

推開家門,迎接我的是一片黑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吳虹萱說她跟著她媽媽一起回家了的消息。看來,今天又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黑暗裏,我在手機裏找到那個熟悉的號碼。看著那個號碼,我顫抖著雙手,發了五個字:“我們分手吧。”

我相信,陳阿姨既然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那麽她就一定會把手機還給顧以諾。

果不其然,在短信發送成功的幾分鍾後,我的手機鈴就開始不斷地響起。我一直掛斷,那邊卻不停地打來。

到最後,我索性關機。

我靠在沙發上。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顧以諾的臉卻漸漸地清晰起來。他微笑的時候,陽光會落在他的嘴角,讓他好看得像是漫畫裏的俊美少年。思考的時候,他的眉頭會輕輕擰著,手指會不停地敲著大腿,或者手邊的桌子。發脾氣的時候,每根汗毛都豎起,像是恐怖的小獅子。

每一次睜眼閉眼之間,我的腦海裏,都是專屬於他的那些小小細節。也正是這些小小的細節,讓我感覺,我可以走進他的心。

可是,到了今天,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我才發現,原來心也可以蒙上保護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感覺頭很重,像是被重物敲擊了一樣。在我想要到**躺一躺的時候,門外傳來震耳欲聾的敲門聲。

“沈可可!”伴隨著敲門聲的,是顧以諾聲嘶力竭地呼喊。

我站在門邊,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我不想看見他,因為看見了,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

難道跟他說,謝謝你這些日子的可憐和照顧,我覺得自己夠堅強,已經不需要你的照顧了,所以,請你滾出我的生活吧!

我想要說點兒狠話來發泄心中的怒氣,但是此刻的我,已經筋疲力盡,連說狠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可可,你給我開門,你再不開門,信不信我把這扇門拆下來!”顧以諾一邊奮力地踢著門,一邊用力地大喊。

為了不打擾到隔壁的鄰居,我終於回應了他:“別敲了,有什麽話就在門外說吧。”

“你剛剛給我發了短信,是真的嗎?”顧以諾的語氣聽起來異常憤怒,他似乎沒有辦法相信那條短信的真實性。

“是真的。”我靠在門邊,淡淡地回應道。

“為什麽要跟我分手?給我一個理由!是不是我媽威脅你了?是不是她做了什麽傷害你的事情?你告訴我,我可以解決。你不可以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我!”說完,顧以諾狠狠地捶了一下門,發泄著心中的怒氣。

聽了他的話,我的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從頭到尾,讓我們走到這般境地的,不是陳阿姨,而是他自己……

“沈可可,你回答我!聽見沒有!”見我沉默,顧以諾再一次重重地捶打起大門。

隨著震耳欲聾的砰砰聲,我的忍耐也已經到了極限。

“不是,你媽媽沒有威脅我,也沒有做什麽傷害我的事情,隻是我自己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衝著門外大吼道。

聽到我的吼叫,門外的顧以諾沉默了一陣。

無邊的安靜中,悲傷的情緒一點點地蔓延開來。

幾分鍾之後,顧以諾才用幾近哽咽的語氣慢慢地發話:“不可能,怎麽可能,你好不容易才允許我待在你的身邊……一定是我媽做了什麽,對不對?一定是的……”

聽著他帶著哀求的聲音,我的眼淚又一次滑落。我很想跟他說,傻瓜,阻礙我們在一起的,是你的心啊!

“沈可可,沈可可,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很難受,不要這樣,好不好?”

慢慢地,顧以諾哀求的聲音讓我很想要抱抱他。

可我知道,我不能。我討厭欺騙,更討厭殺傷力這麽大的欺騙。

“你不要吵了,我要睡覺了,你趕緊回家吧。分手是事實,你能做的,隻有接受。”淡淡地說完,我就走進了房間,重重地倒在**。

一整夜,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顧以諾的好,像是一張越收越緊的網,牢牢捆住我的心,讓呼吸都變得困難。

疲憊不已的我終於等到了天亮。我踱步到門邊,想要出門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的時候,卻看到了在門外守了一夜的顧以諾。

他站起身,一臉的疲倦:“你醒了啊?”

“嗯。”我有些尷尬地輕輕點了點頭。

“不要鬧了,我們和好,好不好?昨天都是幻覺,什麽都沒有發生,好不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顧以諾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想要撫摸我的臉頰。

我後退一小步,躲開了他的手,語氣冷漠地說:“昨天的事,是真實發生了。從今以後,我們倆就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了。”

“你難道不難過嗎?你的心不會痛嗎?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你不會覺得心很痛很痛嗎?”顧以諾的語氣裏有微微的憤怒。

“不會啊,我沈可可從來都是喜新厭舊的人,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的指甲狠狠掐入手心,疼痛讓我清醒,讓我不會在他的麵前落下淚來。

我的話讓顧以諾踉蹌了幾步,他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原來是這樣。原來是因為有了新的喜歡的人。可是,這個新的,恐怕也沒有那麽新吧。是張士傑,對不對?”

說完,他含著眼淚探究地看著我。

“嗬——”他的話讓我冷笑一聲。

竟然懷疑我跟張士傑……

“看來我猜對了。那個時候,斑馬死的時候,看到你們在河邊相擁,我就知道,你們從來都不隻是朋友而已。好了,我都懂了,我都懂了……”顧以諾後退幾步,整個人歪歪斜斜,像是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

“你願意相信什麽,就相信什麽吧……”我看著他,覺得一切都好笑極了。

聽到我的話,顧以諾用盡渾身力氣重重地捶了一下牆壁,然後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怒吼。他憤憤地看了我一眼,留下一句:“沈可可,我喜歡你,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錯誤!”便瘋了似的跑開了。

我看著他的身影在金色的晨光中漸行漸遠,那顆隱忍了許久的淚珠這才慢慢滑過臉頰。

喜歡我哪裏是什麽錯誤,是一個誤會啊……

他對我的喜歡,有幾分真,又有幾分無可奈何的假呢?

05

跟顧以諾分手以後,陳阿姨兌現了她的諾言,胡子叔放了出來,一切似乎又重新回到正軌。我每天在家睡覺、複習,晚上就去咖啡廳唱歌。日子過得很充實,充實到我把高中三年買的所有課後練習來來回回做了三遍。在每個失眠的晚上,在每個想念顧以諾的晚上,那些習題就是我最好的慰藉。

是誰說的,失戀了,就是要把自己填滿,滿到沒有空隙去想念,滿到沒有空隙去流淚、傷感。

我覺得在這一點上,我還是做得不錯了,因為為了逃避那些像空氣一樣無所不在的情緒,我已經連續好些日子每天隻睡五六個小時了。失眠並沒有給我帶來煩惱,隻是一點點地麻痹著我,這樣的麻痹是最好的保護色,它讓我壓根沒有心思理會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所帶來的痛。

吳虹萱會不時給我發來微信,從微信裏我得知,她的媽媽知道了她的遭遇以後,帶她去醫院做了鑒定,並準備重新奪回她的撫養權。

至於退學的問題,我問她會怎麽解決,她卻從來沒有正麵回答過我的問題。麵對她的逃避,我隻能默默地在心裏祈禱,一切都會完美地解決。

張士傑那邊,我已經十來天沒有他的消息了,在快要開學的前一天,我正坐在家裏趕著寒假作業的時候,一個人推開了家門。

我抬起頭,看著這個突然闖進來的人。他梳著講究的、時下最流行的韓式發型,穿著淺藍色和白色相間的格子襯衫配學院氣質的深藍色毛線開衫,灰色的長褲在完美的腿形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筆挺好看。一雙被擦得發亮的棕色複古大頭皮鞋,光看鞋帶就知道,這雙鞋價值不菲。

這個集時下最熱門昂貴品牌服飾於一身的男生,朝我狡黠一笑:“怎麽,被我的帥氣迷倒了?”

我回過神,做嘔吐狀:“你是從哪裏買來的這一整套A貨啊?”

張士傑大步走到我的身旁,往沙發上一坐,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囂張的銅臭味,他撇了撇嘴:“什麽叫A貨啊,這些可都是真的!光是這麽一件襯衫,就要5000塊!”

“那你哪裏來這麽多錢?”我沒好氣地看著他。

“告訴你吧,電視劇裏那種從天而降的富爸爸的故事,發生在了我的頭上!”說著,張士傑給了我一個非常得意的眼神。

“是嗎?那我現在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張大少爺啦!”擠兌了一句後,我又將心思放到了作業本上。

“別寫了,我有禮物給你。”說著,張士傑一把奪過我的本子,從身後的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放在我的麵前。

“這是什麽?”我有些疑惑地看著牛皮紙袋。

“打開看你就知道了。”張士傑拿起桌上我喝了一半的芒果汁,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我慢慢地打開牛皮紙袋,一遝遝錢映入我的眼簾。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張士傑:“你哪來這麽多錢啊?”

“我老爸給的。”喝著芒果汁的張士傑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拿出牛皮紙袋裏的錢,一共是10遝用白色封條綁好的錢,不用數就知道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一共是10萬,5萬給你,5萬給斑馬的爺爺、奶奶。”說著,張士傑蹲在我的身邊,給了我一個微笑。

我把錢全部裝回牛皮紙袋,遞到張士傑的麵前:“你拿走,我不要你的錢。”

“為什麽啊?有了這些錢,你就不用煩惱每個月要給你叔叔、嬸嬸交房租,也可以不用每個月去咖啡廳打工,可以專心學習,這樣不好嗎?”張士傑沒有接過牛皮紙袋,而是將它重重地摔在茶幾上。

看著他的動作,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張士傑好陌生。

以前的他,雖然心裏很期望可以賺到很多很多的錢,可每一分,都得是靠自己的努力獲得的。可現在的他,渾身上下透著紈絝子弟的氣息,仿佛把錢給了我,就是最大的施舍。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沒好氣地說道:“我不知道你爸爸為什麽要給你這麽多錢,是為了補償這麽多年,對你的不聞不問嗎?那我覺得,這些錢完全沒有必要收。”

聽到我的話,張士傑有些急了,他趕忙解釋道:“他不是為了補償我,而是作為交換。”

“交換?”我露出疑惑的表情看了一眼一旁的張士傑。

“對,交換。”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作為我要永遠離開這個窮地方,改名換姓,變成名副其實的宋家大公子的交換,作為我以後不叫張士傑,而叫宋士傑的交換。”

聽到他的話,我愣了一會兒,隨後問道:“那麽,你答應了嗎?”

“答應啊,為什麽不答應?當宋公子多好,你不知道,我現在吃的、穿的,都是頂級的。住的是5層的大別墅,有3個仆人輪番為我服務,一個負責我的日常生活,一個負責幫我打點屬於我的基金財務,另外一個是我的專職司機。你說這麽好,我為什麽不答應?我可以不住在這個蟑螂、老鼠滿天飛的地方,也可以不用過著要靠每天打工去賺取那一點點生活費和學費的生活。你說,換作是你,你怎麽選擇?”說完,張士傑用冷冷的目光看著我。

我也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做出跟他一樣的選擇。

可是,在這個窄小又貧窮的院子裏,有著我們天真美好的童年,有著我們最純粹的回憶……

他從頭到尾都是張士傑,為什麽要成為別人所期望的宋士傑呢?

“如果是我,我不知道我該如何選擇。我隻知道,在可以靠自己的情況下,我更願意自由地掌控自己的生活。”我看著張士傑,眼神裏充滿了堅定。

其實我更想告訴他,剛剛說那番話的他,臉上並沒有幸福和快樂的表情。那也就是說,做宋士傑,並沒有讓他感覺到幸福。

如果是這樣,他可以跟以前一樣。隻要我們一起努力,貧窮哪有那麽可怕?

我的話讓張士傑的眼睛裏流露出一抹苦澀。他看著我,一字一句,用極其認真的語氣說道:“沈可可,你知道嗎?你就是一直過於堅強了。你不需要的,不一定別人不需要。告訴你吧,不管你會不會看不起我,這個宋家大公子我是當定了!這個破地方,我也是一定要離開的!當張士傑有什麽好!當張士傑隻能一輩子貧窮,隻能一輩子受苦!姓宋多好啊,到處有人奉承,到處有人尊重。變成了宋大公子,我還可以好好地照顧你,好好地照顧斑馬的爺爺、奶奶,這到底有什麽不好?”

看著他如此迫切地想要擺脫以往的一切,我的心開始沒來由地抽痛起來。小時候我和他還有斑馬說好的一輩子都不分開,一輩子都不忘記自己是誰的諾言,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耳邊。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羞愧了?是因為在富爸爸那裏得到了太多物質的關愛,所以完全迷失了自己的內心嗎?

想到這裏,我的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前些日子,同樣趾高氣揚、帶著有錢人的尖酸刻薄的陳阿姨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裏。

我用冰冷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張士傑,語氣裏滿是責備的意味:“如果是為了照顧我們,你才選擇這樣的生活,那我告訴你,你大可不必。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也可以好好照顧斑馬的爺爺、奶奶,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請你問問你自己的內心,你是不是真的願意姓宋?如果你不是張士傑,那麽請你從我家離開。”

說完我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勢。

看著我的表情還有動作,張士傑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他的眼眶一點點地泛紅,整個人也微微顫抖起來。此刻的他,像是一頭受傷的獅子。雖然憤怒的樣子很可怕,可渾身上下的悲傷又讓他看起來如此的脆弱和可憐。

“沈可可,你知道你的自尊心,還有一些尖銳的話語,有時候會把人刺得遍體鱗傷嗎?”過了半晌,張士傑才慢慢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沉默的氛圍中,緊張如同一張巨大的網,緊緊將我們倆罩住。過了幾分鍾,看著我執拗的模樣,張士傑噌地站起身,準備離開。

“把你的錢拿走。”看著他的背影,我淡淡地說。

張士傑回過身,他的眼眶紅得跟兔子一樣,在眼睛裏打轉的淚水閃爍著晶瑩的光。他憤憤地看著我,帶著渾身的怒氣,將桌上的牛皮紙袋拿走,大步離開了。

那扇被他用力關緊的門發出巨大的響聲。看著那扇微微搖晃的門,我有些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

回想我們倆的爭吵,我的嘴角揚起一抹苦笑。世事弄人,前些日子,因為他,我跟吳虹萱偷試卷、被老師罵,吳虹萱還被罰退學。早知道,他會變成這麽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我根本就不需要去操心他沒錢上培訓班,也不會害得吳虹萱背了這麽一個黑鍋……

想到這裏,我歎息了一聲,拿出手機,給吳虹萱發了一條微信。

然而誰也不知道,就在此刻,蹲在我家不遠處的張士傑,正咬著嘴唇,壓低聲音,哭得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孩。他緊緊地抓著手中裝錢的牛皮紙袋,憋得通紅的臉上,每一寸肌肉都因為痛苦而顫抖。

他何嚐不想隻當最簡單的張士傑就好……

可張士傑一無所有,沒有錢,也沒有太大的能力,這樣的他,如何去保護傷痕累累的沈可可,如何去照顧年邁脆弱的爺爺、奶奶?

隻有變成宋士傑,隻有變成了錦衣玉食的宋士傑,才能擁有大把的錢,才能擁有讓身邊人過上好日子的能力……

想到這裏,一顆滾燙的淚滑過張士傑的臉頰,他緊咬的嘴唇已經一片猩紅。這樣濃鬱的血腥味道,就如同,他現在的人生——每一步都痛不欲生,血肉模糊。

06

給吳虹萱的微信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的手機,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跟習題搏鬥了一夜的我,天一亮,就背起書包準備朝她家趕去。

剛走出院子的大門,我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吳旭?

不知道為什麽,吳旭的出現讓我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是虹萱怎麽了嗎?她轉學的事情,弄得怎麽樣了?”我朝吳旭走近,有些擔憂地問道。

“她已經走了,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說著,吳旭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

我接過信封,有些疑惑:“走了?去哪裏了?”

“美國——”吳旭的聲音有些嘶啞和低沉。

“美國?”

“嗯。當初她不肯跟她媽媽就是因為,她媽媽要去美國發展。這一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已經沒有選擇。跟著她爸爸,隻能受到傷害。”

小賤人沈可可:

好啦,看到這個稱呼不要生氣。因為我實在不想用什麽親愛的啊、尊敬的啊作為開場白。你也知道,我不適合走煽情路線。

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萬米高空中,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飛到一個遍地洋人的地方,所以請不要歇斯底裏地來找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討厭分別的氣氛。真的,我不喜歡有人送我,這樣我怕我沒有勇氣離開。

高一第一次認識你的時候,我真的沒有想過,在接下來的兩年裏,我跟你會變成那麽好的朋友。不管是體育課上,因為偷偷跑出去吃冰激淩,被罰跑10000米,還是英語課上成為搭檔,拿了全班的最佳搭檔獎,又或者是,跟著斑馬、張士傑一起捅蜂巢,被蜜蜂蜇得半死。這些事情,都變成我最美好的回憶。我永遠都會記得,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光。雖然現在,我和斑馬都沒有辦法陪在你的身旁,但我想要讓你知道,我們都會在這個地球上遙遠的地方,用我們的方式守護你、思念你。

哎呀,上麵是不是寫得有點兒煽情了,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看到這裏,我的眼淚冒了出來。吳旭走到我的身旁,遞來一張紙巾。我接過紙巾,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接著往下看。

為了不再煽情,我說點兒鼓舞人心的事吧!我媽說了,隻要我在這邊讀完大學,她就不會再管我了。所以,用不了幾年,我就會從大洋彼岸飛回來。請你務必保持自己的衣著品位,以及好好保養皮膚。我可不想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個麵色蠟黃的沈可可。

對了,這封信,我會讓吳旭帶給你。在你看完信之後,請你幫我跟他說一聲,對不起和謝謝。對不起,是我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好好喜歡他。謝謝他,這些日子陪伴著我。這些肉麻的話,當著麵我是說不出的。這個你能懂得吧?

最後,我想要跟你坦誠幾件事。在一起的這些年裏,我從來沒有什麽事情瞞著你,但是最後的這幾個月,我卻有了自己的秘密。為了不違反我們姐妹公約裏,永遠不對彼此有秘密這一條,我在這裏告訴你吧!

第一件事情是,我真的沒有很喜歡談戀愛,隻是想跟張士傑競賽。第二件事,吳旭不是我的男朋友,隻是一個默默陪在我身邊的好男生。第三件事,這也是我最不想告訴你的一件事。所以,在看到這件事的時候,請一定不要尖叫。其實我一直喜歡的人,是張士傑。我已經忘記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的了。或許是那次被蜜蜂蜇了之後,他背著我跑回家的時候。又或許是,你在咖啡廳唱歌時,他摟著我的肩膀站在高架橋上,唱著歌等你的時候。反正,就在某個時刻,我喜歡上他了。

看到這裏,我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看了看身旁的吳旭。

吳旭像是明白了什麽,苦笑一下,說:“是的,我從來都不是她的男朋友,隻是她短暫的避風港。不過我倒是挺享受當這樣一個避風港的。”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一陣心酸。為了不讓自己露出同情的表情,我把視線再次落在了信上。

以上就是我所有能夠跟你說的秘密。當然還有一個重大的秘密,我不能告訴你。這個秘密,關於你,關於張士傑,關於你們之間。我希望,你們能夠一直是和諧的關係,不管是哪一種,我都會很開心。因為,你是我最愛的沈可可,因為你是我一直想要保護的沈可可。

不知不覺寫了這麽多,就要跟你說再見了。作為你的首席閨密,我命令你,我沒有回來的這幾年,不能有任何人取代我的位置!我可是非常自私、小氣的!還有,我的手機號碼到了那邊會換,到時候會告訴你。

再見,沈可可,你給我好好的,不然我會收拾你的!

看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的淚水已經將信紙徹底打濕。

“她是個好女生,我想要給她幸福,可是她不要我。”吳旭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苦笑著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信紙的最後一行,吳虹萱說的重大秘密,我已經能夠猜出是什麽了。她跟宋佳欣不一樣。宋佳欣是想要折磨我,所以告訴我;她是想要保護我,所以一直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