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相
每件事情都有屬於自己的真相。
西瓜綠皮下的真相是紅瓤，美夢之後的真相是醒來，關於你愛我這件事的真相，是一場美麗卻憂傷的救贖。
01
每年這個月的15號，都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這件事會讓我和吳虹萱焦頭爛額，那就是張士傑的生日。
本來過生日並不是一件值得焦慮的事情，但源於前兩年，我、吳虹萱跟張士傑打賭賭輸了，輸了的代價就是，每年給他過一個印象深刻、主題鮮明的生日。
在經過前兩年的海賊王主題、反轉劇主題之後，今年選擇什麽樣的主題，大大難住了我和吳虹萱。昨晚我們更是一起商量到了淩晨兩點。在確定周末一日遊這個俗爛的主題後，一大早，我就開始洗漱並收拾東西準備了。
這一次我們定的地點是，市郊的森林公園。介於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悲傷的事情，我們一致決定，應該擁抱大自然，好好地休息休息。因為每次都是驚喜，突然襲擊，這一次我們還是決定，等到了今天早上，再通知張士傑，讓他措手不及。
剛把行李打包好，準備叫上張士傑的時候，院子裏就傳來一陣響動。這樣的響動，包括議論聲，以及警車的聲音。
帶著不祥的預感，我衝出了家門。隻見不遠處的馬路上聚集了一大批圍觀人群。我抱著探究的心情，朝馬路走去。
剛靠近人群，我就從他們的議論聲中得知，是發生了車禍，而遭遇車禍的竟然是張士傑的媽媽。更讓我心生寒意的是，張士傑當時從他家的窗台目睹了這一幕，等他從家裏跑下來撥打急救電話時，張媽媽已經沒有了呼吸。
聽到事情的經過，我顫抖了一下，看著攢動的人頭，腦海變得一片空白。
怎麽會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發生這樣的事？
張士傑怎麽辦？
那個家夥怎麽辦？
因為震驚，我呆呆地立在原地，腦海裏充斥的都是張士傑的名字。
“那孩子一直坐在這裏不走呢！是太傷心了吧，她媽媽都已經被殯儀館的車帶走了，他也沒有跟著去。”
“是呀，坐在這裏很久了，警察問他話，他也一直都沒有開口。”
周圍的議論聲讓我慢慢地緩了過來。聽到張士傑還坐在那兒，我便瘋了似的推開人群，這才發現，他一直坐在血泊之中。我走到他的身邊，將他緊緊摟進我的懷裏，想要用我的體溫溫暖他。懷裏的張士傑，渾身冰涼，他沒有哭，隻是一直顫抖。我的眼淚也隨之大顆大顆地落下。
我知道，他很難過，但他在拚命地命令自己，不可以難過，不可以哭……
這樣倔強又逞強的他，才讓我最擔心啊！
“沒事了，沒事了，你想哭就大聲哭吧，不要憋著。”我加大力道摟緊他，輕聲說道。
張士傑依舊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茫然空洞。
“她是跟我吵了架才跑出去的……”一直沒有說話的張士傑慢慢開口。
聽到這句話，我渾身顫抖了一下，隨後緊緊握住他的手，重複道：“不是你的錯，張士傑，你聽我說，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張士傑沒有說話，眼淚卻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圍觀的人群看到這一幕都紛紛噤聲，沒有再討論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張士傑一動也沒有動，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被血液染紅的地麵。
時間流逝，圍觀的人群慢慢地散開了。
過了很久，張士傑終於開口了，他說了一句：“為什麽要選今天？”
這句話讓我的心瞬間酸澀，我再次抱緊他。看著這麽難過的他，我頓時也覺得傷心極了。
是啊，為什麽要選擇今天呢？今天可是張士傑的生日，怎麽能夠在他生日的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情……
“早上她跟我說，她照顧不好我，讓我去找別人。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媽媽？她從來沒有照顧過我，也從來沒有關心我，到現在，她竟然就這樣走了！她憑什麽走？”末了，張士傑還忍不住咆哮出一句髒話。
看到他終於肯將自己的情緒發泄出來，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點兒。
我跟張媽媽接觸不多，印象中，她是一個漂亮卻異常寡言的人，據說她跟張士傑在家中可以一個星期不說一句話。
有時候我會想，張媽媽在內心裏對張士傑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到底是愛還是討厭？
“喂，我說你們在幹嗎啊！沈可可，我打了一個小時的電話，你到底要怎樣啊？還不走？張士傑，你們家是死了人嗎？哭喪著臉，坐在馬路邊幹嗎啊？”不知道什麽時候吳虹萱走到了我們的身邊，沒好氣地說道。
聽了吳虹萱的話，張士傑噌地一下站起了身，走到她的麵前，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
我立馬衝了過去，死命掰開張士傑的手臂。
吳虹萱被憋得滿臉通紅，她的眼眶裏布滿淚水：“你有病啊！發什麽神經！我哪裏惹到你了？”
我握著吳虹萱的手臂，朝她使了一個眼色。吳虹萱這才悻悻地閉了嘴。
張士傑罵了句髒話，將路邊的垃圾踢得滿天飛。
我抓著他的肩膀，想要穩定他的情緒。他紅著眼睛，用憤怒的目光直視著我。
“我知道你傷心、生氣，傷心你就大哭，想發脾氣，就衝著我發！不要欺負虹萱！她什麽都不知道！說那些話也是無心的！”
聽到我的話，張士傑看了我一眼，癱坐在地上。
吳虹萱睜大雙眼，疑惑地看著我。我摸了摸她的手臂，輕聲在她耳邊簡單說了事情經過。當聽到事情的原委之後，吳虹萱這才抑製住了自己的怒氣，轉而自責不已。
陪著張士傑坐了一個上午之後，下午的時候，我們去了殯儀館，將張媽媽的遺體火化了。用張士傑的話說，他不想舉行什麽喪禮，反正喪禮上也不會來什麽人。
處理好張媽媽的後事之後，我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家。我讓張士傑先暫住在奶奶的房間裏。半夜，我躺在**，回想白天的一切，頓時有些悲從中來。張士傑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因為我不時地會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他悶悶的哭聲和歎息聲。
看著無盡的黑暗，我緊緊地抓著被子。
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的生活變成了不斷地失去呢？
02
張媽媽走了之後，張士傑變得沉默了很多。即便我們幾個人在一起吵吵鬧鬧，他也隻是悶頭抽煙，不說一句話。吳虹萱那妮子則是每天神神秘秘的，問她感情方麵的事情，她總是搖頭保持神秘。我和顧以諾經過那麽多的事情之後，沒有再像以前一樣，沒事就冷戰，而是難得地和平幸福地相處了一段時間。
我承認自己已經依賴上了顧以諾的關心。他的肩膀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我能夠感受到的難得的溫暖依靠。
眼看著期末考試越來越近，張士傑的月考成績差得簡直一塌糊塗。周末的補習，他也找了各種借口，沒有再來。
期末考試的前兩天，我和吳虹萱一起商量，如何幫張士傑應對接下來的期末考試。
可我們提出來的想法都被不請自到的顧以諾一一否決了，我跟吳虹萱沒好氣地異口同聲地說道：“那你說說看，用什麽方法。”
顧以諾撇了撇嘴：“我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剩下的這兩天時間裏，你們倆讓他用心複習，能記多少記多少。反正學校隻選全年級倒數40名進行強化培訓，他隻要讓自己保持在全年級倒數第41名就可以了。”
聽了他的話，我和吳虹萱相視一眼，一臉的無語表情。
在討論了很久都沒有結果後，我們走出了校園，顧以諾要求送我回家，我語氣強硬地拒絕了。
被我拒絕的顧以諾看著我的眼神變得有些嚴肅，他擰著眉頭，一字一句地說道：“沈可可，我告訴你，你可不要為了幫張士傑就去做傻事。”
他的語氣讓我有些不爽，我冷冷地回應道：“不要你管。”
話音剛落，顧以諾的表情就變得異常冰冷和恐怖，他久久地看著我，最後丟下一句：“反正張士傑在你心中比較重要。”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有些鬱悶。
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吳虹萱慢慢地說道：“那家夥剛剛是在吃醋嗎？”
我白了吳虹萱一眼，便氣鼓鼓地朝教學樓走去。
“話說，你到底想到了什麽方法？”吳虹萱跟在我身後詢問道。
我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後，瞥見四下沒人，便神秘地說道：“想來想去，我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偷看試卷，提前做出來，然後給張士傑看！”
聽到我的話，吳虹萱驚訝得捂住了嘴：“不會吧！這樣被抓住，我們就死定啦！”
“你小聲點兒！不會有事的！有一次我去辦公室交作業，偷偷看到了班主任保險箱的密碼，記了下來，一切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你幫我守著樓梯間，不要讓人上來就可以，我偷偷用手機把試卷內容拍下來。”
說完，我揚了揚手機，拉著吳虹萱的手，準備拖著她去班主任的辦公室。可剛碰到她的手臂，她就皺著眉頭，吃痛地叫了一聲。
“你怎麽了？”我以為是自己弄痛了她，立馬問道。
吳虹萱揉了揉手臂，搖了搖頭：“沒事，我昨天不小心從**掉下來，摔到了手，你剛剛一碰，就疼得厲害。我們走吧。”
聽了她的解釋，我便不敢再拉她，兩人一前一後朝教學樓走去。把吳虹萱安排在了辦公室外麵的樓梯間後，我就拿出了班上的備份鑰匙，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夕陽已經沉了下去，天色也慢慢變黑，我不敢開燈，便在有些昏暗的辦公室裏，靠手機的亮光，慢慢地摸索著。
在摸到一個冰冷的箱子之後，我確定了那就是存放期末考試試卷的保險箱。
我將記憶中的數字輸了進去，“吱呀”一聲，保險箱的門打開了。裏麵擺放著英語、語文、物理、化學的試卷。我拿起手機，開著閃光燈，“哢嚓哢嚓”地照了起來。數學試卷我沒有拍照，因為張士傑的數學實在太爛，如果突然讓他考個高分，老師們肯定會懷疑。在關上保險箱的那一刻，我提著的心放了下去，卻也多了一份負罪感。
拉著吳虹萱跑出教學樓的時候，我這才發現，手心全都是冷汗。
拿著偷拍了試卷的手機，我們走到了張士傑的家門口。
通過沒有關好的門的縫隙，我看到張士傑拿著抹布一點點地擦拭桌子、地板。
雖然過了這麽久，他的心裏還是有著厭惡和憤怒吧。
在門外咳嗽了兩聲，我和吳虹萱調整好情緒，推開了張士傑的家門。他看到我們倆，停止了手中的動作，露出一抹訝異的神色。
“過兩天就要期末考試了，你都準備好了嗎？你知道的吧？如果進入倒數40名內，就要參加培訓班，而且要交很多的培訓費。”我走到他的麵前，將手機放在了桌上。
張士傑拿起手機，眼神裏都是疑惑：“這是什麽？”
“是你通關的最佳武器！”一旁的吳虹萱慢慢地發話。
沒等張士傑說話，我和吳虹萱就將他按在桌旁，讓他做起了手機裏拍好的試卷，並告訴他每個題目的正解。
看著他下筆，我這才慶幸，幸好偷拍了試卷，不然全年級倒數名單裏，一定會有他的名字。
在給張士傑講解完英語試卷之後，吳虹萱的爸爸打來了催命連環電話。接到電話的吳虹萱表情有點兒冷漠，跟我們道別後，她就匆匆地走了。
“你不覺得那妮子有點怪怪的嗎？”看著吳虹萱離開的背影，我做了一個思考的動作。
沉浸在題海中的張士傑完全沒有理會我。我搖了搖頭，安慰自己，或許是我看錯了，那妮子的家庭一直很幸福，一定不會像我們這樣支離破碎。
一直講解到了晚上11點，這才幫張士傑把試卷講解完，我疲憊地靠在椅子上，像是打了一場仗般。
張士傑繼續熟記答案，等到我快要在椅子上睡著的時候，那家夥慢吞吞地問了一句：“喂，沈可可，你為什麽會喜歡顧以諾那個家夥啊？”
聽到他的問題，我眨了眨眼睛，腦子裏開始仔細地思考起來。想了一陣之後，我淡淡地說：“我也不知道呢，雖然我們總是吵架，他那個人也凶凶的，卻總是讓我感覺到安心……”
張士傑聽了我的話，給我一個冷冷的眼神，便又將注意力放在了寫滿答案的草稿紙上。
我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機，手機屏幕上什麽信息提示都沒有，以往總是習慣在10點半給我發晚安信息的顧以諾，今天似乎忘記了，是因為剛剛的事情跟我生氣了吧……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03
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試，試卷跟我那天偷拍的是一樣的。因為已經做過一次，所以我很快就做完了。
整整一天下來，以往異常緊張的期末考變得輕鬆了很多。張士傑也自信地表示，這一次別說倒數41，就連順數41，他都有可能拿到。我讓他低調一點兒，他讓我放心，剛剛那話是開玩笑的，所有的試卷，他都是選擇性地答題。保證分數出來，他不會低得要進補習班，也不會高得讓老師懷疑。聽著他的話，我這才放心下來。
我正想找顧以諾說說考試的想法，卻看到他氣衝衝地衝出了班主任辦公室。
“喂，你在幹嗎？考得不好嗎？”看到那家夥的表情，我問道。
顧以諾看著我，擰了擰眉頭，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會發生似的：“你現在別跟我說話。”
看著他緊張的樣子，我更疑惑了：“為什麽啊？”
“因為……”還沒等他回答，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我抬起頭，站在顧以諾麵前的，是一個看上去30多歲的女人，那女人盤著頭發，化著淡妝，穿著一件價值不菲的裙子，背著包包。
“啪——”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在了顧以諾的臉上。
周圍所有的人，包括站在顧以諾身旁的我，都用疑惑和震驚的眼神看著發生的一切。
“顧以諾啊顧以諾，跟我說什麽平時要補習，所以總不能回家，我剛剛可是問了你們班主任，從來就沒有什麽補習！”說著，那女人又揚起了手。
顧以諾低著頭，像是對接下來的懲罰一點兒都不介意。
我站到顧以諾的前麵，張開手臂護住他：“阿姨，你憑什麽打他啊！你不知道打未成年人是不對的嗎？”
看著我，那女人露出一抹冷笑：“憑什麽！憑我是他媽！”
聽到“媽”這個字，我揚起的手臂慢慢地放下。一開始以為是他姐姐或者阿姨之類的，沒想到竟然是他的媽媽……
“你別管。”顧以諾輕聲對我說了一句後，抬起頭用近乎仇恨的目光盯著麵前的女人，“你不要管我！”說完就大步朝前走去。
他的媽媽也跟隨著他一起離開了。
“好年輕、好厲害的媽媽，沈可可，你未來的婆婆可不是省油的燈。”不知道吳虹萱從哪裏冒了出來，幽幽地在我耳邊留下了這麽一句。
04
期末考試完的第二天是領寒假作業的時候，早上一起來，想著昨天發生的事情，我就忍不住有些擔心。
昨天吳虹萱幫我打探後，我才知道，之前顧以諾一直陪在我的身邊，都沒有跟他的媽媽報備，所有的借口，用的都是學校要補習。到了期末考試這一天，他媽媽發現有些不對勁，便去問了班主任，班主任告訴她從頭到尾就沒有補習這回事，況且像顧以諾這樣成績的小孩，根本不需要補習。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他媽媽就徹底火了，所以上演了昨天的那一出。
想到這裏，我的心情有些鬱悶。張士傑一路上想要逗我笑，我也隻是敷衍地苦笑。
走到教室，果然沒有看到顧以諾的身影。吳虹萱安慰我，為了給未來的婆婆留下好印象，我現在就應該按兵不動，不要打擾顧以諾，不然我們倆以後的路會更加難走。
我有些無語，但思前想後了好一陣子，我還是決定，不去打擾顧以諾。
就在這時，班主任垮著臉拿著一大遝寒假作業走進教室。
“喂，你說班主任怎麽了？難道是因為要放假了，舍不得我們？”吳虹萱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沒有吭聲，心裏滑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班主任把作業發了下去，在大家以為他要說解散的時候，他突然打開了教室裏的電視機，並播放了一個讓我和吳虹萱瞬間石化的視頻。
視頻裏，一個模糊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打開班主任辦公室的大門，並在黑暗中打開了手機，慢慢地從保險箱裏拿出了試卷。
吳虹萱眼睛睜得連紅血絲都可以看見。我的額頭上也冒出了很多冷汗。
我是真的沒想到，原來辦公室裏裝有攝像頭……
“砰——”班主任帶著怒氣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所有人都被這聲巨響震得不敢說話，整個教室陷入一片死寂。
“我真是太失望了！我真的沒有想到，竟然有同學會幹出這種事！簡直是巨大的失望！”班主任站在講台上，青筋畢露，聲音嚴厲。
我帶著愧疚，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根據這段視頻拍攝的時間，偷試卷的人，隻有可能是我們班的同學，因為前幾天的這個時刻，別的班正在舉行郊遊，隻有我們班是正常上課！我想不出我們班哪一個同學能夠幹出這樣的事情！這件事情，我還沒有上報校方，隻是想要給你們一個機會！大家也看到了，視頻中圖像比較模糊，從身形來看，隻能斷定，這是一個女生。我希望，做出這種事情的同學，能夠自己站出來，承認錯誤。如果不站出來，那麽我就會上報校方，到時候請有關部門處理，當然那個時候麵臨的責罰也就更大了，請你們考慮清楚。”
班主任的話音剛落，同學們就陷入細細碎碎的討論中。
我攥著拳頭，手心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出來承擔，畢竟有視頻為證。幸好它隻拍到了我一個人，沒有連累到吳虹萱。
想到這裏，我竟然舒了一口氣。
“老師，是我。”就在這時，我身旁的吳虹萱竟然站起了身。
看著那妮子的舉動，我立馬也跟著站起來：“老師，不是她，是我！”
班主任看著一前一後站起來的我們倆，氣憤地擰了擰眉頭：“沈可可、吳虹萱，你們是要表現姐妹情深嗎？這個視頻上就一個人，你們說，到底是你們倆中的哪一個？”
“是我。”
“是我。”
我們倆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班主任像是已經徹底被我們倆惹惱了，他拍了拍桌子，對我們倆冷冷地說道：“你們倆到底是誰，就自己來我辦公室！”說完，就大步離開了。
隨著老師的離開，同學們也紛紛地議論開了。
吳虹萱拉著我走到了教室外的走廊上。
“你傻啊！明明是我，你幹嗎承認啊？”剛走出教室，我就悶聲吼道。
吳虹萱甩開我的手，一臉的埋怨：“誰傻啊！誰是隻能靠獎學金交學費的！這一次的事情，不被記過，也要挨罰，你覺得如果是你認了，你還能拿獎學金嗎？”
“可是，我不能因為自己而連累你啊？況且，這個事情，本來就是我的主意。”我絲毫沒有想著自己會怎樣，我隻知道不能讓吳虹萱因為我的錯受到懲罰。
“沈可可，你不要固執，你聽我說，你知道我跟你最大的區別是什麽嗎？”吳虹萱拉著我的手，表情真摯地說。
“什麽？”我看著她，有些疑惑地問。
“我們倆最大的區別就是，我比你有錢。所以，這件事情，對我而言，不會是什麽大事，我找我爸爸幫下忙，就不會有事啦。可是你，奶奶不在了，你隻能一個人，你怎麽麵臨下個學期的學費？還有，你上大學都會受到影響。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死去的奶奶想想啊！”
吳虹萱的話讓我有些動搖。確實這件事情不是小事，如果落在我的身上，先別說開除，獎學金肯定是跟我無緣了。
“別猶豫了，讓我頂著吧。這件事情，本來我也參與了，我去，影響不會有你這麽大。你前些日子還因為曾文靜得罪了教導主任，這一次，他一定會伺機報複的。”說著，吳虹萱把視線投向了教室裏露出幸災樂禍表情的曾文靜。
我低著頭，仔細分析一切的利弊，有些迷茫。
“好了，就這樣說定了！”說完，吳虹萱就大步跑開了。
我站在原地，準備拉住她的手，卻落了空。我沈可可從來就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從來沒有想過，會讓別人替我承擔我犯的錯。
我站在走廊上，等待著吳虹萱，感覺一分一秒都十分漫長。
曾文靜走過我身旁的時候，給我留下了一抹冷笑。
那冷笑像是一把刀子，在我的心裏割來割去。
等了半個小時左右，吳虹萱終於從班主任的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怎麽樣，怎麽樣，班主任怎麽說？”我拉著吳虹萱的手，急忙問道。
她看著我，露出微笑：“拜托，我怎麽會有事啊！班主任說下不為例，讓我打掃操場一個學期。”
“不會吧！這麽嚴重的事情，竟然算了，隻讓你打掃操場？”對於這妮子的話，我有些不相信。
吳虹萱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並做出了數錢的手勢：“當然不會這麽簡單啦，我告訴他，我會讓我爸爸捐錢給學校建立個圖書館之類的，班主任這才答應呢！”
聽了她的話，我這才舒了一口氣。
“等放假回來，我跟你一起打掃操場！還有張士傑，不是為了那個家夥，我們才不會受罰呢！到時候也把他叫上！”說完，我抓起吳虹萱的手，一起走出教學樓。
吳虹萱躲在我的背後，微微地紅了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那發紅的眼睛裏，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心酸和無奈。而當時的我，完全不了解事情背後那殘忍的真相……
05
緊接而來的假期，是我這些年過得最孤單的假期。顧以諾似乎是被他媽媽軟禁了，我發給他的短信，打給他的電話，總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經曆這段日子，我才明白，原來思念一個人的感覺，竟然是這麽難熬。
吳虹萱那妮子每天都神神秘秘的，總是非常忙碌的樣子。可我覺得她除了跟那個神秘男朋友吳旭約會以外，實在想不出她還有什麽可忙的。
張士傑那家夥，突然失蹤了。我找了很久，卻怎麽也找不到他。他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在我焦急得想要報警的時候，他給我回了電話，說他跟他爸爸在一起，讓我不要擔心。雖然很疑惑，他什麽時候有個爸爸，但聽著他語氣裏有些尷尬的意味，我也不方便再問什麽。
隻有我一人的假期，我經常去小河邊。每次在河邊，我都會想起和斑馬在一起的日子。
這天下午我正準備去咖啡廳，手機鈴響了，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號碼。
“請問，你是沈可可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是啊，你是？”不知道問什麽，現在隻要接到陌生人的電話，我總是特別緊張。
“我是吳旭。”電話那頭的人自我介紹了一下。
“哦，你是虹萱的男朋友吧。”聽著這個熟悉的名字，我興奮地說道。
“嗬嗬，算是吧。”聽了我的話，那邊的聲音顯得有些勉強。
“虹萱呢？”吳旭給我打電話，這讓我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她在醫院，你能來看一下她嗎？”
吳旭的話，讓我手中的手機差點兒掉了下去：“她怎麽會在醫院？你欺負她了？她怎麽了？”
“你過來，我再跟你說吧。同濟醫院，3樓201病房。”說著，吳旭就把電話掛了。
我拿起書包迅速地衝出了家門。坐在去醫院的出租車上，我的腦海裏閃過吳虹萱可能受傷的無數種可能。
她跟吳旭吵架了，所以吳旭打了她？
或者，一不小心撞了車？
或者，玩什麽刺激遊戲，受了傷？
不管是哪一種猜想，都讓我充滿了憤怒和恐懼。
趕到醫院，跑進病房，看到躺在病**的吳虹萱，我這才發現，剛剛所有的猜測，都是錯誤的。
眼前的吳虹萱，包著紗布，臉上、頭上都是傷口。看樣子是被人暴打之後，才會有的傷痕。
“吳虹萱，你這個家夥，你怎麽了？”我坐在她的病床旁，摸著那張被打得傷痕累累的臉，心疼地問道。
可陷入昏迷中的她根本沒有辦法解答我的疑惑。
我呆呆地坐在她的病床前，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這個家夥，到底在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到底是誰欺負了她？
心裏的憤怒讓我一點點地握緊了拳頭，等我找到了讓她受傷的罪魁禍首，我一定要跟他拚了！
正咬牙切齒的時候，門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身影。那人高高瘦瘦，長相清秀。他看看我，再用心疼的眼神看著病**昏迷的吳虹萱，輕聲說道：“那是被她爸爸打的。”
聽到他的話，我露出震驚的表情，眼神裏全是不可思議。在我的印象中，吳虹萱的家庭一直都是非常幸福美滿的啊！
“為什麽？為什麽會打她？下手還這麽狠！”我有些不敢相信。
“昨天他爸爸喝了酒，沒控製住，就把她打成了這樣。之前斷斷續續也打過，嚴重的還有前段時間，那次是因為她被學校處分退學的事情。上一次差點兒命都沒了，沒想到這一次又這麽狠……”吳旭坐下來，拿起毛巾溫柔地幫吳虹萱擦拭起來。
聽著他的話，我的腦海裏頓時一片空白。
被學校退學？她怎麽會被退學？
難道上次的事情，她騙了我？根本就不是打掃操場，而是被直接退學了？
想著想著，我整個人因為內疚而渾身顫抖，腦子裏也嗡嗡一片，心裏的某個地方也不斷撕扯，疼痛慢慢地把我吞沒了。
都是因為我嗎？因為我才害得她被退學，然後被她爸爸打？
一邊想，我的眼淚一邊滑過臉頰。
“自她爸媽離婚後，她爸就好上了喝酒，還經常喝醉，喝醉了就拿虹萱出氣。因為怕被別人知道，所以從來都不打她的臉。其實她的身上已經是傷痕累累了。”吳旭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眉頭也緊緊地擰起。看得出來，他的心裏裝著對吳虹萱的太多疼惜。
我聽著他的話，想著這些天以來吳虹萱的古怪，終於找到了原因。
“她從來都沒有告訴我……”看著昏迷的吳虹萱，我心疼不已。
“她不想讓你為她擔心，她跟我說，你身邊已經有夠多煩惱的事情了。其實在她的心中，你一直是像太陽一般的存在，可以給她力量，帶來溫暖。她一直都很羨慕你，雖然你沒有幸福有錢的家庭，可你的身邊總是有那麽那麽多愛著你、幫助著你的人……”
吳旭的話讓我鼻子一酸，又落下淚來。
其實在我的心裏，吳虹萱才是太陽一般的存在，她總是那麽樂觀，總是那麽善良熱心，如果沒有她，我想屬於我的溫暖會消失一半吧……
到了下午，看吳旭已經累到不行，我讓他先走，由我守在吳虹萱的身旁。他無奈地答應後，仔細交代我一些事情，便離開了。
守著病床一直到半夜，吳虹萱都沒有醒來，摸著她手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我的心疼得無以複加。
關於我們倆那些快樂的、溫暖的點點滴滴全部闖進了我的腦海。
我們相識於高一開學的第一天。那年我靠著優異的成績，得到了學費全免進入學優高中的名額。學優高中是師資最優秀、升學率最高的重點高中，在這個有錢人聚集的學校裏，開學第一天，我就不小心弄壞了同班女生的包包，在得知那個包包的價格，是我打工一年的工資之後，我咬咬牙答應賠償。這個時候，吳虹萱出現了，她用自己的包包跟那個女生進行了交換，順利挽回我一年的工資。也因為那件事，我們在後來的日子裏，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她愛漂亮，總是喜歡買一大堆化妝品和護膚品，為了不傷到我的自尊，她總是借著一些無關痛癢的理由，把她的護膚品分我一半。還有一次，上台唱歌不小心跌倒的我，把心愛的吉他摔壞了，是她在第二天買來了新的吉他。
她總是說，沒有關係，我們是好朋友，不用計較太多。可每一次，她對我的好，都被我牢牢地記在心裏。
因為對於我而言，每一份溫暖都顯得那麽彌足珍貴。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告訴她，我也默默地羨慕著她。
想著想著，我忍不住再次趴在病**哭了起來。
“無敵小金剛沈可可怎麽能哭，不是說了，哭了就不好看了嗎？”熟悉的聲音帶著疲憊和虛弱傳進我的耳朵。
我抬起頭，吳虹萱眯著眼睛看著我，她的手慢慢摸向我的臉頰，幫我輕輕擦去眼淚。
她的動作，讓我的淚水立馬決堤。
這個笨蛋，明明自己已經傷得這麽重，卻還想著我……
“吳虹萱，我告訴你，你以後要是再受了委屈，不告訴我，我會氣死的。我一定會好好收拾你的，你知道嗎？”我握著她的手，顫抖的聲音裏都是憤怒的意味。
“嗯。”一行淚水滑過她的臉頰。
“我們不是說過，要做一輩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姐妹嗎？你不可以拋下我一個人扛起所有的悲傷，那樣不公平，知道嗎？”
“嗯。”
“你是我沈可可最好的朋友，誰欺負了你，我都可以跟他拚命的，知道嗎？”
最後一句話讓吳虹萱的眼淚匯成一片海洋。
我一邊流淚，一邊伸出手，輕輕地幫她拭去淚水，在碰到她臉上那些傷口的時候，我的心也被一點點地刺痛。
我不停地在心中默默祈禱。
請讓她好起來，請讓她變成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吳虹萱吧！
我願意拿我生命中所有的美好和幸福去交換她的幸福……
06
守了吳虹萱一天一夜之後，我回到家，倒在**睡得昏天暗地。
“嗡嗡——”
睡夢中，我正跟吳虹萱一起吃著冰激淩、逛著街，手機在床邊震動起來。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微亮的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號碼。
難道是顧以諾那家夥找到機會給我打電話了？
“喂。”我趕忙接通了電話。
“嗚——”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隻有一陣陣壓抑而痛苦的哭聲。
聽到哭聲，我第一反應是看了看窗外，發現是白天之後，我這才稍微安了心。
“顧以諾嗎？”我小心翼翼地詢問。
“嗚——”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回應，隻是繼續著壓抑的哭聲，那哭聲是那麽的悲痛，連帶著電話這頭的我都忍不住心生悲涼。
這到底是誰？真的是顧以諾那家夥的話，他到底怎麽了？遇到了什麽事情嗎？
想到這裏，我的心突然變得慌亂起來。
“是顧以諾嗎？你怎麽了？趕緊告訴我！你要是顧以諾，就給我吱一聲！”我拿著手機，慌亂變成了怒氣，惡狠狠地咆哮起來。
接下來回應我的不再是隱忍壓抑的哭聲，而是嘟嘟的忙音——對方把電話掛了。
看著手機，我沒來由地一陣憤怒。
是惡作劇嗎？還是哪個瘋子？
看著屏幕上那串陌生的號碼，我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
大概是哪家小孩的惡作劇吧？
顧以諾那家夥才不會打電話來哭，更不會一句話都不說……
想到這裏，我重重地再次倒在了**。睡夢中，吳虹萱有著一對巨大的翅膀，在類似於湖泊的地方，她像天使一樣，揮舞著巨大的翅膀，自由地在天空翱翔。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呼呼大睡沉迷在夢境中的時候，拿著發燙手機的張士傑坐在精致華麗卻冰涼的瓷磚上，他頭頂懸掛著巨大的金碧輝煌的水晶燈，把光潔的瓷磚映得閃閃發亮。靠在金色帶著繁複花紋的大門上，他的眼角滑落一顆滾燙的淚。
“沈可可，你怎麽就沒有叫出我的名字呢？”
淡淡的一句話像是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那發紅的眼睛，滾燙的淚水，都有著無法言說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