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陪伴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麽？是在冬日早晨，瑟瑟發抖的時候，有人遞來一杯熱咖啡？還是下著雨的夜晚，有人為你撐起一把傘？
對我而言，隻要有人陪伴，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01
小城的早晨總是熱鬧而舒服的，陽光帶著剛好的溫度，將人們從被窩裏喚醒。上班族們火速衝出家門，在公交車站旁的早餐攤上買了熱烘烘的早餐，便開始一天的奮鬥。讀書的學生們，背著沉重的書包，頂著昨夜因為複習到太晚而有的黑眼圈，幾個一堆，嘰嘰喳喳地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八卦著學校裏的新聞。
這樣的新聞裏，有花心小王子張士傑跟他的新女友宋佳欣戀情剛滿一個月就夭折，還有完美轉學生顧以諾被猛女曾文靜奮勇直追。
對於我而言，這樣的早晨，還有10分鍾是屬於被窩的，等到了7點半，鬧鍾就會像一顆定時炸彈，將我從**炸起來。
對於正在美夢中跟顧以諾約會的我來說，這樣的10分鍾也是極其珍貴的。所以，在夢裏浪漫地約會了10分鍾之後，鬧鍾響起的瞬間，我有種想要把地球翻過來的衝動。
頂著雞窩一樣的頭發，我揉著迷蒙的眼睛走到了洗手間。把冰涼的水拍在臉上，我這時才清醒過來，昨天的一點一滴慢慢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沈可可，我說，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
“你有病啊！”慌亂的我，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隻能冷冷地表達拒絕。
“是啊，我是有病才會一直這麽喜歡你。”我的話讓顧以諾的臉蒙上一層憂傷，他站在原地，帶著一身的憂傷氣息。
“什麽一直？你才認識我多久啊？”我低著頭，不敢看他。
“我……”
顧以諾剛想說什麽，斑馬嬉笑的聲音就從不遠處傳來。
“沈可可，你今天可真是料事如神啊！怎麽，是知道我們來了，故意在門口迎接的嗎？”張士傑拉著斑馬，帶著一臉狡黠的微笑朝我走近，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顧以諾。
我驚慌地看了一眼顧以諾，便拉著張士傑和斑馬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是的，昨天，我沒有回應顧以諾的表白，而是徑直離開了……
然後今天早上我還沒出息地做了一個跟他約會的夢。如果把這件事情告訴吳虹萱，那妮子應該隻會給我兩個字的評論，那就是——犯賤。
以免自討沒趣，我打算保守這個秘密。
至於顧以諾那邊，我想，或許對他而言，昨天說出那樣的話，或許是一個玩笑吧……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竟然沒來由地苦澀起來。
即便他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上那樣的家夥吧？
這樣的思緒和想法讓我整個人都覺得不痛快起來，我再一次將冰涼的水拍在臉上。
“嗡——嗡——”
桌子上的手機不停地震動著。
我擦幹臉，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號碼。
“請問是沈可可嗎？”電話那頭是一個甜美的聲音。
“嗯，你是哪位？”
“這裏是市醫院，你奶奶病情加重，現在已經被送進了急救室，麻煩你帶著……”
接下來的話，我都聽不清了。拿著手機，背著書包，我朝醫院跑去。
心裏像是住進了一個不停唱著悲傷歌曲的怪獸，眼淚模糊了臉頰，心裏隱隱地刺痛。
奶奶，你一定要等我……你一定要等可可……
匆忙跑到醫院，護士告訴我，昨天晚上叔叔和嬸嬸來醫院讓奶奶簽房屋轉讓協議，奶奶不肯，他們便以之前墊交的手術費來威脅。為了不讓我承擔債務，奶奶無奈之下簽了字。可自從簽了字之後，奶奶的情緒就一直不穩定，到早上病情就急轉直下。說完這些以後，護士讓我填了一張表格，並讓我交了手術費。接下來便是漫長的等待。看著急救室那紅色的燈，我的心一直處於焦灼的狀態。
原來一直都是我太天真了……
叔叔和嬸嬸都是有預謀的，他們之所以關心奶奶，之所以肯給錢，都是因為房子。
我竟然還傻傻地相信他們做這一切都是出於真心，還傻傻地因為他們態度的轉變而感動，還傻傻地告訴了叔叔，奶奶身體的近況……
都是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奶奶就不會簽字了……
想到這裏，懊惱和自責一點點地將我淹沒。我癱坐在地上，整個人像是丟了魂魄的木偶。
等了一個小時之後，吳虹萱給我打來電話。跟她說了大致的情況之後，她就帶著張士傑還有斑馬出現在我的身邊。
看著癱坐在地上的我，他們三人緊緊摟住我，將我圍在中央。在漫長的等待中，我沒有哭，隻是忍不住一直顫抖。吳虹萱和張士傑分別握住了我的左右手，想要給我力量。可現在的我，感覺不到任何力量。
跟奶奶相處的過往一點點地浮現在我的眼前。
小時候有一次，同班一個女生懷疑我偷了她的發夾，班主任讓奶奶去學校。當時的我很害怕，我以為她會跟別人一樣，不相信我、懷疑我、打罵我。可她沒有。她像隻強大的老鷹，將我護在她的身後，語氣強硬地告訴老師：“我們家可可雖然有時候調皮了一些，但絕不會做偷雞摸狗的事情，如果你沒有任何證據，那麽請向我的孫女道歉。”
那個時候，躲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並不強壯的身影，我卻有著從來都沒有過的安全感。
那件事情的結局是，那個女生在自己課桌的角落裏找到了那個發夾。那天回家，奶奶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隻是在隔天，給我買了一個雖然價格不貴，但同樣好看的發夾。
那些讓人止不住流淚的回憶，一點點侵蝕著我的心。如果可以，我希望用自己一半的生命去交換奶奶的……
在悲傷快要將我完全淹沒的時候，急救室的燈滅了。
我們一行人急忙衝了過去。醫生帶著白色口罩從急救室裏走了出來。看著我們每個人急切的目光，他有些悲傷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聽著醫生的話，我感覺心裏某個地方像是坍塌了一般，腦袋也變得非常重，腳下踉蹌了幾步。
張士傑一把將我扶住：“可可，你沒事吧？”
他關切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可現在的一切聲音對我而言，都變得虛幻，我的目光定在急救室的大門上。
沒過一會兒，病床被推了出來，奶奶躺在病**，可白色的布將她完全罩住，我看不見她的模樣。
“奶奶，奶奶……”我趴在病床邊，不停地哭喊。
一旁的吳虹萱、斑馬也早已哭開了。張士傑紅著眼睛，緊緊地拉著我。護士們將病床推走，我想要追，卻被張士傑緊緊拉住。
“你放開我，我要找奶奶，我要找奶奶。”我奮力想要掙脫張士傑，卻怎麽也掙脫不了。
“可可，你清醒一點兒，奶奶已經不在了，不在了！”張士傑的聲音有些哽咽。
“你騙我，奶奶還活著，她還活著……”我的腿慢慢地軟了，整個人隻能靠張士傑的攙扶勉強站立著。
“她不在了！奶奶已經死了！”張士傑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不停地刺著我本已鮮血淋漓的心。
我看著病床在拐角處消失不見，整個人重重地癱坐在地上。
我從來沒有想過奶奶會有離開我的一天。在我的心裏，她永遠是那個倔強固執、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人。她不習慣直接說出關心，可即便這樣，在我最需要關愛和信任的時候，她總是第一時間站出來，讓我感覺，在這個世界上，我是有依靠的。
在我即將18歲的這一年，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買一棟很大的房子，房子裏有我，有奶奶，有斑馬，有張士傑。
可現在，這個夢想缺了一角，它已經不完整了……
02
奶奶去世之後，斑馬的爺爺、奶奶，還有張士傑的媽媽伸出援手，帶領我們這些孩子，給奶奶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喪禮。
喪禮這天，我給叔叔和嬸嬸打了電話，希望他們能過來。他們來了，卻提出讓我搬家的要求。在張士傑因此差點兒跟他們動起手來的時候，為了讓奶奶走得安寧，我答應他們，每個月我會交房租。
辦完喪事之後，正好迎來了三天的中秋假期，以及兩天學校因為改建而放的假。跟胡子叔請了假之後，我就把自己關在家裏，哪裏都不想去。
張士傑總是很忙的樣子，每天隻有到半夜才會拖著疲倦的身體來看我一眼，跟我聊一會兒。斑馬倒是沒事就待在我家，可由於我不想說話，他也隻能一個人在一旁自己玩自己的。吳虹萱因為家裏的原因，所以不能陪在我的身邊，可那妮子每天都不忘發大段大段的微信給我。
在家裏宅了幾天後，我還是決定出門走走。在街上瞎逛了一整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買些什麽，或者幹點兒什麽，隻知道，我不想在那個充滿回憶的屋子裏待著了……
一直到夜幕慢慢降臨，饑腸轆轆的我才提著買來的食物，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剛走到樓下，想著從今以後，家裏再也沒人等我回家，我心裏忍不住失落起來，眼眶也跟著紅了。
曾幾何時，不管我在船吧唱歌到多晚，不過有多累，我都知道，有一束昏黃的燈光在等待著我，等待著我回家。
可現在，為我留燈的那個人，已經不在我的身邊了……
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角的淚，我一步步朝家門口走去。剛準備打開門，卻發現門縫間透出微微的亮光，我有些疑惑地推開門，看到張士傑和斑馬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下飛行棋。
“你回來了？”張士傑見我進門，抬頭看了我一眼。
“嗯。”我站在門邊點了點頭。
“吃東西了沒？”那家夥雖是在跟我說話，目光卻一直落在棋盤上。
“買了點兒麵包和水果。”我揚了揚手中的白色袋子。
張士傑看了我一眼，正準備說點兒什麽，一旁的斑馬抓住了他的手，不滿地催促道：“不要耍賴，趕緊下棋。”
張士傑皺了皺眉頭，走了一步棋後，衝我笑笑，指了指廚房：“給你做了飯，放在廚房裏，有你最愛吃的麻辣牛肉。還有，吳虹萱下午來過了，我們給你打了一天的電話，你的手機都是關機，她往你冰箱裏填滿了吃的。”
“這兩天不想接電話。”我走向冰箱，想把買來的食物塞進去，卻發現，冰箱已經被各種吃食塞滿了。
“快去吃飯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張士傑催促道。
我點了點頭，走進廚房，隻見桌子上擺著好幾道可口的菜肴，其中有我最愛吃的麻辣牛肉和麻婆豆腐。看樣子，這些都是張士傑那家夥精心準備的。飯還是熱的，我大口吃著飯，聽著客廳裏斑馬和張士傑嬉笑的聲音，一顆溫熱的淚滑過我的臉頰。
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用他們的方式關心著我，不管是吳虹萱，還是斑馬、張士傑，他們都用自己的愛溫暖著我。我應該走出陰霾，不能讓自己繼續活在那如影隨形一般的悲痛中了。
眼淚流進嘴裏，和著飯，依舊是苦苦的。
……
03
經過了幾天的休息，終於到了回學校的日子。一大早，張士傑就把我從**拖了起來。吃了早餐，我們便一起朝學校趕去。
剛走進學校門口，就看到一臉不快的顧以諾靠在校門旁的樹上。我低著頭，想要裝作沒看見他，偷偷溜過去，可剛剛經過他的身旁，就被他一把拉住了。
“沈可可，我有事要跟你說。”顧以諾的聲音霸道、冰冷，我根本不敢抬起頭看他的眼睛。這些天奶奶的事已經讓我心力交瘁了，我根本無法顧及他跟我表白的那檔子事。
“你想幹嗎？放手。”見顧以諾表情嚴肅，張士傑擋在了我的身前。
兩人緊張地對峙著，空氣裏散發著濃濃的火藥氣息。見到這樣的情況，我拍了拍張士傑的肩膀，說：“你先走吧，我跟他說兩句。”
聽見我的話，張士傑看了我一眼。我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並衝他點了點頭。張士傑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說點兒什麽，在我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後，他朝顧以諾丟下一個警告的眼神，徑直離開了。
因為離上課還有一點兒時間，路上並沒有很多人。我安靜地站在原地等著顧以諾先開口。
“打電話、發短信，你為什麽都不接、不回？”沉默了一會兒後，顧以諾冷冷地開口。
我甩開他的手，將目光投到遠處：“心情不好，不想接，不想回。”
我的回答讓顧以諾發出一聲冷哼：“如果給你一點兒錢，你就肯回，就肯接了吧？”
本來我對於自己這些天的冷漠還有點兒抱歉，可他現在的這番話徹底惹怒了我。我抬起頭，用憤怒的眼神對上他冰冷的眸子，因為氣憤，我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你說什麽？”
“我說，因為我沒有給錢，所以即便表白了，你連聲回應也沒有；因為沒有給錢，所以，我的電話和短信……”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的巴掌就迎了上去。
“啪——”
五個紅色指印留在了他白嫩細膩的臉上。
巴掌聲落下，顧以諾憤怒地抓起我的手臂。他的力量讓我的手腕隱隱疼痛起來。我咬著牙，對上他的視線，眼睛裏都是怨恨。
“不喜歡我，你可以當麵拒絕我；不想接我的電話，你可以直接掛掉，或者直截了當讓我不要煩你。可你這樣什麽都不說，到底是什麽意思？還是我要像咖啡廳裏的那個男人一樣，給你一點兒錢，才能換來你的注意呢？”顧以諾的咆哮引來不少路過同學的注意。
因為他說的話，我的眼眶慢慢地泛紅。這個家夥嘴上說喜歡我，卻從來不曾為我考慮，在他的心裏，我到底是一個多麽勢利的女生？
這些天，我因為奶奶的離世而傷心，他什麽都不知道，此刻卻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我。這樣的他憑什麽說喜歡我？
“你說！不喜歡我，就直接跟我說不喜歡我！”顧以諾仍舊不肯放過我。
“對！我不喜歡你！”我衝他大吼一句。這一句話讓手腕處的力量慢慢減弱，我用力一甩手，掙脫他的束縛。
顧以諾愣愣地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他漆黑的眼眸裏閃過一抹憤恨，隨後他的臉部肌肉開始慢慢繃緊，渾身都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恐怖氣息。
“沈可可，你再說一遍。”過了半晌，顧以諾這才一字一句說道。
“我不喜歡同樣的話說第二遍。”說完，我就轉身大步離開了。
我以為這樣直接拒絕了顧以諾，會感覺爽一些，可讓我沒想到的是，一個人走在去教室的路上，隻要一想到顧以諾剛剛的表情，我的心就會覺得異常難受。
那樣的難受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
我剛走到教室，就看到曾文靜帶領著一幫女生朝我們班教室裏搬著東西。
“喂，那個誰，幫我把你身邊的那個袋子拿過來。”我正準備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就聽到曾文靜衝我嚷嚷。我看了身邊那個粉紅袋子一眼，露出一抹冷笑，徑直跨了過去。
“跟你說話，你沒聽見是吧？拿一下你會死啊！”見我沒有反應，曾文靜又繼續嚷嚷道。
我掏了掏耳朵，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把書包往座位上一放，坐下了。
被我的舉動惹惱的曾文靜氣衝衝地走到我的麵前：“沈可可，我跟你說話，你沒有聽見嗎？你是什麽意思啊！”
我慢吞吞地抬起頭，看著那張氣急敗壞的臉，心裏滑過一絲快意：“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啊，我還以為你在叫一個叫作‘喂’的人呢。”
“你！”氣得咬牙切齒的曾文靜忍不住直跺腳。
我拿出待會兒要用的英語書，準備預習。可我剛準備翻開書，就被一雙手死死按住了。
“我要你跟我道歉，聽到沒有！”惡狠狠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
我不想理會她，便放棄了翻書的動作。可就在這時，曾文靜一個反手，將我的書朝地上摔去。
要說她剛剛的舉動隻是讓我討厭，現在摔書則是讓我反感了。我“噌”地站起身，緊緊地直視著她的眼睛，語氣充滿了挑釁的意味：“你到底想怎樣？”
曾文靜的眼睛裏散發著恐怖的光，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沈可可，你相不相信，我有能力把你整死！”
我剛想反駁，就看到顧以諾從教室門口走了進來，他皺著眉頭看著我和曾文靜對峙的樣子。
想起剛剛跟他的爭執，我有些煩悶，衝曾文靜說道：“來吧，整死我，我等著！”
曾文靜被我的話氣得臉都白了，她顫抖著嘴唇說道：“沈可可！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那身影將我擋在了他的身後。
“顧……”曾文靜看到這個身影，正想喊出他的名字，就被他打斷了。
“你要是敢欺負她，我絕對不會饒了你！”
聽著顧以諾的話，曾文靜先是一愣，緊接著聲音也隨之有些委屈，帶著哽咽：“為什麽？憑什麽？”
“憑我喜歡她。”顧以諾的聲音非常從容堅定。
就是這麽淡然的一句話，卻像是一顆重量級的炸彈，在本來安靜的教室裏轟然炸開，同學們紛紛議論起來。氣急敗壞的曾文靜則像是隻被戳破了的氣球，頓時蔫了。
我有些木然地看著顧以諾的背影。
在沉默了一陣之後，顧以諾轉過身，在我耳邊留下一句：“沈可可，我就是做不到不管你啊……”說完之後，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話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可這樣的情緒過後，竟然有一絲淡淡的甜蜜在胸口蔓延，似乎剛剛的惱怒也隨著這一句話消散了一些。
看到顧以諾對我耳語，議論聲達到了最**。可就在這時，上課鈴響起了，議論聲也隨之消散，氣喘籲籲的吳虹萱跟英語老師一起出現在教室門口。
剛坐到座位上，吳虹萱就注意到了教室裏的曾文靜。她先是瞪大眼睛看了我一眼，隨後立馬躲著班主任淩厲的目光，給我寫起了字條。
“她怎麽會在這兒？”
“不知道，聽說是轉班過來的。”
“不會吧，真是‘不是冤家不同班’啊！感覺以後我們教室都會被一股妖氣籠罩。”
然後，吳虹萱吐了吐舌頭，翻開書本，假裝認真地聽起課來。
我撿起地上的書，在抬頭的一瞬間，對上了曾文靜的視線，她用憤怒怨恨的眼神緊緊地盯著我。我沒有理會她，翻開書認真地聽起課來。
沉浸在課堂中的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惹惱她將成為我最後悔的事情。
04
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張士傑的身後竟然沒有跟著宋佳欣。我問他跟宋佳欣怎麽樣了，張士傑支支吾吾沒有說話。我以為他們倆在鬧脾氣，所以在看到宋佳欣跟她的朋友一起來食堂吃飯後，我便邀請宋佳欣過來跟我們一起坐。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宋佳欣並沒有理會我，而是冷漠地徑直走過去。讓我更加意外的是，看到我的舉動，張士傑那家夥竟然發脾氣走了，這一點兒都不像平時的他。
我正鬱悶的時候，吳虹萱一邊啃著雞腿，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道：“沈可可，你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張士傑和宋佳欣基本都是貌合神離的啊！”
我納悶地看了吳虹萱一眼，回想著張士傑和宋佳欣的一切，看不出任何貌合神離的端倪。
“嘀嘀——”
吳虹萱的手機鈴響起，她一邊飛速地回著短信，一邊跟我說：“算了，就你這點兒情商，估計也注意不到什麽。”
“喂，拜托，他們不是一直很膩歪嗎？前段時間還老是秀恩愛，在朋友圈裏展示幸福啊！”我想起張士傑在微信上發的那些愛情宣言，忍不住惡心得打了個冷戰。
吳虹萱的目光一直落在手機上，她的語氣冷冷的：“你覺得以張士傑的脾氣，他會沒事發那種肉麻兮兮的東西嗎？還有，他一個大老爺們，打出來的字，會有那麽多‘哦’‘啦’‘啊’這樣嬌嗔的語氣助詞嗎？”
聽著吳虹萱的分析，我感覺也有些道理，便繼續八卦。可那妮子把80%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機上，對我的問題則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終於受不了的我，一把搶過她的手機。手機顯示收短信的人的名字是吳旭。看到這個名字，我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這個吳旭不就是我第一次作為“終結殺手”幫吳虹萱擺脫的前男友嗎？
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我放棄了張士傑的八卦，轉而賊兮兮地看著吳虹萱，並不停地調侃她。可麵對我的調侃，她並沒有很開心也沒有很惱怒的樣子，這讓我有些意興闌珊。
吃完飯，我去張士傑的教室找他，他卻一直躲著我，這讓我很窩火。
上完物理和地理課之後，終於放學了。我想找張士傑，帶著斑馬一起去吃東西，可那家夥一溜煙就跑了，吳虹萱也神神秘秘地走了。
形單影隻的我獨自去了咖啡廳。剛走進咖啡廳，就看到了正從咖啡廳旁邊的巷子走出來的，前些日子碰上的那些小混混，還有他們身旁喝得醉醺醺的宋佳欣。看著這樣的搭配，我擰了擰眉頭，抱著打抱不平的心態，又一次多管閑事起來。
“宋佳欣，不要跟這些人一起走。”我走到宋佳欣的麵前，拉住了她的手。
跟預料中不一樣的是，宋佳欣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跟你很熟嗎？你憑什麽管我？”
她的話讓她身旁的那幫小混混開始附和：“是啊，你是誰啊？”
寸頭男生更是走到我的麵前，用囂張的表情看著我：“怎麽，上次打得還不夠嗎？”
我沒有理會他，隻是依舊死死抓著宋佳欣。我不敢想象，喝得如此醉醺醺的宋佳欣，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放開我。”宋佳欣被我的舉動弄得有些不耐煩。
我沒有聽她的，而是將力道加重：“佳欣，我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沈可可，你覺得你跟我很熟嗎？嗬嗬，真是好笑。”說著，宋佳欣露出一副讓我覺得很陌生的表情。仿佛眼前這個她，跟前些日子總是拿著早餐的她完全是兩個人。
“我們是朋友，我有責任送你回家。”說著，我加大力道想將她帶離那幫人的身邊。
可就在這時，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宋佳欣用力地甩開我的手，換上了一副惡狠狠的表情：“沈可可，你別蠢了，我們倆永遠都不會是朋友的。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總是搶走屬於我的東西。小學，你搶走本該屬於我的獎學金；初中，你又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全免名額。你知道嗎？如果沒有你，現在拿著獎學金且不用交學費進入學優高中的應該是我！嗬嗬，因為你，我永遠隻能是第二名。到了學優之後，我就完全放棄了，既然我不能搶走你的第一，那我也不想永遠當第二，跟在你的身後。我的成績越來越差，爸媽也因為這樣沒少打我罵我。你知道嗎？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沈可可，你不要天真了，我跟你永遠都沒有辦法變成朋友。我跟張士傑在一起，不過是為了接近你。還有上一次，你還記得他們嗎？”宋佳欣頓了頓，指了指身邊的小混混們，“那天在竹林裏，我是故意的，故意讓你和吳虹萱被打。你知道嗎？看著你被打，真是我人生中最爽快的一件事！”
聽到這些事情的真相，我這才發現，一直以來活在自己小世界裏的我，根本就沒有注意過，學校年級排行榜上每次跟在我身後的她，也沒有留意過，她竟然對我懷著這麽深的恨意。
我慢慢地鬆開了手，愣愣地站在原地。
“聽到事情的真相，知道我宋佳欣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了吧？討厭我吧？恨我吧？那就不要管我了，我是死是活跟你一丁點兒關係都沒有。”說著，宋佳欣便搖晃著，趔趄地走開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我這才發現，宋佳欣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我的視線裏。回想著臨走時寸頭男生臉上帶著的狡猾壞笑，我的心裏滑過一絲寒意。我拿出手機撥打了張士傑的電話號碼，可回應我的是已經關機的提醒。
我握著手機，看著宋佳欣離去的方向，腦海裏不停地回想寸頭男生的表情，咬了咬牙，朝她追去。
05
跑了整整一條街，才在不遠處的便利店門口看到抱著垃圾桶嘔吐的宋佳欣。寸頭男生和幾個男生從便利店走了出來，其中一個人揚了揚手裏一盒正方形的東西，嘴角露出邪惡的笑。
看到這樣的情形，我打了個冷戰，然後加快腳步朝他們走去。
宋佳欣吐完，整個人便像是泡過牛奶的油條，軟綿綿地靠在寸頭男生的身上。寸頭男生露出極其猥瑣的表情，撫摸著她的臉還有背部。
“放開她。”我衝到寸頭男生的麵前，一把將宋佳欣拉到自己的身邊。
看到我，寸頭男生身邊的小混混立即圍成一個圈，把我包圍在中間。
“沈可可，上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是嗎？”寸頭男生看著我，擰著眉頭，露出厭惡又不耐煩的表情。
我摟著宋佳欣，稍微提高了音量：“話說，上次我朋友給你的教訓看起來也不輕吧。”
說著，我把視線投向他臉上的那道疤痕。
寸頭男生聽見我的話，摸了摸臉上的傷，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你以為我真的怕他們嗎？就算是怕，現在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嗎？”
雖然有些疑惑不是隻有張士傑一個人，怎麽會變成“他們”，但眼下的形式過於緊急，我也顧不上再去追根究底了。
宋佳欣整個人軟軟的，我加大手臂的力量，將她的身體撐起來。她靠著我，嘴裏還止不住地嘟囔：“沈可可，我不要你管，你給我走。”
我沒有理會她，而是堅定地看著寸頭男生：“現在是大白天，旁邊就是便利店，有本事，你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我們兩個一起擄走，不然，我就要大喊救命。忘記提醒你，前麵不遠處就是警察局。”
我的話讓寸頭男生的臉色慢慢變得慘白，他靠近我，彎下身，在我的耳邊留下一句：“沈可可，我們走著瞧。”便帶著他的弟兄們離開了。
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我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沈可可，你管什麽閑事！我可不要你關心！”宋佳欣把全部的力量都壓在我的肩膀上。我吃力地扶著她走到了路邊，希望能夠順利攔到出租車。
在我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終於有一輛空出租車停在了我們的身旁。將宋佳欣丟進出租車裏，讓她交代了她們家的住處後，我預付給了出租車司機車錢，準備離開。
“沈可可。”宋佳欣叫住了我。
我回過頭，她臉頰緋紅，眼神迷離地看著我：“沈可可，你不恨我嗎？不討厭我嗎？幹嗎還要幫我？”
“討厭啊，恨啊，可你是張士傑的女朋友，他喜歡你，我就有責任保護你。”我淡淡地回答。
聽著我的話，宋佳欣揚起一抹苦笑。她看著我，一邊苦笑，一邊流下大顆大顆的眼淚。
在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那個時候，宋佳欣的苦笑和眼淚是因為什麽。在搞明白那個原因之後，我才真正原諒了她……
因為真正的罪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