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字路口的遠方
1月中旬 我要我們在一起
那天以後，我不敢和你見麵，也不敢和你說話，並不是為了要躲你，而是害怕你會在看見我的時候，僵硬地轉過頭去，露出一副不認識我的冷漠表情。所以寧願就這樣僵持著，也不要回到陌生人的尷尬身份裏。
漫天的煙火盛開在寒冷的空氣裏，我們一起見證了12點鍾聲的響起，鍾聲也代表著仙度瑞拉美夢的結束。可是，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傳說，傳說一起聽到新年午夜鍾聲響起的兩個人，可以一輩子在一起。我從來不相信傳說，但是隻要是為了和你在一起，那就沒有什麽不可以相信了。
（1）
即使腳踝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麵對高考，我依然沒有任何請假的理由。
說起腳踝，還真是夠誇張，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醫生會被毛頭小夥子樓小森的恐怖表情嚇到。我的腳明明沒有很嚴重，隻是崴了一下，可是醫生卻給我包了個裏三層外三層，恨不得還要纏個繃帶，打個石膏，弄得我好像殘廢一樣。
這隻能說明樓小森那時候的表情太過嚇人了吧！
課間操的時候，我因為腳傷沒有參加，教室裏除了我和顧水水沒有別人。顧水水從不參加課間操，我也不知道她怎麽讓老師同意的。
當我一瘸一拐地站在顧水水麵前時，她沒有跟我說一句“謝謝”或者“對不起”，除了一開始的驚訝，就隻有滿臉的惱怒。
我不知道她在氣惱什麽。
但是我也把自己的平和藏起來，冷漠地站在她麵前。
“顧水水，我可以拿回我的手機了嗎？”昨天那件事讓我看清楚了她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沒有辦法裝出一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表情。
她看到我這樣的態度，也知道沒必要再像以前那樣偽裝自己了，於是滿臉不耐煩地轉身從書包裏胡亂翻了一下，拿出我依然關機的手機，用力地丟給我：“給你。”
由於腳受傷了，不能快速地移動，所以我伸出的手並沒能接住扔過來的手機，隻能眼睜睜看著它朝我的臉上砸來，我唯一來得及的反應就是迅速地閉上眼睛。
可是卻沒有預期中的疼痛。
我偷偷睜開一隻眼睛小心地觀望，視線卻被一個人的背影擋住了。
又是他！
樓小森。
好像每次我遇到困難的時候，他總是能第一時間出現在我身邊。
他眼神凶惡地盯著顧水水，那樣的冰冷，連我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你怎麽回教室了？”我慶幸又驚訝地開口。
剛才我明明看著他去參加課間操的。
樓小森側過頭來，明亮地笑著說：“把你一個人丟在教室我不放心啊，所以我就偷偷溜過來了。”
可是，樓小森變臉的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兒吧。
“謝謝！”我一瘸一拐地繞到樓小森前麵，從他手中接過手機低聲說。
“不客氣。”樓小森低下頭看著我，柔和地說。
“你，你們不，不要在這裏裝模作樣了，惡不惡心！”顧水水滿臉嫌惡地說。
隻是剛剛才從樓小森冷漠表情裏回過神的她，說出來的話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我們再怎麽裝模作樣，也沒有那些滿口謊話的人惡心……”樓小森似笑非笑地轉過頭看著顧水水，意有所指地說。
顧水水難得詞窮了，沒有開口反駁，然後她轉身說：“不知道你在講什麽。”
“等一下！”看見顧水水轉身，我急忙開口攔住她，“我有話想要問你。”
顧水水沒有回頭，也沒有開口，站在原地，似乎在等我繼續說下去。
樓小森站在我旁邊。
“小森，你出去一下好嗎？我想跟她單獨聊聊。”
樓小森神色猶豫地說：“可是，如果她傷害你……”
“我保證不會讓她傷害我……”我瞥了顧水水一眼，小聲地跟樓小森說。
“拜托！”我央求地看著樓小森。
“你確定？”
“我保證！”
“那好吧，我在教室外麵等你，有什麽事你就叫我。”樓小森不太放心地轉身往外走。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推著樓小森快點走。
“我什麽也不能保證。”顧水水突然開口，依然背對著我們，沒有轉過身來。
“你——”好不容易被我安撫好的樓小森憤然轉頭，怒視著顧水水。
顧水水卻根本沒有理會他。
“我說了我會沒事的，你先出去。”沒有再給樓小森開口的機會，我把他推出了教室。
一瞬間，我們都沉默了下來，教室裏安靜得讓人窒息。
可是時間隻有短短的半個小時，除了開口，我沒有別的辦法。
“顧水水，我原本以為我們可以做朋友的——”
我拿出手機按下開機鍵，看著幽藍的屏幕一點點亮起來。
“可是你對我好像有很多的敵意，剛認識的時候就經常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每一次靠近我似乎都懷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還有……”
居然十幾條來電提醒，我一路按下去，都是同一個號碼，那個我記在心裏的號碼。
“看著我很信任地把手機交給你，你覺得很好笑是不是？看著莫之南不斷地打我的電話，你覺得很好玩對不對？”沒有等顧水水的回答，我徑直一口氣說了下來。
每一句話說出口，心裏就多一分沉重。
“可是，我真的不懂，你做了這麽多，到底是為了什麽？”
說話的時候，我沒有看顧水水的表情，隻是一直很用力地盯著手機上的號碼。我不想看到顧水水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畢竟我一開始的時候，是很想和她成為朋友的。
“對，我本來也以為可以和你做朋友，我們都是轉學生，又在同一個班，而且第一天就在路上碰見了，好像所有的條件都是為了讓我們成為朋友而存在的。可是，誰可以預料到結局呢？你居然喜歡上了莫之南……”
聽著顧水水的話，我不由自主地臉頰發燙。
有那麽明顯了嗎？
“我，我，我沒有喜歡……先不說我有沒有喜歡莫之南，就算我真的喜歡莫之南，又妨礙了你什麽？難道你也喜歡他……”說到這裏，我停了下來，心髒好像被一根無形的線扯到了喉嚨，有那麽一瞬間，連呼吸似乎都會讓我筋疲力盡。
漂亮優雅的顧水水喜歡上了莫之南？是這樣嗎？
“不，我不是喜歡他……”顧水水似乎漫不經心地說。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可是顧水水沒有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
“我是很喜歡很喜歡他，甚至是因為他才轉學來這裏的。”
我才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可是顧水水卻好像陷入了回憶裏，完全看不到我的存在。她微微抬起頭，嘴角上揚，眼神朦朧。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隻是對莫之南這個人心存好奇，因為我的好友曾經和他相愛過。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分手，隻知道他們兩個人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一起畫畫，一起度過了很長一段美好的時光。雖然他們已經分手了，但是好友卻一直對他念念不忘。她經常拉著我的手，用一種很幸福的表情告訴我他們之間的故事。她說南會畫很漂亮的畫，她說南會讓人不由自主想靠近和心疼，她說南總是很溫柔很細致，她說南是她見過的最美好的男孩子，她說隻是他們不能夠在一起。
“我看過莫之南以前的照片，傻傻地笑著，可愛又溫暖。而且好友偶爾也會拿南以前的畫給我看。我喜歡畫畫，更喜歡南的畫，溫暖而明媚的色彩，就像陽光一樣，那麽特別，那麽與眾不同。看了之後，讓人滿心歡喜，和現在他畫的那些完全不同。現在的他更習慣畫一些暗色的東西，但是壓抑到極致的畫麵、完美的構圖，依然會讓人覺得驚喜。我好像隻要看到他的畫，就想要給他溫暖。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男孩子，會讓好友這麽念念不忘，他到底有多明朗，才會讓他的畫裏到處都布滿陽光。後來終於有一天，當他從好友的記憶裏慢慢淡去的時候，我想見他一麵的衝動膨脹到連我自己都承受不住了。於是我來了，來到這個完全陌生卻有他的地方。可是……”
顧水水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我：“可是你出現了，你出現的時間不會比我早，認識他的時間沒有我長，卻因為座位比較靠近他而被他注意，憑什麽？開學的時候，我提前兩天來學校，好不容易弄清楚了他的班級、座位，可是最後卻還是被你坐到了那個離他最近的座位上，並且自然而然就和他變得很熟了。後來我找你換座位，卻被你無情地拒絕了……”
我想起開學那天，顧水水奇怪的眼神。
原來她這麽處心積慮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莫之南！
我突然覺得和她比起來，自己的喜歡有點微不足道。
“可是這一切並不是橙橙的錯啊！”當我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樓小森走了進來。
“喜歡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你一相情願地做了那麽多，莫之南不接受那就證明你們無緣，你何必把錯推到橙橙的身上？”
“小森，你幹嗎偷聽我們講話？”其實看見樓小森走過來，我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我隻是想告訴你，同學們快回來了，可剛好聽到她說了那樣的話……”
顧水水沒有理會樓小森。
“你不知道吧！”她偏過頭，視線越過樓小森直直地看著我，“你和盧琳很像，尤其是身形，盧琳……就是我的好友，那個和莫之南青梅竹馬的女孩！還記得和莫之南一起參觀學校的那天嗎？你把頭發放下來，穿著長長的向日葵裙子……”
“沒什麽，我想說的是，她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甚至連喜歡的東西也差不多，真的很巧。”
“你那時候說的很像的朋友，就是盧琳？”聽到顧水水的話，我突然想起幾個月前的那一天莫之南看著我的奇怪眼神，還有顧水水欲言又止的模樣——
好像有什麽東西迅速地從我的腦袋裏穿過，可是我還來不及抓住，它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盧琳很少把頭發綁起來，她總是讓柔順的長發乖巧地匍匐在她單薄的肩膀上。最重要的是，她喜歡向日葵，也有很多繡著向日葵的裙子！”
柔順長發！向日葵裙子！為什麽我好像看見過這個畫麵？我閉上眼睛，用力地回想。
第一次和莫之南相遇！
我突然睜開眼睛，想起了第一次遇見莫之南的情景。
我拖著行李走在路上，前麵擁有亞麻色頭發的少年右邊走著一個穿著開滿向日葵的裙子、長長的黑色頭發披散下來的少女。我記得當時那個少女身邊站著一個跟她很親密的陽光少年。
對了，當時莫之南的背影很落寞。
想到這裏，我瞬間睜大了眼睛。
顧水水以為我是因為聽到她說的話才露出這個表情，所以殘忍地加大了嘴角的弧度。
“一開始的時候，我隻是覺得你有點眼熟，卻沒什麽特別的感覺。直到那一天，你把頭發放下來，穿著向日葵裙子，我才發現，你是一個威脅。雖然你隻是盧琳的影子，莫之南也肯定隻是因為一時被這個影子所迷惑，但是我還是想要讓這個遊戲盡快結束……”
聽著這些話，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隻想阻止這個聲音鑽進我的耳朵裏。我下意識地舉起右手，打了顧水水一巴掌。
“啪——”巨大的聲響讓我瞬間清醒過來，顧水水白皙的左臉已經變得通紅，還印上了我手指的痕跡。顧水水捂著臉緩緩抬起頭來，滿臉憤怒地看著我。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我驚恐萬分地道著歉。
看著顧水水滿臉的憤怒，我低下頭盯著自己發麻的掌心，不敢看她，甚至悄悄往樓小森身後移了移。
“淩若橙，從來沒有人打過我，你竟然敢打我？”顧水水的聲音尖銳而歇斯底裏，和平時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我依舊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那麽衝動，這是我十多年來第一次動手打人。我不知所措地抓住樓小森的衣角。
看著顧水水的手慢慢揚起來，我沒有躲，隻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預期中的疼痛沒有落下來。
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才發現樓小森抓住了顧水水揚起的手。
顧水水惱怒地看著他，可是樓小森不為所動。
於是她用力甩開樓小森的手，冷冷地說：“淩若橙，這巴掌，我記住了。”
說罷，轉身離開。
我無力地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樓小森在一旁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怎麽辦？
我該怎麽辦？
莫之南，你會在我說喜歡你的時候嚇得馬上掛掉電話，你會靠近我的身邊，跟我說那麽多的話，都是因為我長得和你心裏的那個人很相似嗎？
莫之南，你眼中看到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是我嗎？
你隻是想透過我去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嗎？
（2）
那些事情就像是一個休止符。
所有快節奏的故事都停了下來，我不再努力靠近莫之南的身邊，甚至刻意避開和他碰麵的可能。他似乎也一樣。所以我們明明在同一個教室上課，而且座位靠得很近，可是這幾天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不想就這樣被誤會，可是又不想直接跟他說話，於是隻剩下一個辦法。
莫之南：
首先，我想說一聲“對不起”！
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但是我依然想告訴你，很多事，你看到的其實並不是真相。
樓小森對於我來說，是很好的朋友，總覺得和他認識是一種幸福，因為他會像哥哥一樣照顧我，給我溫暖。我很感謝他能陪在我身邊，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和他之間，是友情，他永遠都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那天，他之所以會出現，也隻是因為擔心我。至於為什麽，我想，顧水水比誰都清楚。但是我不想在你麵前說她任何壞話，如果你想知道，那麽直接去問她吧！
還有，那天早上你看到的那個男孩是我以前的同學，同學兩年隻說了不到十句話。我突然轉學讓大家很擔心，所以他打聽到我的地址，給我來信，問我好不好。我因為月考耽誤了回信時間，所以他就直接跑過來看我了。這一切都不是我預料之中的事。
你說的接吻的事情讓我很莫名其妙，於是我把那天的情節認真地回憶了一遍，我想事情應該是這樣的。那天早上風很大，我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睛。他怕我揉壞眼睛，就幫我把沙子吹了出來。也許你正巧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吧！
不知道這樣的解釋你會不會相信，但是，不管怎麽樣，我不想你誤會。
我小心地把藍色的格子紙疊成紙飛機的模樣，甚至拒絕了和樓小森一起去吃午餐，等到教室裏沒有人的時候悄悄地把那封信放進了莫之南的抽屜裏。
不被別人看見，才不會有變故發生吧！
可是，那個紙飛機像是墜落到了大海裏，沒有到達我期待的那個收信人手中。所以，我沒有等到任何答案。
晚上我不再開窗看那個在昏暗路燈下畫畫的少年，也沒有紙飛機落在我的窗台上。
或許紙飛機一開始就隻是路過了蒲公英的軌道。
徐姍姍這幾天突然變得怪怪的，總是欲言又止地看著我，就像現在……
“橙，橙橙……”姍姍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認識時的樣子，說話吞吞吐吐，半天開不了口。
“姍姍，你想說什麽？”我耐著性子等待，所以說話的語氣很生硬。
“就，就是……我想問你，那個……”我的耐性眼看就要到達極限。
“你想說什麽就說啊！我又不會罵你，你幹嗎這麽吞吞吐吐的？”並不是刻意，但是這些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我的聲音粗得好像在跟一個我很討厭的人說話。
徐姍姍聽完我的話，眼睛迅速睜大，滿臉不安地看著我。
自從和她同桌以來，知道她膽小懦弱的性格，我一直都盡量小心地跟她說話，怕嚇到她，可是現在我真的心情很不好，並不是有意針對她。
“沒，沒什麽，我隻是想問你……呃，等一下要不要去圖書館！”徐姍姍依然滿臉的驚慌，讓我有些尷尬。
可是——圖書館？我現在還有心情看書嗎？
看到徐姍姍的表情，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小聲說：“姍姍，我今天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對不起。”
“沒，沒關係。”聽到我不去，姍姍那一瞬間似乎鬆了一口氣。
（3）
幾天過去了，腳傷終於好得差不多了，多虧了樓小森給我買的各種藥油。
我和莫之南好像生活在不同的時光裏，遇見的幾率小之又小。
聽說，最近的他一直泡在畫室裏，不知道狀態怎麽樣。
轉眼就到了今年的最後一天了。
放學後，我拒絕了樓小森的邀約直接回家，甚至關掉手機，不想被任何人打擾。我一個人窩在樓上複習，可是心裏總是牽掛著什麽，安靜不下來。
樓下門鈴好像響了，想到奶奶就在樓下，我沒有在意。
“橙橙，快下來，你有同學過來找你。”不一會兒就聽到奶奶的聲音在樓下叫我。
我看了一下床頭的鬧鍾，10點了，這麽晚會是誰來找我？
“哦，好，我馬上下來。”
我沒什麽精神地從房間裏晃悠出來，朝樓下看去，找我的人並沒有進門，奶奶站在門口和他聊天，從我現在站的方向看不清楚門外的人是誰。
我低著頭，漫不經心地朝門口走去，奶奶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
“叮鈴鈴，叮鈴鈴……”客廳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奶奶轉過頭來看見了我。
“橙橙，你下來了啊！你來招呼你同學，我去接電話。”奶奶說完就朝電話走去。
我同學？難道是樓小森？不對啊，放學時候說了叫他晚上別打擾我的。
走到門口，我一眼就看見了門外那雙巨大的白色球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始終有種不敢抬頭的感覺，而且心跳突然不由自主地加速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抬起頭來，眼神從白色的球鞋一路向上，經過修長的腿、藍色的棉衣，停在並不算寬厚的肩膀上。
這個身形太過熟悉，我不敢再繼續抬頭，證實他是真的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我轉過頭去。
這時，奶奶已經接起了電話：“喂，請問是哪位？”
“……”
“是你啊！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
奶奶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轉身背對著我們講電話。
“你不轉過頭來看看我是誰嗎？”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來，微微帶笑的口吻，確實是我喜歡的那個聲音。
心跳紊亂得好像剛經曆一場巨大的驚嚇，不得安寧。我抿了一下嘴唇，咽下一大口唾液，終於不再猶疑地抬起頭來，莫之南微笑著的臉就這樣闖入了我的眼眸中。
這種微笑，似乎能讓陽光猛地撥開烏雲，一下子照射進來，溫和而又若有深意，讓人無法把眼睛從他的身上挪開。
我盯著莫之南的眼睛像星星一樣忽明忽滅，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臉。
就像是上好的絲綢從皮膚表麵滑過的感覺，柔軟光滑，指尖微涼。
好像是真實的。
“小橙？”
莫之南動了動嘴唇，可是我聽不到聲音。
“你又在占我的便宜嗎？”莫之南微微眯起眼睛，嘴邊勾起了一個促狹的笑容，小小的，得意的。
“誰，誰占你便宜了！”我的手像觸電一樣彈開，然後不自然地撇過頭去，移開太過專注的視線。
可是為什麽莫之南會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他以這種若無其事的姿態出現又是為了什麽？既然掛了我的電話，不就代表著他被我嚇到了，決定不再和我有所牽連了嗎？難道說他已經看到我放在他抽屜裏的紙飛機了？他決定相信我了？
“那我占你便宜好了。”莫之南的唇貼著我的耳朵說，每說一個字，他的唇都會和我的耳垂相互摩擦，讓我忍不住戰栗，全身酥麻。
玩笑一樣的口吻，我已經沒有辦法分辨真假。
隻能感覺他溫熱的鼻息撲在我的頸窩裏，沐浴乳的香味牽引著我的呼吸。
“什，什麽意思？”我閉上眼睛，吞了吞口水，氣勢明顯不足，“你來這裏幹什麽？既然不接受我，就不要再來招惹我了！你給我馬上離開！”被無聲拒絕的尷尬，還有連著幾日來的難過，讓我心裏的委屈越發明顯，沉默的隱忍，不哭不鬧，在他出現在我麵前的這一秒，全部宣告死亡。
“跟我走！”當我還在任性地發著脾氣時，莫之南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開始奔跑。
他未免也太囂張了一點兒吧！我奶奶還在家，他都沒有說一聲，而且我甚至連門都還沒有關，就被他拖了出來。
“莫之南，你放手啦！誰要跟你走了？”
冰冷的風在我披散的發絲之間遊走，對於這突然的轉變，我的腦袋還完全不能思考，腳卻下意識地跟上了莫之南的步伐。
我甩了甩頭。
“莫之南，你瘋了嗎？到底要幹嗎？放手啦！”我腳步踉蹌著跟在莫之南身後大聲地吼道。
莫之南轉過頭來，滿臉明媚的笑容：“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那樣的笑容太容易蠱惑我。
“可是你至少也要讓我跟奶奶說一聲啊！”我大聲吼道。
潮濕的空氣鑽進我的呼吸裏，心髒不安分地跳動著，熱血細胞逐漸蘇醒過來。這一刻，我並不惱怒，隻是覺得興奮，甚至覺得血液都沸騰起來。
“我進門的時候已經跟奶奶說過了，奶奶沒有拒絕。”莫之南得意地說。
我微微愣住：“奶奶什麽都沒有說嗎？”
“不是，奶奶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莫之南轉過頭來，困惑地皺了皺眉。
“什麽問題？”我一邊努力跟上莫之南的腳步，一邊大聲地喊著。
“她問我是不是你的新朋友，這讓我有些疑惑，不過我們認識確實也才幾個月時間，所以我就承認了，結果奶奶笑得有些奇怪。”
新朋友？奶奶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哦，對了，那一次和莫之南去參觀學校的時候跟奶奶提到過新朋友。
原來奶奶並不是完全不在意這件事，隻是沒有追問而已。
可是現在都這麽晚了，在爸爸眼中向來嚴厲的奶奶，為什麽一句話都沒有問就讓我跟莫之南出門了？
我搖了搖頭，決定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
“哦，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我努力跟上莫之南的速度，看著他的側臉說。
“到了你就知道了，而且你一定會喜歡那裏的。”莫之南轉過頭去，繼續迎著風奔跑。
我低下頭，看著他和我十指相扣的手，幸福從心底一點一點地溢了出來。
他牽著我的手穿過巨大的廣場，經過沉睡的榕樹下和安靜的秋千，在通往車站的路上聆聽風的聲音。
路過車站的時候，我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站牌下，路燈有些暗淡，也已經陷入了深深的睡夢中。
我們橫穿過空**的馬路，爬上一個小高地向下看。在昏暗的夜景裏，視野突然被打開來——
我知道這裏有一條河，但是我不知道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的夜景居然有這麽美！
河岸的路燈灑下的昏黃光線散落在水的紋路裏，使得河麵上泛著淋漓的波光，路燈的影子倒映在河水裏，居然像……
“像不像向日葵，那些路燈的影子？”莫之南像是等待誇獎的孩子一般，滿臉期待地看著我。
“嗯！”我點點頭。
“這裏是我和……這裏是我的私人天堂，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來這裏。夏天的時候，我喜歡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在寂靜的夜裏閃爍，好像一切都會變得不重要起來。其實當初我並不覺得路燈的影子很像向日葵，就覺得不過是一個影子而已，曾經還有人罵我一點兒想象力也沒有，可是後來看著看著，就越來越覺得它像向日葵了。雖然它們靜止多年，而且從來不曾生長，但是卻永遠在夜晚仰望著光明的地方。隻不過，他們追尋的不是太陽，而是夜晚時，照亮別人腳下的那些路燈。”
我認真地看著莫之南，想從他的眉眼裏發現另一個人的存在，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感性的話會從他的嘴裏說出來。
或許是我不夠了解他吧！
可是所有的話聽在我的耳朵裏都失去了顏色，我唯一在意的是“曾經還有人罵我一點兒想象力也沒有”。這樣不加任何修飾的直白，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的關係是那麽不一般呢？
“那個人是個女孩子嗎？”這句話非常自然地從嘴裏溜了出來，完全沒有經過我的大腦思考。
“嗯？”莫之南微微轉過頭來疑惑地看著我，光線太過昏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輪廓，隻是覺得有一種他離我很遠的錯覺。
“沒什麽。”我低下頭，“你就是帶我來看這條河？”我忍不住有些失望。
“沒有啊，我想和你一起等待12點的鍾聲。”
“12點的鍾聲？”
“對啊，12點整的時候，河岸上就會有煙火升起來，對麵教堂的鍾聲會敲響12下，迎接新年的到來。而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聽到的鍾聲是最清晰的，也是最安全、最適合欣賞煙火的方位。你待會兒就會知道了，這裏真的是擁有完美視野的絕佳位置。”莫之南興趣盎然地說著，不過突然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悵惘，“其實我也是最近兩年才發現這件事的。以前有人總是在一年的最後一天晚上叫我來這裏，可是我每次都因為畫畫忘記過來。可是後來她搬走了以後，我反而來得多了。”
看到這樣的莫之南，我又想到第一次看見他時，他落寞的背影。
喜歡的女孩和別人在一起了，當然會落寞啊！
“你說的那個她，是你很在乎的人吧？”我輕輕地開口。
“你說什麽？”莫之南微笑著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說快到12點了。”我抬起頭，看見遠處的大屏幕上即將進入新年倒計時，不由得為自己的懦弱歎了一口氣。
為什麽我總是沒有勇氣直接問他要一個答案？
不管是這件事，還是那天掛電話的事，我都不敢開口詢問。
或許是因為害怕失去他吧！
現在我至少還可以站在他的旁邊，但是如果問出口又被他拒絕的話，我會不知道該怎麽跟他相處的。
可是，現在站在這裏的我們到底是什麽關係呢？
沒有人能告訴我答案。
“啊！馬上就要到12點了嗎？來，等一下我們一起倒數。快了快了，小橙，你做好準備。”
“嗯！”
“10！”
“9！”
“8！”
“7！”
“6！”
“5！”
“4！”
“3！”
“2！”
“1！”
“0！”
斑斕的煙火在巨大的天幕上綻放開來，照亮了夜空，鏗鏘的鍾聲穿越了重重煙火綻放的聲音，從河的彼岸傳來。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迷失在煙火的色彩裏。
“你還在發什麽呆？趕快許願啊！”莫之南轉過身來抓著我的肩膀說。
我立刻乖乖閉上眼睛，雙手交握。
可是還沒來得及許下任何願望，在煙火綻放的巨大聲響裏，我就感覺有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貼在了我的嘴唇上。我瞬間睜開了眼睛，完全愣住。
莫之南被放大的精致臉龐就在我的眼前，四目相對的這一瞬間，我看見了他眼睛裏的羞澀。
我的臉越來越熱，好像快燒起來了一樣。我別過頭去，莫之南小心翼翼地環住了我的腰，讓我靠在他的身上。璀璨的煙火下，兩個人模糊的影子糾纏在一起，沒有一絲縫隙。
這就是吻嗎？
清冽柔軟，還有一種莫名的甜香，是屬於莫之南的獨特氣味。
很奇妙的感覺。
“我有一樣禮物要送給你。”
“嗯。”還陷在莫之南溫柔的親吻裏，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莫之南放開我，轉身朝一處草長得很深的地方走去。
他離開我身邊的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有些冷。我跟上他的腳步，看見他從那個草叢裏拿出一塊用紙包著的板子，豎起來的時候，和我差不多高。
“這是什麽？”我好奇地問道。
“你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莫之南似笑非笑地說。
“這真的是送給我的禮物？”我總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我保證是真的，你拆開看看喜不喜歡。”
聽了莫之南的話，我小心翼翼地撕開那層紙，然後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裏，有些模糊的色彩就這樣一點點地漏了出來。
莫之南居然送了我一幅畫，畫中的少女麵對著初升的太陽站著，暖暖的霞光貼著她的身體穿過來，好像賦予了她一個金色的輪廓。少女烏黑的發絲披散下來，調皮的飛舞在美麗的霞光裏。長長的裙子邊緣鑲著金色的向日葵，它們像是被陽光喚醒一樣，開得分外燦爛。
眼淚突如其來地湧上眼眶，我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這真的是要送給我的嗎？”我哽咽著說。
“不然我拿來給你幹嗎？”莫之南好笑地看著我，然後慢慢伸出手，溫熱的手指輕柔地擦過我的眼角，帶走了那些太過幸福的淚珠。
我不由自主地窩進莫之南的懷裏。
“盧琳很少把頭發綁起來，她總是讓柔順的長發乖巧地匍匐在她單薄的肩膀上。最重要的是，她喜歡向日葵，也有很多繡著向日葵的裙子！”
我突然想起顧水水說過的話，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可是——
莫之南，我想知道，你現在看在眼中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南，你認識……盧琳嗎？”我在他的胸口小聲地問道，可是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因為我害怕聽到殘忍的真相。
可是莫之南終究還是聽到了，因為我可以感覺他的身體突然僵硬了一下。
“你怎麽知道盧琳？”可是，除了剛才那一瞬間的僵硬，我從莫之南的聲音裏聽不出盧琳有多特別。
莫之南沒有等我回答，就接著說：“是顧水水告訴你的吧？小橙，你想知道關於她的事情嗎？”
我猶豫了片刻。
“南，你想說嗎？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我終究還是沒有勇氣麵對。
莫之南放好手中的畫，繼續摟著我。
“盧琳啊……該怎麽說呢，我和她從小就認識，我們一起長大，一起學習畫畫。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彼此最好的討論畫畫的對象。她總是能夠輕易地看清楚我畫裏的缺陷，告訴我應該怎麽改進，於是，我們就很自然地在一起了……”
“不是因為彼此相愛嗎？”我忍不住問道。
莫之南凝視著我，沒有開口。
“其實我好像一直沒有想過這件事。所有人都覺得我們應該在一起，包括我們的父母，我們的朋友，還有同學和老師，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於是我們就在一起了。但是我們倆沒有誰先開口討論這個問題，也沒有誰確認過彼此的心意，或許潛意識裏，我還是認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莫之南把頭擱在我的肩膀上，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初三畢業的時候，盧琳跑過來跟我說，她要搬家了，因為爸爸工作的關係。雖然有些舍不得，但我還是笑著要她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她聽到後突然發了一頓脾氣，埋怨我不開口讓她留下來，還說明明我們在一起，她卻找不到我的心。似乎如果沒有畫畫，我們之間就什麽都沒有。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漂亮的眼睛裏全是眼淚。我當時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反應，隻是愣愣地看著她，甚至沒有開口說話。”
莫之南頓了頓，看著煙火落幕後的深沉夜空，繼續說道：“後來，盧琳說：‘莫之南，雖然我們在一起有很多快樂，但是，我不要你了，因為你不懂得珍惜我。’就這樣，分手、搬家、轉學，她從此消失在我的生活裏。我一直對她有些內疚，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所以當開學前幾天聽到有朋友見過她時，就去找了她。那時候，她的身邊已經出現了另一個男孩子。那個男孩對她挺不錯的，我也就放心了，不過我失去了一個可以和我討論畫畫的好朋友，這是我唯一的遺憾。”
遇見……另一個女孩？
我忍不住全身僵硬，莫之南有喜歡的女孩了？那我和他現在這樣算什麽？我急忙準備退出莫之南的懷抱，可是卻被莫之南緊緊地抱住。
沒有給我繼續反抗的時間。
莫之南貼著我的左耳呢喃低語：“我喜歡你，小橙，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你，是你讓我知道希望被自己喜歡的人在乎的感覺，所以，請不要懷疑我。”
莫之南溫熱的鼻息噴在我的耳垂上，讓我忍不住一陣戰栗。
“為什麽？”我的心裏湧起一陣狂喜，卻禁不住懷疑這一切都隻是我的幻想。
我迅速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莫之南。
“什麽為什麽？”
“那天你掛掉我的電話，不是在無聲地拒絕我嗎？”
“那天……我的天啊！”莫之南尷尬地笑了笑，“那天我其實是被嚇到了，而且那些話應該是我先說的，可是結果卻是你先開了口。小橙，我喜歡你。從第一次在公車上和你相遇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特別了。”
“你記得公交車上的相遇？”我驚喜地問道。
“當然啊！那麽特別的相遇我肯定會記得的，因為我聽見某個人說夢話了。”莫之南挑起嘴角，玩味地笑著說。
“我說了夢話？”我的臉頰持續發熱中，“我說了什麽？”
“嘿嘿，不告訴你！這樣你就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了，以後要和別的男生都保持距離，不然我會生氣的。”
“呃……為什麽要和別的男生都保持距離？”
“傻瓜，我喜歡你，所以希望你的眼睛裏隻能看到我的存在。”莫之南認真地看著我說。
我低下頭，小聲地說：“那你掛掉電話真的不是在拒絕我？”
不是我不肯相信他，隻是幸福來得太快，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嗯，你不知道當時你那麽說帶給我的震撼，明明前一刻還在嫉妒你和樓小森在一起，後一秒就被你說的話驚喜得完全不知所措。”
“南，你知道嗎？我以為我們兩個從此以後會像所有擦肩而過的緣分一樣，隻能記住彼此的名字，卻無法靠近了。現在你居然給了我這麽大一個驚喜！幸福來得太突然，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了。而且，南，其實公車上並不是我們第一次相遇……”我抬起頭，微笑著看著他。
“在那之前我們還見過彼此嗎？”莫之南偏著頭，疑惑地看著我。
“你怎麽知道？”莫之南疑惑地看著我，“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穿著向日葵裙子、拖著行李從我們身邊走過去的女孩？”
我揚起臉，給了莫之南一個燦爛的笑容。
第一天之所以會注意到莫之南，是因為站在他旁邊的女孩，和我一樣，穿著一條向日葵裙子。
這樣說起來，其實盧琳是我和他之間的緣分吧！
（4）
農曆小年，冬天的太陽難得慷慨地露了臉，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沉溺在農曆新年即將到來的喜悅裏。
我陪著奶奶站在榕樹下等待爸爸媽媽的到來。
難得爸爸會在小年夜這天來奶奶這邊一起吃飯。媽媽說，這一次爸爸是為了早點來看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是奶奶的喜悅是那麽明顯地表現在布滿皺紋的臉上。
彩色的燈光在繁盛的樹葉間忽明忽暗，陪伴著我和奶奶從太陽西斜到天色全暗。我側過頭去看著奶奶翹首以盼的身影，終於知道為什麽每一次，不管我們什麽時候到達，她總是會在這裏迎接我們。
因為，每一次她都會用一段漫長的時間等待。
“嘀嘀嘀……”突然，手機的短信提示音響了起來。
“小橙，我要走了。”當我低下頭的那一瞬間，跳到我的眼睛裏的是莫之南發來的這樣一條信息。
我的心髒裏好像突然有兩個人在拔河一樣，不安分起來。
“奶奶，我去旁邊有點事，等一下過來。”
“好！”奶奶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說。
我轉過身去，走進了被黑色包裹住的空氣裏，手指下意識地在手機上按動著一串號碼。
“嘟嘟嘟……”這是可以連接我們的音符。
“小橙！”低沉好聽的嗓音通過電話的另一端傳到我的耳朵裏。
還可以找到他，有一瞬間，我鬆了一口氣。
“你要去哪裏？”我聲音嘶啞地開口，沒有想到自己的聲音瞬間就變成了這樣。
我的話才說出口，電話那端就傳來了輕輕的笑聲，我頓時覺得有些尷尬。
“你笑什麽？”我凝重地開口。
“為了我們的夢想啊！”莫之南輕快地開口。
“夢想？”我有些茫然，不知所謂。
“傻瓜，你不記得了啊？我們說好要考去同一所大學的。”莫之南語帶寵溺地說。
聽到莫之南這麽說，我突然想了起來……
……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來這裏的原因嗎？”我害羞地說。
“嗯！記得啊，怎麽了？”莫之南眼睛亮亮地轉過頭來看著我。
“其實，其實我想考的學校……也有美術和設計專業哦！”我越說聲音越小，臉也變得熱熱的。
“所以呢？”莫之南好像完全沒有聽懂一樣，困惑地看著我。
“哈哈哈……”可是還沒有抬頭就聽到莫之南明朗的大笑聲！
“你……”我睜大眼睛看著莫之南，“你是……故意的？”
“對，我是故意的，即使明知道答案是什麽，但是從你嘴裏說出來，還是會讓我覺得很幸福。因為，你說你想和我在一起，這句話，我每天聽一百遍都不會厭。”莫之南很不害臊地說道。
不是山盟海誓，不是甜言蜜語。
可是聽在我的耳朵裏，卻慢慢地暖到了我的心間上。
……
“你的意思是……”我不敢說下去，怕自己的猜測出現錯誤，“你也想和我在一起？所以你準備努力考上我想去的那個學校？”我驚喜地睜大眼睛。
“嗯，美術聯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要去大學附近的畫室再學一段時間，所以我們兩個一起加油！將來一起在同一個校園裏散步。”莫之南的聲音聽起來柔柔的，好像和我一樣，開始了幻想。
一起散步！聽上去如此單純卻又如此美好的詞語。
莫之南，因為有你在我身邊，好像所有的平凡都開始不平凡起來。
為什麽你會擁有這麽大的魔力？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恐怕過年都不會回來了，年後再看，具體日期還不知道。”莫之南不大確定地說。
“為什麽要這麽快？”我有些不舍得。
“因為有很多考試！沒關係啦，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莫之南柔聲說。
“那我送你？”
“不要了，你來送我的話，我會舍不得的。隻要在我回來的時候，你讓我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你就可以了。”
“嗯，我會的！”
“澤安，你們終於到了！”奶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
“南，不和你說了，我爸媽他們過來了，你去的時候路上要小心哦。”
“嗯，你好好照顧自己！拜拜。”
“你也是，拜拜。”
我匆匆掛掉電話，從黑暗的角落裏朝朦朧的大榕樹跑去，那裏有我很在乎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