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口甜心

12.My honey, my heroine——鬧鬧

世界上總有這麽一類人,他們無法守住任何一個秘密。當你對他或她說,我跟你說一件事情,你不要告訴別人的時候,他們的內心可能已經在盤算把這件事情在12點告訴誰,2點告訴誰誰;而當你說完的時候,這個秘密已經就不能稱為秘密了……

永真知道,久瑞就是這樣一個人。

作為搭檔,她是十分優秀的。兩個人配合默契——隻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明白對方將要做什麽,自己則需要怎麽配合。

可是,無論和她說什麽,過幾天都會變成人盡皆知的茶餘飯後的談資。

甚至是永真的爺爺要搬家這樣的事情——

那不過是他在戲劇社團的例會上提出要請假的時候說出的理由,但是立刻就飛快地傳了出去,第二天放學的時候,就會有一年級的學妹們羞澀地問他爺爺家在哪裏,需要不需要幫忙什麽的。

他很尷尬,但這不是第一次。他知道是久瑞說出去的,從第一次開始就知道了,因為他隻跟她說過。

永真是一附中這所以藝術生出名的學校的偶像,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關注的焦點。他有八分之一的土耳其血統,所以他的麵龐帶上了一點兒歐洲人的輪廓,顯得更加俊美,淺色的眼眸熠熠生輝,鼻子雖然有些鷹鉤,鼻梁卻十分直挺,描繪出輕柔溫和的線條,薄薄的嘴唇性感地抿著,一顰一笑都會引起女生們的尖叫。他又是戲劇社炙手可熱的主演,一旦戲劇社演出,學校禮堂都會擠滿學生,甚至其中不乏附近學校的學生。情人節的時候,他收到的巧克力幾乎能堆滿社團活動所借用的教室。

同樣,長期在舞台上擔任他的搭檔的久瑞,也是全校男生心目中的女主角——可想而知的美貌、聰慧和高人氣——在更多同學看來,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是,很多事情並不是看起來那樣的……

愛實是被午後3點的陽光曬醒的。

之前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周的雨,她覺得自己都要發黴了。周日的時候終於出了太陽,雖然地上的水窪還沒有消失,但是靜謐的陽光明晃晃的像水一樣溫柔,她覺得很舒服。在這樣的半夢半醒中,她好像聽到了教堂裏的讚美詩的歌聲。

眼睛被光晃得有些發花,卻聽到了柔美悠揚的讚美詩的歌聲,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已經身處天堂準備接受上帝的接見。

我才不要英年早逝!

她慌慌張張地移動自己的身體,終於從躺椅上爬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周圍還是自家那淩亂的陽台。

而那輕柔的歌聲並沒有停止。

愛實家附近有一座教堂,一般來說,唱詩班的聲音都是從那裏傳來。

但是,今天聽到的聲音似乎分外……清晰?

她趴到扶欄上往下看,隻見一群穿著白色長裝的老人站成兩列,而搬著家具的工人正在他們的注目禮下走向一輛卡車。她正想這是怎麽回事呢,卻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從樓梯口出來,迅速地閃到一邊的鬆樹後麵。

永真本來不想跟著爺爺奶奶從舊家出發的。因為爺爺是天主教堂的牧師,說要搬家的時候一眾唱詩班的老人家們堅持要來送,並且還決定在出發的時候列隊唱讚美詩踐行。他暗暗腹誹這是什麽踐行,簡直像是送葬——當然,這是不能說的,說出來必然被痛罵。但是爺爺似乎很享受這樣的奉承……

爸爸媽媽在新家準備,所以他是作為代表過來接人的。

作為一個中國人,孝心誠可貴,麵子價更高。十七歲的永真在關鍵時刻,站在樹蔭下看著這一場鬧劇,就是不想靠近。

愛實連鞋子也沒有換就往樓下跑,到了樓下卻沒有看見那個人的身影,隻有一大群老人圍著兩個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

“這到底是在幹什麽……”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咕噥著,正當失落感從心底湧起的時候——

“是啊,在幹什麽呢?”

爽朗的、帶著些俏皮的聲音猶如天籟一樣從右後方響起,柳永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還裝出一副“我也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說著。

“永真學長?”

愛實回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孩。

“噓——”男孩把食指豎在嘴唇前,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完全沒有在意她是誰。

“別被他們發現我們躲在這裏說話哦。”他“別有用心”地“蒙蔽”了不明真相的愛實。被他那有別於學校裏爽朗形象的古靈精怪給電得暈乎乎的愛實幾乎是立刻點頭答應。愛實覺得有點兒眩暈。她簡直不敢想象這次的意外相遇——搞錯沒有!這可是學校最受歡迎的男生啊!她一直很憧憬的,很遙遠地喜歡著的傳奇人物,現在就在麵前?

“那為什麽學長在這裏呢?”愛實低聲問他。

“你認得我?你是我們學校的?”永真才反應過來——剛才他的注意力還放在不要被發現上。

“嗯……高一(2)班,我叫愛實。”她聲音都有些發顫,好像受到元首接見似的激動。

“啊,是小學妹啊。”永真的語調聽不到任何起伏,“這邊是我爺爺家,今天他們搬家。

“搬家?”愛實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看到她這樣的表情,永真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啊?”

“我為什麽會知道?”愛實更加迷惑不解,為什麽學長會認為他的事情所有人都會知道呢?

“哦喲喲——看來還是有漏網之魚嘛。”永真小聲地咕噥著,莫名地覺得心裏一輕。

眼前的女生,個子小小的,細眉細眼,戴著黑框眼鏡,卻顯得知性而淡然,就仿佛潔白的梔子花一樣,散發著別樣的清新。

“對了,你住在這棟樓?”

“嗯,三樓。”

“我爺爺住一樓。他是這附近的教堂的牧師。”

“啊,我爸爸也信上帝的,小時候還經常帶我去教堂聽布道——原來那個牧師先生是你爺爺啊。”

“如何,有沒有聽睡著了?”

“這個……”愛實無語了——這麽不給自己爺爺麵子啊?

“還好吧,雖然都沒聽懂……”

“沒事,他講的就是天書。”永真毫不在意地揮揮手。

他對眼前的女孩有一種奇異的認同感——跟愛實說起話來,永真沒有了跟久瑞說話時的那種顧慮,他的直覺告訴他愛實是可以信任的。

“那……那些唱歌的老人家,其實是來給你爺爺送行的?”她望向不遠處的人群,“這種時候你不在行嗎?你爺爺一定很想把你在眾人麵前隆重推出吧?”

“啊!”永真嚇了一大跳,“你好厲害!為什麽你知道我爺爺的想法?”

“人之常情嘛。”愛實苦笑著,“小時候我第一次跟我爸去教堂做禮拜的時候,他也向牧師先生‘隆重推出’了我一下。”

“向我爺爺嗎?他的確是這間教堂的牧師啊!”永真覺得太神奇了,他完全沒有想到世界上有個不認識的人其實跟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嗯……不過我後來都沒去了,大概牧師先生會很失望吧。”

“沒事,我長大了也不去的。”永真滿不在乎地說,“不過,估計老人家缺少了可以在眾人麵前炫耀的孫子……”

正當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爺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他的背後。愛實本來麵朝著正在說話的他,頓時就睜大了眼睛——

隻聽老人以一種沉穩的聲調說:“孩子們,你們讓爺爺掃興了。”

再次見麵已經是兩周以後。

在學校的時候竟然一次都沒有遇到,這樣的頻率讓永真也有些驚訝。

社團裏,大家正討論劇本的事情,永真卻對著滿是字的本子集中不了精神。

“你在想什麽呢?”坐在他身邊的久瑞發現了,輕輕地捅了他一下。

“啊?”他條件反射地縮了一下,抬頭看著久瑞那種棉花糖似的笑容。

啊,是啊,以前不管怎麽生氣這家夥把事情到處傳播,但隻要她一笑,他就沒有辦法對她生氣——那種笑很像棉花糖,甜甜的軟軟的糯糯的,好似把別人的怨氣都黏走了一樣。

“肚子餓了。”他隨口說了一聲。

結果在舞台上做走位練習的時候,從對麵走過來的久瑞偷偷地握了他的手一下。他隻覺得手心裏被塞入了什麽,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聽到周圍圍觀的女生們興奮地小聲尖叫:“看到沒有看到沒有,剛才久瑞學姐主動握了學長的手!”

拜托,你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大驚小怪啊!

他無奈地想著,然後發現手心裏的是一隻小小的糯米團子。

不知道是想抱怨還是對久瑞的細心和體貼覺得感激,各種心情交雜在一起,他抬頭朝久瑞笑了笑。

於是久瑞回頭朝那些女生拍拍手:“大家可不可以不要在這裏圍觀排練?社團活動很受影響呢。等我們排練好了,節目一定會跟大家見麵的。但是如果大家一直在這裏,我們就不能保證哪天能夠排練完成了……”

女生們發出“咦——”的不滿聲音,終究陸陸續續地散去了。達成了目標的久瑞回頭對永真一笑,永真也隻得抱以微笑——

啊,實在是太貼心的家夥啊。

接下來的排練都很順利,永真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這次演出的劇目是由社員自編自導的童話故事《飛翔的精靈》,故事講述的是一個精靈戀上了人間的王子,兩人苦苦相戀卻沒有結果的悲劇故事。現在排演的正是王子對飄忽的精靈產生了好奇心,卻因為疑慮重重而不知所措的一段。麵對著因為排戲而做出了愁眉苦臉的表情的久瑞,永真竟然想起了愛實——如果是她,大概會一副很茫然的樣子吧?

“Stop!”負責導演的同學用手比了個叉,“不行!永真這段眼神太飄忽了,什麽勁兒都沒有!久瑞,你應該是一種表示你自己不能理解人類的規則的表情!精靈還沒有意識到它們時間無限,而人類是有限的……”

正在這時,放學的鈴聲響了起來。

“你們兩個多體會一下劇本啊!”被迫中止的排演倒沒有引起導演同學的不滿,在他看來,似乎正好給了演員揣摩劇本的時間。

結束以後正好是他和久瑞值日,負責收拾道具和演出服飾。

“最近你怎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在考慮學校的問題嗎?”久瑞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跟他搭話。

“嗯……有點兒吧。畢竟現在高三,家裏也老討論著到底能不能走藝術生路線……”永真很苦惱地說,“你呢?”

“我家是同意的……我覺得應該沒問題啊,我們搭檔的話,一定會一起上一個好學校的!”

“一起啊……”永真想了想,“要是我們能一直搭檔就好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是真心實意的,他隻是想……搭檔,這種友情以上、戀情未滿的曖昧階段,除了可以很默契,可以很關心對方,可以很在意對方以外,卻沒有辦法再前進一步……

他對久瑞的感情就是這樣了。

“原來永真是想一直搭檔?”久瑞露出了其實很符合導演要求的那種有些迷惑,又有點兒恍然大悟的複雜表情,“我是想過,今後的人生也要和永真搭檔的!”

好曲折的告白!

永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道具也落在了地上。他慢慢地蹲下身撿了起來,腦子裏卻一片空白。

等直起身,他卻不敢再看久瑞。

雖然可以感到久瑞對他的關心、體貼、溫柔,但是他捫心自問,實在是無法回應這樣的柔情。

不明白為什麽,他一直覺得,她是值得信任的搭檔,卻不是他生活中的女主角……

“你真的很吃驚嗎?”得不到回應的久瑞出聲問。

“我在想……我可以不可以說……對不起?”他小心翼翼地說,生怕女孩子就此爆發起來。

但久瑞隻是抬起頭,驚愕地看著他,然後那驚訝的表情變成了難過。

兩人就一直這麽沉默著……

永真推著自行車走在……去爺爺舊家的路上。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衝動。他想去那個天主教堂——小的時候爺爺告訴他,有什麽無法跟父母說出來的心事,可以向主訴說。

現在他腦子裏很亂,迫切地需要平靜。

腦子裏,久瑞最後那決絕的聲音還在不停回**著——

“那我們還會是搭檔,對吧?我想跟你上同樣的學校,作為你的搭檔出道!你可不可以跟我約定,我們一起上同一所學校?”

她為什麽要捅破那層紙呢?

微妙的關係突然被打破了,不是0就是1,這樣問題逼得人內心的情感無處可逃啊……

而且,他拒絕了她,又怎麽麵對公眾呢?

或許這才是久瑞希望他在人前依舊保持著是搭檔的原因吧?所以他答應了。

可是,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周五並非教堂的開放日,他過去的時候,雖然庭院的門是開著的,但是四周都暗了下來,專門照著教堂尖頂上的白色十字架的燈光並沒有改變整個建築的暗淡,反而使它在群光的照耀下顯得特別陰暗。

他推了推門,通往大廳的門是鎖著的。

“永真學長?”背後傳來了愛實輕柔的聲音。

“嗯?”他回過頭,“啊……好久不見。”

“那個……我前幾天去外地參加了一個繪畫比賽,所以這幾天都沒有去上學。”愛實的背上還背著畫板。

“你是學美術的?”永真有些吃驚。

“嗯。”愛實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從小就開始了。”

“今後也打算走藝術路線嗎?”永真問。

“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愛實看著他,“我還以為上次見麵是奇跡呢,今天能見到學長,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他覺得臉上開始發燒,被愛實這樣直白地說了以後。

“我……我其實也想見你。”他這樣說。

他是想見愛實。

隻是見過一次麵就有的安心感……他突然深切地理解了劇本裏的感情——就像那個希望再次遇到精靈的王子一樣,隻是見過一麵就念念不忘。

“真的?”女孩睜大了眼睛,一臉的興奮,“我好高興!”

她那純粹的感動的樣子讓永真突然覺得如釋重負。

愛實帶永真去了附近的一家麵館。

“剛剛得了獎回來,可是爸媽都去出差了,雖然有點兒唐突,還是想找個人慶祝一下呢……”愛實挑起一筷子麵條小聲地說。

但是永真都聽見了。

“恭喜你!”他想了想,“要不然買一罐菠蘿啤來幹杯吧!”

他是真心實意地為愛實感到高興,仿佛她所有的積極向上的情感,都能給他以不一樣的鼓勵。

當兩個小玻璃杯碰到一起的時候,他和她的笑容都映照在杯子上。

本來是去傾訴心事的,結果一句訴苦話也沒說,享受了一頓開心的晚飯,回家以後,永真不願意再去想久瑞的事情。

雖然很感激久瑞一直以來的情誼,但也隻是感激——由此,他也覺得十分抱歉。隻是不知道,這樣以後,他們到底還會怎樣相處……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他發現事情似乎變得奇怪起來了。

先是和社團的同學聊到誌願學校的時候,一同討論的同學都以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說道:“不是吧?你不是和久瑞約定了一起考同一所學校?現在又反悔了?”

他大吃一驚——又來了!又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明明隻有兩個人的時候說的話,就變成了全校都知道的事情。

“什麽啊……我家裏還沒同意呢……”他徒勞地反駁著。

“咦,怎麽會呢?不會是有了其他人,所以用父母做借口要甩掉久瑞吧?”

“等一下!甩?甩什麽?”

“難道你和久瑞不是在交往嗎!”周圍的人都以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在看著他。

我……我明明拒絕了她!永真在心裏說。但是他沒能說出來。

由以前的隨便說出他的個人隱私,到現在不惜編造謊言,顛倒事實地說出這樣的話的久瑞,難道真的是在報複無法回應她的感情的他?

對久瑞的歉意和憤怒交織在一起,他突然覺得很厭煩——

“今天下午的社團活動,我要請假!”

永真跑去了美術社團。

從教室外麵遠遠地看過去,可以看到坐在窗邊的愛實正認真地畫畫室中央的一尊石膏像。

仿佛察覺到了背後的強烈的視線,愛實往窗外看了一眼,借口上廁所就跑了出來。

“學長,找我有事嗎?”

“我……”永真卻目瞪口呆了。

他要來找她做什麽?他能說因為久瑞的事情覺得鬱悶,能跟愛實說他的心情嗎?

“嗯?”

“那個……你什麽時候放學?”

“啊……畫完就可以走的。”

“那我在那個教堂等你。”他強迫自己把話說出來。

如果再猶豫,他大概就沒有說的勇氣了吧。

“學長,你心情不好嗎?”愛實察言觀色,還是看得出永真表情有異。

“沒事。”永真嘴硬了一下,轉身想走,卻被愛實拖住了手。

女生的手軟軟的,小小的,冰涼涼的。

“稍等一下,我馬上出來。”

他看著愛實跑回去,跟老師說了什麽,然後收拾好東西就跑了出來。

“走吧。”

“我真的不明白,不明白久瑞她到底想幹什麽!可能全學校的同學都覺得我和她是一對,但是根本就沒有那回事!她一直喜歡把我的事情到處亂說,我以為對她來說沒有秘密可言……沒想到現在算是有了——我不喜歡她的事情,她是不會說出去的。我對她的感情……是不包含男女朋友的那種喜歡的……雖然,我真的不想失去這樣一個朋友,這樣一個搭檔。”

永真斷斷續續地說著。

他推著自行車,愛實背著軍綠色的畫板走在他旁邊,靜靜地聽著。

“所以,現在永真學長不想見到學姐?”

“嗯……我真是沒用。但是,我在愧疚的同時,還很憤怒!”

愛實沉默地聽著。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能聽永真說心裏話。她一直以為永真是一個適合遠遠地喜歡的憧憬,一旦走近了,就會不想再離開,之後還會越來越貪心地更加靠近。但是現在,聽到永真說對久瑞不是戀人的那種喜歡,即使心底再壓抑那種“難道會是我”的無恥想法,還是會僥幸地存在這樣的念頭……

這樣的自己真的是很醜陋。

“那……把話和久瑞學姐說清楚吧。”她苦澀地說,“如果不把話說清楚,這些事情永遠不會結束的。”

愛實,你不可以有那麽肮髒的想法。學長是因為信任你,所以才來和你說的。她在心裏默默地這樣想著。

永真停了下來,看著自己身邊這個女生沉靜的表情,好一會兒,才以同樣幹澀的聲音說:“好,明天我就去和她說清楚。”

第二天,永真還沒有找到久瑞之前,學校裏已經傳開了永真變心的消息,還把愛實卷了進去,其速度之快,堪比電視上的跑馬燈新聞——

“永真你竟然變心?而且還勾搭新生?”

“我看錯你了,我還以為你和久瑞學姐是我們學校的模範情侶呢!”

“原來永真也會變心,果然,全天下沒有一個好男人!”

一不留神,群情激昂的女生們把全體男生都罵進去了。

“那個高一小孩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不把久瑞學姐放在眼裏,還橫刀奪愛!”

“不教訓她一下這個世界的規則嗎?”

“哼,高一(2)班的臭小孩!”

對永真的誣蔑,永真自身還能夠忍受,然而把愛實牽扯進來,他卻坐不住了——那個女孩是無辜的,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才被牽連的!

他跑去找愛實,但是很快就被別的女生拖住了:“你要去幹什麽?怎麽不趕緊跟久瑞解釋一下?人家本來已經被××電影學校錄取了,都是為了你才推辭掉的!”

什麽?

他真的從來沒有聽久瑞說過這個事情,但是眼下,他還沒有確認愛實的安危——那些高年級女生平時很迷他和久瑞,現在看到這樣的事情,難保不會做出一些群體暴力的過激行為——

他一把甩開周圍攔著他的人:“讓開!”

好吧,後果他來擔就是了——愛實沒有錯!她不應該被卷進來!

殃及她的事情,他一件也不想做!他隻想保護她沒事……

她明明是個好女孩,也明明什麽都不知道……

他趕到高一班級所在的那層樓的時候,已經看到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女生圍著愛實,其中一個正用力地扯著她的畫板——愛實還沒有進教室就被堵在外麵了。

“你們住手!”

“永真?”

“永真學長?”

“你們在幹什麽?”

“不教訓一下這個小孩,她就不知道大人的規則!喂,死小孩,你知不知道做第三者是多麽可恥的事情?你好大的臉麵,居然還敢勾搭全校的偶像!”為首的女生說著,狠狠地推了一把愛實,愛實一個踉蹌撞在了扶手上。

永真認得這幾個女生,都是家庭顯赫,平時也趾高氣揚的擇校生,連校方都不太敢惹她們。她們花錢很大方,而久瑞因為待人很好,把她們都收服了,關鍵時刻她們就跳出來為自己的“好姐妹”打抱不平。

“你們住手!這件事情跟愛實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永真眼見一個女生舉起手就想扇愛實的耳光,不禁大叫起來。

“現在說也太遲了吧?你昨天逃了社團活動去見這個小丫頭了吧?美術社的人都看到了!”女生一甩自己不顧校規所染的棕發,“如果不是看在久瑞的麵子上,我連你一起收拾了的心都有。”

久瑞這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他想,他現在已經明白了。

他如果不把話說出來,那就是完全被算計了——

謊言,到處宣傳不該宣傳的事情,和什麽人都很要好,結果是為了不擇手段地搶男人……

曾經,他還是想要相信他的搭檔,曾經,他和她那麽默契地微笑,曾經,他們那麽了解對方……

然而,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永真深吸一口氣:“你教訓我沒關係——但是這件事情跟愛實沒關係!放開她!”

他一把撥開麵前的女生,衝過去,牢牢地抓住愛實的手臂,帶著她衝出了人群。

他把愛實護在身後:“你們找久瑞過來——我有話要說!”

其實不用去找,久瑞也已經趕到現場了。

“我就在這裏。”遠遠地看到自己搭檔背後躲著的那個小小的身影的時候,她已經覺得心碎了。那個小女孩,就跟小豆芽一樣,細細小小,但是全身散發著沉穩的氣息……

“本來我不想在這種地方跟你說清楚的——”永真大聲說道,“但是現在我沒有辦法了,不說清楚,就會牽連無辜的人進來!我們搭檔這麽多年,可以說,我們之間沒有秘密了——除了那個約定!那是你唯一能保守住的秘密!但是現在它造成了很大的誤會——全學校的學生都認為,我在和你交往,而愛實是第三者……並不是這樣的!我跟你沒有在交往!這麽多年搭檔,我對這份情誼是覺得很感激的,但是非常抱歉,我隻是感激而已!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永真的聲音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幾乎是嘶吼出來。

“但是我們約定了,要考同一所學校。”久瑞喃喃地說。她知道現在一切都無可挽回了,可是從她臉上,看不到一絲後悔的表情。

“那也不是建立在我們交往的前提下的!”

人群極大地**了起來,被這個消息震撼得猶如經曆了台風過境的學生們紛紛議論起來。

“沒有?到底這是誰在說謊?”

“之前我們被騙了?”

看到周圍的輿論風向一變,剛才幾個說要為久瑞出氣的女生,頓時覺得自己極為丟臉。為首的那個幹脆轉身就向久瑞衝過去,一把揪起她的衣領,想教訓她一頓——竟然讓她們這麽丟臉!

“危險!”永真大叫一聲。愛實突然從他背後衝出去,摘下自己背上的畫板,用力地向前扔過去——正中前麵的人的背心。

“不可以使用暴力!這樣是錯的!”愛實大喊道。

久瑞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些轉變實在太快,她還沒來得及反應。

“學姐,你沒事吧?”愛實遠遠地喊她,她機械地搖搖頭。

結束了,完全結束了。

那些耍心機,用小聰明,甚至不惜用謊言追求的東西,不過是竹籃打水,終究是一場空。

久瑞頹然地看著眼前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救下自己的愛實:“我真的不想謝謝你啊……”

是你,讓永真為了你,完全豁出去了,即使傷害我也要保護你……

當風波平息以後,戲劇社破天荒地推遲了上演時間。海報還寫得十分讓人無語:“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

至於眾所周知的原因的主角,目前已經老老實實地和好了。

無論是久瑞還是永真,對“我不想失去你這樣的搭檔”這一點還是想得一樣的……即使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也無法輕易舍棄。長年累月的羈絆,並不是能夠放棄的東西,他和她之間彌足珍貴的,正是這些回憶。

或許斬斷之前剪不斷理還亂的部分,可以讓他們更好麵對之後的道路。

又一個周末。

永真和愛實兩個人坐在教堂的最後一排長凳上竊竊私語著。

“跟學姐和好了嗎?她沒事吧……”她小聲地問。

“嗯,沒事。謝謝你……當時我沒有想到你會去救她……”永真無奈地笑了笑。

“這種事情是本能,哪裏需要想啊。”愛實垂下頭。

雖然永真現在來找她的時間很多,但是他們之間形成了更加曖昧不明的關係。

“唉,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和她真的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麽樣……”

“嗯。”她不知道怎麽回答。

“啊,我爺爺好像講完了。”永真突然說。愛實抬起頭,果然看見台上的牧師已經開始收拾聖經。

“你來了的話,爺爺應該很高興吧?”

“嗯。我想給他一個在眾人麵前隆重推出他孫子的機會。”

“啊?”

“等一下跟我一起過去——”永真狡黠地朝她一笑,“我打算讓爺爺最早見到我的女朋友。到時候,我就可以說:爺爺們,請你們盡興。”

愛實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笑容在教堂的彩色玻璃映照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