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圖 貓控的受虐生活

數月前,將兩隻滿月的小奶貓帶到身邊養,是兩兄弟,黑色毛背白色鼻嘴頸腹穿著四隻白襪子的叫NARU,背著虎皮紋腹部四腳全白的叫小八。如果不是一起生活,我和它們也不會擁有那麽多又鬱悶又甜蜜的記憶。

NARU和小八剛來時,怕生躲在衛生間不敢出來,膽小得好像受虐的小媳婦。但是,混熟之後,它們完全成了貓大人。每天早上跳上床喊我起床,我假裝沒聽到,它們就拿肉乎乎的巴掌“扇”我臉,必須起來伺候它們吃喝。它們酒足飯飽後,我得提供我的大腿當席夢思給它們睡,小心翼翼地不敢亂動,怕打擾了貓大人的清夢。而它們在我睡覺時,肆無忌憚地踩著我的身體當遊樂場……主人和寵物的立場完全顛倒了。

有時候想想非常不甘心,我伺候它們吃喝拉撒,買各種玩具討好它們,想方設法逗它們開心,它們撒嬌時我還盡心盡力當按摩師給它們撓癢,就算它們不高興“扇”我巴掌,我也得笑臉以對。可它們就會欺負我,挑食耍小孩子脾氣,還霸道不講理,每次洗澡都把我當仇人咆哮,抓我咬我踢我,弄傷我,它們反而無辜得像受害者!

很可惡,對不對?

然而,每次回家打開門,看到它們在門口等;每次寫稿到半夜,它們趴在桌上陪我……心都軟成一攤水了。

作為貓控,任它們**欺負,隻因我愛它們,它們熱鬧了我的生活。

9 一顆星的重量

Chapter 01 姐姐喜歡的人

遲以珩連續三天帶著詭異的傷來學校,舊傷未好新傷不斷,俊臉上的創可貼每日換著不同的位置貼,手臂內外側也有著一道道可疑的紅色傷痕,引起全校女生高度關注和議論。

“遲以珩可是我們的校草,哪個渾蛋那樣傷害他?難道太受歡迎被找麻煩了?”

“之前籃球校際聯賽,遲以珩他們拿了冠軍,會不會因此被其他學校報複?”

“肯定是其他男生嫉妒遲以珩太完美,故意要破他的相,我好擔心他臉上會留疤。”

“一想到他漂亮的臉蛋出現那麽多的傷痕,我就心疼,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去看醫生?”

……

女生們紛紛猜測著遲以珩受傷的原因,但礙於遲以珩疏離的氣場和冷峻的氣質,即使再花癡他,也不敢學泰坦尼克號去撞冰山。大家一直默契地對他保持“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態度,遠遠地看著本校學習運動全能的美貌少年,暗地裏心疼他完美無瑕的麵容出現煞風景的創可貼。

“伊滿星,遲以珩是你的青梅竹馬吧?你就代表大家去關心問候一下他,問一問到底是誰弄傷他,我們一定會替他主持公道的!”

但是高二(2)班的女生們終究按捺不住,開始慫恿伊滿星,去隔壁班打探遲以珩的情況,畢竟她是全校少數能跟遲以珩說上話的女生,是大家的希望。

其實,伊滿星和遲以珩的交集並不多,高二剛開學,她就開始請病假,整整休學了一個學期,直到第二個學期才重回學校上課。但是,大家知道了她和遲以珩幼兒園、小學是同班之後,就自動認為他們是青梅竹馬,理所當然地認為伊滿星跟遲以珩很熟。

伊滿星讀高中的第一年,就是在大家向她打探遲以珩的各種消息中度過的,而如今,剛休完學回到校園,還是逃不開遲以珩的“騷擾”。

“隻是皮肉傷,又沒少胳膊少腿,有什麽好關心的,說不定是他自己摔的呢。”

伊滿星瞅著女生們閃爍著期待和關懷的眼睛,手卷著自己的頭發,不以為然地哼出聲,然而,喉嚨處好像有什麽東西堵住,鼻子也變得酸酸的,有淚意湧了上來,她用勁地咽了下口水,克製住難受的情緒。

遲以珩……是姐姐喜歡的人。

“伊滿星,你怎麽說話呢,是在幸災樂禍嗎?”同桌的陸萱不可思議地看著伊滿星,“奇怪,以前你明明很樂意跟大家分享遲以珩的事情。”

“對啊,伊滿星,你怎麽能這麽冷血,遲以珩的傷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摔的,我們都很擔心。”其他女生附和陸萱的話,對伊滿星的態度表示不滿。

“以前的事誰記得,反正我現在很討厭他,那麽招搖,受點小傷就鬧得滿校風雨,他以為他是人民幣,人人都得喜歡他嗎?”

伊滿星懶洋洋地趴在桌上,對遲以珩的不屑未加掩飾,她可不記得她和他是什麽青梅竹馬。

聞言,陸萱和其他女生麵麵相覷,最後將詭異的目光投到伊滿星身上。她休學了一個學期返回學校,像失憶了似的,大家跟她打招呼她有時候會頓好久,才能認出人來,而且她都不怎麽搭理人,整個人性情也變了許多。

“唉,你一定是病糊塗了才會討厭遲以珩的。”陸萱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拍拍伊滿星的肩膀,“以前隻要一提起遲以珩,你就會很開心,總是滿臉堆笑地跟大家分享你們小時候的事呢。”

高二新學期剛開始,伊滿星就突然請了病假,還要休學一個學期,聽說得了很嚴重的病,要去國外的醫院才能治好,偶爾同學們才能通過班主任知道一些她的消息,說她很好,很快就能出院回學校。

大半年後,伊滿星痊愈後健健康康地回來了。作為同桌的陸萱卻明顯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她沒有了之前的溫柔,跟大家變得很生分,有時很煩躁,有時又很抑鬱,好像困獸在糾結在掙紮。

“聽說大病初愈的人記憶力、反應力可能會變得遲緩,所以,伊滿星,我們原諒你對遲以珩的出言不遜。”

“是啊,滿星你肯定是因為太久沒見遲以珩了,原來對他的感覺被時間衝淡了,加上大病初愈,心情肯定不怎麽好,才會覺得他討厭,對不對?”

“對,怎麽可能有女生討厭遲以珩呢?伊滿星,你別驕傲了,跟大家一起喜歡遲以珩又不丟臉。”

大家一致裁定她的改變是因為大病初愈,認為她說討厭遲以珩的話隻不過是口是心非。

伊滿星表情複雜地抬起頭,看著女生們圍著她,嘰嘰喳喳地為她找理由解釋她對遲以珩的討厭,讓她更加直觀地感受到遲以珩在女生中的影響力。

遲以珩是個萬人迷,他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他早就習慣眾星拱月感受萬千寵愛,他不會知道小心翼翼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

姐姐那麽喜歡他,可他對姐姐……伊滿星按著堵悶的胸口。難受的感覺,仿佛不透氣膠帶纏繞著她的心髒,讓她的呼吸都變得艱難。

“不管你們怎麽說,我就是討厭遲以珩!”

她不是一直暗戀著遲以珩的姐姐,她不可能像姐姐那樣喜歡遲以珩的。

Chapter 02 沒表情的麵癱

“哇!大灌籃!太帥了!遲以珩最棒!”

“球又進了!是三分球!遲以珩!三分王!”

“遲以珩!持之以恒!所向披靡!遲以珩!”

盡管隻是籃球隊內的練習比賽,卻吸引了許多女生捧場。籃球館被圍得水泄不通,為遲以珩呐喊助威、自發組織的後援會連橫幅都拉上了,弄得好像正式比賽遲以珩正在前線殺敵拚命似的。

被強行拉過來圍觀、感受遲以珩魅力的伊滿星,對此表示極度不屑。

“伊滿星,怎麽樣?”興奮的陸萱拖著伊滿星擠到圍觀人群最裏麵,指著場中奔跑的遲以珩問,“看吧看吧,籃球場上奔跑著的遲以珩,看他跳躍起來時霸氣十足的模樣,是不是很帥氣?你是不是也心動了?”

遲以珩……姐姐念念不忘的遲以珩。

伊滿星似笑非笑地瞅著場中每個動作都能引起女生尖叫的10號男生:目測超過180厘米的身高,高挑勁瘦充滿了力量感;爽利飄逸的短發,隨著奔跑甩出汗漬,仿佛在空中灑過珍珠;眉目分明的漂亮五官,好像精雕細琢的玉石;微微下垂的嘴角,襯出他冷峻的氣質,有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卻又吸引著他人的探索目光……他的確有資本讓女生們花癡。

“不就是個沒表情的麵癱嗎?有什麽好心動的。”

伊滿星撇撇嘴,遲以珩臉頰額角粘著的創可貼讓他不苟言笑的臉變得有些可笑,明明是個漂亮秀氣的男生,非要把臉板成冷酷狀,好像故作深沉似的。

而他因投籃而高舉的手臂上,被汗水滑過的道道傷痕,看得人有些膽戰心驚,好似那些傷痕隨時會因為他劇烈的動作而爆裂似的。

重回學校的第四天,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遲以珩。陸萱說她病了太久忘記了對遲以珩的感覺,所以硬拉著她來看遲以珩,好讓她重拾對他的“愛”。

“別嘴硬了,伊滿星,你兩隻眼睛看著遲以珩發亮,被吸引了吧?”陸萱捧住伊滿星的臉,盯著她的眼睛說,“你到底怎麽了?明明以前很喜歡遲以珩,沒道理現在會討厭——”

“小心!”

“啊!”

“嘭!”

突然響起的尖叫聲、示警聲、混亂聲打斷了陸萱的話。伊滿星見狀,用力地推開陸萱,而她則被飛跌過來的人撞倒在地。

“吱——吱!”

口哨聲隨即響起,練習暫停。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一刹那間,遲以珩為了救飛到界外的球,撲身而來將球撥回場內,而他則身體失去平衡摔了出去……摔到圍觀人群最前麵的伊滿星身上。

“你到底是在打球,還是打人啊!”伊滿星惱火地推開壓倒她的人,一手揉著被撞疼的腰腹起身,一手毫不客氣地指著遲以珩的鼻子罵,“你當自己是憤怒的小鳥嗎?打球就打球,怎麽人往我身上砸呢?很痛的,你知不知道?”

可惡!真是倒黴!

伊滿星被硬拖來看遲以珩打球,本來就滿肚子的不爽,結果遭遇無妄之災,成了遲以珩的肉墊。伊滿星忍無可忍地當著大家的麵痛斥遲以珩,她才不管他剛剛救球的動作有多英勇多帥氣呢!

“喂喂喂!遲以珩又不是故意的,你幹嗎罵他?”

“對啊,我們還巴不得被他砸呢,你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你不要太囂張了,遲以珩那麽拚命救球,多感人啊,你在那裏瞎叫喚什麽?哎喲,不知道他有沒有摔壞?”

“別仗著跟他青梅竹馬,就可以對遲以珩無禮,我們後援會可不答應。”

……

作為當事人的遲以珩還沒反應,其他圍觀女生紛紛指責起伊滿星的“不識好歹”,就連被推開免受皮肉之苦的陸萱,也過來拉了拉伊滿星的衣袖說:“你剛才就不要推開我嘛,讓我給他當肉墊,也免得你生氣。”

然後,陸萱把握機會,忙不迭地去扶摔倒在地上的遲以珩,關切地問:“你還好吧?別介意滿星的話,她也是關心你的。”

“哼。”

伊滿星不以為然,她才不關心遲以珩的死活,看見他,她就覺得煩。

“滿星?”遲以珩起身,以手示意陸萱保持距離,繼而定定地站在伊滿星麵前,以高出一個頭的優勢俯視著她,向來平靜無波的冰冷麵容,出現了一絲遲疑,口氣也顯得猶豫,“是滿星吧?抱歉,撞到你了。”

“我們不是青梅竹馬嗎?瞧你的表情,好像不認得我似的,真會裝模作樣。”

聽到他疑惑的話語,伊滿星的無名火就冒了出來。大家都知道他們是青梅竹馬的關係,但遲以珩完全一副跟她不熟的樣子,太諷刺了。

“你生病一直請假,突然回來,我還以為認錯人了,不好意思。”伊滿星明顯挑釁諷刺的話語,讓遲以珩有些尷尬,他伸出手向她示好,“你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帶你去保健室看看吧。”

伊滿星盯著他伸過來的手,聽著他明顯示弱的話語,沒來由地覺得煩躁。大家不是說遲以珩冷峻疏離難親近嗎?怎麽被她罵兩聲就軟綿綿的了。瞧瞧他的手,一道道好像被爪子抓過的傷痕,怎麽也不像打架或者摔跤造成的,倒是像被小動物欺負出來的。

小動物……伊滿星猛地想起一件事,她才沒空和其他女生在這裏花癡遲以珩。

“我又沒病才不要看醫生,你少詛咒我。”伊滿星拍開了遲以珩的手,瞅見陸萱因此臉頰抽搐的表情,擺擺手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自己看球吧。”

然後,伊滿星在其他女生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情況下,擠出人群離開了籃球館。

她怎麽那麽生氣呢?

遲以珩滿頭霧水地望著伊滿星離去的背影,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

當初伊滿星請病假要休學,還特地跑到他家,微笑著把這件事雲淡風輕地說給他聽,為什麽現在她重回學校,反而對他這個態度呢?

再說了,印象中的伊滿星脾氣很好,跟他說話總是輕言細語的,大半年沒見脾氣怎麽變得暴躁了,似乎很討厭他的樣子。

又被討厭了嗎?

遲以珩垂下眼簾,深藏的記憶突然湧出來。想起那個早把他忘得一幹二淨的人,心情就變得沉重起來。

於是,他重新回到場中,繼續練習,借由瘋狂的運動,甩去心中的那片陰影。

Chapter 03 大禍害與愛哭鬼

遲以珩絕對是個大禍害!

因為她在籃球館對遲以珩嚴詞厲色,不加掩飾地表示了對遲以珩的討厭,結果她被女生集體排擠,逼她去打掃籃球館“贖罪”。

伊滿星心不甘情不願地扛了個拖把去籃球館搞衛生,經過籃球隊休息室時,隱隱聽到壓抑的啜泣聲,讓她路過的腳步頓了頓。

這個時候已經放學了,籃球隊的練習訓練也結束了,按理說不會有人在休息室,這哭聲是怎麽回事?鬧鬼嗎?

好奇的伊滿星,小心翼翼地推開休息室未鎖的門,就見窗邊背著夕陽餘光的人影。那人坐在長條凳上,一邊往手臂上抹藥膏,一邊抽抽搭搭地垂著淚,好像受欺負躲起來舔舐傷口的小動物。

那人感受到動靜,抬頭望來,與伊滿星四目相對,大驚失色。他愕然的眼裏還掛著淚水,手中的藥膏“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真是見鬼了!

伊滿星抽了抽嘴角,站在門口,有些匪夷所思地看著淚水漣漣的人——遲以珩!

大家口中完美無比的校草同學,永遠冷著一張臉做麵癱冰山狀的遲以珩,竟然會一個人躲在休息室裏哭!

因為受驚僵硬著身體無法動彈的遲以珩,愣愣地看著門口的伊滿星,終於意識到是怎麽回事時,粘著創可貼的漂亮臉蛋瞬間通紅,僵硬的四肢終於動起來,手足無措地站起身,背對著伊滿星,胡亂地擦著淚。

“滿星……你……你怎麽會來?”

遲以珩咕噥著,耳根子都被染紅了。一想到剛才的窘樣都被伊滿星看在眼裏,他就覺得形象盡失,不好意思麵對她,整張臉都火辣辣地燒起來。

“原來高不可攀的冷臉校草是個愛鬼哭,讓我大開眼界了。”

伊滿星一邊開口揶揄,一邊掏出口袋裏的紙巾遞給遲以珩。她瞥見他手臂上新添的傷痕,塗著白色的藥膏,他該不會是痛得哭出來了吧?

想想關公刮骨療傷都沒有皺下眉頭,那麽點小傷就把遲以珩整哭,他的痛覺神經未免太發達了吧?他是不是男生啊!

“謝謝。”

遲以珩悶悶地接過紙巾,擦著眼淚沒有回應她的嘲諷。窘迫的心情過後,遲以珩心裏漸漸地升起詭異的感覺……伊滿星怎麽變毒舌了,以前的她如果撞見他哭,一定會安慰他,哪會這樣說風涼話呢?

“真想讓其他女生瞧瞧你現在的樣子,一定會大跌眼鏡的,對你的幻想破滅,你也會傷心飆淚吧?”

伊滿星邊說邊拿出手機,遲以珩擦完眼淚一轉過身,她就拍到他哭得紅彤彤的眼睛。

回頭讓大家瞧瞧這樣哭鼻子的遲以珩,看看還有誰會對他花癡……

姐姐的眼光真奇怪,怎麽會喜歡這樣裝模做樣的男生呢?雖然在大家眼中,他看起來都很完美,但根本就是假象好不好?

她一點都不喜歡愛哭的男生……記憶裏似乎有個男生,活像林黛玉附身似的,動不動就掉眼淚,她好像因此還捏著他的鼻子不讓他邊哭邊流鼻涕呢。

伊滿星不期然地想起幼兒園時,那個她忘記模樣忘記名字的同班男生,那個男生長得比女生都漂亮可愛,於是被其他男生捉弄,被扒過褲子親過小臉摟過小腰綁過辮子……甚至抓著他玩過家家讓他扮新娘子,不從就威脅著要脫他衣服什麽,經常被弄哭。

她見他一邊哭得委屈一邊乖乖當人新娘子,實在看不過去,就充當正義之士去解救他。她打贏了男生們,而他就成了她罩著的小弟。

結果,這個愛哭鬼因為長得太好看,又被女生們集體排擠,不讓她帶著他一起玩。他隻能天天纏著她,害她都沒了自由。她因此就對他發火,不想要他這個小弟,他就開始哭,哭得天崩地裂,捏他鼻子捂他眼睛都止不住他的號啕大哭。

簡直是個噩夢!

因為那個愛哭鬼,害她的幼兒園生活成了噩夢。她完全成了他的保姆,不僅要陪他玩,還要保護他不被人欺負,免得他哭得驚天動地……明明是他膽小愛哭,又隻有她一個朋友,於是每次他哭,姐姐都以為是她在欺負他呢。

那段被愛哭鬼糾纏的記憶太恐怖,分開之後她就將那段記憶自動屏蔽了。如果不是看到遲以珩哭得像個小媳婦,她才不樂意回想拿自己衣服給愛哭鬼擦眼淚擦鼻涕的遙遠往事。

“滿星。”遲以珩神情有些局促,無法在伊滿星麵前保持“沉默是金”的冷峻形象,盯著被她拍照存證的手機,“你要笑話就笑話吧,但不要告訴其他人,可以嗎?”

他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怕疼,稍微一點點疼就會牽動他的淚腺,讓他的眼淚失去控製。他已經不是不懂得掩飾的小孩子,在人前他很努力克製忍耐了,私下才偷偷放任自己一疼就掉淚的“壞習慣”。所以他一直刻意跟人保持距離,在學校維持冷麵的形象。如果被人知道他的真麵目,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要我保守你的秘密,對我有什麽好處呢?”伊滿星大咧咧地坐到長條凳上,蹺起了二郎腿,瞅了瞅手機中紅眼睛的遲以珩,再抬頭看看想要息事寧人的遲以珩,無名火又冒了起來,“因為你,我一來學校就被其他女生騷擾,說討厭你就被她們排擠指責,逼著我來打掃籃球館謝罪什麽的……你應該為此付出代價,讓其他人看清你的真麵目,她們就不會喜歡你,也不會因為我討厭你而排擠我了。”

什麽完美校草?

依她看,遲以珩根本就是裝模作樣裝腔作勢,愛哭鬼一個,裝什麽萬人迷!

這個裝在姐姐心底的遲以珩,是姐姐最沉重的負擔,沉得讓姐姐無法釋懷……沒見到遲以珩前,她曾幻想他一定有過人之處,才會讓姐姐念念不忘。

原來他的過人之處是她最討厭的地方,對他的觀感自然不會好。

“我替你打掃,我幫你做你不樂意做的事。”

遲以珩用陌生的目光看伊滿星,心裏的怪異感更加強烈,她以前不會這樣“咄咄逼人”的。

而且,伊滿星怎麽變得這麽討厭他呢?難道是因為她知道他的秘密知道他有求於她嗎?可以前的伊滿星,不會故意刁難人呀。

“你確定你願意當我的小弟任我使喚嗎?”伊滿星起身站到長條凳上,雙手環抱著胸,以絕對的高度俯視著遲以珩。

“你高興就好。”

麵對這樣囂張起來的伊滿星,遲以珩鬼使神差似的無法拒絕她,想起記憶中吆喝他指揮他教訓他的那個人,強勢又霸道,卻讓他特別地安心。

或許他就是個受虐狂吧?

所以才對“使喚”過他的人念念不忘。

Chapter 04 天天受傷的真相

手握著把柄,遲以珩果然對她言聽計從。

比如她突然口渴了,隻要一個短信,隔壁班的遲以珩就會送來飲料。

比如她值日不願幹,遲以珩放學後就乖乖地過來替她打掃,嚇得跟她一起值日的陸萱目瞪口呆。

比如她大發慈悲去籃球隊看練習,遲以珩就給她整出“貴賓席”,讓她不用跟其他女生擠在一起。

比如她太久沒有上學,遲以珩自發自覺地整理各科筆記畫出重點給她,保證她期末考安全過關不會留級。

比如她不樂意他臉上粘創可貼,遲以珩就不得不每日展現他臉上出現的離奇傷痕。她就喜歡一邊幫他塗藥一邊看他疼得掉眼淚。

……

女生們看不慣她對遲以珩的“頤指氣使”,奈何這是“青梅竹馬的特權”,隻能暗地裏咬牙切齒,看遲以珩對伊滿星言聽計從,她說往東,他絕不會往西。

重新回校一周,“收服”了遲以珩,伊滿星躁動的心情平靜了不少,趁著周末,她把遲以珩約出來在她家附近的小公園見麵,打算將她沒辦法完成的事情交給他做。

“它叫貝魯,今年三歲,一周前離家出走,你得找到它。”

伊滿星指著照片中一隻通體全黑唯有四腳雪白的貓,向遲以珩交代任務。

貝魯是伊滿星收養的流浪貓,和伊滿星感情非常好,一直等著養病的伊滿星回家。

誰知道等她回家了,貝魯卻隻瞧了她一眼,然後居然滿臉的失望,轉過身甩甩尾巴就不理她了。更離譜的是,在她回學校上課的第二天,貝魯幹脆離家出走了。

她常常放學後去找它,卻根本找不到它的蹤跡,總擔心它正在哪個角落裏被其他流浪貓欺負。

“這是你的貓嗎?”

遲以珩接過照片仔細端詳。照片中的伊滿星抱著黑貓坐在沙發上,她正在給黑貓撓下巴,黑貓一臉享受地閉著眼睛,黑乎乎的一張臉,所以看不清它的眼瞳,倒是四隻好像穿了白襪子的腳,特別顯眼。

“讓你找你就找,它現在就是我的貓!”

對於遲以珩的確認,伊滿星有些不耐煩,她天天放學後去找這隻混貓,可那黑不溜秋的身子,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我大概知道它在哪裏。”瞅了瞅手臂上新添的傷痕,遲以珩歎了一口氣,將照片還給伊滿星,表情有些奇怪,“我帶你去找它吧。”

最近幾天成為伊滿星的“小弟”,與她越接觸,遲以珩越覺得她陌生。她的一言一行完全刷新了他腦中關於生病前伊滿星的印象。遲以珩感覺她越來越不像伊滿星,卻又不斷地刺激著他的記憶,讓他時不時地想起那個失去聯係近十年的人。

遲以珩帶著伊滿星穿過小公園,沿著林蔭路往學校的方向走。離學校不遠有家琴行,琴行三層小樓後麵有個小院。沿著牆壁攀爬的朝陽花,蔓到了修剪整齊的萬年青灌木叢“護欄”上。

“小黑,你在嗎?我給你帶火腿來了。”遲以珩蹲在灌木叢外,從隨身攜帶的籃球包中,掏出一根火腿腸,拆開包裝,火腿的香氣慢慢地飄了出來。

伊滿星不明所以地站在遲以珩身後,突然動起來的灌木叢中躥出一個黑影,直接撲向遲以珩,鋒利的爪子抓下火腿腸的同時,滑過他的手背,留下幾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嗬嗬,小黑,下次你動作輕點,好不好?”

遲以珩摸了摸添上新傷的手背,無奈地看著津津有味啃著火腿腸的黑貓。自從上個星期發現它躲在灌木叢中,以為它是流浪貓,他好奇之下伸出手向它示好。結果,它毫不客氣地拿起貓爪當武器,攻擊他,害他的臉和手臂全掛了彩。

受了傷的遲以珩也傷心了,惹不起它隻能灰溜溜走人,它卻跳起來咬著他的背包不放,他隻得將包裏準備當早餐的牛奶和三明治貢獻給它,它才放他走人。

於是,擔心黑貓沒有吃的會餓著的他,每天都過來喂食,每天都被黑貓抓傷,但一想到他如果不理它,它可能會挨餓,遲以珩就沒法丟下它不管,隻得一邊忍受它慘無人道的**,一邊好吃好喝伺候它。

“遲以珩,你也太好欺負了吧?給吃又給打啊?”

看著對“施暴者”好言好語的遲以珩,伊滿星大有種“憐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明明是人高馬大的男生,居然被隻小痞貓欺負,比“虎落平陽被犬欺”還悲慘,因為遲以珩壓根就不反抗,她終於明白為什麽他會常常帶著傷去學校了。

說話間,伊滿星伸出手想抓住那隻黑貓教訓它,誰料它鬆開嘴裏的火腿腸,對著她齜牙咧嘴,尾巴和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伊滿星這才注意到,這隻痞貓不就是離家出走的貝魯嗎?

“喵!喵!”

黑貓好像見到仇人似的,張牙舞爪,一點都不將伊滿星當主人。

“渾蛋,睜開你的貓眼看清楚,你把我當什麽了?”

伊滿星不甘示弱,對著黑貓瞪眼睛,這混貓真是欺人太甚!

“呃,它難道不是你的貓?”

見伊滿星和黑貓好像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遲以珩有些詫異,這隻貓可能真是流浪貓,所以對人類充滿了戒備。

“當然是我的貓!”

伊滿星不容置疑地駁回遲以珩的猜測,見黑貓依然對她“耀武揚威”,絲毫沒有退步服軟跟她回家的意思,找它找得火氣直冒的伊滿星,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黑貓,怒道:“大混貓!你根本就是貓眼看人低!我和滿星長得一模一樣,憑什麽歧視我啊?我有少你吃還是少你喝的!居然離家出走給我好看!再給我搗亂的話,我讓你永遠都見不到滿星!”

劈頭一頓罵後,黑貓好像聽懂了話,神奇地收起爪子,軟了全身豎起的“刺”,乖乖地四腳收攏端坐,抬頭仰望威脅它的人,眨了眨眼睛,完全一副被馴服的模樣。

“這還差不多。”她滿意地蹲下身,摸了摸黑貓的頭,它沒有做任何反抗的動作,“貝魯,回家了。”

她抱起認錯服軟的貝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如果它丟了,姐姐肯定會非常傷心的。

“等等,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遲以珩見伊滿星帶著貓要回家,忙不迭地拽住她的胳膊,心裏的怪異感越來越重,“什麽叫你和滿星長得一模一樣?你不是滿星嗎?”

聞言,伊滿星頓住,終於意識到她教訓貝魯時失言了。

“你問我是不是滿星?那你喜歡滿星嗎?”她緩緩地翹起譏誚的嘴角,看向遲以珩的目光染上了悲哀,“你在意過滿星的感受嗎?為什麽你都不聯係滿星呢?為什麽滿星生病你都不去看她呢?”

雖然跟他接觸隻有短短幾天,但是她感覺不到他對姐姐的在意,在他的心中,根本沒有姐姐的存在……即是姐姐那樣喜歡他,在姐姐生病期間,他都從來沒有主動聯係過姐姐。

“你不是滿星。”

遲以珩終於明白那種怪異感來自哪裏,他認識的伊滿星怎麽會因為生了病就性情大變呢?看著這樣對他冷嘲熱諷的“伊滿星”,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她會喚起記憶中的熟悉感。

“你是天星吧?”

他以為可能永遠都無法再見到的那個人。

Chapter 05 深藏在心中的星星

聽到“天星”這個名字,她頓住了,懷抱著貝魯的雙手不由地鬆開。貝魯順勢跳下地,似乎受了驚,鑽進了灌木叢,有些警戒地看著變了臉的“伊滿星”。

“你一定是天星。”相對於“伊滿星”的錯愕,遲以珩更加肯定,向來故作冷淡的麵容,浮起難以自禁的喜色,“伊天星,我終於見到你了。”

遲以珩怎麽會知道伊天星呢?

她的確不是伊滿星,而是伊滿星的孿生妹妹伊天星。在六歲時因為父母離婚,她被爸爸帶到國外生活,與姐姐分開了十年之久。

在變身伊滿星來到她就讀的學校前,她根本不認識遲以珩。

“對,我就是伊天星。”伊天星晃過神,承認了她的身份,但因姐姐而對遲以珩的“不待見”,並未消除,語氣十分不善,“遲以珩,我不管你是從滿星那兒知道我的名字,還是從哪裏知道的,不要以為跟我裝舊識,我就會原諒你對滿星的傷害。”

他什麽時候傷害伊滿星了?

為什麽她會這樣指控他呢?

“你真的忘記了。”遲以珩的喜不自禁變成了深深的失落,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眼睛隨即濕潤起來,似有淚意在醞釀,“小時候你明明說過會保護我,說我是你的人,誰欺負我你就揍誰……你還說,隻要我不哭,你一輩子都當我的好朋友,不會丟下我不管的……結果,你一聲不吭地消失了,就算我怎麽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再也不讓自己像小時候那樣膽小愛哭,你也沒有出現……現在你好不容易出現了,卻又把我忘光了,你根本不是保護星,而是騙人星!”

遲以珩永遠都不會忘記幼兒園裏為他出頭打得其他男生哭爹喊娘的霸道女生,打贏之後,豪氣地拍拍自己的胸膛,說以後跟著她,她會保護他的。

長大之後的他,常常在想,一定是小時候的他太愛哭太懦弱,總是惹她生氣,所以她才會不告而別,甩了他這個跟屁蟲。

所以,他一直在告誡自己,一定要變得強悍,絕對不可以像小時候那樣哭哭啼啼,哪天再見到她時,就能驕傲地告訴她,他很厲害的,大家都很喜歡他,他不會再被欺負了。

結果,真的見到她了,還是讓她看見自己最沒形象的樣子。

遲以珩控訴似的話語,慢慢地喚醒了伊天星早已模糊的記憶。看著他泫然欲泣的模樣,那些被她當做噩夢的記憶,倏然清晰,她無力地扶著自己的額頭。

“你是小水龍吧?”

她想起了幼兒園時的“小弟”,動不動就哭,活像水龍頭似的,所以她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小水龍”,而她是他的保護星……沒想到十年後他也沒長進,依然是個愛哭鬼,倒是人緣好了許多。

“天星,天星,對啊,我就是小水龍!”

見她想起來了,遲以珩原本哭喪著的臉立刻笑開了花,原本看著要滑落的眼淚,硬生生地縮了回去,他興奮地抓著伊天星的手,喚著她的名字。

“就算我們認識,我也不會原諒你。”伊天星抽回了手,想起姐姐,她憤憤地瞪著遲以珩,“你讓滿星很難過,滿星如果有什麽意外,我一定會恨你的!”

“滿星?滿星怎麽了?她在哪裏?”

遲以珩看著空****的手,終於意識到事情的複雜。伊天星代替伊滿星回學校,絕不會是因為一時興起,或者交換身份玩玩的。

“她一直在等你聯係她,遲以珩,你對滿星太冷漠了。”

伊天星無法原諒遲以珩,身為“青梅竹馬”,卻對重病中的姐姐漠不關心。

姐姐滿星因為患上了急性白血病長期請假,天星把骨髓移植給姐姐,穩定了她的病情。

然而,手術成功的姐姐一直悶悶不樂,總是跟天星說,她可能康複不了,但她還有個未了的心願,希望天星代替她去完成。

姐姐說她喜歡遲以珩,希望遲以珩也能喜歡她。

於是,天星代替姐姐來到她的學校,去見姐姐喜歡的人。

可天星在遲以珩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姐姐的存在,所以天星討厭遲以珩。

聽著伊天星的指責,遲以珩終於明白天星對他的敵視來自哪裏,於是,他當著她的麵,撥通了伊滿星的電話,那邊很快就傳來伊滿星輕柔的聲音。

“滿星……”

“遲以珩,我知道你為什麽打這個電話,我們認識那麽多年,你一直怪我不肯告訴你天星的下落,現在你也不用感謝我,我隻想安心養病了,你把電話給天星,我跟她說兩句。”

他和伊滿星伊天星幼兒園同班,小學時伊天星就不見了,當時他常常纏著伊滿星問伊天星的下落,可是,伊滿星討厭他總是念著伊天星,小學六年都不肯告訴他伊天星去了哪裏。

小學畢業後整整三年沒見的他和伊滿星,進入同一所高中,又有了接觸,伊滿星對他很關心,可一旦他提及伊天星,她就不高興,兩人關係變得很僵。

伊滿星知道他真正的秘密,不是愛哭,而是想著另一顆消失的星星,隻是她不肯告訴他那顆星星的下落,隻說她不會再回來。

他曾經怪過伊滿星,但現在他一點都不怨她了。

遲以珩將手機遞給了伊天星,她狐疑地瞅了瞅他,才接過來,她聽見伊滿星說:“天星,抱歉,我騙了你,一直沒有告訴你,遲以珩這十年來都在找你,想要見你。以前,我不願將你的下落告訴遲以珩,老實說是在嫉妒你。明明我們是孿生姐妹,為什麽遲以珩不肯正視在他麵前的我,老是想著你呢?他越是想知道你在哪裏,我越是賭氣不告訴他,結果讓我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這次生了病,我以為自己會死,常常想起我們三個人在幼兒園的時光,我就沒辦法再欺騙自己。從小到大,遲以珩看的人都是你。天星,因為你我才能活下來,所以我不能再自私了,我的心願不是讓遲以珩喜歡我,而是幫他實現心願,讓他能再一次見到你,讓你看看現在的遲以珩,讓你知道有個人非常喜歡你,希望你別把他忘記了。最後,幫我好好照顧貝魯,我很快就會康複出院的。”

伊天星緩緩地放下手機,心底百味雜陳,後知後覺地明白姐姐的用心,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遲以珩。

“小水龍……你和姐姐根本就是聯合起來騙我。”

她抬手捶了遲以珩胸口一記。小時候跟在她屁股後麵哭鼻子的小男生,再見時已成了她需要仰望的大男生,她將他忘得一幹二淨,而他卻一直在找她。

這份心意,有著沉甸甸的重量,她想忽視都不行。

“天星,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遲以珩握著她的手,原本忍住的眼淚終於湧了出來,在她麵前,他不介意當個愛哭鬼。

因為她是深藏在他心中的星星,很重很重的一顆星,如同磐石,誰也無法將她從他心間移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