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八多花名為金銀花,誠愛

女人的第六感近乎超能力,尤其是在麵對男人的時候,簡直可以媲美福爾摩斯。陸謙人跟那個女人幾乎沒有交流,但蘇如是就是覺得兩人之間有一種不同尋常的關係。

“你弟弟回去了嗎?”坐在火鍋店,陸謙人看了眼對麵的蘇如是,邊涮著羊肉,邊問道。

“回去了。”蘇如是頭也不抬地回答,夾了一朵香菇丟進鍋裏。

陸謙人看著蘇如是的動作,莫名地心虛。

重逢以來,蘇如是一直都積極地追在陸謙人身後,就算受了委屈也假裝無事,像今天這樣毫不顧忌地表露情緒,還是第一次,陸謙人的心情突然複雜起來,這絲複雜,像是督促他做某種決定的催化劑。

“我是在兩年前一次同學聚會上認識她的。”陸謙人再次開口,這次,蘇如是抬起了頭,陸謙人接著說,“她是我大學同學的朋友,叫向夢潔,今天是無意碰到……”

“在一起過嗎?”蘇如是突然打斷道。

陸謙人聞言呼吸一緊,頓了頓,點點頭。

四目相對,半晌,蘇如是露出了今天見麵後第一個笑容,夾起煮好的香菇說了句“吃飯”,話題便就此結束。

蘇如是夾在筷子上的香菇,頂端劃了個漂亮的十字,剛從鍋裏撈出來,獨特的香味溢滿包廂。

陸謙人的視線隨著香菇移動,他想起了郭碧媛說的話,說蘇如是為了這一朵香菇,放棄了所有蔬菜。

然而,他又何嚐好過?

吃過飯,蘇如是跟陸謙人道別後,便打車回了酒店,分別的話說得熱絡,卻不含半點兒真心。

陸謙人隨後也打了車,坐在車上,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蘇如是給他發的短信。有的圖文並茂,有的隻有文字,有的沒有文字,隻是一片或靜或鬧的風景,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陸謙人每次看的時候,心裏都一陣感觸,像是透過它們看到了蘇如是當時溫柔如水的表情,眼中充滿了期待,像是當初他期待她能回到自己身邊一樣。

翠綠的大山被濃霧環繞,山腳是炊煙嫋嫋的農舍,整個畫麵安逸而美好,附帶的文字寫著:等春天的時候我們一起來吧。

“我們”“一起”,這樣的字眼反複刺激著陸謙人。他和蘇如是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蘇如是也經常給他發這樣的短信。陸謙人還記得,有一次上實驗課時,他忘了把手機調成靜音,當時剛好有一年級的學弟學妹來學習參觀,結果短信提示音響起的那一刻,一個女生嚇得直接叫出了聲,而他也十分尷尬。點開短信,他看到是蘇如是發來的一張風鈴圖,圖下麵的文字是:掛在我們臥室的窗台上。

戀愛,結婚,生子。當時滿心幸福的陸謙人,以為他會和蘇如是就這樣走下去,平庸也好,死板也好,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蘇如是會站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然後毫無征兆地跟自己說分手。

高向陽,那個男人的名字,他記得清晰無比。

其實陸謙人沒說出口的話,蘇如是都懂,單身男女,你情我願,這樣的情況她確實沒資格生氣,在醫院碰麵的時候,她也理智地壓下了變化的情緒,但是心裏那點兒細微的變化終究還是慢慢滲了出來,讓她沒法理智對待。

蘇如是越是深想,越是像著了魔一樣,說不出是悲哀,還是嫉妒,或許,她該罵自己一句活該。

短信提示音響起,蘇如是慌忙抓過手機,點開一看,發件人是“平”,眼中的欣喜瞬間消散。

“好好休養,公司的人17號來。”

蘇如是看完短信,回了個“好”字,一如當初蘇嘉平跟她說“離開那個男生”時的回答。“好,我會跟他分手,所以你也不要去找他。”蘇如是當時一字一句對蘇嘉平說道。

她到底為什麽會跟陸謙人分手呢?其實原因說起來俗套,也不俗套。俗套的部分是,兩人“門不當戶不對”,作為父親,蘇嘉平毫不意外地發出了阻撓的聲音;不俗套的是,蘇嘉平還沒來得及威脅,蘇如是便答應下來。

這種手段蘇如是見得多了,她覺得像陸謙人那麽高傲的人,不該受到這種侮辱,尤其是陸謙人當時已經收到了實習名額的通知,雖然實習的醫院還沒定下來。

那日,天氣好得不像話,蘇如是正在擺弄陽台上的盆栽,紫色的繡球花開得正豔,陸謙人突然從背後抱住她,輕聲說道:“學校的實習名額定下來了,有我,因為是學校推薦的,所以去的醫院都很好。等工作後,我一定會努力賺錢,然後我們就結婚。”

蘇如是不是容易感動的人,然而當時,她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可惜的是,她不敢答應。

時間總會衝淡我們年輕時的輕狂,包括當初炙熱的愛戀。跟陸謙人分手時,蘇如是根本沒想過她有這麽愛那個男人,愛到四年的時間都放不下,而且越陷越深,要不然,當初說什麽她都會努力一把,跟家裏鬥一鬥。

後麵好幾天蘇如是都沒有聯係陸謙人。

不曉得是不是習慣了,沒收到蘇如是的“騷擾短信”,陸謙人倒有些坐不住了,以前被當成裝飾的手機,他開始頻繁地查看,連同辦公室的孫醫生都看出來了。

“小陸啊,你這時不時就看一下手機,該不會是交女朋友了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孫醫生問道。

陸謙人聞言,放下剛剛拿起的手機,笑而不語。

“小陸啊……”孫醫生叫了陸謙人一聲,欲言又止。

“孫醫生,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跟你相處這麽久,我知道你是什麽人。”

“那我可直說了,你別生氣啊。”有了陸謙人的保證,孫醫生看了看門外,正好沒人,“你知道趙瑜喜歡你吧?”陸謙人點點頭,孫醫生接著說道,“趙瑜是院長的孫女,我本以為你們在一起也挺好的,而且對你將來的事業也好,當然,我並不是說你需要靠女人,隻是這個社會嘛,有平台的人,總比沒平台的人容易成功多了。不過後來我見到你那個老同學,就是大家討論的那個姓蘇的姑娘,我就知道,你跟趙瑜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這樣說?”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有過什麽誤會,但是你們看彼此的眼神,那絕對不是一般的感情。”

陸謙人聽了孫醫生說的話,沒有回答。

“其實這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我本來不應該跟你說這些,可你不在意,不代表有心人不在意。你看你,才來醫院多久,年紀輕輕就當上主治醫師,長得又好,院長孫女還喜歡你,現在還來個有錢的蘇小姐,這流言蜚語一多,說不定哪天就變成真的了,要不是我在旁看著你沒對趙瑜存什麽曖昧的心思,我才不跟你說這些。”

陸謙人對趙瑜的態度還是很明確的,從不應承對方暗示性的話,工作之餘也盡量避免兩人獨處,對於旁人打趣的話也不回應,看起來確實是正人君子,但是隻有陸謙人自己清楚,他之所以沒有對趙瑜拒絕得更徹底一些,是因為趙瑜某些方麵跟蘇如是有些相似,例如在愛情裏勇往直前的魄力。現在蘇如是出現了,趙瑜的身影便淡了,如此說來,陸謙人覺得自己不僅不是君子,反而像極了小人。

愛情,就像是一場又一場的輪回,沒人會待在一成不變的位置上。你在他那裏受了傷,別人又在你這裏栽了跟頭,一個接一個,兜兜轉轉幾回後,才開花結果。一開始就執子之手的人,幸運得像是上帝的寵兒。

“小陸啊,說句實話,我看那個姓蘇的姑娘,對你可是深情得很啊!”

“你這也能看出來?”陸謙人笑道。

“我怎麽就看不出來啦!我也年輕過,也轟轟烈烈過!”孫醫生說完,激昂的語氣一下平靜了下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在乎麵子,不過這也得分時候嘛。古人都說,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其實這麵子也是一樣,有些事你一旦放下,這結果,便也不那麽重要了。”

聽了孫醫生的話,陸謙人目光一閃,緊接著,心裏翻湧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化為苦笑。

早就有了那樣的心思,不是嗎?隻是想著不能讓四年來的堅持成為一個笑話,所以才一再抗拒。其實在見到她第一麵的時候,他就輸了。哪怕隻有一點點可能,他也害怕她受傷;哪怕隻要她一個笑容,他就心神不寧,最後不得不倉皇逃離;哪怕一再告誡自己要狠心,但見到她失落的表情,還是於心不忍。

蘇如是,我怎麽就這麽傻,傻到明知這是你當初那套若即若離的手段,卻依舊深陷其中?

握緊手機,陸謙人笑了,有種破釜沉舟的氣勢。仔細想想,就算蘇如是再次騙了他,但作為女人,蘇如是明顯更吃虧,她都不怕,他又怕什麽?大不了再得一次“失心瘋”,反正心都落在她那兒了,又有什麽區別?

想通了,陸謙人明顯鬆了口氣,稍作思考後,編了條短信給蘇如是發過去。

“腳怎麽樣了,該來複查了吧?”

短信發出去,陸謙人既期待又害怕。期待對方的回複,又害怕短信發出後便石沉大海。

蘇如是給自己發短信時,是不是也是這種心情呢?陸謙人忍不住想。

很快,短信回了過來,陸謙人心中的擔憂隨之一掃而空。想起交往時相似的場景,連嘴角都帶著些笑意,不過在看到回複的內容後,他剛剛揚起的嘴角立即又抿了起來。

“複查過了,在拆石膏。”

看完短信,陸謙人想都沒想就起身,然後把手機往口袋裏一塞,跟孫醫生交待了一聲,便出了辦公室,動作一氣嗬成,讓孫醫生一愣。

來醫院看病的人似乎從沒少過,每天都有不同的麵孔,蘇如是這次來拆石膏,碰到的還是上次給她打石膏的那位胖醫生。

胖醫生一見到蘇如是,便笑著打招呼:“陸醫生怎麽沒陪你來啊?”

“拆個石膏而已,懶得麻煩他。”蘇如是坐在凳子上,看著醫生將繃帶一圈圈拆掉,笑著回答。

“你大學學的什麽專業啊?”

“服裝設計。”

“A市的T大有服裝設計專業嗎?”

“我讀的A大。”

“那也是個好學校!不過陸醫生不是說你們是同學嗎……”見蘇如是沒有遮掩,胖醫生繼續追問。

突然,一道清亮的聲音插了進來:“給。”

煙灰色的休閑長褲,淡藍色襯衣套著淺棕的針織衫馬甲,外加一件深灰色風衣,白莫年擰開礦泉水瓶蓋,遞給蘇如是。

胖醫生仰頭望向突然出現的男生,見對方把水遞給蘇如是後,又在旁邊的空位上坐下,然後盯著自己手上的動作,有些“把關”的意思,調侃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蘇如是進來的時候隻有她一個人,聽過陸謙人和蘇姓小姐的傳聞,胖醫生認定了兩人關係不尋常,原本想打聽打聽,現在卻冒出這麽個年輕又帥氣的小男生,一下子蒙了。

這個男生長得實在太好看了!身上的氣質也不一般!難道這才是正主?或者說是情敵?嘖嘖,他就說,像蘇小姐這麽優秀的女人,要拿下來可不容易,就算拿下了,想在手心焐熱也難。

在一片沉默中,胖醫生終於拆掉了蘇如是腳上的石膏,其間,蘇如是擺弄了一會兒手機。

“謝謝。”蘇如是笑著道謝。

胖醫生擺手示意不用謝,剛開口說了個“陸”字,白莫年便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胖醫生下意識地閉上嘴,結果眼珠一轉,瞟到門口白色的身影時,那聲“陸醫生”再次說出口。

“你怎麽來了?”蘇如是順著胖醫生的視線,看到站在門口的陸謙人,微微驚訝地問道。

“來看看你。”

“已經拆完了。”聽到陸謙人毫不掩飾的回答,蘇如是眉眼都放鬆下來,“這幾天公司有事要忙,拖著石膏,還真是不方便呢。”看似感歎的話,又像是解釋。

“就算石膏拆掉了,這段時間也盡量少穿高跟鞋,跟也不要太細。”蘇如是的回答,像是給陸謙人打了一針強心劑,看到白莫年時,他還真有點兒擔心,怕自己剛想通,蘇如是卻對他沒興趣了。

“知道啦,陸醫生。”蘇如是的語氣帶著一絲撒嬌,陸謙人聽了,眉梢都揚了起來。

他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對蘇如是說道:“我快下班了,待會兒一起吃晚飯吧。”說罷,又對胖醫生感謝了一番,閑聊幾句後,和蘇如是還有白莫年一起離開了。

陸謙人像是照顧自家媳婦一樣的表現讓胖醫生目瞪口呆,加上蘇如是溫順的模樣,他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大新聞。

回絕了去陸謙人辦公室坐坐的提議,分別後,蘇如是和白莫年往醫院外走去,蘇如是打算看看附近有沒有咖啡店之類的地方。

“你們這是好上了?”等出了門診大樓,走在沒人的過道裏時,白莫年挑眉問。

“嗯,應該是吧。”蘇如是重新感受雙腳都能著地的感覺,不以為意地回答。

“燭光晚餐呢?鑽石呢?好歹玫瑰花要有一束吧?”

“你偶像劇看多了吧?你見過複婚還請客的嗎?”

“複婚為什麽不能請客?要是我就請。”白莫年撇撇嘴,“我那麽關心的如是姐,就這麽被人兩手空空地追到手,還是個二手貨,我難過啊!”

“什麽二手貨。”聽了白莫年的話,蘇如是哈哈大笑,“行了,你不是說你來找朋友玩嘛,快去吧。”

“如是姐,你也太現實了,典型的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又跟蘇如是調侃了幾句,白莫年才三步一回頭地離開。

一月中旬,S市已儼然換了副模樣,積雪散去,露出整潔的大道,街旁的樹雖然仍舊光禿禿的,但好歹不再是一成不變的白色。

蘇如是踩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等到白莫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才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感情這事,最怕的便是“磨”,有時候蘇如是也會想,她對陸謙人四年多的妄想,會不會也有被磨光的那一天。不見麵還好,一旦刺激得多了,管他銅牆鐵壁,怕是也有滴水穿石的那一天。

蘇如是想,幸好還來得及。

下班後,陸謙人換下白大褂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去,等到了大廳沒見著蘇如是,又開始打對方電話。

“嘟——嘟——”

電話掛了又打,還是沒人接,陸謙人張望著往外走,心中焦急,想著要不要去附近咖啡店之類的地方看看。他不怕費力找,就怕蘇如是不在。最後,陸謙人在靠近醫院門口的一條小道上,看見了坐在長椅上的蘇如是。

她一頭長發披在身後,微揚著頭,很悠閑的樣子。

她還是這樣,從來不會知道別人找得有多急,一派悠閑,卻又莫名地透露出一種“我就知道你會找到我,我也一直在等你”的感覺,讓人想生氣都沒辦法。

類似以前的感覺湧上心頭,陸謙人有種失而複得的悸動,感動得想哭。

“如是。”陸謙人走到蘇如是旁邊,見她望著他,便張開雙臂叫道。

蘇如是見狀一愣,臉上的表情既震驚又驚喜,隨後就朝陸謙人跑去,然後緊緊抱住對方,陸謙人也反手抱住她。兩人就這麽相擁而站,恨不得把對方揉進骨血裏。等待、委屈、誤解……終於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白莫年站在遠處,看著蘇如是和陸謙人相擁的畫麵,跺了跺站得微酸的腳,轉身離開。

他怎麽舍得讓她獨自等待。

晚飯的時候,蘇如是和陸謙人沒在外麵吃,也沒去酒店,而是買了菜去陸謙人的家,打算自己動手做。

到了陸謙人的家,蘇如是一邊換上剛買的拖鞋,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屋裏的裝潢。

七十平方米的地方,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位置也可以。陸謙人當初買的時候,價錢並不貴,現在倒是水漲船高。屋裏的陳設很簡單,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一點兒也不溫馨,典型的單身漢住所。

“太不溫馨了。”嘟嘟嘴,蘇如是說。

“我一個人住,可沒有心思種盆栽。”陸謙人邊提著菜往廚房走,邊笑著說。

“沒事,我不是來了嘛,現在這個房子有女主人啦!”蘇如是說著,跟上陸謙人。

“我來做,你去客廳等著。”看到蘇如是脫了外套,陸謙人阻止道,“去把暖氣打開,免得冷。”

蘇如是聽聞跑去客廳。陸謙人看著她一蹦一跳的樣子,想起她平常一副冷豔的女王範兒,笑著搖搖頭。

把菜放進洗菜池,陸謙人發現自己還穿著外套,正想把外套脫下來,就見一雙手從身後伸來,然後幫他脫下了外套。

陸謙人側頭,看見蘇如是像隻兔子一樣露出半個腦袋。幫他把外套脫掉後,她又跑去了客廳。

“暖氣開好啦,外套也掛好啦,現在我來幫你了!”再次回到廚房,蘇如是笑道。

“我來就好,你去看電視,冰箱裏有水果。”

“我不去,我就要和你一起。”

“這又不是什麽好玩的事,待會兒弄得一身油煙味。乖,聽話。”

“就不聽話。”蘇如是像個孩子一樣鬧情緒。

陸謙人無奈地擦幹手上的水,轉身扶住她的雙臂。

“你就讓我好好補償補償你吧。”陸謙人說到“補償”,臉上愧疚的神情毫不掩飾。

蘇如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開口,帶著濃濃的鼻音說:“陸謙人,我想你。”

蘇如是這話一出口,陸謙人心中悶響了一聲,像是被什麽打了一下,疼得不得了。他一把將蘇如是擁進懷裏,自上而下撫著她披在身後的長發,像是安慰般說了聲“對不起”,而蘇如是的眼淚也因為這句“對不起”洶湧而下。

這段時間以來,其實蘇如是並未覺得自己委屈過,但是陸謙人的道歉讓她覺得自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任由蘇如是哭了一會兒,陸謙人才輕輕推開她,然後吻掉她臉上的淚痕。

翌日,蘇如是醒來的時候,陸謙人已經去上班了。看到鍋裏的粥,穿著陸謙人的襯衣的蘇如是很自覺地盛了一碗,然後坐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慢慢享用。

碗裏的粥剛吃了一半,蘇如是接到了白莫年的短信,說是他買了回A市的機票,正準備登機。蘇如是看了後,回了句“一路順風”。

白莫年到底是來找朋友的,還是來看她的,蘇如是沒想過,因為不管答案是什麽,她都不會因此把自己的感情施舍給對方。

剛放下手機,蘇如是想了想,又給郭碧媛發去一條短信,內容很簡單:“找個時間請你喝喜酒。”

不到五秒,短信提示音響起,郭碧媛回過來的內容是一長串感歎號。

蘇如是跟郭碧媛報了喜訊後,郭碧媛立馬就定下了慶祝的日子,連地方也一並找好了,在S市一家高級俱樂部,老板是熟人。蘇如是聽後先跟陸謙人說了聲,見陸謙人沒有反對才答應。

趁著陸謙人下班前這段時間,蘇如是又去酒店把行李都搬了過來,跟早上穿著陸謙人的衣服喝粥一樣自覺,然後買菜做飯,像個妻子一樣等著陸謙人回家。

因為新酒店建立的事,蘇如是最近的日子也不輕鬆,更何況來S市發展還是她大力推薦的,趁著剛剛忙完,有幾天休息時間,蘇如是便想著把家裏重新裝修一番。當然,這個“家”是指陸謙人的家,現在陸謙人每天下班回家都有一個新的驚喜。看著蘇如是興奮的模樣,他有種婚房裝修的感覺。

聚會那天,蘇如是帶著陸謙人可謂是盛裝出席。到場的人都知道他們的事,所以也很好奇兩人是怎麽“死灰複燃”的。要知道身份懸殊的戀愛大家都談過,但分手後再和好的倒是不多見。

蘇如是跟陸謙人重歸於好,講出來仿佛隻是一夜之間的事,但隻有他們兩人知道,彼此心理上受過多少折磨。

“行啊,陸謙人,你這是使的什麽手段讓蘇大小姐非你不可?趕緊教教我們,讓我們也學習學習!”飯桌上,談起此事,一個穿著花哨的男人笑著調侃道。

他話音剛落,另一個梳著油頭的男人也開口了:“這女人的招數我見多了,就不知道男人怎麽做的。哈哈!”

大家平常都開慣了玩笑,加上幾瓶啤酒下肚,說話也更加肆無忌憚,油頭男自顧自笑了一陣,才猛然發覺飯桌上的氣氛冷了下來。

“哎,你說什麽胡話呢!”花哨男飛快地瞟了蘇如是一眼,然後對油頭男說道。

油頭男掃視了在座的人一圈,見大家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朝蘇如是望去,酒意瞬間散去了幾分。

論家世背景,油頭男跟蘇如是可不是一個等級的,他這次是托花哨男,也就是這家俱樂部的老板的福才來的,而關於蘇如是對陸謙人的維護,他也隻是有所耳聞,沒親眼見過,以為是大家誇大了。想來像蘇如是這樣的女人,什麽男人沒見過,怎麽會對這麽一個普通的男人維護有加?但看現在的情形,他顯然低估了實際情況。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蘇如是問,臉上帶著笑意,聲音卻一片冰冷。

說到“使招數的女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指的是那種家境不太好、愛慕虛榮而使手段攀附榮華富貴的女人。因為陸謙人跟那些女人家境差不多,加上油頭男確實想諷刺一下陸謙人,便說出了口,然而他在聽到蘇如是的話後就慌了。

就在這時,油頭男聽到陸謙人輕笑一聲開口道:“我的確想要用盡一切辦法把她永遠留在我身邊。”

“真的啊?”陸謙人的話像是雪中送炭,油頭男聽到有人給自己台階下,想也沒想就接道,問完後才恍然清醒,自己又說錯話了!

“真的。”沒想到陸謙人認真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油頭男看了眼蘇如是,見蘇如是也盯著陸謙人,麵帶疑惑,便接著問。

陸謙人微微一笑,望向身旁的蘇如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因為她是我好好生活的所有動力。”

“太誇張了吧?你這是說,沒了蘇大小姐你就活不下去啦?”另一個沒開口的男人滿臉難以置信。

“哪裏誇張啦!像你們這種花花公子當然不懂!你看別人那眼神,那叫一個情深義重!”

有一個女人開口反駁,在場的女性便紛紛讚同地附和。

見現場展開了一場辯論賽,蘇如是笑著趴在陸謙人懷裏說道:“哪裏學來的甜言蜜語?”

“天生的。”

“我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

“因為我以前沒想過自己這麽愛你。”

聽了陸謙人的話,蘇如是一愣,望向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鼻頭一酸:“我也是。”

“幸好我們還來得及。”忽略蘇如是的愧疚,陸謙人笑道。

因為陸謙人打圓場,這次的聚會總算沒出岔子。眾人聊天時,就算提及陸謙人不熟悉的東西,陸謙人也耐心地聽著,偶爾,油頭男還會稱兄道弟地幫陸謙人說話。例如討論車子時,陸謙人說因為自己在S市買了房,所以還沒有車,油頭男便問陸謙人喜歡什麽車,說自己跟一家4S店的老板很熟,到時候可以幫他打折。

一場聚會下來,連郭碧媛都對陸謙人的表現讚不絕口,說他開竅了,要是換作以前,碰到今天這種情況,他絕對是冷著一張臉坐在那兒,那樣不得罪人才怪。

回去的路上,蘇如是對陸謙人說:“陸學長,變化挺大啊!”

再次聽到這個稱呼,陸謙人回憶起過去種種,不覺好笑。

“男人嘛,總得經過磨煉後才能更加成熟。說實在的,我得謝謝你。”

“好男人都是女人**出來的,我這是享受自己的勞動成果。”

“你還挺自覺。”陸謙人失笑道,“你變化也挺大的。”

“變成什麽樣了?成熟了?沒以前霸道了?懂得站在對方的位置考慮了?”

這話是陸謙人跟蘇如是說過的,現在蘇如是又拿出來說,陸謙人隨即想起自己之前麵對蘇如是時別扭的心理,一把將蘇如是擁進懷裏,邊撓她癢癢邊笑道:“你是變得更加死皮賴臉,也更加無賴了。”

“我不死皮賴臉怎麽能讓你回心轉意啊?”

車廂裏,兩人嬉笑的場景讓司機都忍不住頻頻側目,好似一同感受到了滿滿的幸福。

兩天後,蘇如是回了A市。眼看就快過年了,公司也變得更加忙碌,連她這個職高位閑的執行董事都不輕鬆。

不過再忙再累,她都會偷閑給陸謙人發發短信,打打電話,叫陸謙人多注意身體。

陸謙人做手術一站就是幾個小時,蘇如是在S市的時候便碰到過。當時,兩人本來說好一起吃午飯,結果陸謙人突然有台手術要做,蘇如是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餓得她受不了,也更加心疼起陸謙人來。

“陸醫生,下班回家啦。”醫院過道裏,一位中年男醫生跟陸謙人打招呼。

“是啊,吳醫生,你還沒走啊?”

“哎喲,我哪有你好命,我還得忙一會兒呢。”

“那我先走了。”陸謙人忽略吳醫生酸溜溜的語氣,繼續往外走去。

也許是因為趙瑜的關係,陸謙人的戀情備受關注,加上蘇小姐也是個受爭議的角色,這段時間以來,什麽樣的傳言都有。沒談戀愛流言多,現在談了戀愛,流言也不少,對此,陸謙人隻能一笑而過。

剛到醫院大門口,陸謙人就聽見一陣喇叭聲,他循聲望去,看見一輛黑色的汽車,一個朝思暮想的人正透過搖下的車窗,笑眯眯地望著他。

“你什麽時候來的?”陸謙人走到車旁問道。

“三點多的飛機,剛到不久,上車再說。”

陸謙人點點頭,走到副駕駛座那邊,上車後係好安全帶,蘇如是才發動車子。

“你想吃什麽?”蘇如是邊開車邊問。

“隨便,你想吃什麽就去吃吧。”

“那我們去那家燒烤餐廳吧,就我們之前去過的那家。”

“好。”陸謙人看著蘇如是,滿眼笑意。

“對了,你把那個打開。”蘇如是用下巴示意扶手箱上的木製小盒。

陸謙人依言拿過盒子,打開一看,是塊手表。

“跟我的是情侶表哦。”蘇如是晃了晃開車的右手。

“剛買的?”

“其實在你生日那天我就打算送給你了。”

生日那天?哦,陸謙人想起來了,當天蘇如是確實給他打過電話,不過被他掛斷了。

搖搖頭,陸謙人拿起手表戴在左手手腕上,看了看才說:“還挺好看的。”

“嘿嘿,那是當然,我怎麽舍得虧待我親愛的小夫君。”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看來以後我得加倍努力才行。”

“哎,陸謙人,你好好說話。”

“難道你不是趁著快過年了,來跟我好好聚聚的?所以我要熱情招待你啊!”

蘇如是聽後,瞟了陸謙人一眼,不再說話,打開了音響。

輕緩的音樂流淌在車廂裏,歌手的聲音慵懶而迷幻,蘇如是眯著眼跟著輕哼。

Will you still love me,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 still love me,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I know you will,I know you will.I know that you will.(當我青春不再,容顏已老,你還會不會愛我?當我一無所有,隻留悲傷,你還會不會愛我?我知道你會,你會。我知道你會。)

很久以前,蘇如是也問過陸謙人這樣的問題,蘇如是至今還記得陸謙人的回答,陸謙人說“不管你姓什麽,都是我的如是,是埋在我心裏的一顆種子,開了花,結了果,果實又落成種子,反反複複”。

最初聽到這樣的回答,蘇如是還覺得陸謙人矯情,但在兩人分開的四年時間裏,她卻親身體會到這段矯情的話是多麽實在。

那些落入血肉裏的種子,紮了根,發了芽,讓想念無處可逃,一旦觸碰,卻又痛不欲生。

到達餐廳後,等待上菜的時候,蘇如是一直擺弄著自己的右手和陸謙人的左手。

“我們真像情侶。”看著兩人手腕上的表,蘇如是感歎道。

“什麽叫真像,本來就是。”陸謙人捏了捏蘇如是的臉。

“這讓我有種戴結婚戒指的感覺。”

“你也太容易滿足了,至少得問我要顆鑽戒吧?”

“玻璃玩意兒而已,還是金子好,都說情比金堅,聽著就舒心。”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不買鑽戒啦?”陸謙人挑眉說道。

“嗯!不買不買!我有你就夠了!”蘇如是眉開眼笑,然後從包裏拿出一把鑰匙遞給陸謙人,“過年你開車回家吧,幫我給你媽帶些禮物回去,我買的東西多,你坐車不方便。”

“外麵那輛車是你剛買的?”

“嗯,下飛機後買的。上次梳油頭那個男人,你還記得嗎?我買車的時候碰到他了,想不到我千挑萬選,竟然選了他熟人的店。不過也因為他的關係,買車時優惠了不少。”

陸謙人盯著車鑰匙看了一會兒。

蘇如是見他許久沒作聲,有些心虛。

“你這是變著法子送我車,怕我不答應?”終於從車鑰匙上移開目光,陸謙人望向蘇如是,問道。

“你出房子,我出車,咱們這不是剛好嘛。”蘇如是笑著說,像隻貓一樣蹭進陸謙人的懷裏。

陸謙人沉默半晌,蘇如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不一會兒,服務員端著盤子前來上菜,蘇如是趁機把鑰匙收進包裏,然後招呼陸謙人吃飯。

飯桌上的氣氛還是很輕鬆的,兩人沒有再提及車子的事。中途,陸謙人碰到幾位同事,周承宣也在其中,大家聊了幾句。蘇如是在陸謙人的介紹下,和大家乖乖打招呼。

出了餐廳,蘇如是想起周承宣目瞪口呆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你同事的表情太誇張了吧?”

陸謙人看了她一眼回答:“你以為誰都是陸謙人,有幸看到你這一麵啊?”

“嘁,我看他們也不知道嚴謹的陸醫生這麽油嘴滑舌。”蘇如是毫不客氣地反駁。

兩人說著話,走到了車旁,陸謙人突然對蘇如是伸出了手。

“給我。”陸謙人說。

“什麽?”蘇如是愣了一下。

陸謙人輕輕敲了敲她的頭:“把車鑰匙給我,我來開車。”

蘇如是聽聞,連忙從包裏拿出車鑰匙遞給了陸謙人,然後自己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接受蘇如是送的手表跟接受蘇如是送的車,是兩回事,雖說手表也不便宜,但勝在不易引人注意。

陸謙人一開始確實想了很多,男人的自尊心也小小地爆發了一下,但當他看見蘇如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時,就心軟了。

“你笑什麽呢?”蘇如是坐在副駕駛座上,突然聽見陸謙人笑出聲,不解地問道。

“沒什麽,想起一些事。”

“什麽事?”

“你真想知道?”

“嗯!”蘇如是重重地點點頭。

陸謙人看了她一眼,然後慢悠悠地說:“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在想,你當初是帶著什麽樣的心情,把行李從酒店搬到我家的。”